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身体复原能力比成年人强,没多久小邵邦便鲜蹦活跳了。反而是受了惊吓,又让雨水淋湿身体的父亲邵毓很丢脸地倒下。
「哈啾!」病得起不了床的男子看起来非常可怜。
「爸爸,喝姜汤了。」乖巧儿子小邦邦小心翼翼地捧着汤碗进来。
「姜汤?」邵毓一怔。才六岁的儿子已经会做这么复杂的东西了吗?好了不起啊。
「嗯。是安哥哥上班前做的。他说了,看爸爸醒来,用微波炉热一下,再拿给爸爸喝。」小孩子歪着脑袋,背书似的说。
「哦,谢谢邦邦,辛苦你了。」邵毓连忙接过。心里对安泰好生感激。
「安哥哥也说了,要让爸爸准时吃药,要是吃了药热度也不退,就要再打电话叫医生叔叔来看爸爸。安哥哥已经把钱留下了,叫爸爸不用担心医药费的事。病好了也要多点休息,不要心急找工作,安哥哥说他会想办法的。」
「这、这样啊。」邵毓涨红了脸。这个安泰大嘴巴,怎么跟小孩子说这些有的没的啊,害他在孩子面前丢脸死了。
「爸爸……」小邵邦忽然用圆滚滚的眼睛瞅着他,小脸孔露出担心的表情。
「怎么了?邦邦?」孩子的爸柔声地问。
「爸爸,你会病死吗?」小脸孔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咳、咳、咳……」可怜的邵毓被一口姜汤呛倒了,「不、不会吧。爸爸只是感冒,很快便会痊愈了,应该不会就这样死掉的。邦邦为什么要这样问?」
小邵邦眨眨眼,答道:「因为在爸爸昏睡的时候,安哥哥总在床前很紧张地看着你啊。安哥哥的眼神很奇怪,我还以为爸爸快不行了呢。」
「是这样吗……」邵毓出神。过了半晌,忽然感到半边脸孔麻辣辣地烧起来,连耳朵都烧红得透明了。
「爸爸?爸爸?」
听到儿子叫唤,邵毓才回过神来。
「爸爸,你怎么发呆了?是病情变严重了吗?」
「呃,不是,邦邦好孩子,不用担心哟。」邵毓一阵尴尬,连忙把话题拉开,「对了,爸爸生病这几天都没有照顾邦邦,邦邦过得还好吗?」
「很好啊。」小邵邦兴高彩烈地答:「安哥哥煮的东西很好吃,比爸爸煮的好吃几百倍!啊……」掩住小嘴。糟糕,说错话了。
「没关系。」邵毓微微一笑,「爸爸没用,只会做三文治,邦邦一定馋了很久罗。」
「爸爸做的三文治也很好吃啊。」小邵邦堆起讨好的笑容,忽然撒娇似的躲到父亲怀里,内疚地低说:「爸爸,对不起,我不会再闯祸了。也不会再离家出走。邦邦以后会乖乖的,在学校也会努力。」
「邦邦……」为人父亲的很感动,邵毓清冷的嗓子都哽咽了,「是爸爸不好啊,爸爸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就认定是邦邦的错,还迫你向老师道歉。邦邦,学校的事不要担心,爸爸会跟老师解释的。」
「不用了,爸爸。」邵邦仰起脸孔,露出可爱的笑容,童稚的声音得意洋洋地说:「安哥哥已经解决了。」
「安泰?」又是他?邵毓一怔,连忙问道:「安哥哥是怎生解决的?」
「安哥哥可利害了!」小邵邦眉飞色舞,一如说起自己的偶像,「安哥哥带邦邦去见校长,跟校长说了一大堆……嗯……什么老师们背地里拿学生的家事嚼舌根,泄了什么又犯了私什么权,伤害孩童心灵什么的,又背了什么家长的信任,还有会对孩子成长做成……做成……嗯……总之是安哥哥要他们负责,还对史老师他们大大的训话了一顿。」
是泄露和侵犯了私隐,伤害孩童心灵,背弃了家长的信任,还有会对孩子的成长作出负面的影响之类吧?原来安泰带邦邦到学校去讨回公道了,很像他的作风呢……邵毓低头沉思。假如换了由自己处理,一定会选择息事宁人的方法吧。他自小就是这样,怕事懦弱,尽管心里生气不满,但最后都为了人情或者其它理由而妥协。正因如此,邵毓对那些总是能够我行我素,或坚持原则的人,一向都很憧憬。
一定要很有自信心很坚定才能做得到吧,就像安泰那样……
「……史老师他们还向邦邦道歉呢。安哥哥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爸爸和妈妈的坏话。谁敢说,安哥哥会教训他们,爸爸……爸爸?爸爸你有在听吗?」孩子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唤回邵毓丢失的魂。
「啊?爸爸有在听。」
「真的?」嘟长小嘴。
「真的啊。」邵毓连忙陪笑。
