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第五章

  他好想尝,品尝他那柔软的嘴唇,品尝他的味道。
  十三年前,他也曾经品尝过,他那柔软的嘴唇,他的滋味,年少的、清纯的、柔美的味道。
  那年夏天,他永生都难以忘怀的夏天。童年的蝉鸣是那么响亮,一直残留在内心深处。
  炎炎夏日,微风送爽。
  华思翔,十四岁,卓晓,十三岁。
  松湖小学,门卫室。
  "快跑快跑……"
  两个男孩飞快地从空无一人的门卫室跑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飞也似地跑出校门。
  窜上校门左侧的被无数脚印踩出的一条人为小径,互相扶持着穿过铁丝网,一溜烟往上跑,不一会了,就爬到了山顶。
  极目四望,山下一排排密密麻麻,尽是绿油油的茶树。
  "快拿出来。"
  卓晓兴奋地从书包中拿出自无人看管的门卫室中顺手牵羊"偷"来的一瓶啤酒,咧开嘴笑道,"打得开吗?"
  "看我的。"
  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颀长高度的华思翔,将啤酒盖搁在石块上,面不改色地以手掌用力一啪,瓶盖应声而落。
  "好厉害!"卓晓一边拍手,一边抢过去喝了一口,"哇,好苦!"
  他将啤酒猛地吐了出来,皱着一张小脸道:"还是可乐好喝。"
  "幼稚!"下了一个定语,华思翔仰脖灌下一大口。
  姿势又酷又帅,看得卓晓两眼发直。
  "我也要喝……让我喝嘛……"
  你来我往,不过几下,瓶底就见空了。
  卓晓的双颊已然泛红,华思翔虽然还是很镇定,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男孩,一瓶下来,虽然是啤酒,也微有薄醉。
  欢叫着冲入茶山中,一下扑在苍郁的茶树上,卓晓象只小猫般打了个滚,然后伸展四肢躺在修剪得如毛毯般平整的茶丛中。
  孩子的重量毕竟有限,茶丛虽然瘫倒下去一片,但还是象张水床般将两人晃悠悠地托起。
  满鼻都是茶叶芬芳的清香。
  "你喜欢她吗?"
  "谁?"华思翔转过脸,透过枝丛看着卓晓的侧脸。
  "叫什么……张可欣的,就是那个一天到晚追着你的校花,你不讨厌吧。"卓晓翻过身,压在华思翔身上。
  "没印象,谁会记得啊。"华思翔皱皱眉头道。
  "说谎!"虽然心里甜甜的,但嘴上仍不肯饶人。
  "你明明一直盯着她看,还经常跟她说话。"
  "没有的事。"华思翔断然否认。
  "老实交待,你到底喜欢谁?"卓晓用力戳着华思翔的胸口,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我都快被烦死了,那些女生见你和我比较要好,她们不敢直接来找你,就一天到晚缠着我不停地问你的事情,真是有够八婆,哼!"
  越想越气,戳得越用力。
  "你在吃醋吗?"华思翔微笑着抓住他的手指。
  "我才懒得吃她们的醋!"卓晓涨红了脸,可爱极了。
  "我喜欢的人啊……"华思翔慢悠悠地说道:"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小鬼,经常威胁如果不答应就一直哭给我看的讨厌鬼。"
  "嘿嘿……"卓晓傻傻地笑着,酒气全喷到他脸上。
  "我喜欢你……"
  他觉得有点头晕,就干脆整个人都趴在华思翔身上。他的胸膛好结实,按一按还有弹性,随着呼吸一上一下起伏着……他把小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在那里蹭呀蹭,觉得好舒服。
  "看到那些女生来找你说话,我心里就好嫉妒。以后不准你跟那些女生讲话,连笑一下也不行。"
  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留恋地再蹭几下他的胸膛。
  "我也喜欢你。"
  华思翔轻轻道,抱紧他,他柔软的头发拂在他的颈部,有几丝掠过鼻尖,麻麻痒痒的,好想打喷嚏,但他忍住不动。
  清风、鸟语、茶香,还有……那透过茶叶看上去嫩绿色的太阳。好舒服,全身都快飘浮起来的感觉,象是在天堂里飞翔。
  "你打过波儿吗?"
  良久良久,卓晓突然抬头来,看着华思翔道。
  "打波?"
  "就是亲嘴啦!KISS!电视上经常演的呀!"
  "没有。"
  "我也没有。"
  "那……"卓晓偷眼看着他,"你想吗?"
  "想。"华思翔盯着他。
  "那你想不想吻我?"
  "想!"
