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知道我是谁 5

  她伤了自尊
  但不管怎么说,第二天是新的一天。
  空气中是初夏特有的淡淡香味,骑车的时候,可以昂起头来,尽情地呼吸。快到学校的时候,竟然碰到多米,他的单车歪歪斜斜地朝我冲过来,我车技不好,只好跳下来,瞪着他。
  “气消了?”他问。
  我懒得理他,推了车慢慢走。哪知他也跳下车来,在旁边跟着我。
  “别生气了,”他说,“你生气的样子真是难看。”
  “又没有人叫你看!你神经病啊。”
  “好,我神经病。”他油腔滑调地说,“我是神经病我怕谁。”
  “多米,”我停下脚步,望着他狠狠地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看到你就讨厌,讨厌!”
  多米的脸上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然后他就跨上车飞快地骑走了,一边骑一边还大声地唱着《幸运52》里的主题歌,只是歌词改成了:“你讨厌,我讨厌,星期三的早上大家都讨厌……”
  我禁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活宝。
  第一堂课是数学,评卷。我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很简单的题也算错,错得离谱。也许真像乔说的,我是该好好调整调整自己的心态了。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一下课莫丽就趴到我桌边问我说:“分数不满意?”
  没等我回答,多米就在一旁插嘴说:“别问了,我想你也满意不到哪里去。”他一边说一边在嘴里嚼着口香糖,嚼得叭叽叭叽的,真让人恶心。莫丽笑笑说:“玫瑰,你真倒霉,怎么和这么恶心的人坐在一起?”
  “是啊,”我和她一唱一和说,“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两位小姐别动怒。”多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口香糖来,递给我们说,“来一块,消消气!”我别过头去,莫丽却接过一根来,笑眯眯地说:“不吃白不吃,跟他客气什么。”
  接下来的事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莫丽抽出的并不是口香糖,而是一只蟑螂,忽地一下就跳到莫丽的手背上,吓得她尖声大叫,当场跌坐在地上,我扶了半天才把她扶起来,可见跌得还不轻。男生们哄堂大笑,其中数多米的笑声最为粗嗄和得意:“哈哈哈……哈哈哈……整人玩具,没见识过吧?”
  “多米,”我喝斥他,“你太过分了!”
  “哈哈……”他根本不理我,还笑得前仰后合,并振振有词地说:“不关我事,谁让她嘴馋来着?”
  莫丽站起来,喘着粗气。按她的脾气,我以为她会揪住多米开打,哪知她并没有,而是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伤了自尊。
  我没有去劝莫丽,我知道她,越劝哭得越过分。我看着多米,他也看着我。迎着我的目光,他理直气壮地说:“开个玩笑嘛,谁知道你们开不起玩笑的。”
  乔又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看着这场景,唇边竟漾起一丝笑意:“有意思啊,”他说,“你们一天一场戏,是想给初中生活留下美好的记忆?”
  “是的,乔老师,”多米油腔滑调地说,“您可真理解我们。”
  莫丽还在哭,哭声呜呜呜呜,像拉断的弦。多米却还在那里不知羞耻地笑,他穿了一件绿色的运动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几乎是片刻间,我不假思索,嘴里吐出两个字来:“苍蝇。”
  “你说什么?”多米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你像一只苍蝇。”这回我加重了语气,明白地说。
  多米的脸色迅速地灰败下去,嘴角勉强地牵动了一下,一向伶牙俐齿的他这次什么也没说。在男生们的嘘声和女生们的笑声里,乔有些黯然地看着我,我低下头装作看书,没有胜利的喜悦感。
  中午和莫丽打了饭从食堂出来,听到同班的两个女生正在议论我。一个说:“玫瑰这个人就是这样,以为自己成绩好了不起,说话一向刻薄。”另一个说:“以前我还以为她老实,原来是看错人了!”
  莫丽要去和她们理论,我拉住她。
  “说就说呗。”我说,“难为她们识破我庐山真面目。”
  “你这人,”莫丽笑道,“我也要好好认识认识你才对。”
  “只怕会让你失望了。”我哑着嗓子说,“我是披着人皮的狼。”
  我有些难堪
  莫丽咯咯地笑:“你怎么不是男孩子?玫瑰,你要是男孩子,我一定嫁给你。”
  “我才不要你,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婆子。”
  “玫瑰,我今天是不是很丢脸?”莫丽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是。”
  “那天的你也很丢脸哦。”
  “是。”
  “那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哭,你说好不好?”
