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过来做饭就是受邀请留下一起用餐,而任宁远只是叫他来当厨子的,这一误会,不免有些尴尬。
回去的路上买了个面包,在公车上摇晃著把肚子填饱了,稍微有些空虚感,将手擦擦干净,便闭上眼睛瞌睡。虽然很累,但仍然是想见任宁远的心情。任宁远仍然是往日的清淡冷漠,而他对任宁远一厢情愿的依恋,到了这种年纪,也不曾消退。不知怎麽的,就无法入睡。
第二天便是周末,正逢中秋节,曲珂也从学校回到家,曲同秋打算带女儿去好的餐厅吃顿中秋团圆饭,而不是在家烧菜。父女俩对著杂志上的广告商量了半天,曲珂说:“我们请任叔叔一起来吃饭吧?”
曲同秋想了一想:“你任叔叔可能会没空。他有很多事情和朋友。”
“老爸你害羞什麽啊,不约约看怎麽知道。”
被女儿推著,曲同秋笑著掏出手机来拨号码。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一阵沙沙响之後,听得那边的男人“喂”了一声。
曲同秋忙说:“你好,是我,曲同秋。”
“嗯。”
“是想问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刚好过节,我们出来一起吃个饭。”
对方顿了一顿:“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
“啊,是和别人有约吗?”
“嗯。”
“哦,那好……”
转头见女儿充满期待地仰脸看他,曲同秋只得说:“你任叔叔没时间,他有别的朋友要一起吃饭。”
曲珂有点失望:“啊,为什麽会这样。他不是老爸最好的朋友吗?”
曲同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任宁远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等於他也是任宁远最好的朋友。小孩子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晚上父女俩出门,却被座无虚席的盛况吓了一跳。明明是离晚餐还早的时间,离家较近的繁华一带,那麽多规模尚过得去的餐厅,竟然连一个空桌位也找不到,桌面一律放著订位牌。
家乡小县城的饭馆很少有满成这样的时候,即便逢年过节,只要去得早,就一定有位子。他们不知道在T城,这种日子不早早预定位子是不行的。
而没有自己的车也是不行的,想换个地方找饭店,公车早已塞得门都关不上,路边还有一堆的人伸长了脖子等著抢占计程车。
整个城市似乎都人满为患。曲同秋带著女儿艰难地搭了几次车,倒也看到街边有几个小店的客人不是那麽多。但也意识到,若想吃到口味正常的晚餐,在这种时候还能空著的饭店绝对是不该进去的。
让曲珂跟著自己挤了半天公车,兜转了半天,竟然还是没地方吃饭,原来是为了逗女儿开心才想去高级点的餐厅,哪知道反而让她受罪,曲同秋觉得心疼起来:“咱们先回家吧,爸爸给你做饭,将就一下,明天补偿你,好不好?”
曲珂懂事地乖乖答应了。曲同秋还是愧疚,摸了摸她的头。在路边等著车,裤兜里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曲同秋掏出来一看,来电的却是任宁远。
“啊,你好。”
“你们在哪里?”
“在XX路,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没找到吃饭的地方?”
“嗯,是啊,人太多了。”
任宁远沈默了一下:“这时候回去太不方便。我离你们不远,这里有空位,你带曲珂过来吧。”
任宁远说的饭店就在步行可及的距离,曲同秋带著雀跃的曲珂坐了饭店电梯上去,果然看到穿著深色上衣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慢慢喝杯里的茶,漫不经心看楼下的夜色市景。
父女俩打过招呼,在他对面坐下,可供六人入座的桌子空间很是舒适,人与人的距离也恰到好处,桌上已摆好三套碗筷,开胃小食和包装雅致的月饼也是三份,曲同秋未料到任宁远会为他如此细心准备,顿时感激不已,胸口阵阵暖流。
“对了,你不是约了朋友吃饭吗?”
