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晚霞辉映着远处海面上的点点归舟,渔人坐在船头整理渔具,身后的渔舱里满是跳跃的鱼儿,银鳞被夕阳染成了金色,好一派日暮渔舟归的景色。
小小的码头上挤满等待归航的人们,等候夫婿的渔妇、买卖渔货的渔贩、等着新鲜渔货的饭馆老板……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此时,一辆做工精致的马车停在码头,比寻常马车更宽大的车身显得气派十足,车身两边都印着「越」字标记。马车的主人是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男人,立在一群粗布衣衫中间颇有鹤立鸡群的味道。
有眼尖的人认出中年男人的身分,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盏茶工夫,整个码头都知道越府的大总管来了。
这一片海域属于越家所有,附近几个村子的生计都依赖于此,说是依附越家而活也不为过。不过,此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道路崎岖往返不易,当地人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正牌的越家主子了。
每年珍珠的收获季节,越老爷都会派大总管卢桑过来负责采珠事宜,久而久之,看在这些当地人眼里,这大总管也跟正牌主子没啥两样了。因此当他们认出中年男人就是大总管卢桑时,每个人都很敬畏。
等到李家村的村长闻讯赶来,本该热热闹闹的码头上已经以大总管为中心围了一大圈,除了一些顽皮的娃娃还在追打嬉戏之外,所有大人都战战兢兢的。
「去去去,到别处去玩,别惊扰了大总管!」村长赶走玩闹的孩子,对大总管点头哈腰的招呼道:「您要过来怎不先通知一声,也好让小的去迎接您。」
往年大总管总要到采珠季前一两天才会赶到,这回却足足提前了半个月之多,着实让他措手不及。
「莫非我过来还需要先征得你的同意吗?」大总管冷哼一声。
「您、您这话说得可真教小的无地自容了。」李村长热脸贴了冷屁股,硬着头皮道:「您远道而来一定饿了,我让他们在三元楼……」
这渔货最讲究吃新鲜了,刚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用点清水煮,就鲜美得不得了,可是若隔了几天再吃,口感、鲜味都会大打折扣。
他知道大总管对于海鲜情有独钟,每回到这里都要大啖各种海鲜,而他当初能入得了大总管的法眼,也是因为拥有烹煮海鲜的好功夫。
「不用了。」李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大总管就大手一挥截断他的话。
「呃,有您最喜欢的大龙虾、海瓜子,就等着您……」大驾光临。李村长愣了愣仍想再努力一下,不料──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大总管怒喝。
「是是是,啊!不、不是……」连续两次踢到铁板的李村长再也不敢多说什么,闭上嘴老实站在大总管身边。
「你通知下去,让各村把今年的账本,不,往年的也一并拿到我那里。」大总管想了想道。
怎么忽然要查账本,难道上面发现了什么?李村长一个机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另外,京里的主子今年也要来,你们合计一下该怎么准备,尽量弄得隆重些。」大总管又嘱咐道。
「京里的主子?您是说越家主子!」莫非「那些事」真的被越家主子发现,要来找他们算帐了?!一听这话,李村长差点惊跳起来。
「镇定,别自乱阵脚!」一双手及时按住他的肩膀,大总管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只要我们事先做好准备,就永远不会被发现。」
「是是是是。」李村长一边应道,一边频频擦冷汗。
「机警点,别给我捅出什么楼子。」大总管狠狠的掐着他的肩膀,冷冷的道:「还有,管好你的人,别让他们乱说话。」
「是是是是是。」见大总管的眼神彷佛要吃人似的,李村长冷汗流更多了。
「你先去联络其它村长,记得一会儿把账本送到我那里。」
大总管每次过来视察,都会在当地最大的客栈里包下一个院子。只是客栈里人多嘴杂,再加上过来拜访的人不少,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听去什么,远不如这看似嘈杂实则隐秘的码头安全。
「这马车……」注意到一旁的马车,李村长有些迟疑。
「过会儿车夫会把马车赶回客栈去的。」当然前提是车夫酒醒了之后。大总管一边走一边道。
大总管是故意挑了个酒鬼做车夫的,外人都以为他为人宽厚顾念旧情,这才包容车夫的酗酒恶习,却不知他需要的就是车夫的烂醉如泥。
刚才他注意到车夫的酒瘾又犯了,就打发他到处去转转,想来这会儿那家伙正在哪个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呢!