「好吧,那爸爸快点喝完姜汤,再躺一会儿。安哥哥说了,一定要让爸爸多休息。」小邵邦老气横秋地说。
「好好好。」邵毓失笑。这孩子,现在什么都是安哥哥了。
◆◇◆
在儿子『监督』之下,父亲『乖乖』躺回床上休息。盖上严严密密的被子,邵毓没多久便坠入梦乡。到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看看枕边的闹钟,长短针指着七时三十分,是晚饭的时候了。
邵毓轻轻起床,发现客厅空无一人,反倒是厨房传来切菜声、食材下锅声,还有孩子清脆的笑声。
肉香味飘出来了。
『邦邦,碟子拿来。』男人豪迈的声音。
『是!』小邦邦敬礼。
『尝尝味道。』
『哇??好好吃喔。』粗壮的男人和幼小的孩子在厨房忙碌的身形,出奇地令人感到温馨。
邵毓靠在门框上,不知不觉看得呆了。
「咦?你醒来了?」安泰发现有人靠近,连忙回头展露一抹明朗的笑容。
「嗯。」邵毓也回以一个带点羞涩的笑脸。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看医生?」安泰问。
「已经好了。」邵毓摇头。
「感冒药吃过晚饭才吃吧,空腹吃会伤到胃。」
「嗯……」秀气的男子感动地垂下头。
安泰看着那截干净白晢的后颈不禁有点出神。原来……男人也会有那么干净好看的颈子吗?
「好香,你在做什么?」空气中飘着甜甜的饭香,让邵毓感到一股幸福的感觉。
「哎呀,不好,快炒焦了!」安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收括残局。
邵毓一笑,自动上前帮忙。
「哇,有蒸鸡蛋、清蒸鱼、肉片炒菜、还有鸡汤,好丰富呢。」
「做清淡一点东西,比较容易入口。」安泰挠挠脑袋,彷佛因为被称赞而感到不好意思。
「谢谢。」邵毓低声说。
「不客气,你先出客厅坐吧,别站累了。」安泰紧张地说。
「我又不是重病患,让我帮忙吧。」邵毓笑起了。
「这个……」安泰犹豫地说:「那请你把碗筷洗好,然后摆放餐桌吧。」
邵家父子高高兴兴地领命。
安泰也把注意力放回烹饪上。尝了一下汤的味道,加点盐调味,又再尝一下。
邵毓回到厨房时,刚巧看到他专注的表情。
「真好……」低喃。
「啊?」安泰一愕。
邵毓微微一笑,憧憬说:「有人为自己做饭的感觉真好。下班的时候家里的灯是亮着的,屋子里有热腾腾的食物香味,有人等候自己回家吃饭,或者有值得自己等待的人……我自小就希望这样了,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呃?你家不是这样的吗?」问题才出口,安泰已经后悔。
果然,邵毓神色一黯。
「我妈是职业妇女,从来不下厨。她和爸每天都加班应酬至深夜,每晚晚饭的时候,只有我和大哥,吃着佣人煮的东西。……美娜也曾经为我煮饭,可是后来……」待他下班,妻和孩子已经吃过,留给他的只有冰冷的剩菜。
「邵毓!」安泰忽然激动,「假如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每晚煮给你吃啊。
「看我说了什么傻话。竟然跟你抱怨这些有的没的。」不待他说完,邵毓拭去眼角水气,逃也似离开厨房。
◆◇◆
两大一小围着桌子默默吃饭。
刚才尴尬的气氛好像还在空气之中徘徊,邵毓一直无语地用餐。
「多吃点。」安泰挟了片鱼肉到邵毓碗中。
「谢谢。」柔和的声音,男子斯文地吃了一口,抬头,讶异地摸着脸颊问:「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吗?」为什么安泰这样盯着他看?因为之前的失态,邵毓由晚饭开始,一直表现有点儿拘谨。此刻,他不禁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在无意之中出糗了。
「不、不,没什么。」安泰讪讪地说:「你吃饭时的姿势很好看。」他从没看过男人吃东西这么秀气,不是带有柔媚女人气的那种动作优美,而是从内散发的一股文雅的书卷气。其实平时的邵毓也是,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恰如其分,那么的赏心悦目,充分表现他良好的教养。
「是、是吗?」邵毓感到耳根子微微一热,神情有点尴尬。
