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门前,浩文先翻身下马,然后,他再将茫然出神的洛冰抱了下来。
脚一落地,洛冰立即下意识地往门内走去,一路上,她没听到仆人们恭敬的招呼,也没看见婢女们怯怯的请安。
浩文皱着眉头将缰绳交给了旁边的小憧,随即大踏步地跟在像梦游般的“娇妻”后面,一路上,他也是疑惑重重。
就他的感觉,今天的“娇妻”跟昨天的“悍妻”似乎很不同,无论举止言行,乃至于气质,无一处不大相径庭。
可是,就他的理智来看,这一切必定是这位骄蛮公主的一个把戏,至于目的是为了好玩,还是别有其他用心,他不很清楚,但他希望千万不要是考验他或别人对大唐朝的忠心。
“小心点!难道你没看到前面是池塘吗?”浩文及时拉住了笔直往池塘走去的洛冰。
她这才略回神地往脚底下瞧。乖乖,她正站在池塘的边缘上,再一步她就成了美人鱼了。但仍茫然的她却没被吓到,反而还傻傻地问着:“掉下去,会不会被淹死呢?”
浩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或许她不是病了而是疯了,他开始觉得有点了悟。
望着眼前仍傻傻看着他的烙冰,他觉得有丝心疼也有点不忍。
低叹了口气,他拦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轻柔地靠在他怀里,随即他大步地往“她”房里走过去。
“总管,你去找个高明的大夫来给公主看病。”浩文吩咐着在路上遇见的总管。
总管领命而去,临走之前仍不住回头看。奇怪,以前蛮悍的公主,今天强壮地打倒十几名男人的女主人,如今却病恹恹地窝在主人的怀里,可是,他们两人以前是一见面就吵的呀!
总管的疑惑也是众仆人的疑惑,所以,一路上,每个人无不是以极度讶异与不信看着他们走过的身影。才不过一下子,整个将军府已经议论纷纷了。
“大夫……”洛冰轻声念着,大夫对她而言就是医生,这个名词令她不由得忆起在她坠入黑暗前的那些景象,“或许,我已经死了;或许,这一切只是上天玩弄我的一个游戏罢了!”她喃喃着。
“不,你没死。”浩文简洁地告诉她。
“那辆红色的跑车开得好快,我全身痛得动都动不了了,晓梅救不了我,其他的同学也不能,因为我活不到二十一岁,那一天刚好是我二十岁的最后一天呀!”
说着说着,她睽违已久的泪珠竟晶莹地滑落下来。
浩文当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明白。“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他告诉她。
“二十六?我能活到那么久吗?”洛冰哀伤地问道,“爸跟妈一定不会为我伤心的,说不定他们还会高兴地庆祝我这个多余的麻烦终于没有了。”
浩文凝视着她泪湿衣襟、沾湿枕头,心中那埋藏已久的情愫竟又不自主地蠢动了起来。
“够了,不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了。”他烦躁地叫道,为心底那份直往上涌的感情觉得懊恼。
络冰看着浩文那绷紧的脸庞,不知所以的她竟抬起了细白的柔荑,想要抚平他脸上僵硬的线条。
但,浩文却震惊地避开了。
“你就这么恨我吗?”她颓然地问道,沮丧地放下已失去目标的玉手,“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我已经不是我了,你还不明白吗?”她掩着脸,轻轻地啜泣着,“难道,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浩文只是静默地看着她,脸上一片苍白。他的心乱了,被她的话、她的伤心弄拧了。
“你在这好好地躺着,待会总管会带大夫来看你的。”他低沉地说道。然后,他毅然地转身而出。
“浩文……”洛冰伤心地叫唤着。
但却仍留不住他的离去。
为什么她会到这里来?到底她的选择是什么呢?