渔船归航之时正是最繁忙的时候,所有的渔货都要卸下船,小贩们也会乘机来交易,只是碍于大总管在,生怕鱼腥味会熏到这位贵人,谁也没敢卸渔货。
这会儿大总管离开了,天色也不早了,大伙立刻动了起来,码头很快恢复平日的热闹和喧嚣。
忙碌中,谁也没注意到本该空无一人的马车里传出一道声响,某颗小脑袋撞上了板壁,发出一声略显稚嫩的痛呼声。
还好还好,只是肿了一个小包而已,可──还是好痛好痛呀!摸着脑后凸起的肿包,小小舟的眼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泪,不过他勇敢的咬着嘴唇不发出更多的声音。
他可是瞒着家人跑出来的,要是被人发现了一定会被带去见大总管。大总管铁定会立刻回报他老爹,再派人把他送回家,那他这一路的辛苦就全白费了,想到外面见识一下的愿望更是成了泡影。
所以他一定不能哭出声来,一定不能被人发现!藏在马车厢暗阁里的小小舟握紧拳头,益发坚定自己的决心。
有许多人在外面走来走去,还不时能听见说笑声、重物移动的声音……透过板壁间的隙缝不时传来阵阵海腥味,让小小舟对外界的好奇心上升达极点。
但他可不想一出去就被人逮回去,所以一定要有耐心,要等待最好的时机行动。
等啊等,等得他都快睡着了,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
嗯,差不多是时候了!小小舟弯着身正要爬过去开门,不料马车忽然往前猛的一冲。
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身体往前冲,小脸「砰」的一声贴在暗门上,疼得他眼泪直流。
「啷里格朗来啷里格朗,姊喝酒来妹喝酒,喝完大被一枕眠……」车座上传来醉醺醺的歌声,原来是溜去喝酒的车夫回来了,正醉醺醺的把马车往客栈那边赶。
快快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小舟手忙脚乱的去拉那扇隐密的暗门,但是门像是卡住了似的,怎么也拉不开。
快呀!他可不想什么都没看见就被大总管送回家去!小小舟更着急了,把门把弄得?哒作响。
「什、什么声、声音?」车厢内的声响惊动了车夫,他嘟囔着停下车来察看,「谁在里面呀?」
糟糕,被发现了!听见上面车厢被打开的声音,小小舟赶紧停下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什么都没,还、还真是见、见鬼了!」望着空无一人的华丽车厢,车夫揉揉昏花的醉眼又回到车座上。
「快开啊!」车一动,小小舟又开始拉暗门。
「难道是、是、是那个……」鬼?要不然怎么不见人影却有声响?车夫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哒、?哒……」
天~~这里不就是上次他们抛、抛下那个人的地方吗?想到这,车夫再也没有停车察看车厢的勇气了。
「冤有头债有主,白衣鬼大哥,你还是去找大总管吧!别再跟着小的……」
这时,小小舟才想起要开暗门得先打开暗扣才行,于是赶紧用力一按。
金属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终于车夫那根脆弱的神经绷断了。
「大总管不在车上,白衣鬼大哥饶命啊!你、你、你放过我,不是我害你的啊……」车夫一边惨叫着,一边「唰唰」几鞭抽在马身上。
小小舟正犹豫着怎么才能下去,不料马车竟在此时加速了,小小的身体顿时像颗土豆似的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滚了几滚,最后脸朝下摔在地上,幸好地上都是软绵绵的黄沙,他穿得又厚实,除了两只手掌磨破了皮之外,其余没有大碍。
「咳咳咳……」小小舟咳嗽着抬起头来。
只见他头上的两个抓髻被撞歪了,扎着的那两颗拇指大的珍珠现在只剩下一颗了。在锦绣坊订做的那身锦衣也滚得皱巴巴、脏兮兮,再配上沾了一脸黄沙的脸,整个人显得很狼狈。
「呸呸呸……」小小舟一边吐出嘴里的沙土,一边用力擦去脸上的沙土,小脸擦得红通通的,眼睛也因为进了沙无法睁开。
「有人吗?」
「谁来帮帮我?」
「……」
喊了好久都没得到响应,小小舟只能拚命的睁开眼泪哗啦啦流的眼睛,想看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眼睛才睁开一会儿就疼得要命,他赶紧又瞇起来。
他隐隐听见海浪的声音,还夹杂着其它声响,不过此时他只想弄点水来洗洗眼睛,好让自己舒服些。
小小舟伸出双臂,摸索着往海那儿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他的鼻子闻到咸涩且清新的味道,脸上也感觉到湿润的海风。