安泰这才发现他今天又失言了,男人都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称赞吧。
二人相对无言,默默拨着了几口饭。
半晌,安泰才重拾话题。
「咳,对了……」男人小心翼翼,恐防伤到某人的自尊,「你学会计的,一定很会管帐吧?」
「还可以。」邵毓点点头。一般的理账、税务、核数等等,都难不到他。
「那就是了。」安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你暂时还没找到工作,那会不会有兴趣替一些小型公司管理一下帐目?都是一些现金往来啊、成本啊、月结啊、还有报税。薪水不会太高,但每天看一下下便行。不行的话,每星期整理一次也可以,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男人的神情好像唯恐对方不答应。
「啊?可以吗?」邵毓当然很有兴趣。即使薪水很少,即使是暂时性的工作,但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延命的水啊,「请问是什么样的公司?」
「呃……一家是小型的室内装修公司,还有……」
「是你的公司?」邵毓的心沉下来,顿时感到一阵酸楚。因为担心他找不到工作,所以安泰便好心收留他吗?就像收容可怜的小猫小狗一样?他邵毓堂堂男子,竟沦落至此了。
「是的,还有一家面店,是家父的小生意。」安泰低声答,彷如做错事的小孩。
果然,不是他的店就是他家人的,而且帐目大约也根本不用整理,安泰只是想施舍他一口饭。邵毓默默地撩拨着碗里的饭粒。
「你别多心。我真的很需要帮助,之前负责管帐的是我妹,但她今年大三了,也没空管太多杂事。我对数学又不灵光,我的两个合伙人你也见过了,让他们管帐只会管出一团糟来。」
「……我不收薪水,工作就当是付你房租,毕业我们父子在这儿白吃白住已经太久了。」有点动摇了,倔强的男子低声说。
「邵毓……」安泰苦笑,他不是想这样的啊,这样的邵毓好像反而跟他疏远了,「这样不好,不能让你做白工。」
「……」邵毓无言,紧紧地抿着薄唇,摆出坚持的姿态。
「你这人怎地婆妈!」大吼一声,安泰生气了。他向来直来直往,若不是顾念到邵毓纤细的神经,他才不屑见鬼的说话转弯抹角,「接受一下别人的好意有那么困难吗?是男人的话就应该要坦率一点!」
「……你说的对。」邵毓低下头来,好像被慑服了。毕竟尊严不能当饭吃,再说,他的窘境在安泰面前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还以为会惹他生气呢。安泰大大松了口气,神情顿时温和起来,「我都替你想好,你可以采用弹性上班时间,只有把工作准时做妥便行。这样你可以继续找工作,也方便照顾孩子。假如你忙的话,也可以把邦邦寄放在公司里,在家我也可以替你照顾。」
「这样太麻烦你了。」邵毓低声说。
「一点也不麻烦!」安泰挥着手大声说,「就这样说定了,你也不必退学!」
「啊?」邵毓吃了一惊。安泰是怎么知道他要退学的?因为妻子跑了,晚上没人照顾儿子,邵毓已经缺了好几堂课,也的话有停学的打算。
「呃……我在你房间无意中看到的……那张退学申请表……」安泰讪讪地说:「我可不是故意偷看。可是我实在觉得这样休学的话太可惜了。只差一年你便拿到学位,这对你的前途很有帮助吧。你不为自己打算,也为孩子啊。」
「……」垂下眼睑。邵毓的内心一阵激动,已经不知多少年没人这样关心他,这样为他打算了。
「邵毓……你不是生气了吧?」安泰小心地问。
摇摇头,邵毓抬起晶莹的眼睛,轻问:「安泰……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爽直的男人鼓起勇气,「因为我」那世上最动人心弦的字句快要出口,安泰忽然感到一道明澄的目光射到自己身上。
呃……是小邵邦好奇的目光。这么一来邵毓也留意到了,儿子可是一直都在旁听的啊。
孩子纯净无辜的目光让两人一阵脸红耳赤。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安泰只好这样说。
「是、是吗。」邵毓讪讪地答。
「嗯,邦邦和安哥哥也是好朋友,那么我们三人都是好朋友罗。」孩子清脆的笑声天真而无辜。
◆◇◆