③③“砰!砰!”浩文愤怒地痛击眼前的朱红圆柱。
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是在乎她?难道他的心还没被她践踏够吗?他愤怒地问着自己。
他在田野乡村出生长大,十八岁时,为求更好的出路,他辞别了家中父母,告别疼爱他的兄嫂们,离乡背井投入哥舒翰门下,开始找寻生活。
几年下来,哥舒翰对他的文才武略大加赞赏,甚至向朝廷推荐他。于是,他转到中央做事。后来,又受到张九龄的赏识,向皇上保举他这个人才。那时的皇上还算英明,非常高兴地任用他在门下省做事,甚至还将女儿许配给他。
那年,他二十五岁。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一个有点羞怯又有点冒失的妙龄少女,在御花园的花海里展露她十六岁的纯真笑靥。看着她与宫女玩耍的他,不禁痴迷了,漏听了皇上的问话,只是着迷地看着她。
但,皇上并不怪他,反而谅解地笑了:“她是我的女儿,叫翠萍,今年十六岁,也到了该嫁的年纪了。”皇上如此告诉他。
隔天早朝,皇上就降旨赐婚,将宜春公主许配于他。那天,他成了百官祝贺的目标。
他还记得那一段时间,他有多快乐、多得意。
如果那天他没看见她就好了,那他也不会一生陷溺在令人不堪的背叛中。
因为直到婚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喜爱的娇妻其实是另有所爱,而她心仪的对象正是俊美潇洒的少年才子——高学士池就是今天的左丞——高济宗。
等到她明白看似粗莽无情的他对她其实毫无威胁性时,真正的面目就慢慢显露了出来。
他想也想不到,一直以为是甜美纯真的她会是个骄蛮放纵、毫不体谅别人的女子。长久以来,她只顾着自己,若有人、有事稍有违逆,她不仅大发脾气,还加以重罚。有几次,他重重地骂了她,而隔天她就到处哭诉说受了虐待,上至皇后,下至大臣,甚至是她众位皇兄们,没有一个不是不满地怨着他。
所以,他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她。
结果,她愈来愈放肆,最后竟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她根本鄙视讨厌他这个“乡莽野夫”,并以他这“不登大雅之堂‘的丈夫为耻,还告诉他,她真正喜爱的是高济宗。那天,他对她就彻底地死心了。
乃至于后来,她第一次对他露出了可怜兮兮的泪脸,却是恳求他大发慈悲成全她的“苦恋”时,他一点也不气、不难过。
他反而于脆地点头了,只要她不丢他的脸,把这件婚外情弄得人尽皆知,他就可以置之不理。
但,这事最近却泄漏了,而且弄得满城风雨,但她竟还像个无事人般地我行我素。
他惟一能从这桩婚姻之中得到的快乐就是常宁——他九岁的儿子。
但,今天,他竟又对她有了感觉了。
该死!他再次奋力地痛击柱子,这次,他染了满手血红,但,疼痛却没传进他的脑子。
“大人……”一声惊呼声上扬。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瞧,你的手都受伤了。”总管抱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第二拳。
浩文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总管担心的脸庞,才发觉他的手受了重创。
“别担心,不碍事的。”他淡淡地说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还说不碍事,血都流成这样了。”总管才不信,“我叫大夫来帮你看看。”
浩文拉住他离去的身势:“如何?公主还好吧?”他问,脸上毫无表情。
“大夫说一切正常。”
正常?浩文蹙着眉,难不成她真的疯了?但,有这个可能吗?他轻笑,毕竟她昨天还好好的呀!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了?而且又没出什么事。
“大人,”总管迟疑地叫着,引来浩文的侧目,“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但说无妨。”
“今天下午,公主冲出府外,一路上打倒了十几名男丁,身手实在厉害,连在旁边的张武师也吓到了。”总管老实地说。
“十几名?”他扬着眉,微微显露出不信。
总管大力地点着头:“张武师还说她招式怪异,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呢!”
翠萍在宫里能学到这些吗?浩文思索着。但,为何她以前从来不显露,反而在她说不是自己时才变得这么厉害?
这可真是怪异……③@③皓月清亮的光辉映着涟漪不断的一池碧水,春夜的微风凉凉地沁人心骨,加上一片楼阁亭台相拥,显得古意盎然。
在这样的世界里,她该雀跃,该兴奋的,这不就是她选读历史系的原因——因为她十分沉迷于古代。
但她却……重重而深长地叹了口气。
在她几番思量之后,她得到了一个答案——她的选择就是要在高济宗与浩文之间做抉择,至于为何,她却是一头雾水。
她低头看着水中悠游的鲤鱼,思索这两人的优点——就她今天所闻所见。
浩文,她现在的丈夫,似乎并不喜欢她,但她却觉得他还挺温柔、满体贴的,而且,还很宽宏,竟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人偷情——只因妻子苦苦哀求。
至于他对她的态度……是冷漠了些,但以她所观察的结果,肇因于“她自己”
很坏。倘若如此,那他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但高济宗呢?人俊俏,看起来似乎对“她”满多情的,令人无法真正地讨厌他。但,他若是口蜜腹剑、虚情假意,那又如何?毕竟他是在莺莺燕燕环绕之中混出名的呀!