任宁远示意他看菜单,而後微笑道:“他们俩有点事,不来了。”
曲同秋“啊”了一声,才明白过来碗筷和小食都是那两位朋友的,自己和女儿只是填上这个失约的空缺。想到方才的自作多情,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拿著端详的月饼放了回去。
点好的菜很快送上来,曲珂已经饿坏了,埋头吃得很是开心,曲同秋专心给女儿夹菜,拆蟹壳,手上忙碌,不知怎麽的,就觉得很嘴拙。
结过婚当了父亲的男人,不能再像年少时候那样“老大老大”地叫著,没皮没脸地追在任宁远身後,中年人的亲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做得出来。
紧张起来就有点想抖脚,但又不礼貌,於是边剥螃蟹,边用小腿在桌下机械地来回蹭著桌脚。
剥了有大半只,发现任宁远在抬眼看他,微微皱眉,神色有些复杂,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复磨蹭的是任宁远的腿,顿时全身僵硬。
“呃……”
不等他想出话来化解尴尬,就听得身後有人说:“宁远,我们还是在这里吃饭吧。什麽鬼画舫,摇得我受不了。”
任宁远似乎有些意外,抬起头,放下筷子,曲同秋来不及反应,又听得另一个声音说:“已经约了别的朋友了?你这家夥动作倒快嘛。”
曲同秋回过头去,来的是两个高大的男人,样貌都称得上俊朗不凡,一个面带笑容,纵然看得出心情不坏,眉眼也是隐隐的暴戾,另一个微挑著眉毛,过分挺直的鼻梁令人印象深刻,连嘴角弧度都透著傲气。
曲同秋觉得眼熟,一时也只能先微笑表示礼貌,长得冷傲的男人却突然眯起眼睛,心情很坏似的,狠狠盯住他。两人对视了半晌,曲同秋终於想起些什麽的时候,男人也用怪异的腔调开了口:“你是曲同秋?”
“……庄维!”
曲同秋忙推开椅子站起来,和分别了十几年的旧日同窗面对面站著,一时激动得不知所措。
“你们什麽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两天,”毕竟多年未见,大家都成了相对稳重的中年人,楚漠对他也比少年时代友善得多,“你呢,什麽时候来的T城?”
“差不多一个月前吧,”曲同秋直搓手,望著面前的两个男人,“嗨,你们……和以前都不太一样了……”
楚漠哈哈笑,拍拍他肩膀:“你也是。瘦掉了一整个人嘛。现在有多少?一百二十磅?”
庄维不太高兴:“都来这麽久了?宁远,老同学碰了面,你怎麽也不跟我们提一声。”
任宁远拿餐巾擦了擦手,叫来服务生再添两副碗筷,微笑道:“怎麽说得好像你们这麽多年从没见到过校友似的。见了不免就要帮忙办点事,你们不都已经觉得烦了吗?下礼拜我还要接待一个学弟,帮他推荐去面试,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饭?”
曲同秋猛然有些脸红了,他也是靠任宁远帮了许多忙才能在T城暂时安定下来的穷校友,连能吃上这顿中秋团圆饭都是托任宁远的福。
虽然可能任宁远帮过的人太多了,只要客从远方来,就必然给予招待,并不在意多他一个,但那种负担感陡然就让他胸口不太好受起来。
“先坐下来吃饭吧,”任宁远笑道,“有位小淑女我们还没介绍呢。”
一直乖乖不插嘴的曲珂眨了眨眼睛,庄楚两人也看向她。
“这是……”
曲同秋忙说:“这是我女儿,曲珂,今年十四岁了,来T城念书。小珂,这位是楚漠楚叔叔,这位是庄维庄叔叔。”
两个“叔叔”都瞪著他。
楚漠说:“吓?你有女儿?是你亲生的吗?”
曲同秋大为窘迫,连任宁远也露出苦笑:“你就算真的有疑问,也不能当人家的面吧。”
楚漠耸耸肩:“这有什麽。不必客气吧。说真的,读大学的时候,我一度怀疑你在暗恋宁远呢。”
任宁远呛了一下,曲同秋已经僵硬了:“什,什麽……”
“你不是还在钱包里夹宁远的照片吗?比GAY还GAY,晚上睡觉还抱著不放……”
曲同秋忙双手捂住女儿的耳朵,又愧又急:“有小孩子在,能不能不要讲这种笑话啊。”
曲珂被捂著双耳,张大眼睛滴溜溜转著眼珠子,很是可爱,楚漠又感慨:“长得完全不像你。”
曲同秋都快恼羞成怒了,急道:“她长得是像她妈妈,可是下巴像我。”
庄维瞪了他一会儿:“你结婚了?”
“是啊……”曲同秋有些莫名,三十来岁的男人,结婚再正常不过,不结婚才有古怪,“你没结婚?”
任宁远咳了一声。曲同秋猛地想起学生时代所见过的暧昧的种种,虽然当时有些隐晦的倾颍挥邢牍赡曛峄嵴娴娜范ㄏ吕矗闪送粤怠?
顿时意外又尴尬,笑容都发硬了:“呃……不,不结也挺好的……”
庄维皱起眉,“哼”了一声,拿起酒杯,往椅背上一靠,不再说话。楚漠喝了口酒,问道:“那你妻子呢?怎麽不来一起吃饭。”
曲同秋觉得捂著女儿耳朵的手都发酸了:“我们……离婚很多年了。”
餐桌上一时不再是轻松对话的气氛,任宁远朝曲珂招招手,示意她过去,而後把桌上的单子撕给她:“凭这个可以去那边抽奖搏饼,帮任叔叔赢个状元回来,嗯?”
