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低着头,墨发曳地,遮住她所有的表情。她似乎又说了什么,徐回倾前边听边道:
「女儿不知此次生死结局,在此先拜别父亲……西玄人年命至多六十,徐直、徐回皆是英杰之才,有鸿鹄之志,届时必无心关照父亲,女儿一向无才也无志向,本想再过两年,代她们回府陪父亲共叙天伦之乐……如今看来,恐怕要留下遗憾了。」徐回代述至此处,听得徐长枫淡淡「嗯」一声,便冷声说道:「徐达说得是。什么天伦之乐,徐回想都没想到的。」
李容治撩过袍摆,半蹲下来,举杯到徐达唇边,轻声道:
「二姑娘,先前北塘王爷让我看过簪子,你的事我自会办妥,喝点水吧。」
徐达闻言,轻应了一声。李容治这最后的怜悯真真让她含笑而终了。她可以假装一下,其实昨晚那个黄公子是真有其人,而且还特地来送她最后一程……幻想幻想,苦中作乐一下也好,今日欢欢喜喜的走,来世才有欢喜的人生。
她不忍拂逆李容治的心意,唇瓣微掀,任着他慢慢灌着。
不知道是混着血水喝,或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茶水有怪味……有点药味?
顿时,她嘴巴微闭。
徐回瞄一眼那浮着些许白粉末的茶水,诧异地看向李容治。
李容治把茶水交给徐回,朝太医说着:
「太医请先到外头去等本王。待本王跟太师讨到人,便请你替本王诊治风寒。临秀,带太医出去,再去通报北塘王爷准备好簪子。」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太医怀里的药箱,一字一语站在徐达身侧清楚地说着。
他这话在暗示她,他也可以拿到药吗?徐达发着愣,下意识想抬起头看向他,却听得徐回道:「喝水。」她迟疑片刻,终是张嘴慢慢喝着。
临秀不动声色点头,请太医出门。
西玄二皇子狐疑地看向李容治,问道:「讨什么人?」
李容治微微一笑,自袖间暗袋抽出西玄皇室手谕。「本王将要回大魏,西玄陛下允本王带一名徐家人走。不,该说是,请徐家人护送本王回大魏。」
「胡扯……真是皇上的手谕?」
李容治呈到二皇子面前摊开,浅浅笑道:「陛下口谕,太子代写。」
二皇子抢过来细看,果然是太子笔迹。他面露刹那狰狞,咬牙笑道:「他手臂重伤,还能写字啊。太子现在……在宫里?」
「他正在宫中伴驾呢。」
二皇子面色一变,深吸口气,冷笑:「这真是太好了。小小一个秦大永岂能破坏他们父子的感情,太子手臂的伤,真是伤得太好了!想必伤重的三皇弟得知,心里定感快慰吧!」他来到徐达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看她。「徐达听旨!」
「……臣听旨。」
「昔日他是暂居西玄的大魏王爷,今日他是大魏太子。徐家向来是西玄倚重的左右手,从此刻起,你就是大魏王爷的徐家人,随他一块走,护他平安抵魏,不必重归西玄。但愿西玄、大魏永结秦晋之好。」
徐达猛地抬头。
西玄二皇子冷声道:
「皇上此令,便是要你不管有没有涉案,都可一走了之。大魏王爷好大的本事,居然就这么带走徐达。」他嘴角一扬,徵地弯身,在徐达耳边低语:「三皇弟素来得皇上宠爱,秦大永身边就你一人他老人家无法惩治,无论你有没有罪,他都不想再见你留在京师。有人以为这般就救了你,殊不知西玄人天性,失了根的浮萍只会痛苦一世。徐达,自此刻起,你永远被西玄放逐了。」
语毕,他又看向她那双失神的血眸,想起那幅古画里的人儿,心有不甘,拂袍而去。
三天后,天初亮,寒风凛冽,城门初开,回大魏的车队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出京城。
临秀见今日晨风实在过于寒冷,翻出银毛披风跟上其中一辆宽敞马车,他轻轻跃上去,半开车门,低声道:
「王爷,今天风大,说不得晚些时候天公会下起雨来,还是多披件衣吧。」他不由自主看向始终昏睡的徐达,又道:「要再加床棉被吗?」
李容治微笑道:「就再加床棉被吧。临秀辛苦你了。」
不辛苦,比起王爷压根不辛苦,临秀想这么答,但又及时改口,目光再停在徐达昏睡的脸上。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徐家姑娘是个美人……但美人也不能这么豪放啊,他有偷偷瞟向他家王爷伸入棉被的手。
他当然不会认为王爷是个等徒浪子,乱摸昏迷的姑娘,而是徐达自昏迷后紧紧拽着他家王爷的手……他不满的咕噜一声,又问:「是否要叫婢女过来了?」
李容治苦笑:「再等等吧,说不得晚些她就放手了。」
临秀闻言称是,忙着去打理了。
李容治将车窗的沙幔拢上,掩去寒气。微微阴凉的车里只有他与躺着的徐达,他目光落在徐达面上,伸出另只手替她拨开掩在面上的发丝。
左手暖烘烘的,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试着抽手,但她双手抓着死紧……她心里可知道抓的是谁吗?现在,在她梦里抓的是李容治,还是那个晚上名叫黄公子的小官儿?
即使是现在,看着她灰白的面容,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日鲜血淋漓的徐达。那样的血流如注,却强撑着一口气,全是为了……秦大永吗?
为了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秦大永吗?
平心而论,她没有威胁性,人也好相处,在利用她的同时,他也心怜她在西玄的处境。在不危机他的情况下,帮她一下,这两年算相处愉快,偶有遗憾。若是异地而处,也许彼此可以真心以待,但他自问,如遇相同的情况,是不可能为她冒死求药的。
将她自西玄带出来,实是冒险之极,他看中的,不过是她的……她的平顺罢了。一个连服毒搭到七窍流血都死不了的人,还不算福大命大吗?怎么西玄都没人看出来呢?
他又下意识的替她拨拨长发,心里将她那满面鲜血深刻惦着,难以忘怀初时见到的震撼。
那个秦大永究竟是怎么令的她掏心掏肺的?
倘若……倘若,她也能如此无私待他呢?
临秀在门外轻喊:「王爷,棉被来了。」他跨上车子,本要替徐达盖上,但李容治主动接过,盖在她身上。
临秀见状,轻声道:「王爷待这个徐二小姐真好。」
李容治眼儿微弯。「我待你不好吗?」
「也是很好。王爷待人人都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我怕徐二小姐清醒后会误会。王爷,那西玄诏令说的有些含糊,似乎有意让这二小姐成为王爷的人,但王爷曾说要遵从祖制,仅迎一后,万一她以为待她好是为纳她成妃,这……」
李容治一笑:「二姑娘万万不会作如是想。」他目波瞟到车柜上的小袋。当日她衣袍全是血,替她换下后,衣上暗袋里的物品全都取出,里头就有那一串同心结……
她的同心结,只想给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倌儿,却不愿给一个大魏的皇子。
临秀嘟嘟囔囔有退了出去。
这几天李容治都不曾熟睡过,就怕临时出意外。现下,他趁着车队出京时,闭目休息,被捏住的左手温暖无比,一路蔓延至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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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皇后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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