唉!伤脑筋……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低的轻泣惊扰了她,她凝神侧耳细听。
“阿雷,谢谢你陪伴了我那么久,以后,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你不用太担心我。你一个人走,一定很寂寞,如果我……能陪你就好了!呜……”真是哭得悲凄极了。
那是“她的儿子”!她难过地想道。而致使他如此难过的元凶是她——他的亲娘。
哦!她真讨厌真正的宜春公主。不知她到底伤害了多少人,又有多少黑锅要“她”来背。
轻移缓步地,洛冰悄悄拨开了细细的枝梗、片片绿叶,想要安慰安慰他,以真正的自己,她想。只希望他别拒绝、怕她。
在池塘边的一隅,一处大岩的阴暗下,她看到他伸着细细的小手挖着泥土,抽噎的声音未曾稍停。
老天!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伤怀地想。自小就被亲娘刻意地疏远,纵使有父亲宠爱,但又怎奈他身为朝廷重臣,难分太多心力呀!想必,他也是饱尝孤独与寂寞,一如她以前所身受的。
不发一语地,她轻巧地蹲在他身旁,伸出一双细白的柔荑轻触着湿润的土地。
“娘!”骆常宁吓到了,带泪的眼珠盛满惊恐。
“对不起!”她率先说道,“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阿雷能永远地陪着你。”
双手仍未停下。
常宁沉默了。
“不管你信不信,从今天以后,你不会再看见以前那样的我。”她轻声地保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母亲,但至少让我们重头开始,就从做朋友开始,好吗?”她诚心地提议着。
常宁呆望着眼前一反往常的“温柔”母亲半晌。“娘,我看你还是回房好了。”
显然他是不相信她的话,“这土会弄脏你的手和衣服的。”他淡淡地说,不知凝聚了多少勇气,语毕,又开始低头要完成小鹰的坟。
洛冰仍旧在一旁挖着,并没有走,他有那种反应是可以预料的,所以,她并不沮丧,只是有点难过:“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她问。
常宁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决定照实说了:“骆常宁,九岁。”简单又明了。
洛冰点了点头:“常宁,”她唤道,感到一股贴心,或许是天生的母性吧!
“如果可以,明天带我看看整个将军府吧?我对它还挺陌生的。”
常宁看着她的眼光更奇怪了。
“怎么?不方便吗?”她有丝失望。
“娘,或许你该看的不是将军府。”应该是大夫,他想。
“那么是什么?”她顿时又充满了希望。
常宁摇了摇头:“明早我得跟张武师学武;而下午,我必须跟夫子念书。”
言下之意是没空陪她这怪得出奇的亲娘。
学武?她的眼睛一下子发亮了:“我也要学。”她兴奋地叫道,“中国功夫耶!比我以前学的那些柔道、跆拳道还要正统厉害。哇!”
常宁却像看到怪物似的瞪着她,眼前的母亲的确不是他所熟悉的。
“啊!挖得差不多了。”洛冰在月光微明下看着那不算浅的窟窿,“愿你安息吧!阿雷。如果你想报仇,就去找那个真正坏心的凶手,不要客气。”她双掌合十,对着搁在旁边的一个木盒子喃喃念道。
常宁这下可张大了嘴,她竟咒她自己!
推着一掌一掌的黄土,他们掩没了那装着小鹰的木盒子。泥土渐渐隆高,成了一个小小土丘。
常宁又不禁酸了鼻子,红了双眼,这令洛冰心中涌起一分感动,想起将来的战乱,不禁涌上一股酸涩,使得洛冰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他,不管他惊吓地挣扎与惊喘。
“孩子,”她充满感情地叫道,“这世界到处生离死别,即使在这盛唐太平的时代,我们也必须要学着勇敢,不要让悲伤笼罩着你,尤其不久之后,你还要遭受到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呢!习惯这种事,对你是有好处的。”
“娘,我快不能吸气了。”他闷闷地叫道。
“哦!”洛冰忙不迭地放开了他,却看到他苍白的脸,“你吃的都是些什么呀?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她自以为地问道。
“娘,请回房吧!”常宁退出了她的怀抱,“孩儿也要回房安寝了。”才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络冰有些遗憾地看着他的背影。“如果他是弟弟就好了。”她感慨着。
因为她没当过母亲嘛!