曲珂甩著长辫子蹦蹦跳跳地去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曲同秋很是感激任宁远的细心,这样的话题,对一个孩子来说,无论如何都太不愉快了。
“你独自养个小女孩?她都十四了,你几岁就当爹了啊,以你的学历,找不到什麽好工作,单亲家庭挺不容易吧。”
曲同秋也习惯了楚漠的直接,答道:“也还好,节省一点总可以的。现在小珂大了,也乖,已经轻松得多了。”
“你妻子那边不给赡养费的吗?”
“呃,不用,是我要一个人养的,我自己可以负担。”
“但这与情与理都讲不通啊,她就这样丢下你们不管了?”
“也,也不是这样。她也有她的为难。总之我们挺好的。”
漫长的时间过去,他才可以说得这麽轻松。
当时才结婚三年,还是恩爱美满的时候,妻子突然对他说要离婚,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还是眼前阵阵发黑。
杨妙哭著对他说:“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还有别的人,无论怎麽样我都忘不了他,我没法再骗自己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喜欢著一个可以结婚的人,却爱著另一个人,那到底是什麽样的一种感觉呢。
杨妙对他说的最後一句是:“我也不要你原谅我,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带走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带走了曲珂。其他的都留给妻子。
虽然他一直无法理解,但他不得不默默承受,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所谓成长都是这样无可奈何。
“算了,现在说那些也是白说,你女儿都养到这麽大了。对了,你打算再婚吗?”
“啊,”曲同秋迟疑了一下,“没想过……还是不要了吧。我一个人带著小珂也挺好。喜欢小孩,又不介意小珂不是她亲生的,这样的女性不是那麽容易找吧。我这种条件,也没什麽好挑剔别人,还是单身比较合适。”
带著半大不小的曲珂,他根本不敢随便结婚,想到再婚可能给年幼的女儿带来伤害,便宁可年复一年独身下去。拖到现在,也已经不再有恋爱结婚的热情了。
“话是这麽说,可你是健全男人,总有需要的吧。难道不想办法解决吗?”
曲同秋嘴角抽了半晌,脸都红了:“这,这种事情……”
“就算不再婚,女朋友总有吧?”
“我……”
“那不然你解决需要靠的是什麽啊?”
曲同秋憋急了:“也,也不是很需要……”
楚漠笑得差点没抽过去,庄维表情怪异地喝著他的酒,任宁远也带点微笑。曲同秋很是尴尬,但他说的不是谎话,饱暖才思淫欲。为生活奔波,又有个青春期的女儿要操心的中年男人,实在也没什麽时间和心情去乱想那些东西。
正在尴尬,曲珂又蹦蹦跳跳回来了:“老爸,我没搏到最大的状元,只差一点点,不过赢的那个人把奖品送我了,我能拿吗?”
曲同秋吓得忙想去追,但曲珂指著的那个人影已经走远了。幸好,奖品虽然面额惊人地巨大,但终究只是张饭店的西点购物卡,想来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孩并没兴趣把这家饭店的甜点连续吃上一个月。
“下次记得不要乱拿别人给的东西,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都是需要回报的,明白吗?”
曲珂“哦”了一声表示明白,想了想又说:“可是任叔叔给的东西,老爸你都全收的啊。”
曲同秋“呃”了一声,僵在当场,好容易才窘迫道:“爸爸……以後会回报的。”
任宁远笑了笑:“小珂,别闹你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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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饭桌上大家叙旧,听庄维和楚漠说些他们在美国的趣事,曲同秋才知道除了他之外,大家做的似乎都是和当年学的专业全无关联的工作。
手下有家牛郎店的任宁远就不必提了;楚漠表面上经营的是货运公司,内里那些则不太好说;而庄维做了著名时尚杂志的执行主编,上个月还刚办过最新一场的个人摄影作品展。
当年在一起读过书的同学,到了这个年纪,大部分人虽然不如这三人来得风光,多少事业也有所成。
曲同秋大概是成就最平庸的一个。他没能读完大学,回到家乡为求安定糊口,草草找了份工作,之後便是为赚奶粉钱疲於奔命,成日在尿布与公司文件之间焦头烂额。好容易等女儿两岁,不会夜啼盗汗动不动就发烧,他和妻子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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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在餐厅的露台透过玻璃屋顶欣赏了月色,应景地尝了月饼香茗,吃了西瓜,各自尽兴,也差不多该散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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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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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他们还要在T城呆一段时间,有的是机会,”任宁远微笑著,“我先送你和小珂回去吧。”