  “好。”我说。 我从没想过,我初中生活的最后时光会是这样的凌乱不堪,让人疲惫,让人惆怅,让人快要发疯,以至于我走起路来脚下软软的,不真实,拿起书本来,竟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我常常在半夜里醒来,凝视自己的华丽小屋,想念和妈妈躲在一个被筒里嘻笑的旧日子。那些日子旧得发黄,再也不会被翻新,我没法不恨那个要我叫他爸爸的男人,恨得心里痒痒的。失去的种种在瞬间把我变成一个坏脾气的女孩。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是真话。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他对我说:“我在报上看到有中考复习的网站,名师指点,网址放在你电脑旁了。”
  妈妈摇着头说:“我不太信这个,我看没什么用!”
  “你别老土,这是现代的学习方式,不知道有多好!”我说。
  “总之不许上网聊天!”妈妈对互联网知之甚少,对这个倒是比较清楚,“你看看报上说的,受骗上当的中学生太多了!”
  我一如往常,用沉默表示对妈妈观点的不同意,倒是他说出来的话让我和妈妈都差点跌破眼镜。
  “我看聊天也没什么?”他说,“对玫瑰来说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进厨房端菜的时候,妈妈压低声音对我说:“他这是过分宠你,你别没数。”
  我扁扁嘴:“谁领情?”
  “你这孩子……”妈妈欲言又止,只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懂妈妈的叹息。
  曾几何时,我是妈妈最大的骄傲,在失去爸爸的岁月里,我也是妈妈最大的安慰:既乖巧又听话,成绩年年拿第一。难怪妈妈和别人说起我的时候脸上的笑总是想挡也挡不住,称赞我的话让我都觉得肉麻。
  但现在的我让妈妈日渐失望。用妈妈的话来说,变得古里古怪。是的,我就是不能接受她再婚,不能接受一个陌生的男人要我喊他做爸爸,这是我的原则。
  吃过饭进了房间,发现鼠标下果然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几个网址,是他从报纸上抄下来的。他的英文看上去很棒,旁边的一行汉字写得也是很漂亮:好好考,别让你妈妈失望。
  他做得无懈可击,想不欠他都难。
  那天的作业很多,我不知不觉地学到十二点,到洗手间洗澡的时候发现妈妈和他坐在沙发上,妈妈已经睡着了,头靠在他的身上。看到我出来他有些不自然,可是又不舍得推醒妈妈的样子。我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走了过去。等我出来的时候沙发上只剩下他坐在那里,见了我说:“以后早点休息,你成绩好,不用这么拼命的。”
  “不拼掉下来谁负责?”我抢白他。
  “身体不好了,又由谁负责呢?”他笑笑地问我。
  “你要是怕付医药费,当初就不该娶我妈妈。”我一边说一边心想,他最好识相点别和我斗嘴,因为我越到深夜脑子越是清楚,嘴巴越是伶俐。“玫瑰,”他叹息着说,“这名字起得可真是好,浑身都是刺哦。”
  “这名字是我爸爸起的。”我说。
  “我很敬仰你爸爸。”他眯起眼睛说,“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他英年早逝。”
  这回轮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睡吧。”他对我挥挥手。我在进门的那一刻忽然想起妈妈靠在他身上的样子,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妈妈靠过什么人,家里的事再多,煤气罐再重,都是她一个人默默地扛了下来。原来妈妈,也可以这么被娇宠。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执著有了怀疑。
  终于还是换了同桌。
  不过走的不是我,是多米。他在众目睽睽下高声对乔说:“我个子高,挡了大伙儿三年了,毕业之前我要做点好事,让我坐最后一排吧。”
  乔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我承认,我有些难堪。
  我停下脚步
  有一天清晨在校园的操场上遇到乔,他夹着讲义行色匆匆,见了我停下脚步,像是要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点了下头,又走开了。乔的欲言又止让我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但这种不安很快就被汹涌而来的恐惧冲淡,黑板上不停倒数的红色数字在宣示着:中考就要到了。
  志愿表发下来了。莫丽把我的手捏得生疼,她说:“玫瑰,奇怪!我忽然觉得好紧张,连呼吸都好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说,“这些日子不是白苦的。”
  “我怕我考不上一中。”莫丽说,“可是我想和你再同校同班,最好同桌才好。”
  “你要求真高。”
  “难道你不想?”