照着安泰的安排,邵家父子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
邵毓每星期到安泰的公司整理帐目三次,也兼顾一些文书和行政事务,其馀的时间则到处打打零工,或在家温习功课,追回之前落后的进度。
这天,邵毓下班,顺道从洗衣店取回送洗的衣服。
拆开纸袋,细心把衣物分开折叠好。邦邦的校服、自己的西装、安泰的工作服、还有安泰的牛仔布衣裤……刚开始上班时,细心的邵毓已自动自觉地,定时替安泰公司做采购补给,像买些啤酒零食和日用品什么的,后来,渐渐的便连家中的杂事也一起包揽了。
安泰这个人啊,说好听了是不拘小节,说难听呢,是邋遢。公司的书桌如果邵毓不抹,灰尘准积得可以在上面写大字。如果不用见客人,他身上一条牛仔裤可以整整穿一、两个星期不洗换。这些都叫有洁癖的邵毓受不了,可是自他忍不住抱怨了一次之后,安泰便改进了。现在不只衣服天天洗换,公司和家里也时时打扫。
安泰这人倒是粗中有细的。邵毓想着不禁微微一笑。
咦?扭扣掉了?看到手中那件掉了大半钮扣,已经快要不能穿的外套,邵毓心中忽然温柔牵动。
记得家中是有针线盒的。邵毓好不易容在柜子角落里找了出来,打开,拈起针,笨拙地穿好丝线,回想一下妻子从前是怎样为儿子缝纫衣服的,邵毓也凭记忆照样模仿。
文秀的男子不擅长做家事,也从来没拿过针,忙得满头汗才钉好了一颗扣子。
终于好了。邵毓剪掉线头,试试牢不牢靠,但没想到才轻轻一拔扣子便掉下来了。怎么会这样?男子露出困惑的表情,只好重新再做一次。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邵毓沮丧极了,这时的他不禁佩服起妻子来。美娜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出身,但自从邦邦出生后,她便不辞劳苦地学习,事事亲力亲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也许他欠美娜的比想象中更多呢。邵毓叹了口气。
「咦,在补衣服?」随着大门打开,安泰淳厚的声音明快地响起。
「啊?哎哟。」邵毓听见吓了一跳,握针的手一滑,失手截伤了自己的手指。
白晢的指头上浮现一颗血珠子。
「怎么这样不小心。」安泰冲上前,连忙握着他的手指放进口中。
「呃」脑海轰的一响,邵毓全身的血都往上涌,白净的脸登时红得西红柿似的。一个男人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已经够丢人了,还要被安泰撞见。被撞见也罢了,他又笨手笨脚地刺到了手。刺伤手也没什么,可是安泰竟然这样对他……
安泰瞄到邵毓尴尬的脸,才发觉自己行为……呃……有点变态。
「这个……口水可以消毒。小时候跌伤了膝盖,不都在伤口上涂口水吗?」大男人结巴地说。
「是、是这样啊。」邵毓乘机把手指抽回来,狼狈地藏到背后,「已经没事了,谢谢。」
「你、你在补衣服吗?」安泰急急扯开话题,可以垂眼一看,「咦?这是我的衣服?你替我补衣服?」不知怎地,心里有点感动。
「没什么意思的,因为钮扣刚巧掉了,我又刚巧有空,所以便想帮你钉上。」邵毓连忙解释。奇怪,明明是无什么事情,这么一解释倒是更暧昧起来了。
安泰体贴地,假装没看见他红透的脸。
「你忘了打结。」拿起成品一看,啊,不堪入目。
「啊?」邵毓一愕,恍然大悟。对啊,丝线没打结,自然是一扯就脱,「我真笨。」
「你理帐的时候很聪明。」安泰明朗地笑,很自然地坐到邵毓身边,接手他的工作。
安泰的手属于方形手,手指有点粗钝。可是干起活来却是很非常的灵活,不论是绘画设计图则的时候,做细致的木工的时候,还是现在。
不一会,钮扣钉好了。安泰咬掉线头。
「还有什么要补吗?」
邵毓想了想,干脆抱出一大堆掉线破洞脱扭扣的衣服出来。有他的,有孩子,但大部份是安泰本人的。邵毓知道如果自己不叫他补,安泰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是可以亳不介怀地穿着破烂衣服出门。
「那么多。」安泰看着小山也似的衣服咋舌,但也乖乖的,一件一件缝起来。