现时今日,他仍然是这样温和礼貌而周全,像个完美的假人。曲同秋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总会有些诚惶诚恐地不知该说什麽。
但有曲珂在,气氛就活跃了不少,小女孩一上车就不肯在後座乖乖坐著,硬把头塞到前面两个男人中间,唧唧喳喳地讲话,曲同秋半真半假地责备她:“话这麽多,别影响你任叔叔开车。”任宁远便会微笑道:“没关系,我喜欢听她说。”一车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对了,”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任宁远突然开口,“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啊,你尽管说。”
“我最近在城东那边也有些生意要处理,车程太远有时候也不方便。你住的那一套就近些。”
曲同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唉,你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公司的宿舍我还留著没退呢,搬回去容易的,你等我明天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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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不是每天都需要过去。小珂只有周末才在,平时也都空一个卧室。偶尔挤挤就可以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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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同秋笑著看她玩,有些微的心疼。这种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真的不是好爸爸,能给女儿的东西实在是有限。让她如此开心的一块西瓜皮,还有让她能安心入眠的卧室,都是多亏了任宁远。
“老爸,你是不是很想跟他们出去喝酒啊?其实你不用太为我操心啦,我能照顾自己的。下回有人约你,你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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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
“真的。”
太早成家,固然错过和牺牲了很多东西。但想到自己还算年轻,以後可以顺利看到女儿结婚生子,甚至有福气看到孙子孙女结婚生子,也就非常的庆幸和满足。
曲珂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老爸,如果你晚一点再生我会不会比较好?就能跟任叔叔他们一起去玩了。”
曲同秋笑道:“早点生小孩才是好事啊。”
“为什麽?”
“这样在你成家立业,生活工作压力最大、最辛苦的时候,爸爸还是壮年,身体好,也还没退休,就不会拖累你。”
曲珂说著“什麽啊,老爸才不是拖累”,垂下嘴角,挪到他身边,牢牢抱住他的胳膊。
曲同秋摸了摸女儿的头。想起第一次从护士手中捧过哇哇大哭的婴儿的时候,手掌里那样娇弱的一个小动物,随便一个什麽动作都可能弄伤它。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才是安全的,在种种的惶恐中养大了它。
现在自己虽然青春老去,但是换来这样一个健康活泼的生命。这是时间留给他的,最宝贵的财富。
送走了曲珂,接下来的就又是工作日缺乏新意的繁忙,每日吃公司楼下小店的便当,回到家便四处打扫擦洗以备任宁远随时大驾光临。
然而任宁远一直没出现,每晚睡觉的时候便生出些空虚感来。
这天晚上正对著电视看社会新闻,昏昏欲睡间,突然门铃大作。曲同秋一下子跳起来,不敢怠慢,连拖鞋也来不及穿就赶去开门。
“老……”
声音出了一半就忙吞回来。门外站著的男人身形修长,脸上永远都是轻微不悦的挑剔神色,穿了有些张扬的靴子,显得更加的高,正习惯性皱眉,居高临下地望著他。
“嘿,庄维,你怎麽找到这里来了?”
天气还不冷,男人已经穿上黑色长外套,里面的衣服贴身而精致,裤子塞在马靴里,皮肤长得又白,眉眼乌黑,加上那副冷冷的不耐神气,大晚上的,让曲同秋起了鸡皮疙瘩地有点吸血鬼公爵的联想。
“听说你住在这里,路过就顺便来看看,”庄维瞪了他一眼,“不欢迎吗?”
曲同秋忙把他迎进来,蹲下身拿了室内拖鞋给他穿。庄维进了屋子,带些挑剔的神色四下看了看,道:“房子还不错。宁远收你房租吗?”
“咦?不收……”
庄维抬眼看著他:“哦?你们现在关系已经这麽好了。”
“呃,那倒也没有,”曲同秋老老实实,“任宁远只是好心帮忙,他对朋友都很照顾。”
庄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曲同秋给客人倒水,切苹果,看庄维脸色不悦,一时找不到话说,有些尴尬。
感觉得出庄维在不满任宁远的做法。其实他能借到任宁远的房子住,只是因为来T城的时机凑巧,碰上了那个运气。要说任宁远欣赏的对象,那当然是个性和才华都很不俗的庄维。
现在接待著来人,就有种占了房主便宜的房客突然被女主人找上门来的感觉,不禁有些心虚的拘束。
“你喜欢住在这里?”
“是啊……是挺好的……”
“但这不管怎麽说还是任宁远的地方吧。你住著难道不会不自在吗?”
曲同秋有点惭愧起来:“这……是啊,我只是先借著,不会久住……”
“有想过换个地方吗?”
“嗯……”
他这麽一说,庄维脸色就好看得多了。曲同秋往杯子里添了点热水,又听得庄维问他:“这一带很多玩的地方,晚上你都不出去走走?”
