"你说什么?你该死的再说一遍!""风之房"里传出男人咆哮的吼叫声,一批正巧由侧边经过的住宿房客,个个瞪大了眼面面相觑。
里面的男人一定是气疯了。因为听潮饭店还有个特色,就是隔音设备做得特好,现在隔着门板都还能清楚地听见每个字句,不是气疯了还会是什么?
铁鹰瀚不知何时已坐直身躯,由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及身体的僵硬程度看来,他的确是气得不轻。
坐在他对面的阮棠早就捂着耳朵,两只眼更是紧紧地闭着,小小的肩膀缩在一起,只差没蜷起脚滚成一颗球。
"你你你……"铁鹰瀚气得唇舌都不灵光,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你慢慢说,我不会跑的。"阮棠偷偷张开一只眼,小心地"侦测"他的反应。
铁鹰瀚气恼地狠瞪她一眼,她立刻像只受惊的寄居蟹又缩回自己的壳,紧张地窝进沙发里。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清楚,麻烦你再说一次。"铁鹰瀚吸气再吸气,确定自己恢复冷静后,以超乎平常的礼貌性口吻说道。
阮棠戒慎地瞅着他。
人家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的右眼皮没来由地跳了好几下,说实在的,她不是很确定自己真的可以重述一次刚才令他咆哮的话语还能平安无事……
"怎么不说咧?"铁鹰瀚脸上堆满笑容,他让自己的外表表现出最大的善意,事实上一双拳头握得死紧,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脾气,万一把她给"干掉当肥料",那么麻烦可真的大了。
"我真的可以说吗?"阮棠吞了吞口水,她可投忘记他前一刻暴跳如雷的模样,可现在的他看起来既良善且无害,令她犹豫自己该相信哪一方。
是该相信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为何她老觉得颈后凉飕飕的咧?
"sure!"铁鹰瀚快速地挤出一个英文单字,他祭出这辈子最大的耐性和最最商业性的笑容来面对她,天晓得他已经快管不住自己的双手了。
秀!?
提到英文,阮棠就一个头N个大,不知怎地,那二十六个字母她个个都认识,但一拼凑在一起,就都成了豆芽菜,没一个认识她,所以她的英文成绩往往是全班"底"一名--倒数过来第一名。
不过没关系,她对于文字的解读有句老话:"有边念边,无边念中间",一直到今天她才了解到中国文化是多么博大精深,竟然连英文字汇也适用于这套解读方式,她不免以身为中国人为荣。
"秀",多么简单易懂啊!
把自己的想法完整地"秀"、"展现"出来,太棒了,原来英文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困难嘛。
既然他都挂了保证,她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耶!
"是你自己要我说的,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哦。"左想右想仍觉不妥,她又补上一句以确定他的话。
"你再不说我才会真的发火!"铁鹰瀚少有的耐心终于被她的"龟毛"给磨光了,他咬牙切齿地恫吓她。
"好啦、好啦,你听好喽,我可不想再说一次哦。"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注意自己竟然对他使用命令句。
铁鹰瀚眯起眼,蓄意放松地窝回原位。
这颗小软糖竟敢说他是--
很好,他再给她最后一次的机会,倘若她够聪明,不再说些令他抓狂的话,他便宽宏大量地不再追究,反之,她绝对会严厉地惩罚她。
阮棠清了清喉咙,浑然不觉自己正往危机前进。
"其实邵先生说得也没错啦,虽然喜新厌旧是人类的天性,可是你要变心之前也该跟他交代清楚嘛,也难怪他怨你了,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嘛广这些话听起来很怪,说起来更不是味道,但说着说着,她却开始同情邵慕风了。
虽然"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见得能让社会接纳,可是毕竟有人因此而受伤害;心伤是最难痊愈的病症,莫怪邵先生如此伤心地跑走了。
"背叛!?"铁鹰瀚坐直身躯,额际的青筋隐隐跳动;他深吸口气稳定心神,现在还不到失控的时候。
"你以为我跟慕风是什么关系?"总算说到重点了呵!潜意识里他有种噬血的兴奋,这颗软糖要是敢乱回答,他肯定饶不了她。
"关系?"阮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们交往这么久,还需要问我吗?"