「到了!」小小舟欢呼一声就要飞奔过去,但脚下一绊摔倒了,迎接他的是钻心的刺痛。
原来这里的海岸并不是软绵绵的沙滩,而是尖利的礁石,一不小心竟把他的锦衣划破一个口子。
「呜……好痛好痛!」小小舟抽噎着爬起身,之前的兴奋消失大半。
他从出生起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哪曾受过一丁点苦?自母亲去世后,父亲更是把他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连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他。
所以这次的逃家,可真是让他吃足苦头了。
此时除了风声、海浪声,耳边就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小小舟瞇着眼朝着海边走去。
他的视线仍很模糊,无法判断距离海多远,只能一手抓住礁石的棱角,探出身子用另一只手想要掬取海水。
一掬没掬到。
他把身体放低些。
再掬又没掬到。
他把身体放得再低些。
三掬……
「哗啦、哗啦……」
水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这一分神,他脚下顿时打滑,整个人因为失去平衡而往前扑去。
「糟了!」小小舟下意识抓紧礁石想稳住自己的身体,却被尖利的礁石割伤了手指。
吃痛之下,他本能的松开了手,却发现自己做了件傻事,但已经来不及了……
黄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出海打渔的人大多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就连那些原本在海边玩耍的娃儿们也都被爹娘带回家。
先前还很喧闹的码头一下子安静下来,而白日里寂静的村子变热闹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炊烟,一片祥和。
对于谭珠儿来说,一天的生活才刚开始呢!
傍晚时分,她像平常一样跟娘亲交代了声,就带着旧鱼篓出去了。她们的家是一间快要倾倒的破木屋,当她合上两扇木门要出门时,又听到娘亲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这让她的心里更忧虑了。
采珠的季节就要到了,那时她就不能下海了,家里的粮食也就成了问题,而村里人早就巴望着能把她们母女赶走,才不会顾念她们的生活过不过得下去!
所以,她得趁现在多捕些鱼才是,所幸天气已经转凉,她不用担心抓回来的鱼会放坏了。如果不是担心娘亲的身子,她甚至可以把鱼拿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卖呢!
谭珠儿将鱼篓背在背上,鱼篓通常都是系在腰间,但这鱼篓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对于孩子来说太大了,她只好在鱼篓上面穿了两根绳子,把它背在背上。鱼篓大,她的身子小,从后面看起来整个人就只剩下两条腿了。
虽然她已经尽量避开诸如广场等人多的地方,但仍避不开那些闲言闲语。
「哟~~那不是谭家的小丫头吗?」
「还真不怕丢人呢!她老子做出这样的丑事,换作我早就没脸见人了,哪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
「那也没办法呀!谁让人家家里还有个疯妈,不出来弄吃的难道要在家里等死吗?」现任村长的女儿李琼花,有一张公认的刻薄嘴。
她的娘亲才不疯!娘只是太想爹了,才会……听到这话,谭珠儿真想冲过去打她的嘴,可是一想到娘亲的嘱咐,又强自按捺住。
哼!别以为说点难听话就能把她们母女俩赶走,反正在她爹回来之前,她们哪里也不会去的!她握紧了鱼篓的背带,恨恨的想。
「我听说这会儿被偷的是一颗夜明珠?」才刚嫁进村没几天的小媳妇儿好奇的问道。
「那不是普通的夜明珠,而是要献给当今皇帝的异珠!我告诉妳,事情是这样的……」李琼花一听这话顿时精神都来了。
她每回说的版本都不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她那个村长爹大义灭亲,揭露谭风平偷珠的阴谋,还为了护珠英勇受伤。
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是贼,她爹也不会是贼!谭珠儿很想冲着她们大吼,可是──
无论她们说什么闲话妳都别理会,别让他们找到赶走我们的理由!