“我下班就在家看看电视和影碟……”
时不时要加班的上班族,一个人回到家又没有现成的饭菜可吃,也没人打扫屋子,等把自己喂饱,收拾一番,差不多也懒洋洋的只想看看电视睡觉了,完全没有寻欢作乐的闲情。
“那有什麽好玩的。”
“有些电影还不错的,你要不要拿点回去看看?”
居家男人的爱好就是影碟杂志这些三维二维的东西,曲同秋也有不少收藏。高票房的大片庄维多半是看过了,那些没进影院的片子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见庄维没有排斥的意思,他便起身去书架前挑了几张。
“这些都不错……呃,这张……”虽然有一两张影碟看著也会觉得陌生,但收藏起来都是值得推荐总没错,“应该也挺好的,你闲著没事的时候可以慢慢看。”
庄维接过那些影碟,看他一眼:“你干嘛总买DVD,舍不得花钱去电影院吗?”
“也不是啦。影院效果比较好,但一个人看,在家比较方便。”
“原来你是没朋友啊。”
“……”
“看你这麽可怜,这样好了,”庄维挑挑眉毛,“明晚新片上映,我刚好有时间,陪你去看次电影吧。”
“咦?”曲同秋受宠若惊,“是吗?你有空就太好了。”
“票我先订。到时候出来吃个晚饭,就可以直接过去了。”
“行啊……”
两人正在商议,门口传来细小的声响,而後便有人推门进来。高大的男人很自然而然地从鞋柜拿出拖鞋换上,而後从容走进客厅。看了看沙发上的两人,微笑道:“哦,来客人了。”
曲同秋见他出现,很是惊喜,忙站起身:“是啊,庄维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你这麽晚才下班吗?”
“嗯,今天去了店里一趟,”任宁远脱下外套,将它挂起来,毕竟是他自己的房子,一切都做得相当熟练而自在,“庄维你今晚有时间?怎麽不去店里喝酒,我还想介绍叶修拓给你认识呢。”
“我也没那麽空,顺路而已。下回再认识吧,”庄维看著他松开领扣袖扣,皱眉道,“你晚上,睡这里?”
“是啊,明天这边有点事,”任宁远打开酒柜,取了瓶红酒,“喝一点吗?”
庄维脸上有些僵硬:“不用。我来了半天,喝了不少水了。”
任宁远抬起眼睛,向曲同秋笑道:“你怎麽拿白水招待客人?也太怠慢了吧。”
曲同秋慌忙答应了一声。那些酒都是任宁远的收藏,他一个住客,除了偶尔开柜子擦擦灰尘之外,怎麽敢乱碰。
任宁远说他招待不周,他也觉察得出那两人之间明显的暧昧汹涌,心里隐隐觉得搞不好庄维并不是和楚漠在一起,而真会变成这房子的“女”主人。
“对了,你去把浴缸的水放满吧。”
曲同秋“哦”了一声,忙去浴室把浴缸又冲了一遍,调水温,放浴盐。等他出来,发现客厅里只剩任宁远一人。
“咦?庄维呢?”
“他先回去了。”
“哦……”曲同秋觉得实在有许多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终究不好发问,只得说,“庄维好像不太高兴。”
任宁远微笑道:“他就是那样。浴袍在柜子里,拿出来了吗?”
“啊,稍等,马上就好。”
边帮任宁远准备洗澡要用的东西,边忍不住想,虽然任宁远说他喜欢女人,但如果是庄维这样的男人,两人会在一起也说不定。又想到学生时代就公开追求庄维的楚漠,一时有些混乱起来。
不过这麽多年过去了,不管那三个人之间如何复杂,只有他这个小跟班是永远不变的。
任宁远先去冲澡了,曲同秋在客厅里对著电视发呆。
突然又是电话铃声大作。很少晚上有这麽忙碌过了,曲同秋拿起听筒,听到女儿的声音在慌慌张张地喊:“老爸!”
“啊?怎麽啦?”
“老爸,你有没有看到我在家里落下的东西?”
曲同秋舒了口气:“什麽东西?急著要用的吗?”
“呃,没有急著用,但是是跟师姐借的……丢掉就不好了……”
“嗯,是什麽?爸爸去找找。”
“呃……也不是什麽要紧的……只是影碟而已啦……”曲珂吞吞吐吐起来,“老爸,你没找到没关系。找到了也不要乱拆,人家是,呃,限量发行的碟子,比较贵重,又容易卡机器,你要是随便放进影碟机,万一把它刮坏就糟了……”
曲同秋安抚道:“别担心,爸爸不会弄坏你的东西的。”
女儿这才放下心来嘱咐他:“DVD的名字是‘美丽芳心’,你有没有看到过?不要乱拆哟。”
“哦……”曲同秋这才想起来,“原来那是你的碟子。我刚把它借给朋友了。”
曲珂立刻“嘶”了一声。
“呃……小珂?没关系吧?那个电影虽然不是很有名,DVD好像也不难买。万一被弄坏了,就再买一张让你赔给人家,好不好?”
