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这道题谁做出来了?”数学课后,余君拿着课后发的练习到处找神人指点,“我怎么算来算去都不是答案?我觉得我做得很有道理啊,怎么会这样?”她戳了戳杨诚燕,虔诚的目光看着心目中的女神。
“我还没做,你问后面的何老师。”杨诚燕漫不经心地指指后排的何子皓。这位同学一向勤奋好学,尤其自称以数学和历史为强项,什么题目都做得出来,比老师还热心教导同学,人称“何老师”。
“你什么题目不会做?”何子皓转着笔表情得意地看着余君,“怎么?这次杨诚燕也不会做了?客气客气,你卷子拿过来我教你。”
余君切了一声,“何老师就是何老师,怎么做?”
那两人在那边拿着纸笔嘀嘀咕咕,杨诚燕托腮望着窗户想着事情。苏白是明镜的仇人,然后明镜爱上了苏白,苏白最重视的却是苏彩,而那个叫做苏彩还是绿彩的男人,到底死没死呢?如果死了,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并没有死,为什么明镜和他自己都以为他死了呢----除了苏白、明镜、苏彩之外,这个故事必定还有第四个,甚至第五个人,否则总感觉缺了一环,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前因后果……是崔老师吗?彩说崔老师把他打昏,他为什么要打昏彩?崔老师----像一个善良正直的好老师,会做出这种事吗?她在白纸上画了四个问号,这四个人,都是谜。
而她自己呢?她喜欢明镜,明镜爱上了苏白,要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不过她喜欢自己骗自己。
第五个谜。
“诚燕,你是什么类型的女人?”余君解决了那道数学题,突然转过头来问她,“浪漫型的,还是理智型的?”
“干什么?”她微笑问,“你说呢?”
“理智的吧?诚燕脾气好,对了我昨天放学看到第八街在卖护肤品,有分理智型女人和浪漫型女人的哦。”
“我是个浪漫的小女人。”她悠悠地说,眼睛仍然看着窗外。
余君扑哧一笑,诚燕这个女人,偶尔骗骗人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小坏。“你那个什么彩怎么样了?还有在读书吗?”
“呵呵,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好关心。”她笑笑,“你说要是明镜心里有别人,你会怎么想?”
“噗----咳咳……”余君呛了口气,“你怎么知道……”
“很少有事我不知道,”她有趣地说,斜眼看着余君,“你喜欢明镜嘛……很多人都喜欢明镜,又不奇怪。”
“明镜心里怎么可能会有别人?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哪会瞧得起谁……”余君咕哝,“我连和他说话都不敢,他好像对你还有点兴趣。”
“呵呵,他也许是对我的奖状有点兴趣,不是对我有兴趣。”杨诚燕说,“明镜心里真的有别人。”
“不会吧……”余君很失望地叹了口气,“是谁这么幸运,说真的我很难受,总之……不希望和明镜恋爱,希望他能一直都单身一个人,也让大家有点希望。”她怀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你看到了?他告诉你的?”
她叹了口气“我也很难受,”她举起手,“我对上帝忏悔,我骗你了,明镜心里没有别人。”
余君松了口气,笑着说:“我说怎么可能……明镜如果恋爱了,全校女生都要哭了。我会很失望很失望的,总觉得----一定要是一个配得上明镜的女生才行,一个普通女孩一定会让大家很不服气的。”她趴在桌上,“像诚燕这样的女生就行,头脑又好,人又坚强,不过城燕也是不会在高中恋爱的吧?你是好学生呢。”
“你觉得是这样的?”她很有趣地看着余君,“可能是吧,不过要是我一不小心喜欢上明镜呢?”
“那怎么可能?诚燕和明镜?”余君爆笑起来,“哈哈哈……虽然都很优秀,不过怎么看都凑不到一起去,像不同世界的人。”
“刚才不是说像我就行?”她扑哧一笑。
“那是说----像诚燕一样优秀----笨!”余君打了下她的头,“要上课了,还不换课本?”