③③③“公主,公主,醒醒呀厂洛冰咕哝地睁开惺忪的双眼,模糊地望向那摇着她的女子。“喂,你是谁?”
她不甚清楚地问。
“我是你的丫头,小香呀!”
她什么时候有丫头的?她模糊地想着,接着,记忆慢慢地凝聚——陡地,她睁开了双眼。
“公主,来,我帮你擦擦脸。”小香拿着一条半湿的白巾贴在她脸上。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她叹口气,认命了。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思量后,她决定了——承认自己是宜春公主。
“不用了,我自己来。”她一把抢过白巾,用力地抹了抹脸,然后丢还给那吓到了的丫头。
接着,她跳下了床,奔到窗边看着一院的春绿。“今天天气真好!”她愉快地笑道,伸了伸懒腰,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小香这才回过神唤道:“公主,早腊已经准备好在桌上了。”她恭敬地说着。
“哦!”络冰应着,愉悦地坐到桌旁,“哇!真是丰富。”她惊呼,早餐竟是燕窝鱼翅、清蒸鲈鱼,真是奢侈呀!想是这么想啦!嘴巴可没停过地几乎把所有的早餐全吃了,惊得一旁的小香一愣一愣的,不解今天公主的胃口为何会好得失去“皇家风范”。
“哇!真饱。”她满足地轻拍着肚子,还微微地打着嗝,“再这样下去,我会胖死的。”她轻笑道。
“小香知罪,请公主开恩呀!”那丫头竟慌得跪在地上,全身不住地抖着。
不知是谁吓谁,洛冰可是被她跪得手足无措,一头雾水:“你发什么神经呀?
干吗向我下跪?”她慌道。
“公主开恩哪!小香绝对不会想胖死公主的。”边说还边滴着泪珠。
胖死她?络冰受不了地翻着白眼,就为了她一句玩笑话,就吓得好像世界末日似的,难道以前的宜春公主有那么严吗?
“好啦!别跪了,我不会罚你的。”她烦躁地叫道,好心情都被破坏光了。
“谢公主。”小香如获大赦地站起身谢道,抹着眼泪,她又说,“公主,该更衣了,请到屏风后面吧!”
更衣?络冰的兴趣又来了,跳了起来,她跑到了衣柜前,一层层、一件件地翻着,还频频拿出来欣赏。最后,她发现了一件事,不得不收起赞叹之声。原来,这些华服之中竟没有她最喜欢的裤子。
“小香,”她唤道,随即想了想,问了也是自问,小香一定说没有,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浩文的房间在哪儿?”她问。
“大人住在西院厢房。”小香照实答。
“那这里是什么院?”
“东院。”
离得可真远哪!络冰有些嘲弄地想道。
“走,带我去西院。”络冰命令道,随即就拉了她要走出去。
“等等,公主,你就这样子出去呀?”她惊呼,“至少先让小香为你梳头更衣吧!”
络冰看了看自己,自认身上所穿的绝不暴露得泄漏春光,而且,满头长发及腰也很正常。但了解历史的她知道,这副模样在这里可会吓到人的。可是,她讨厌那种束缚的装扮——尤其在经过昨天一天的仕女打扮后。
“别那么麻烦。”她说道,拾起了把木梳不甚在意地理着头发,巧手拨弄,将满头青丝扎成一条及腰麻花辫子,再以一根丝带系住她那三千烦恼丝。
“公主,这样不妥吧?”小香有点担心。
“很妥当呀!”络冰可不这么认为。随手拿了件披风,遮住了全身雪白的肌肤,“走吧!到西院去。”
这次她不由分说地拉了小香就走。
屋外是骄阳炙口,咱们的公主包着一袭黑色披风急急而行。唉!真是折煞她了。
@@“常宁,娘来了。”
正在练武的常宁不由得一惊,随即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老天!他睁大的眼睛满盛着不敢置信。眼前这位正朝他走来的奇装女子竟是——他的母亲,大唐的公主!