曲珂好像已经石化了,过了半天才颤巍巍地说:“老爸……我,我去睡了……”
“好,爸爸明天就去帮你买一张吧。”
“不,不用了,我师姐刚说了,里面装错了,装的不是那个电影,没什麽贵重的,其实是垃圾来的,老爸你要是拿到,就扔了吧……就当我什麽也没说过……”
曲同秋听她颠三倒四地挂了电话,也有些明白过来。大概是小女孩长大了,借了cheng人电影之类。
作为十四岁少女的父亲,对此虽然觉得很是受打击。但仔细想想,现在小孩子都早熟,而且已经上了大学,要她还以为自己是从妈妈腋下生出来的,未免也太天真了。该成长的迟早要成长,只是从此以後操心的东西又多了一些,想到这个就不由叹气。
至於庄维那边,倒也没什麽,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有一两张AV,再正常不过。让庄维看看也好,以後也不会取笑他“没需要”。
“同秋,我的裤子呢?”
听见任宁远在浴室里说话,曲同秋忙回答:“我以为你要等出来再穿。”
他帮忙准备洗浴用品,可没胆子去翻任宁远的内裤。
“衣橱里最左边的抽屉。里面随便帮我拿一条。”
曲同秋忙去开那个大抽屉,任宁远让他碰这种最tie身的私人物品,感觉自己就更加被器重了似的。贴身侍从也算是小跟班的一种奋斗目标。
开牛郎店的人,内裤盒里的颜色倒是非常清爽,没什麽大胆鲜豔的闷骚设计,一律干净整齐,简洁的良好品味。不过任宁远又不亲自下场去工作,情趣内裤的确不必穿在他身上就是了。这麽一想,倒很是安心。
曲同秋拣了一条,进浴室就见任宁远正靠坐在浴缸里等著,水未及他胸口,而且还很清澈。第一次看见任宁远赤裸的上身,亲眼清晰地领略到这男人胸腹的线条,曲同秋不由地背上抖了一下。
已经习惯了任宁远不论何时都衣冠楚楚的模样,意识到他也是有全身赤裸裸的时候,就有点怪异的新奇感觉。忍不住想往那水下看看,又是好奇,又怕冒犯到任宁远,只得克制地把眼光定格在水面以上。
任宁远的身材比穿著衣服的时候要来的更好,和他的性格一样,不嚣张,内敛著的温文儒雅,但很“厉害”。
曲同秋暗自比较著彼此的身材,出於男人自尊心的本能,眼光一直要往某个地方去。终於任宁远叫他把浴巾递过来,准备从水中站起身来擦干。
曲同秋好奇了半天,机会总算到了眼前,在任宁远带著水声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心口却突然通通跳起来,转开视线,不太敢正视。
觉察到他的不自在似的,任宁远也用浴巾在腰间略微缠了一下,等曲同秋拎著浴袍帮他穿上,才扔下浴巾,绑好浴袍的带子。任宁远很会体贴身边人的感受,无论何时都不会让人不舒服。非常的礼貌客气。
曲同秋却莫名地还在紧张,背上都麻痹了,跟在他背後出了浴室,不知怎麽的居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任宁远,你看晚上是你睡这边房间,我睡小珂的房间,还是要怎麽样?”
任宁远微微皱眉:“睡小珂的床,那不怪吗?她也长大了吧。”
曲同秋原来一直觉得自家女儿还和当年那牙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没区别,但受到那成人电影的刺激,不得不承认女儿搞不好算是心理性成熟的大姑娘了。这样一来,老爸或者别的男人躺在女儿床上睡觉的场景就有点猥琐可怕,还是避嫌来得好。
“那……你将就著和我挤挤?”
“嗯,没关系。”
任宁远睡前都要看一会儿书,曲同秋跟他一起靠在床头,费力去瞧那些天书一样的晦涩段落,跟著看了几页,曲同秋只觉得枯燥无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那个,为什麽你睡觉喜欢读这种书?”
任宁远笑著看了看他:“觉得困了?”
“是啊……”
“这效果不正是很显著吗?”