下一节是明镜带的课,是英语课。
明镜高一高二的课都代,代的课都很简单,上课发放英语练习,做完了对答案,有问题举手问他。针对考试方向的重要课程都还是正式教师来上。上课以后,明镜发了练习,全班静悄悄埋头做题,只听到纸笔沙沙声响,像一群天真无邪的蚕在吃桑叶。
杨诚燕随便做了几题,托腮看明镜。明镜站在窗边,无框眼镜反射着窗外蓝天白云的清朗光线,姿态依然优雅绝伦,看不到眼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猜他仍然在想苏白、明衡以及相关等等,在想要如何断绝对苏白的感情,如何把苏白送进精神病院,以及苏彩到底是不是疯子,又究竟为什么没死……想着这些的时候,应该是很痛苦的吧?明镜脸上却很平静,犹如光洁平整的雕塑,没有半丝异样的表情。
窗外一个人影晃了一下,明镜推了一下眼镜,转身走了出去。杨诚燕看着那人的背影,是崔井崔老师,和明镜不知说了些什么,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她大吃一惊----苏白!苏白怎么到学校里来了?
明镜的表情依然冷静,和苏白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很快走了进来,“杨诚燕。”
她又吃了一惊,站了起来。
“有人找你。”明镜指了指窗外的苏白。
苏白找她?苏白认识她么?她走出门口,茫然看着眼前俊朗笔挺,表情沉稳的男人,“你是……”
“我是彩的哥哥。”苏白说,“你见过彩了,是吗?”
“嗯……”她点了点头,在她看来,并没有看出眼前这个男人有哪里异于常人,眼神深邃,鼻梁挺直,面貌俊美,他对年纪大一点的女性一定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有些事要和你说。”苏白说,“跟我来。”
她听话地跟在苏白后面,苏白熟练地转过走廊和楼梯,往学校展览室走去。她低头跟着,转过走廊的时候看了明镜一眼,她看见他一直看着苏白,眼里有种异样的光彩。苏白笔直地往前走,在明镜的目光中,他步履平稳,头也不回。
莘子高中的展览室在六楼。
苏白和杨诚燕走进展览室,苏白在写有“苏彩”名字的奖杯前停了下来,“你是在哪里认识彩的?”
“秀元商场。”她很安静地说,“彩在那里打工。”
“他又不是没钱,打什么工。”苏白的声音蕴着怒火,“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他叫你去他那楼里做什么?”
“他说----他是个早就死去的鬼----”她的话刚答了一半,苏白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彩没有死!他从来没有死!我不许你们任何一个说他已经死了!他会说话会走动,你都看见了,你都看见了怎么能说他死了……”
她用力推开苏白的手掌,“咳咳……他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早就死了,现在靠杀鬼猎取死魂存在,他说他不是苏彩。”
“他不是苏彩他是谁?他只不过是疯了而已,我会治好他的……”苏白慢慢放开她的咽喉,喃喃地说,“我会治好他的……”
“他说他叫绿彩,他不叫苏彩。”她平静地说。
“他受过惊吓,脑子已经糊涂了,无论他和你说过什么,都不要相信他。”苏白也平静下来,“以后不要再去见他,不要打听彩以前的事,我已经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以后彩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就是来说这些的?”她突然微微一笑,“你怕彩和我有关系?”
苏白没有回答,深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诚燕。”她说。
“你故意要和我作对吗?”他冷冷地问。
“没有。”她说。
“你要抢走彩----”他一字一字地说,“你要抢走彩是不是?我告诉你,彩是我弟弟,他永远是我弟弟!我会治好他,让他和我一样优秀一样有成就,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和我作对!”