以邵慕风的说法,他们认识十几年了,那么两人的"奸情"起码有好些时日了;这个人怎么这么怪,像这样私密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充其量不过是随意揣测罢了。
"'交往'分成很多类型,你认为呢?认为我跟慕风之间是哪一种?"深邃的眸锁定她圆亮的眼,眸中闪动着她解读不出的诡光。
"亲人、朋友,还是……情人?"他霍地倾身向前,俊脸直逼阮棠,使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下。
心跳突然失速狂跳,阮棠抚着胸口,一张俏脸急遽涨红。
"嗯?"一股属于女人的幽香蛊惑着铁鹰瀚的嗅觉,他忍不住更向她贴近了些。
"呃……我觉得……应、应该是……情--情人吧……"讨厌,他干嘛靠得那么近害她的心跳乱了节拍!
铁鹰瀚在听到她的回答后,两道浓密的剑眉高高耸起,形成V字形的排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慕风是情侣了?"该死!这女人真以为他是gay?!
"两只眼睛都看到啦。"她无辜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般扇啁扇,认真且单纯地回答。
"你看到什么了?看到我对慕风这样?"他气恼地扳高她的脸蛋,让她两眼准确无误地对着自己的眼睛,然后以修长的指轻抚她细致的脸蛋,在逐一抚过她的眼鼻之后,最终停顿在她的红唇,两眼闪动着炽热的火焰。
阮棠惊愕地任他以手指在自己脸上游走,那种似曾相识的气氛令她发不出声音,所有的-话浯全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因为她早已吓傻了,只能憋着气猛摇头。
拜托!他靠得那么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男人味和他粗犷的鼻息;她长这么大;除了上次擦枪走火的吻之外从没与外人如此接近过,所以她还不懂如何应对。
"摇头?不是这样?"看她的小脸憋得通红,他变态地有种促狭他人的快意,"还是这样--"
"唔!"阮棠的圆圆眼瞠到最大,她太过专注于自己紧张的情绪,却没预料到他迅速且唐突的举动,当她意识到他的行为时,红唇早已被他衔了去,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间隙。
铁鹰瀚原本只想逗逗她,没想到越靠近她就越想更接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一回的接触,终至情不自禁地吻上她--"
好啦,虽然这回情况有点失控,也超出他的预期,不过既然做了,他便不打算停止,算她运气好,让她赚到了。
原先就因紧张而憋气的阮棠因缺氧过度而张嘴换气,这一换可换来他毫不客气的入侵,长舌恣意栖占她甜蜜的唇舌,她依旧明显的生涩更加壮大他男性的自得,索性一把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好方便让他亲个过瘾。
阮棠此刻已经不再是软糖,倒像是脱了水的蜜饯,全身的力量就像蜜饯的水分般被抽得一千二净,更惨的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还认为我喜欢男人吗?"放开她后,他急欲得到她的道歉。
阮棠呆滞地坐在他大腿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棠?"铁鹰瀚浓眉微蹙,伸手拍了拍她粉嫩的脸颊,"你醒了吗?还是你想再来一次?"
阮棠轻颤了下,显然某些音节深深地敲进她心坎里,她拉回空茫的神智,在铁鹰瀚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霍地在他耳边放声尖叫--
"噢!"铁鹰瀚反射性地伸手捂住她正在尖叫的嘴,气急败坏地在她耳边低吼,"你该死的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阮棠根本没理会他的问句,她用力扳开他的手,以极快的速度跳离他能控制得到她的范围,火速冲至床头柜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本黄色、看起来像电话簿的书册,以微颤的手忙乱地翻动,神情专注且惊慌。
"你在找什么?"她不寻常的反应引起他高度关切;上次他吻她之后,也不见她有如此诡谲的行为,因此他好奇地走到她身后问道。
"当然是找电话。"不找电话她干嘛翻电话簿。
"哪里的电话?"这女人果然没啥大脑,打电话问查号台不是更快?他拿起话筒预备为她拨号询问。
阮棠继续翻动手中的书页,想都不想地便回答:"性病防治所……"
"性病防治所?!"这跟他的吻有什么关
倏地,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扬起眉,俊脸一片青黑;他挂上手中的话筒,低沉地说:"没这个单位!"
