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皇后 第二十九章

  尤其是第一次被人硬剥了衣袍洗身,半夜她趴在屋瓦上偷听,听见这两名婢女说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软绵绵的肉,也摸不到凸出的骨头,肌肉结实又有弹性,在大魏众女子间实在很难混下去……
  她低头看看自己被深衣包裹的胸部。时值冬日,料子厚实些,她轻轻压了太胸,又弹回来,她一直以为她很正常啊。她入下笔墨,走到窗边,观察路过的婢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薄薄一张纸……看来,她真的很难在大魏混。
  原来大魏男子相貌偏清秀细致,大魏女子更是弱柳之身,让她这种身形长相很……自卑。
  忽地,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视野,她抬头一看,笑道:「大公子。」
  「二小姐,时间到了。」他面容冷峻。
  她应了声「马上来」,立即回内室取刀,当她转出来时,乌桐生正在桌旁取起一张墨画。
  「这个……」她笑道:「大公子,我画得不甚好,让你见笑了。」
  「不,已是很好。」那语气虽冷,却饱含讶异。「我以为你不擅画。」
  「……」
  他又低头看见她的书信,一顿。「我以为你是白丁。」西玄有些小官员目不识丁是常事。
  「……」她嘴皮抽动。「我虽不才,但还有那么点小小的上进心。」
  乌桐生细细看着她的书法,令得徐达头皮微麻。她好像多了个师父……乌大少在西玄是文武双全,他已经盯上她的武艺,要再盯她的文功,她不如逃到北瑭或南临算了。
  「……二小姐书法不错。」笔透细致,已是中上之流,可惜细看之下,颇为神似宫中学士徐直,由此见,她曾有一度仿徐直仿得极熟。他入下,又拿起墨画打量一番,指着丽河上抱着李容治的男子,问道:「何以画我?」
  她唔了半天,才坦承道:「大公子来大魏后,当知男女有防。不止防,而且防得实在小家子气。若让人知道当下是我护着李容治,那就麻烦多多了,不是?」
  「……何以他抱着我?」
  「唔……想是徐达一时失神,不小心多画了双手搂着大公子,大公子切莫误会。」那日她确实觉得有人用力抱住她。不是李容治,难道还是鬼吗?
  人以为将死,紧紧攀住最近的人,那时她只觉这人抱她抱得死紧,差点把她憋死。
  所幸,大魏朝廷派出的护卫军早在边境守候,据说连李容治门下的奇人能士都混在其中,有侍卫高手冒死先行越过丽河通风报信,他们才来得及来救人。
  事后,那些亲眼目睹的人说,当时她护住李容治,眼见刀剑就要砍下了,那些护卫军还慢上那么点儿,是乌桐生长枪破空射出,一连穿透黑铁军,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二小姐。」他执着长枪立于庭院。
  「有劳大公子了。」她笑着。举起长刀与他交手。
  是她太不争气,来到大魏京师暂定下来后,乌桐生主动提出每隔两天切磋,以防她重蹈覆辙——白话点就是,李容治还没有登上皇位,既然她留在大魏,说不得哪天出去当替死的,还连累他,不如由他训练训练。
  他是严苛的名师啊!如果还在西玄,她肯定要抱着他大腿求他教她,以在西玄争口气,但,如今永别西玄,又何必练呢……
  她心神微地不专,感到他一枪刺来,虎口俱痛。她心知他看出她心神游移,立即凝神以待。
  大师啊!大师啊!这个男人可以训练出一骑打死也不倒地的士兵。这一练,要练四个时辰,正好错过午饭……她暗暗叫苦。
  乌桐生枪头直逼她的双眼。徐达一脚虚空飞踢,窜上庭柱,乌桐生轻而易举锁住她的踪影,枪身如影随形。
  进院的婢女见状掩住惊叫,尤其见她衣袖翻飞,露出臂膀,吓得花容失色。
  「徐小姐,太子府有请……」婢女结结巴巴道。
  哎,救命仙丹来了!
  李容治是个非常会做戏的人。
  据说,那一日回京师,他匆匆入宫,直奔病体微恙的老皇帝榻前,膝下行大礼,未有痛哭失声之貌,也没有久别重逢扑前抱父的举动,他就这么细细问着御医本身的医能,再问父皇病情,问着问着,嘴里虽是和气地上扬,一双黑眸已是微微转红,隐有莹莹之光。
  当场宫女见之动容,只道这个自西玄归来的民政终于难掩真情流露。帐后的老人也几不可闻的一叹。
  这般亲情不温不火,拿捏得宜,不虚不伪,她不得不暗自唏嘘。正因拿捏得宜,才更显李容治对亲父毫无感情。
  当晚,李容治匆匆带着另一名御医过来,着实吓她一跳。
  他清俊的面容隐隐有倦,明里让御医替他诊断水土不服,「顺道」替她再看看当日所服毒药是否全排除,这一诊上,他不时跟御医说「她眼力不佳」,「有损耳力」、「胃腹偶尔发疼」等征兆。她听得眼儿都直了,她以为她隐藏妥当,他……竟一一细心地看穿了!
  他匆匆来,匆匆走。
  没隔几天差人送信给她。她一看,不过是些嘘寒问暖的小事,她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回,只好随意写些的生活小事,结果他又回,害得她特地去买笔砚……
  据闻他天天毫不间断入宫陪伴迟暮老人些许时间,再学太子课程,待到入睡,也仅仅是合个眼,片刻已经天亮。他到底是腾出什么空回的?
  今日,她是首次到太子府,一见到李容治,她下意识打量他的气色,果然瘦了些,面色也不如以前那样健康。他察觉她的凝视,回以温暖一笑。
  「如果不是徐小姐冒死相救,今日早成一场空。」太子府的门客纷纷作揖。
  「哪里哪里,是殿下福大命大。」她还礼。当下她只是想,反正都已死过一回了,再死一次她敢民不怕了,何况,何况……
  她静静听着这些人讨论大皇子失德一事所带来的影响,以及其他皇子背后的势力的蠢蠢欲动。
  她听着听着,有点心惊了,原来大皇子失德是失在后宫里,为些,大皇子长跪在殿外,说是遭人陷害,可证据明显罢在那儿,老皇帝怎信……这些有损天威的丑事怎能外传,于是对外仅以失德两字代过。?
  这些人设了这么大逆不道的坑……她闭上眼,双臂环胸,充耳不闻。朝堂争斗就是如此,人是苦到下头人,在西玄不也一样?她跟头儿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不是吗?
  她又听得交杂的声调中,有道清浅浅里稍稍沙哑的声调脱颖入耳……
  李容治连日奔涌忙碌,早显疲惫。她发现他一带倦,声音就如那日在西玄小倌房里的黄公子一般……明知这男人作戏向来作得足,但偶尔还是会怀念起那段他衣不解带照顾她的日子。
  一口口喂着她喝药……
  一次次替摆妥被风吹起的长发……
  那双让她安心睡着的手……
  如果,如果他是真心的,那她就算一辈子过得浑噩也甘心。真相伤人啊,她心里苦笑。真相是,他需要用到她,真相是,她……还是找个小官吧!
  那种见鬼的相知相守她早已死心,现在她打算找个小官,尝尝男女情爱,她想她就不会再胡思乱想,半夜睡不着还会小小意淫李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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