  "那……"卓晓一咬嘴唇,"那你就吻好了。"
  说罢,他便以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猛地闭上眼睛。
  对方只是闭上眼睛,一副任由他宰割的模样。那么,该如何下手呢?难题落在了华思翔身上。
  很显然,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两个都是白纸,没有丝毫经验。口好干,他咽了一口唾沫,微微撑起身子。
  该怎么吻呢?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拼命调动一切他在电视中看来的谈情说爱的画面,他屏住呼吸,胸膛上下起伏,一点一点地凑近他那吹弹欲破般的柔嫩脸颊。
  "好痒……"卓晓突然睁开眼,笑了起来。
  原来是他的头发拂到他的脸颊。
  华思翔却发觉他声音里的颤抖,才明白他是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比他还要紧张。
  这点认知让他稍稍感觉轻松了一点。
  对准目标,他把自己的嘴唇叠到他嘴唇上,先舔了一下,见他闭着眼睛,没有拒绝,他胆子大了点,又深入了舔了进去,却意外地碰到了他的牙齿。
  "好痒……"卓晓又轻叫道。
  这次他是真的痒,因为他温热的舌尖在他唇上游移,就象小蚂蚁在爬一样。
  他一张嘴笑,却令他的舌尖无意中滑了进去,双方舌尖相触,两个同时一震,仿佛被电流击过一般。
  两人都吃了一惊,却又有些领悟了原理,原来是这样的!
  于是两人同时张口嘴,这下华思翔的整个舌头都毫不客气地探了进去,遵循着本能的感官召唤,虽然那时候还根本不懂这种感官召唤便是"快感".
  象所有纯真的孩童一样,永远只忠实于自己最原始的反应。
  他的轻挑着他的,追逐着他的,渐渐熟稔了之后,他用力卷住他的,象舔一颗柔糖一样舔着,不停吮吸着……
  两人忘情地滚躺在茶丛中,不知吻了多久,只觉满嘴都是对方的味道,整个口腔都充满彼此的唾液,感觉好甜蜜。
  吻累了,就稍稍停下休息,互视着轻笑,然后继续接吻……一直吻到天黑,两个人才手牵手,意犹未尽地回家。
  那年夏天,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夏天。多么美丽的夏天,可惜它已经过去,而且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有。
  但他会记住,永远记住——他品尝过他嘴唇的味道。他拥抱过他,抱着他纤细的身子,吻着他柔软的红唇,在那双清亮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眼眸,他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时他的心里是满溢满溢、几乎要流淌出来的甘甜和幸福。
  曾经,他是多么幸福!
  * * *
  固执的铃声,在室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没有人接听,现在是凌晨五点。
  终于……
  "华思翔,是哪位?"
  简洁意骇的回应,一位满脸倦容的男子拎起话筒。
  "什么?"他脸色大变,"好,我马上来。"
  迅速穿上衣服,拿起皮夹及行动电话,冲到门口,华思翔又突然回身,静静走到卧室前,推开门。
  卧室的床上,被褥微微隆起,黎明的曙光微微照在他的脸上,一付熟得很沉的样子。
  他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音地关上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松湖医院,加护病房。
  气氛紧张而凝重。
  示波器上跳动着微微的心脏电波,幽绿的光芒昭示着一个生命的延续。医生、护士来往穿棱,不停地以各种仪器在病人身上注射着什么。
  天色渐渐泛白,云层的顶端跃升出一道红霞。
  "我给他打了一针,还可以撑一些时候,好好把握时间吧。"最终,主治医生以遗憾的口吻说道,同情地拍了拍华思翔的肩膀。
  护士们纷纷撤去,最终只剩下他,和他的父亲。
  华思翔默默凝视着自己的父亲,一天一天地,死神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他的身躯。
  黑色的阴影已然罩上了他瘦骨嶙峋的脸颊,与雪白的床单形成强烈对比。
  难道,再怎么挣扎,也挣不脱命运最终的宿命?
  "一个好长的梦……"
  华子然微微睁开眼,视线与他相对,淡淡一笑,"我差点还以为自己再也醒不来了呢!"
  "你醒了,爸爸。"华思翔坐到他身边,眼眸深处藏着忧郁,眼角眉梢透出浓重的倦意。
  好不容易才见面,难道,又要马上失去了吗?
  "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很没精神的样子。"
  华子然以慈祥而淡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很好。"华思翔笑道。
  "在我面前,就不用掩饰了吧。"
  华子然叹道:"你其实一直都不快乐,我看得出来。"
  "……"
  "如果能够跟他在一起,可能你会多少快乐一些吧,唉,也许当初我真的不该干涉你们。"
  华子然欲坐起来,华思翔连忙给他垫好枕头。
  "虽然我爱的也是男人,还为了他抛弃你们母子。但正因为我受过这种痛苦,那种尝尽他人白眼的生活,所以才不希望你走上一条我的老路。小翔,不会怪我吧!"
  "不会,你也是为了我们好。"华思翔摇摇头。
  "你向来都是那么孝顺,那么听话。其实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要干涉你们俩的事情?明明知道你那么喜欢他,他那时也很喜欢你,却硬要叫你离开他。"
  "不,爸爸。"华思翔深深看着他,"你说得没有错,我不应该拖他下水。"
  "小时候,我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跟妈妈争吵,为什么你们都看起来那么痛苦,尤其是你。虽然那时我年纪还小,但我能感受到,你其实非常非常难过,你甚至从来没有开心地笑过一次。"
  他的眼光转向窗外,那道红霞已然映红了天边的云朵,红日即将喷薄而出,一片盎然的生机。
  "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一条不归路,因为你爱上的,是你不该爱的人。
  "你和他,将会没有明天。"
  万丈金光,红日喷薄而出,宣告新一天的来临。
  他和他,也同样没有明天!