她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苏白就算不是有谋杀癖,多半也有偏执狂,和苏彩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咬牙切齿焦虑不安的苏白,就想到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鬼的绿彩,他们是那么不同,却又那么相似。明镜说得真好,他们兄弟都有异于常人的气质,那双眼睛都和别人不一样。
苏白走了,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她居然挑衅了苏白----挑衅苏白的后果可能很严重,但在他说出“我已经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怒气冲了上来,开口就挑衅了苏白。彩……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在她心中,他是不属于精神病院的,就算彩是个疯子,也是个神智清醒的疯子。
苏白和彩不一样,苏白……眼神很浑浊,深邃的眼瞳深处是诡异的颜色,明镜也许并没有看错,要说疯,苏白比彩疯得更厉害,他才是该进精神病院的人。她看着苏白离开展览室,窗外又有人影晃动,她依然认得那人,那是崔老师。
回到班级,明镜不在班上。她的位置在窗边,随意往下一看,苏白正往外走,一辆黑色轿车在外门等着他,突然明镜从门卫室走了出来,拦住苏白,不知说了些什么,“啪”的一声响起,她骤然一惊----苏白竟然给了明镜一个耳光!他们说了些什么?一定不仅仅是彩的事,一定还有别的事----那些事,崔老师知道!抬起头来,她的目光和在窗外窥视的崔井的目光相遇,崔井叹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
她又站了起来,班里开始议论纷纷,不知道她又得了什么奖还是崔老师有什么新措施新方法要施展在同学身上,由或者是老师叫她去改作业?
“崔老师。”
崔井的表情很是古怪,稀奇地看着杨诚燕,目光中带着鄙夷、不可置信、怀疑、讨好和期盼,“彩在哪里?苏白告诉你彩在哪里了吗?你最近……见过彩了?”
她在心里淡淡地笑,不是说不要关心其他的事,只要关心好学习就好吗?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了呢。“见过了。”
“他在哪里?”崔井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表情非常复杂,“他还……他还好吗?”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对着崔井微微一笑,“如果崔老师告诉我你知道的故事我就告诉你他好不好。”
崔井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显然做梦也想不到学校里的优等生,最听话和温顺的杨诚燕会用如此平静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你和我谈条件?”
“嗯。”
“太荒唐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老师不愿意就算了。”她拂了拂头发,转身打算走了。
“等一下!”崔井有些手足无措,“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打了他而已。”她坦然回答,目光清澈,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诚燕,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很文静乖巧的孩子,有些事不是你能关心的……”
她淡淡地笑,“崔老师,你喜欢彩,对不对?”
崔井的眼睛突然睁大,“你----”
她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继挑衅了苏白之后,她又挑衅了崔老师,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个时候,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想知道彩的故事,又或许是为了能帮助明镜,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已经一脚踩在危险的边缘,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你已经知道了很多,是不是?”崔井问,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是明镜说的吗?”
“不是。”她看着崔井,“是我自己觉得。”
“我的确很喜欢彩,是老师对学生的那种喜欢,彩很优秀。”崔井说,“他的国际奖是我带着他得的,去芬兰领奖的时候是我带他去的,苏彩有多优秀,有多少全面的天才,我最清楚。”他叹了口气,“但苏彩的天才是有缺陷的,他的记忆力和想象力都属于超常,但和人交往的能力很差,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喜欢他的人很少。苏彩很优秀,但是苏彩行为怪异,不能融入群体。这种状况,苏白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他用不正常的方式溺爱彩,禁止他和同学交往,甚至限制他的行为,不允许他听从学校老师的指挥,总之……苏白要求彩永远在他的控制下,只有在他的控制下才安全。”
“后来呢?”
“我带着彩去芬兰领奖,苏白非常不满,但那时候他忙着处理其他的事,来不及阻止我带走彩。当我们从芬兰回来,苏白找到我,警告我离开彩。”崔井说,“他要我离开彩,否则他就杀了我。”
“哦?”杨诚燕说,“你信吗?”
“苏白随身带着一把小刀。”崔井慢慢地说,“一把淡青色刀柄的双刃刀,从他当年就读莘子高中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那把刀一直放在他裤子的口袋里。他说要杀我,我的确有些相信。”
“然后?”她慢慢地问,“随身带刀的人,很危险呢:你没有告诉别人苏白恐吓了你?”