"怎么可能没有?"阮棠丢下电话簿,回过头惊惧且哀怨地瞅着他,"那我不是完了……"
她无助的模样令他心软,悄悄环住她纤弱的肩,让她倚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什么完不完的,晦气!有我在,任何事都没有。"
"就是有你在才糟糕……"她吸吸鼻子,把鼻管流出来的透明液体擦在他名牌的休闲衫上,没有任何愧疚。
"喂!说清楚,我不接受影射性的说法。"他又皱眉了,眉心出现皱褶。
"都是你啦!你干什么又吻人家嘛!"阮棠没表现出羞涩,反而刷白了脸,抡起拳头打他。
"你又在发什么疯?"铁鹰瀚抓着她的手,不是他怕痛,也不是不让她打,只是他总得搞清楚自己被揍的理由。
"你才疯了呢厂她气得想甩开他的钳制,他却打定主意不放人,她只好任他抓着,一股脑儿地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是眼花了是不?我是女人耶,虽然我没有漂亮的脸蛋,更没有傲人的罩杯,可是怎么说我都是个道道地地的女人!"豆大的泪珠由她眼角落了下来,也让铁鹰瀚拧了一颗心。
他当然知道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不然鬼才吻她。
"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吻了人家,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性倾向?"她越说越激动,水气不断地由眼睛里冒出来。"谁知道你有没有世纪黑死病!?万一因为这个吻,害我成为编号XXX的爱滋带源者,那我家里中风的爷爷怎么办?我还在念书的妹妹怎么办?"
天呐!她可不想那么早就向阿弥陀佛报到!
铁鹰瀚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三十秒:"我不是第一次吻你,如果你为这个担心,上次为什么不说?"
"人家当时没想到嘛!"上次真的是她疏忽,才会没想到这么重要的问题,现在才想到说不定都来不及了,因为她后牙床有颗蛀牙一直懒得去补…"
"我喜欢的是女人。"他试着跟她说清楚。
"谁管你喜欢什么人?我是倒霉被衰神附身才会撞到你,为了一百万赔上我一条命,怎么算我都划不来!"她粗鲁地抹去泪水,压根儿没弄清楚他说了什么。
人要懂得未雨绸缪,万一她真的因此染上病,见佛祖了,那爷爷与小箬就失去依靠,她可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不管如何他都得支付赔偿金。
"你想怎么样?"铁鹰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过你要搞清楚,我不是那种死爱钱的人;虽然人的生命是无法以金钱来衡量的,但为了我的家人,我想我不得不对你提出--合理的索赔。"这么说没错吧?希望他别将她当成爱慕虚荣的女人。
"你想要多少?"他扬起眉,微抿嘴角。
"嗯……请问多少才算合理?"她犹豫再犹豫,终于问了这个没深度又没内涵的问题。
"多少啊?"他斜睨她一眼,眸光冷淡,"你觉得一千万合理吗?"弹了弹手指,他开出价码。
如果不冷淡以对,铁鹰瀚绝对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打从她抽抽噎噎地碎碎念开始,他就看出她那颗单纯的小脑袋在打什么主意,他不过是顺着她的剧本往下走而已。
他的小软糖越来越大胆了,竟敢怀疑他的"性倾向"。
他不否认这次慕风的确玩得太过火,但她也未免对他太没信心了点吧,AIDS?亏她想得出来,真想打她一顿屁股。
"一、一千……"阮棠的小嘴圈成O型,伸出的食指笔直地立在双眼间,一双美眸直愣愣地盯着食指,差点盯成斗鸡眼。
"嗯哼,太少了吗?"看她吓傻的蠢模样,铁鹰瀚量她也没那个胆。
"不,不……"阮棠慌张地猛摇头。
老天,一千元她还算常见,偶尔支出少时,身边还能留下个四五张,但一千万--那是多可观的一笔财富啊?!不仅爷爷的医疗费和小箬的学费都有了,即使她真的倒霉挂了,连丧葬费也有了着落:"只是……"
"只是?"