娘亲的叮嘱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嗯,不管她们说什么,她就是不信,总有一天爹会回来洗刷他的冤屈!珠儿握紧小拳头告诉自己。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说贼的女儿长大了会是什么?」李琼花故意提高了嗓门道。
「当然是贼啦!」其它人纷纷应和,讨好的意图明显。
「我才不是什么贼!」珠儿拔足狂奔,泪水迷蒙了双眸。
风声呼呼从她的耳边掠过,她的鼻子里闻到了海洋的气息,熟悉而湿润的味道抚慰了她受伤的心灵。
「我才不相信那些瞎话,我爹一定是被冤枉的!」珠儿一口气冲上一块大礁石,对着大海吼出自己的心声。
自小爹就对她说「做人要有节操,穷要穷得有骨气,不是自己的就算金山银山也不能拿」,她才不相信正直的爹会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
再说,爹总说她和娘才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怎会因为贪图夜明珠就丢下她们不管呢?
「爹你快回来啊!我跟娘在家里等你,爹快回来……」珠儿把手拢在嘴边吶喊。
回来、回来……隐隐的,她似乎听见有个声音在回答。
「爹,别忘记我们的约定啊!」终于珠儿停止了呼喊,「扑通」一声跳进海里。
她爹娘都是万中选一的采珠好手,而她从四岁起就接受采珠训练。如今她虽仍年幼,却已深谙水性。
十月的海水挺凉的,珠儿快速游了几圈好让身体适应水温,然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海里。
这片水域水流平缓、藻类充足,一向是大小鱼儿的乐园,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成了禁地,除了她之外几乎没人过来。因为长时间无人捕捉,这里的鱼大多呆呆的不怕人。
天色已是黄昏,射入海水的日光变弱了,视线不若白日那么清晰,但是珠儿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沁凉的海水包裹着她的身体,鱼群在她身边游来游去。在海的怀抱里,珠儿忘记了烦忧,像游鱼般灵活穿梭,不时会有鱼儿撞在她身上,还有小鱼直追着啃她的脚趾头呢!
这里的鱼实在太多了,几乎一伸手就能抓到一条,才一会儿珠儿的鱼篓里就装了一半的鱼,就算藉助浮力也感觉有些重量了。
珠儿知道再多些自己就背不回去了,于是双手各抓住一条鱼,双脚踩水就要钻出水面,不料──
「糟了!」蓦的,头顶上传来一声惊呼。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正好砸在刚冒出个头顶的珠儿身上,将她硬生生的砸回海里。
珠儿急于钻出水面,身后的鱼篓却被什么绊住了,直将她往海底拖去。
她的小脸因为憋气而通红,四肢用力拍着水,努力想要浮出水面,可是她的身体却感觉愈来愈沉重……
小小舟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浮木」,哪舍得放手?双手将鱼篓抓得紧紧的,连双脚都缠上来了。
珠儿憋气的时间已超出极限,随时都有呛水的可能,她只得拔出随身的小刀,忍痛割断两根系住鱼篓的绳子。那种沉重的感觉一消失,她毫不犹豫的翻身向海面游去。
「咕嘟、咕嘟、咕嘟……」别丢下他,他还不想死哪!小小舟想大声吶喊,可一张嘴就喝进又咸又涩的海水。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娇小的身子像箭般往光亮的海面窜去,自己则连同抓在手里的鱼篓一起往下沉去。
鱼篓的盖子不知何时被打开,逃跑的鱼儿们遮蔽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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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娘子团团圆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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