“没有人会相信苏白恐吓我,”崔井苦笑,“他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那是他已经在国际银行工作了,前程远大,谁会相信他会为了我把彩带去芬兰这种事拔刀说要杀我?何况我又不是把彩带走了不再带回来,我把彩好端端地带回来回来了,他仍旧不肯罢休。”
“如果崔老师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事,为什么彩说你打了他?他说是你----打死了他。”她看着崔井,“崔老师……”
“我……”崔井张口结舌,神色非常苦恼,一个清朗优雅的声音在杨诚燕背后淡淡地说:“原来动手的人是你。”
杨诚燕蓦然回头,只见明镜倚着走廊站着,就在她身后两步之遥,他的左脸有轻微的红晕,因为眼神的冷静和倦意,那红晕显出微略的病态。她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转过头来,只见崔井的表情很狼狈,明镜淡淡地说:“你喜欢彩,高一六班的人谁都知道,崔老师你就不用狡辩了。生物组的课题彩根本不感兴趣,是你要求他一定要加入,成果是大家的,你却把奖杯硬给了彩。我知道因为这件事苏白对你很有意见,而说不定你为了逃避自己的感情,下了决心杀掉彩……”
“胡说八道!”崔井大吼一声,高一五班正在上课的学生顿时纷纷转头,奇怪一向和善的崔老师是怎么了?崔井硬生生忍住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压低声音,“明镜!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苏白纠缠不清!这件事我要是报上去,包管学校取消你的保送资格!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杀彩,你这么说是在诬告我!”说完这一句,他掉头就走。
“哼……”明镜慢慢地说,“杨诚燕,你该回座位去,期中考试不要退步了。”
“明镜,可以到操场走走吗?”
“现在是上课时间。”
“你陪我,好不好?”她静静地说,捋了一下头发,朴素的面颊在淡淡的日光下,显得润泽安详。
明镜第一次看了这个女生的眼睛,她平静、从容、温和。他很少注意什么人,除了苏白之外,但杨诚燕这个女生的名字他有印象,经常在学校广播里听到她获奖,而她又似乎长着一张很眼熟的脸。“你没当自己是个学生。”他淡淡地说。
“难道明镜真把自己当成老师?”她淡淡地笑,“你和我不过是青春期任性的孩子而已,偶尔作出些出格的事,都还可以被原谅。”
明镜光洁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举步往前走了。
他们走到了后操场,草场周边绿树环绕,天空很晴朗,十分漂亮清澈,让人心胸开朗,“我好像很严重的得罪了苏白和崔老师。”她说,“我该怎么办?”
“你想要保护苏彩。”明镜淡淡地说,“他们都以为彩是他们的,不管是自认为是的哥哥,还是自认为是的老师。你既然触动了他们心里的那根弦,说不定,苏白会计划杀了你,崔老师也说不定……”
“你怀疑崔老师也会杀人?”她笑了,“我觉得不会吧,崔老师是个好老师。”
“谁知道呢?”明镜抬头看清澈的蓝天,天空显得很高,飞翔天空的鸟显得特别渺小宛如蓝色大海中的一粒沙,在飞翔天空的鸟看来,地上的人也不过就是那样一粒沙而已。
“明镜……好像特别不信任别人。”
明镜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
“最近觉得自己很坏。”她说,“其是我一开始就觉得彩疯了,却始终摆出很相信他的样子,我说我相信他是鬼。”
她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明镜却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地说,“谎话说得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但是看着彩的样子,不忍心说他不是鬼呢。”她叹了口气,“彩像个永远长不大的漂亮娃娃,永远活在自己的梦呓里。要他承认自己其实没死,其实苏白就是无端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动物,其实他就是被人无缘无故地袭击,很残忍。”
“世界本来就很残忍。”明镜仍然淡淡地说。
“明镜不觉得我可恶?”
“杨诚燕,”明镜忽地停住脚步,清澈犀利的眼神透过眼镜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杨诚燕也停了下来,“我不过想知道,明镜是不是对自己的感情充满了罪恶感?”