曲同秋过了有一分锺才意识到任宁远刚才似乎算是讲了个笑话,受宠若惊,不过任宁远已经又在专心看他的书了。
两人靠得很近,听到彼此的呼吸,连带著热度的香气也感觉得到。曲同秋觉得这样很舒服。突然会有些离谱的幻想,想扑上去,挠个痒痒什麽的。两人从未有过的真实碰触。
不过那样就放肆了。任宁远不是他能开玩笑,胡乱闹一闹的类型。躺在他旁边,其实也还是在他的世界之外。
“任宁远,我打算过段时间搬走。”
“怎麽了?”任宁远微微皱了眉,把书合上,“如果又是谈房租,那就别说了。客套我不爱听。”
“不不,我不客套,”曲同秋对著他总觉得嘴拙,正是因为从来也不知道他爱听什麽,“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你借地方让我安稳住了这麽久,怎麽都够了。现在楚漠他们回来了,你朋友又多,正是用得著的时候。连我都借,却不借他们,没那个道理。你会不太好处理吧。刚见面的时候,我还说要跟以前那样伺候你呢,结果你看,来了这些日子,什麽忙也没帮上过。不能再给你添乱了。”
他说了一串,任宁远认真听完,只笑了笑:“能借给他们,为什麽不借给你。你想的还真是奇怪。”
“他们和我可不一样啊……”
“我不会把房子随便借人。你别再乱想。住著吧。”
任宁远生性有些冷淡,说话也不爱用长句,更不客气。曲同秋却觉得胸口都热起来,脸上也发热,心脏砰砰乱跳:“老大……”
“嗯?”
“你也当我是朋友吗?我是说,和楚漠他们一样的……”
任宁远微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曲同秋满脸通红,嘴唇都发抖了,简直是天大的欢喜,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老,老大……”
任宁远望著他笑道:“听你这麽叫,倒像回到十几年前了。”顿了一顿又说:“可惜你我都不一样了。”
曲同秋几乎要涕零:“老大,我一样的,我和以前一样敬慕你,不管多少年都一样,我这一辈子都愿意ci候你……”
任宁远笑了一笑:“那倒也不必了。”
看了看曲同秋发红的眼眶,倒也不觉得可笑,这麽多年一晃眼就过去了,中年人的伤感。【本书下载于热书吧,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www.im126.com】
“以前没来得及好好聚聚。难得你真的来了,你我做个伴吧。”
晚上曲同秋紧挨著任宁远睡了。算起来是第四次和任宁远睡在一张床上,想著他说“做伴”,以後真能长久跟著任宁远,就觉得欢喜又安心。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也分外神清气爽,满心的轻松。任宁远比他早起,已在浴室里了,曲同秋穿著拖鞋迷迷糊糊到门边去站著看,看他刷牙,洗脸,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让任宁远来做,都觉得很是好看。
见任宁远装上刀头,打算刮下巴,脸上略微有些疲色,曲同秋便说:“老大,我来帮你刮胡子吧。”
任宁远看了他一眼,微笑著把剃须刀递给他。曲同秋仔细给他重新打上剃须沫,扶著他的脸,小心刮他的侧脸,下巴,任宁远也觉得舒服似的,微微眯起眼睛。
待刮完了,任宁远看了看镜子,微笑道:“不错。”
“以後我都帮你刮吧?”
任宁远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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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想揍我……== 吃过早饭,任宁远起身穿外套,温和道:“对了,我今晚不过来了,要跟楚漠去美国几天。”
“啊,路上小心。那你什麽时候回来啊?”想到是那麽远的地方,曲同秋就觉得看不见摸不著。
任宁远扣著袖扣,看了他一眼:“我常会不在T城。如果你有什麽事情,就找叶修拓帮你办,也是一样的。我会把他的号码留给你。”
任宁远略微有些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很温柔的样貌,漆黑的眼睫,让人觉得全身都暖和了:“好好和小珂过周末吧。”
周末可以休息两天,周五便难免要加班,等曲同秋终於挤上比平日更拥挤的地铁,赶到和庄维约好的餐厅,远远便看到男人散发著不耐烦的气场的身影。
“对不起,下班迟了,”曲同秋气喘吁吁地在他对面入座,“收到我推迟半个小时见面的消息了吗?你不会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庄维看样子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但居然没有发火,抬眼看了看他:“没有,我也刚到。点菜吧,你吃什麽?”
曲同秋有些意外,庄维今天脾气倒好,只是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不时打量他,目光相撞,就立刻调开眼光,却又要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曲同秋讷讷了一会儿,知道是那张影碟的缘故,便先开口道:“不好意思啊,上次借你的影碟,有张放错了。”
庄维咳了一声,拿起酒杯:“你看那种东西?”