瞧她一身男装打扮,不知是打哪儿找到的衣服,尺寸明显过大,所以,她卷起了衣袖,绑起了裤管。再加上一条长长的辫子,衬托得她更加……不男不女。
“喂,常宁,你怎么变傻了?”络冰好笑地推着他的肩膀问道。
“公主万福。”刚刚跟着一起发傻的众侍从这会才回过神,赶紧矮身请安。
“统统起来。”络冰不耐烦地叫道。
“常宁,你瞧,娘来陪你练武了。”她笑着。
常宁吞了吞口水,仍处在惊吓之中:“娘,你今天……穿……穿得……很好……看。”他迟疑着。
“讨厌。”她可高兴极了,“年纪这么小,嘴巴干吗那么甜!”她调笑地又推了常宁一把,力道可不是一般淑女的——轻轻一推。
“常宁,”她矮身在常宁耳边低声唤道,“哪一个是张武师?给娘介绍介绍吧!”她说。
常宁皱起了眉头,实在不晓得娘在搞什么,不过,他倒是好奇得很:“娘,这位就是张武师。”他指着身后一位还算魁梧的彪形虬髯大汉。
“草民参见公主。”张武师拱手敬道。
而络冰却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来个二十世纪的握手礼,但如今——却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异,络冰双颊微红地暗道。最后,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借着伸出的手势,她猛地抓住张武师的衣襟,趁他毫无防备之际迅速一使劲,张武师随即被摔倒在地。
周遭响起一阵低呼。
“张武师,我要学中国功夫。”她直截了当地开口。
呆在地上的张武师,震惊得张大了口,不敢相信她这么轻易就这样把他摔倒,还摔得这么难看。
“喂,你教不教我?”络冰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肘。
“属下岂敢不教。”他躺在地上苦笑着,心中着实害怕是不是遇到扫帚星了,否则,这怪异的公主为何会找上他?
“太好了。”洛冰开心地拍手叫好。
“对了,你的功夫是属于哪一派的呢?”她突然想到开口问。
“属下师承苏州张家,习张家拳法,同时稍有涉猎昆仑剑法及少林拳。”他拱手恭敬地回答。
张家拳,嗯——闻所未闻,八成不是非常厉害,至于其他两项倒是耳熟能详。
不过,她倒是要先看看这张家拳到底是烂在哪里。
“既然如此,张武师,你耍几套张家拳法给我见识见识吧!”
“是的,公主。”
随即他凝气丹田,大喝一声,挥动双手……哇!真是虎虎生威,有模有样得厉害。络冰赞叹着,这出拳的力道、速度及姿势是那么的凌厉有劲,威风而优雅,反观她这位“武术冠军”,差他何止一截,简直就是所谓的花拳绣腿嘛!
当然,她是打得倒那些三脚猫及毫无技巧可言的拙才,可是眼前的这种武林中人,她是没有把握可以胜得了他。
但她喜欢证实的天性却有些抗议,于是,在一股冲动怂恿之下……“张武师,我来与你对招。”她大喊一声就跳了进去朝他攻击,倾她多年所学,她倒要看看古今武学到底差了多少。
想他一介草民武夫,岂敢拿出实力去应付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过,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输给她,至少得多应付她个几回,免得她小觑了张家拳。
常宁在一旁真是愈看愈奇,他的娘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竟还能与他的师父对打,而且还不是一两招而已。但为何她以前从来都不说呢?
他的疑惑更是大家(包括奴婢)的疑问。
“皇妹何时学会功夫的,而且还如此了得?”寿王在远远的树阴下惊奇地看着,“是你教她的吗?浩文?”
浩文摇了摇头。“我想是宫里的侍卫们或禁军教她的吧!”他淡淡地回道,不觉得有何可疑之处。
“不可能。”寿王断然地否定,“所有的公主们都不曾习武,这是父王禁止的事,宜春绝对不可能在是宫里学的。”
这可奇了,浩文挑高了眉头。
“王爷,你确定吗?”他又再问了一次。
“当然。”寿王肯定地点头。
那她是怎么学会的?而她的招式为何会如此怪异?似乎有些华而不实的感觉。
“难不成是高济宗这家伙?”他低哺着。
“怎么可能,他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呀!”寿王提醒道。
这倒是,浩文想道。可是,又会有谁呢?