"呃,是这样的。"阮棠深吸口气,紧张地舔舔唇瓣,斟酌着该如何遣辞用字,"一千万呢,对你而言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可对我而言却是个天文数字。"她顿了顿,谨慎地看着他的表情。
铁鹰瀚微点头,却不做任何表示;说实在的,他实在还搞不清楚她想说什么,不过他可以肯定她不会抬高价码。
阮棠见他没答腔,清了清喉咙继续往下说:"虽然我说过生命无价,但我实在不好意思拿你那么多钱,所以我决定……撞伤你的那一百万你可以先扣掉。"她这可是大出血喔!她相信没有人会像她这么有良心,一开口就放弃一百万的"进账"。
铁鹰瀚眯了眯眼,微扬的嘴角掀起:"是吗?可是我并不打算让一个月的期限缩短。"开什么玩笑,现在让她离开的话,以后要想留下她可就难了。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阮棠连忙澄清。
"我还是会遵守诺言照顾你一个月,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如果没看到你恢复成原来健康的样子,我的良心会不安的。"期限都过了一大半,而且是自己答应在先,她才不会跟他计较这些"零头"哩!
"那你不是亏大了?"哪有人把到手的钱往外推?她是不是晒晕了;不然怎会不按牌理出牌。
"不、不会啦,应该说是我贪财了。"奇怪,怎么说着说着变成错的人是她?唉,不管了,拿人家那么多钱总是有点心虚,而且话都说出口了,她可没那个胆再把它收回来。
铁鹰瀚轻笑出声:"你是贪财。"
"嗄?"阮棠愣住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她好心地少收了他一百万,他不但没放在心上,还说她贪财?她可是拿命来换的耶!
"你说了什么吗?"一定是她听错了,还是向点好些。
"你不是说你贪财吗?我也这么觉得。"
铁鹰瀚毫不客气地说得更清楚明白,他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慵懒地说:"我可以马上给你九百万,可是你不觉得你该拿点东西来换吗?"
"换!?"阮棠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怎么她的脑袋转不大过来,"我不是拿我的命跟你换了吗?"她说得非常迟疑。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没发生的事任何人都说不准。"铁鹰瀚魅惑地瞅着她茫然的美眸。
"既然你一口咬定我必定患了要人命的传染病,而且也跟我索赔了一千万,作为你的买
命钱,如此一来,你的命该算是我的了吧?"
以字面上的意思来解释似乎真是这样没错,万一她拿了人家的买命钱,而这条命却一直好好地赖在她身上,那么这九百万拿得似乎也有欠公允,人家也会觉得白白损失掉了一笔钱吧?阮棠茫然地点了下头。
"很好。"铁鹰瀚满意地点了点头,"属于我的东西,我就有绝对的权力决定它的用途和对待它的方式,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他挖好一个陷阱等她自己往里头跳。
这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可是她怎么有种上当的感觉?但在听不出任何蹊跷之下,阮棠除了点头,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很高兴我们达成协议,现在,该是睡觉的时间了。"黑眸露出狡猾的精光,铁鹰瀚志得意满地笑了--
阵阵海涛声伴随着微寒的海风窜进听潮饭店每一个房间,明明灭灭的灯光诉说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微晕的床头灯下,铁鹰瀚张着一双晶亮的黑眸了无睡意,侧过身用手臂撑起头颅,端详身边熟睡的人儿。
醒着的她原就单纯,沉睡中的她更是犹如刚出生的婴儿般纯净,透过晕黄的灯光,周身就像染上淡淡的光晕,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她终于是他的了,虽然手段不甚光明,但终究已成事实。
她的误解着实令他十分恼火,不过不讳言,也因此让她更早成为他的人,所以他并不打算戳破这个假象。
对她,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待,等待她终于离不开他的那天,也许他会把所有的真相说出来让她明白。
熟睡中的阮棠瑟缩了下,也许是海风令她觉得寒冷,她不自觉地偎近身边的发热体,轻轻地嘤咛了声。
铁鹰瀚满足地笑开了,他躺回床上张开手臂,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
说真的,他爱极了这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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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汉的软糖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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