你只是想问我是不是对感情充满罪恶感,却扯到信任扯到残忍扯到可恶去绕了一圈,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明净很少看不透什么人,杨诚燕,也许就是他看不透的一个----而且,她是个女生,这给人轻微的挫败感。“我……”明镜抿了下唇线,表情很是僵硬,“我……”他没有说下去。
“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喝醉了?”她反而有点笑,气氛像很轻松,就如散步擦过身边的微风,温和而不刺激,充满弹性,能容纳一切锐利的东西。
明镜仍然很久没有说话,她站在他身边,衣裙在风里轻轻地飘,一只鸟在旁边的树上叫,叫得特别响亮。“我问他为什么骗我说彩已经死了,”他突然说,“因为我……因为我……” 他又静了一会儿,“因为我一直对苏白说我爱他,我被他吸引,所以我要了解他的一切他要把他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因为我们是恋人。”
“你骗他?”她问,“你想知道苏白杀人的秘密所以你骗他?”
“苏白不正常地迷恋彩,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是个双性恋的男人……我猜对了。”明镜的表情逐渐变得淡漠和冷静起来,“但是做错了。”
“做错了?”
“苏白是个不可思议的疯子,发疯的时候很狂躁,但是他并不是没有安静的时候,”明镜说,“他不发疯的时候很绅士,他能出奇地体贴,他温柔的方式让人完全出乎意料,完全抵抗不了,我高估了自己……”他慢慢地说,“苏白温柔的时候,能把一座城市在烛光下轻轻地撕碎给我看……”
那是一种什么比喻?杨诚燕第一次听见有人会把温柔比喻成“把一座城市在烛光下轻轻地撕碎”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温柔?“很难想象。”她轻轻地说,“昨天晚上,你还是以恋人的身份问他是不是骗了你?”
明镜淡淡地说:“他发誓说彩已经死了他从来不骗我他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但是我却知道彩没有死,不但彩没有死,而且他在公司里还有其他情人。”他抬头看着天空,刚才那只如沙粒的鸟已经不见了,天空蔚蓝得十分遥远,“我为他烧了那本日记……”
明镜的语气是平淡的,越说越平淡,像烧成灰烬的心。像明镜这样花费了无数心血要为明衡报仇的孩子,烧掉了可以当作证据的苏白的日记,可以说他曾经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废弃了自己所有曾经的心血,为了苏白……也许他曾经相信过苏白,而苏白却很彻底地欺骗了他。这场恋人游戏里明镜输得很惨,虽然双方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他也许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他,也许知道,我说爱他都是假的。”
“所以昨天你喝了酒?”她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同情的表情。
明镜突然也跟着笑了笑,“酒是和苏白一起喝的,他很能喝酒,我酒量很差。”
“为什么喝了酒以后要吃安眠药?”
“别人喝了酒以后会犯困,我喝了酒以后头晕睡不着。”明镜淡淡地笑,“我不适合喝酒,但是苏白喜欢,我常常陪他喝。”
“啊,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喝?”她耸了耸肩。
“喝什么?”他看穿了她。
“喝茶。”她微笑,“和明镜聊天很有趣。”
“你是个很奇怪的女生。”
“呵呵,怎么会呢……”杨诚燕悠悠看着操场上渐渐多起来的同学,“呀,上体育课了。”
有不少学生发现了跷课的明镜和杨诚燕并肩散步,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她怡然微笑,并不避开,明镜依然和她并肩行走,一直走到教学楼电梯门口,“诚燕,”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谢谢你。”
“不客气。”她看着明镜乘电梯上六楼回办公室,自己转身去操场上课,脸上犹自带着微笑。明镜了解她的用意,但不明白她的情意。她的确是做个假象让同学们以为明镜正和她在一起,那就能掩护明镜和苏白的关系,只是明镜不明白她之所以愿意做这样的牺牲,是因为她喜欢他。
不想让明镜困扰,希望帮他一把,如此而已。
而关于彩,只是不想让那么单纯善良的孩子一直处在苏白的阴影里,希望救他。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简单,但事情却比什么都复杂,搅和在这样危险的关系里,也许真的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的事,但是她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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