  “想。”我赶紧说,“谁说我不想?”
  “那我们都填一中?可是万一我考不上怎么办?考上了又分不到一个班怎么办?”莫丽真是忧心忡忡,问题一大串,我只能握握她的手表示安慰。
  饭后把志愿表给妈妈,妈妈说:“正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呢,我们报外语学校怎么样?”
  我一惊,外语学校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贵族学校,收分高不说,念书的费用更是不菲。就算这二者皆有,没有一定的关系,想进去也不是太把稳的事。
  妈妈喜滋滋地说:“你叶伯伯托到人了,只要你考好,别的都没有问题。”
  他倒是不邀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吱声。
  “不用交钱?”我问。
  “两万元赞助费。”妈妈说,“我们还给得起。”
  妈妈的财大气粗让我觉得心里别扭,又不是她的钱,得意什么?我真想不通妈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没有一点尊严。
  “不用了。”我声音硬硬地说,“我就念一中好了,也有把握一点。”
  “有机会为什么不拼一拼?说实话,你的成绩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妈妈说到这里,转过头去对他说:“就是太远啊,要住校的,我不放心。”
  “孩子大了,总有单飞的一天。”他从报纸里抬起头来说,“你不放心也得放心。”
  “原来是这样。”一听他们的对话,一种被遗弃的忧伤把我激怒,让我变得无礼,“两万元打发我出去,倒也是不贵,啊?!”
  “你在说什么?”妈妈差点尖叫起来。
  我昂昂脖子,一直想说的话终于说出口:“我是多余的,不是吗?”
  话音未落,面颊上已挨了妈妈重重的一巴掌。
  这是妈妈第一次打我,打完后没等我哭,她先哭了,哭得让我害怕,让我忘记了也该哭。我愣愣地站着,看他站起身来一把把近乎虚脱的妈妈抱到他们的卧室里,关上了门。
  我手足无措,内心一片空白,慌乱之中抬脚跨出了家门。也许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刚到楼下他追了过来,连名带姓地叫我:“苏玫瑰!”
  我停下脚步。
  “如果你想离家出走的话,”他调侃地说,“我建议你先把药替你妈买好,多收拾两件衣服,找好要去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跟我先借点钱,你说呢?”
  我可不能输给他!
  转过头去,我很清晰地对他说:“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想离家出走,在我未成年之前谁也别想赶我走。”
  他看着我笑:“你多虑了!你要愿意,可以在这里住到一百岁,只怕到了那天,你想走也走不动了。”
  我讨厌他自以为是的幽默,更讨厌他的笑,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于是我打击他:“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
  “想要让我服气,你得比我更有钱。”他反唇相讥。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说。
  “那得到了那天再说!”他的语气严厉起来,“今天你哪里也不能去,你必须回去跟你妈妈道歉!”
  “如果我不呢?”
  “我会拖你回去,我的力气足够做这事。”
  我瞪大眼睛,警告他:“你要乱来我会打110.”
  “求之不得,”他说,“让警察来管管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我本来一直拼了命地忍住眼泪,我不要在他的面前出丑,可是我被“不孝”二字击垮,本来就薄弱的坚强在瞬间溃不成军。
  我号啕大哭。
  带我回家
  他揽过我,带我回家。
  这一仗我输得彻底。
  不过我是很诚心地跟妈妈道歉。毕竟是我最最亲爱的妈妈,我世上惟一的亲人,我见不得她哭,我真的很后悔。妈妈紧紧地拥抱我,我们相拥而泣,我知道其实我们都怕,怕失去彼此,怕彼此再互相地伤害,怕伤害之后就再难复原。
  那晚我心乱如麻,在床上折腾到两点多也无法入睡,便悄悄地起身,上了网。
  聊天室里人不多,真没想到他会在。我很高兴,很惊吓的一种高兴,让心高高地吊了起来。我来不及去分析这种情绪,赶紧跟他搭话。
  “小蛮子,你像个鬼,这么晚还在?”
  “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除了这句话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小丫头?”
  “不能。你讲个笑话给我听,好吗?”
  “好,有一天,一个人去坐飞机——”
  “喂,除了这个笑话你能不能讲点新鲜的?”