“不过,皇妹这样子的打扮倒是满独特的。”寿王轻笑,“感觉很有活力。
我还以为她只穿华丽的轻纱官服呢!”
她的确是。浩文这才惊觉似的瞪着她一身奇异的打扮,真跟以前她所穿的很不一样。咦?那件像“布袋”般松垮的衣服挺眼熟的,在哪里看过呢……啊!那不是他的家常服之一吗?这女人是怎么拿到它的?他温怒地想。
他最恨“小偷”了!
“嘿,浩文等等我呀!”寿王急急地跟在他身后叫道,不明白他的脸色为何会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的。
“啊!”众人一阵惊呼,有些讶异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们的主子以万夫莫敌之势闯入战场,轻易地插在争斗的两人中间,绷着一张怒气腾腾的脸瞪着络冰。
“干吗呀?”络冰有点儿被吓到,谁教他突然冒出来展现那张恐怖的脸,“你想吓鬼呀?”她嚷道。
“李——翠——萍!”他咬着牙,“你打哪儿弄到这件该死的衣服?”他低吼。
“你猜呢?”她斜脱着他,不悦已在心中滋生。
“你偷偷进去我的房间,不经我的允许就擅。自拿了我的东西,这叫小偷。
你明不明白?”他直接告诉她,不等她自认其罪。
络冰耸了耸肩。“我才没有偷偷摸摸的。”她反驳,“我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走进去的。”
哦!这女人实在……“那还是小偷的行为,你拿了我的东西。”他还是这么认为。
洛冰抬起头,睁着一双清澈的双眸望进他的眼里:“你的东西不就是我的吗?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根据中国律法,夫妻是——共产的。
如果在十年前,他会觉得很甜蜜、很幸福,但如今,他只觉得她——居心叵测。
“如果你没忘的话,我们骆家是与众不同的。”他切齿地告诉她。
与众不同?这表示他们夫妻关系很糟啰?唉!络冰感到有些伤怀。
“那……那你想怎么样嘛?”她嘟着嘴,既难过又很不甘愿。
“好,这次我可以不追究。”见她放软了声调,他也不再步步进逼,“但以后不准你再擅自进入我的房间,也不许你再随便动用我的东西。”
前面的要求她可以理解,要隐私权嘛!但后一项,她可就有异议了。他的东西?怎么分呀?搞不好所有的东西都在他名下呢!
“你也未免太小气了吧!才一件衣服而已,何必这么小题大作?”她出声怪道。
“小题大作?”他轻声低哺,难道她不知道在他房间里有多少机密公案吗?
不,她知道的。说他小题大作,鬼才知道她居心何在。
“没错。”洛冰更肯定地点头,“好歹你也是一个朝廷的大臣呀!为了区区一件不值钱的衣服,就这么跟我斤斤计较,未免太铁公鸡了吧?”说完,还有点迟疑地往自己身上看去,“这件衣服不是很值钱吧?”她有些不确定,有时候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破瓦残片会奇迹似的价值千金。
铁公鸡?那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他低吼地揪起她的衣领,满脸怒火奔腾。他最讨厌她说这些他不懂的词语,不知道这些话好像更显得他是个草野莽夫,虽然他现在已是满腹经纶。
“什么?”她又被吓到了,她茫然地看着他剧增的怒气,实在不解她又做了什么惹到他了。
“爹,娘,你们别再吵了。”常宁睁着一双闪烁的眼睛,非常担心地望着他们。
浩文了解地看着儿子,毕竟,谁会不在乎父母之间的争吵呢!但就这样放过络冰吗?那实在太便宜她了。
出乎意料地,就在浩文怔忡的当儿,络冰逃脱了他的魔掌,还迅速地低下身,大力地将常宁抱了个满怀。
“孩子,别担心。我们不是在吵架,而是有些意见不合,所以正在沟通而已。”
她放软了声调安慰着常宁,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可怜兮兮地担着心。
沟通?大家非常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尤其以浩文最甚。曾几何时,这位骄纵的公主竟懂得安慰人了?而且是用这种温柔的方式!
当然,常宁被她这一抱吓得魂不附体。
“做得好。”寿王在旁边欣慰地说道,“皇妹,短短时间之内,你已长大不少,愚兄觉得很高兴。”
只有寿王才会这样天真地想。
其他的人,哪一个不是以怀疑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位截然不同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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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世情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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