“呃,偶尔看看,”曲同秋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理直气壮一些,免得被取笑,“这也没什麽奇怪。我都离婚这麽久了。”
没有女朋友,当然只能看成人电影了。
庄维端著酒杯,看著他,过了一会儿,挑眉道:“难怪你不再结婚。”
曲同秋觉得他的逻辑有些奇怪,哪有人看AV看到舍不得结婚的。不想在饭桌上把这类话题继续下去,便指著菜单:“牛舌怎麽样?”
两人吃的是自助迷你烧烤,等待肉片和菌类在铁丝网上熟透的空隙里便边刷酱汁边聊天,庄维把牛排肉翻了一面,随口问道:“你和任宁远现在同居了?”
“啊?”这说法听起来著实肉麻,“算是有时候住在一起吧。我借了他的地方。他为了工作方便,偶尔会过来。”
“所以不是同居了?”
曲同秋笑著烤他的凤尾菇:“那还用说。你可别误会,我跟任宁远是清白的。”
GAY者见GAY,庄维恐怕是见了成双的男人就会想歪。他和任宁远又不是庄维他们那样的性向,两个大男人谈什麽同居。
果然庄维意外似的挑高了眉,往牛肉上又刷了好几层酱汁:“那你现在还是单身?没在和人交往?”
曲同秋老实地点点头:“嗯,是啊。”
“你倒是耐得住嘛。”
“还好啦。”没老婆又不是过不下去。
庄维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把烤好的牛排肉丢到他盘子上:“这块熟了。”
“啊,多谢多谢,我自己来就好。”
“你烤那麽慢。笨手笨脚。”
曲同秋连吃了几片庄维烤的牛肉,受宠若惊。今晚庄维对他出奇的友善,从学生时代起就没对他这麽好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转运了。
吃过饭,两人慢慢走去附近的影院看电影,票庄维已经买好了,曲同秋要把票钱摊给他,被他横了一眼。
“吃爆米花吗?”
“好……”
“果汁还是奶茶?”
“果汁……”
捧著庄维买的大桶爆米花进电影院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很高兴。旧日关系冷淡的同学,过了这麽多年,却有了热络的迹象。
少年时期成不了朋友,人到中年,大概反倒觉得合得来了。任宁远是这样,庄维也是这样。想著就觉得手里年轻时候才会吃的爆米花也变得亲切美味起来。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庄维却取笑他:“你不会是打算这个时间就回去睡觉吧?这可是周末,别跟老头子一样。”
兴致正高,次日又不用上班,也接到女儿平安到家的电话,完全可以放心。加上他实在太久没有夜生活了,曲同秋都想不出不去痛快喝一场的理由。
跟著庄维去了推荐的酒吧,店里是相当大的规模,周末的晚上竟也挤满了人,气氛很热烈,酒也很好,音乐更好,没有震得耳朵不舒服,只让人心脏血液都跟著骚动,脸上身上渐渐发热。
客人们似乎都热情健谈,因为空间和嘈杂的缘故,贴在一起说著话,满是笑容,相当亲密友好的气氛。曲同秋觉得跟庄维之间那点生疏感也消失了,两人紧挨著坐在一起聊天,就像交情甚好的老友一样。
之前吃烧烤已经喝了不少啤酒,酒吧里再喝了这麽一回,曲同秋渐渐开始头重脚轻起来,但越是这样,越是豪放牛饮,喝酒就跟倒水似的,喝得停不住。
“庄维……”
“怎麽?”
“为什麽这里女人这麽少啊?”偶尔有看到一些模样时尚大胆的女孩子,但也总觉得和一般的酒吧不一样。
庄维看了他一眼:“你以前没来过吗?这是任宁远的店啊。”
曲同秋晕眩了一会儿,大脑才出现“任宁远开的是同性恋的店”这样的资讯,抬眼迷糊地望著庄维的脸,大脑缓慢地向他汇报,庄维是同性恋,庄维来这种店是正常的,於是又安心地喝他的酒。
“喂,你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
“呃……”
“我们走吧。”
“嗯……”
“要来我家坐坐吗?”
“嗯……”
曲同秋进了车里,就一头栽倒,安静地睡了过去。
略微清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庄维在骂他:“喝醉了怎麽就这麽沈的啊?你不会喝这麽两杯就又胖回去了吧?”
自己趴在庄维背上,脑子还算清楚,但手脚都使不出什麽力气。幸好庄维骂归骂,倒没把他扔在地上不管,动作也不算粗暴。
进了房间,庄维走了一小段路,把他放下来:“重死了。”
曲同秋坐在浴缸里,只觉得身下硬邦邦的,有点凉,不太舒服地“嗯”了一声,困乏著又要睡过去了。
“别睡,先洗澡吧。”
曲同秋脑袋发沈,手脚也沈,全身都沈甸甸的,半撑开眼皮,眯眼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怎麽的觉得挺高兴,便朝他笑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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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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