  “不能。呵呵~~我根本就不会讲笑话,是你逼我的。”
  “那就算了,你陪我聊聊天好了。”
  “好啊,为什么事到现在还不睡觉?你家里人不管你?”
  “他们睡着了。”
  “你真好福气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妈恨不得把我关到铁桶里,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还要打报告!”
  “小蛮子你又在吹了,你妈有那么坏?”
  “不是坏,是专制。恨不得把我拴在她裤腰带上面,哈哈哈~~”
  “我和我妈妈吵架了,今天。”
  “你输了?”
  “输了。”
  “活该!”
  “为什么这么说?”
  “和妈妈吵架的人死了也活该。”
  “真的?看来你很孝顺哦。”
  “你还不理解你妈妈?”
  “我说不上来。”
  “情有可原,小丫头片子。不过你也该懂事了,去睡吧,不然明天没法上学了。母女哪有隔夜仇,一觉醒来,都忘了。”
  “我睡不着,跟你聊聊好吗?”
  “不好,等你考完,我陪你聊个三天三夜。”
  “真的,不骗人?”
  “不骗人。”
  “那好。”
  我听小蛮子的话,下了网关了机,还真就睡着了,睡得很沉。早上起来,妈妈像往常一样,已经做好了早饭。“吃饭了,玫瑰,要不来不及了!”她笑着叫我,我抓着书包匆匆地应答。桌上是金黄色的荷包蛋和浓浓的豆浆,还有我喜欢的小笼包,一切真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小蛮子啊小蛮子,看来你不仅是安眠药,还是预言家呃。
  莫丽真是厉害,我一走进教室她就看出来我哭过,附到我耳边问我说:“怎么,昨天和你继父吵嘴了?”
  我愁眉苦脸地对她说:“他们想让我上外语学校,其实我真的想上一中。”
  我靠在莫丽的肩上沉默
  “你屈服了?”
  “我不想让我妈妈伤心,昨晚真的闹得太厉害,我妈一哭,我的心就高高地揪起来,要了命的疼呃。”
  “有个好继父看来也不错!”莫丽酸溜溜地说,“比我那亲爸管用多了!”
  “莫丽!”我低声说,“求求你别再让我伤心了,好不?”
  “好好好。”她说,“我衷心地祝福你!行不?”
  “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永远不会分开,因为我们的心在一起啊!”我揽住她,“小蛮子说女孩之间的友情尤其珍贵呢,一定要好好珍惜!”
  “小蛮子,又是小蛮子!”莫丽尖叫,“求求你别再让我伤心了,好不?”
  我搂着她哈哈地笑。
  多米正好经过,盯着我们奇怪地说:“捡到金元宝了?”
  “玫瑰要报考外语学校去啦!”莫丽的嘴真是快。
  我看到多米唇边的笑迅速地凝结起来。有一个词,叫做“不由自主”。
  这个词造得真是好,年轻的时候,有很多的事情都是不由自主的。命运是一只无情的大手,揉捏着你的将来,你还必须从容和微笑,不然一定会有人说你做作或是不够坚强。
  我最终听从了妈妈的话,填报了外语学校。
  那些天我总在想一个词:“屈服。”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的。不过,有天晚上新闻里正在介绍外语学校和它的教学成绩,那绿草青青的校园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想我是喜欢在那样的环境下读书的,那是读书的好地方。我从电视上把视线挪开,但我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考进去。
  夏夜苦读的时候,星星总是一动不动地挂在天宇上。我喜欢看着它们走一会儿神,想想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想想自己的将来,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对未来的无数设想刚刚建立便又被推翻,无端地堆满了重重的心事。
  莫丽总是对我说:“玫瑰,你这样下去怎么考试啊,跟你说话你都常常听不见!”
  “有这样的事?”我吃惊了。
  “怎么没有?”莫丽来气地说,“我说十句,你能回一句就不错了。”
  我靠在莫丽的肩上沉默。
  中考来了
  然而中考还是不可阻挡地来了。
  前一天,最后的动员会上,乔把讲桌拍得震天响,声音如雷:“各位徒儿,不考到最好誓不罢休!!”