而邵毓,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男人干起针线活,多半有点儿娘娘腔。而且越是魁梧健硕的男人,拿起针线越是滑稽难看。但很奇怪,此刻的高大的安泰端坐沙发上,强而有力充满肌肉感的手臂利落运动,在爽快的动作下,小小的银针驯服地飞梭。而且看起来竟是半点也不难看,还有一种……很和谐的感觉。
是他的错觉吗?邵毓一直怔怔地看着。安泰在工作时神情总是专注而严肃的,无论是细心绘图,还是挥着汗做木工的时候,那张严厉得有点凶的脸总让人不敢迫视。邵毓在他的办公室工作那么久,从没像今天这般,在这样近的距离凝视安泰的侧脸。
此时夕阳西下,馀晖从窗外射进来,恰好在男人的脸上打了一圈光晕。淡淡的金光柔化了安泰过于硬朗,不够细致的脸孔,让他好像忽然好看了很多很多。
邵毓看着看着,不由得出神。
忙了一会,安泰眼睛累了,揉了两下,忽然发现身旁一道炽热的目光。
「怎么了?」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笑起来的安泰表情很孩子气。
邵毓脸庞一热,偏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利厉,好像什么都会做。」不管是公事家事还是照顾小孩,只是安泰愿意都能做得很好很细心,完全不像一个粗鲁的男人。
「不过是煮几味小菜,缝缝衣服。」被称赞的男人搔搔头,有点不好意思,「你不会觉得男人做这些很难看吧?」
「当然不会!」邵毓连忙说:「感觉很温馨呢。」以前他也没想过,一个大男人做起家事,看起来的感觉竟然是那么好的。
安泰笑得更是高兴。
「为什么你会做那么多?」邵毓轻轻的问。
「是我妈教的。」安泰笑答,「做家务、煮饭、缝纫也是。我妈是个很会做家事的女人。」
「哦……安妈妈很了不起呢。」跟自家母亲完全相反,邵毓脑海里马上浮现一个胖胖的,脸目慈祥的妇人。安妈妈应该是传统老式的母亲,身上常常有股油腻而温馨的味道,对孩子们的照顾无微不至。
「小时候老妈要出面店帮忙,家里便丢给我照顾罗,还有那个任性麻烦的小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安泰自豪地说。所以他可是很会跟孩子相处的,小邦邦跟他亲得什么似的。
「你家一定很温馨。」邵毓怪羡慕,只不知安泰的家人是否知道他的特殊性向。
「要来看看吗?」安泰突然的问。
「啊?你说什么?」邵毓愕然。
「我家。」安泰温柔地说:「能赏光来吃顿便饭么?」
「啊……」邵毓踌躇。说起来他替安泰家的面店管帐已经两个月了,但每次也是安泰把帐目带回来给他整理,他可是一次也没有拜访过安家两老呢。
「愿意吗?」安泰再问,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邵毓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嗯,什么时候?」邵毓点点头。是应该拜访一下安家的,他们父子毕竟受安泰照顾那么久了。
「就今天,带邦邦一起去。」安泰直性子,一向说做便做。
「嗄?今天?那么快?我都没心理准备!」邵毓跳起来。
「来我家为什么要心理准备?」安泰挑眉,一脸不解。对他来说,把邵毓父子介绍给家人,是理所当然的一回事。
「至少我需要时间买见面礼,也要理理发,准备衣服,我的西装还没熨好呢。」邵毓一口气说完,才发现安泰以奇怪的目光的盯着他看。
这……这……真是丢面死了。又不是热恋男女见家长,他又何必紧张得神经兮兮似呢。
「只要你肯来已经够了。」安泰莞尔。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在取笑邵毓。
而可怜的邵毓只好掩住脸孔,哀悼自己在安泰面前的第N次出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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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时代Ⅰ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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