  全班笑得快翻掉了。
  我知道,乔在调节气氛。就在课前,我曾与他在走廊匆匆相遇,他拉住我说:“第一名,不能给我丢脸,永远要第一的!”他的目光越过我,带着温暖的祝福和期待,我感觉得到。
  像变戏法一样,乔拿出一叠彩色的纸片来,说:“接下来我们什么也不干,大家每人一张纸,写下你此刻最想说的话,作为分手时给我的礼物。我会做成纪念册留着,留到你们老了再给你们看!初中生活啊,不能忘的。”
  有调皮的男生大声笑着说:“老乔,你怎么像一个女人?”乔往他头上用劲地一打,把那男生打得蹦起来。不过没有人会生气,当纸片一张张发到我们手中的时候,离愁别绪就在小小的教室里传播开来。大家的神情都专注极了,面对纸条一副拼命在想的样子,没有一个人不认真。
  我想了想,写下:“当旧的日子过去,当新的生活就要开始,当我们不得不和你说再见的时候,我最想说的是:我会带着你的祝福上路,永远争当第一,永远记得你这个好老师!”
  不一会儿纸条就都交了上去,乔把它们像洗扑克牌一样地洗了洗,说:“大家传着看看吧,别不好意思啊,看看同窗三年的同学都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乔会来这一招,大家尖叫起来。不过我真的要谢谢乔,让中考前这个本该紧张慌乱的下午变得多姿多彩起来。我敢打赌只有我们班才是这样,别班的学生此时一定是在被迫反复聆听着有关考试的种种注意事项。彩色的纸片开始在同学们的尖叫声和欢呼声中传来传去,我竟看到多米的那张,他写的是:“如果记起的都是快乐,我会选择记起。如果记起的都是烦恼,我会选择忘记!”
  这不是我印象中的多米。一张忧伤的字条,我拿着它,愣了半天。
  那天放学早,我们组倒霉,轮到最后一次大扫除。莫丽说她不等我了,早点回去,今天佳妮过生日,她还要去替她挑个好礼物。
  我做出一副哭相:“我就是这样被抛弃?”
  “哎呀,说什么!我倒是想请你一起去,可是怕你妈妈会不高兴呢,就要考试了么。”
  “快去吧。”我拍拍她,“玩得开心。”
  莫丽一走,多米就举着一把大扫帚站在我面前说:“她有事吗?怎么不等你?”
  “有事,”我点点头说,“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事!不过你要知道的是,不管什么事,都不关你的事!”
  “绕口令?”多米说,“说不定这是做最后一天同学了,还这么不客气!”
  “如果真是这样,”我说,“我一定大笑三天三夜作为庆祝!”
  “不会吧!”多米摸摸脑袋说,“我就那么让人讨厌?”
  “不然你以为?”我继续打击他,“我没说大笑九天九夜算是给你面子!”
  “你就不怕笑死?”多米一面说一面奋力地拖起地来,那架势,仿佛要把地擦破一层皮才会甘心。
  天公不做美,等我们做完清洁,天忽然下起雨来。夏天的雨来得急,谁也没有准备,我们组七八个人被困在教室里,大伙儿都说:“看来是舍不得我们走呢,在这个时候下雨!”
  多米说:“张学友有首歌叫《分手总是在雨天》,这个时候唱最合适!”
  “那你就唱唱呗!”有男生激他,“让这间教室永远都记得你的歌声!”
  “是啊!”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多米,你唱歌不错,反正现在也走不掉,你就唱给我们听听?”
  “唱唱也行,”多米看看我说,“ 在最后一天让你们知道我多米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看我,于是便扭头看着窗外。
  大家拼了命地鼓掌,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多米真的会唱,更没想到他唱歌其实是那么的好听,虽然台风不算太好,但歌喉却是无可挑剔的,不仔细听,跟张学友本人简直就难分真假:晨曦细雨重临在这大地人孤孤单单躲避
  又上了网
  转身刹那在这熟识的路旁察觉身后路人是你如一套戏重逢在这旧地而彼此不知怎预备一些叹气跟一串慰问和随便说一些赞美为何你眼光年月未变思忆怎么要再返旧年你说要走的一晚连绵夜雨也似这天总要在雨天也似这天总要在雨天逃避某某段从前但雨点偏偏促使这样遇见总要在雨天人便挂念从前在痛哭拥抱告别后从没再见是你的一切告别在雨天雨还在哗哗地下,打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形成一幅幅凌乱的画。多米将最后一句歌词唱得声嘶力竭:“是你的一切告别在雨天……”他的头昂得很高,脖子上青筋暴起。就在那样的歌声里,我忽然感觉我初中生活的最后一个黄昏充满了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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