  怎能忍心让他痛苦?所有的苦难只应出现在他一个人的梦境中,反反复复!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爸爸,我们去美国吧!"
  "傻孩子!"华子然笑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不要太执着。没有什么能够长久,感情尤其如此。
  "当初不顾一切跟他走的时候,虽然也想过自己很可能会被他无情地抛弃了,不过我还是不后悔,但是下辈子,我也绝不会这样做。
  "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天长地久,更不用说同性间的爱情了……"
  华子然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试着放下一些包袱吧,还有,可以的话,去把小拇指治好吧,不要再保留这个痕迹了……
  "不要再呆在这里,也不要再回来,好好找一个人去爱,或者接受一个爱你的人……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希望小翔,你能够幸福。"
  幸福——一个多么幸福的字眼。
  到底什么才是幸福?
  难道幸福不是幻觉?
  幻想着他仍如当初一样,躺在自己的臂弯,两个人开怀地相对而笑,却全然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笑。
  如果真有过幸福,那幸福也只是一刹那掠过的片断。一块一块的碎片记载着每个闪光的瞬间,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照亮他灵魂深处的空虚,却在梦醒的时候,如泡沫般消失于无形中。
  曾经,他真的是在他怀中啊!
  这——不是幻觉!
  "好的,爸爸。"
  强仰心中的酸楚,华思翔回报以自己的父亲同样淡然的微笑。
  父子俩心意相通,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看窗外变幻无数的美丽云朵,和那被红日渲染得分外活泼的景物。
  松湖镇深秋的黎明,是一个灵性的黎明。
  它会悄无声息地潜入你的心底,将每一寸美丽的景致都影片镜头般悄悄摄取下来,在每个回忆的瞬间,再悄悄潜升,每一寸画面,都带着永不褪色的美丽。
  即使死亡,也无法损伤的永恒的美丽。
  * * *
  时光倒流。
  松湖小学,校门外。
  "等等我,等等我……"
  "有人在叫你。"
  可爱俏丽的女生拉了拉身旁男友的衣袖。
  帅气的男友一脸不悦地停下脚步,此时一个长相普通的男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
  "华思翔……"卓晓喘着气道,"这几天你怎么回事?怎么都不理人?叫你也不应,早上也没见你。"
  "我很忙。"华思翔板着脸道。
  "她是……"卓晓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华思翔身边的女孩。
  "我新交的女朋友。"
  "啊?"
  "所以很忙。"华思翔牵起女生的手,"我们走吧。"
  只剩下卓晓呆立在原地。
  夜晚,很有耐心的敲门声一直轻轻持续着。
  "你到底有完没完?"华思翔猛地拉开口,门外站着泫然欲泣的他。
  "你为什么突然变了?"
  "我没有变。男孩长大了,自然要交女朋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可是……"泪花在他眼眶打转,"你曾经答应过长大会一定会娶……"
  "那是小时候开的玩笑,你懂不懂?"华思翔握紧拳头,咬牙道:"两个男生,根本不能玩过家家。新郎是只能是男的,新娘只能是女的,只有这样才是对的!"
  "那你以后就再也不来找我了吗?"
  "班上有很多漂亮的女生,你找她们去玩吧。不要再缠着我了。"
  舌尖几乎被咬破了,从口腔中传来血的味道。
  他狠下心来,关上门,把他推远。
  从此,好几次看他孤零零地上学,心里也觉得难过,但是硬是忍着不去找他,偶尔在路上碰到也是一脸视若无睹的样子。
  几个月下来,卓晓的身边渐渐多了玩伴,其实他脾气好,人又单纯,一直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不象他,同学们向来是以敬畏的眼光看他。
  于是他放下心来,只是当他经常无意中在校园看到他和朋友谈笑风生的样子,便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他是不是还记着童年的山谷,满天的风筝,夏天的茶丛……
  然后便是最终的决裂。
  他再一次找他,借口有女生向他示爱,却被他冷冷地以"那就答应啊"彻底地寒了心。
  "我讨厌你!"
  随着他最后的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划下了终点。
  此时父亲已与一个男人私奔离家,而母亲受不了小镇上熟人到处指指点点,匆匆帮他办理了转学手续,第二天,便带他离开了松湖镇。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他,整整十三年。
  凡此种种,恍若一梦。
  他也曾经想过千万遍。早知道会这么痛苦,就任性一点,把他留下来好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把他强拉在自己身边,一步也不离开,就算要掉入地狱,那漫长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也硬拉着他一起相陪走下去,即使明知会伤害他、会束缚他,也要不顾一切,把他留下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不能!
  他怎么能够?他……做不到!
  * * *
  风,猛然掠过,杂草一片哗响。
  往前一步便是悬崖边缘,下面陡峭的荆刺丛生的谷地,脚步缓缓停住,男子仰头望着远方的风景。
  山峦相迭,此起彼伏。
  几朵云点缀着山顶,缓缓飘浮。
  风吹拂着他额前的散发,吹起他的外衫,不停往外拍打着……
  站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脚下是虚空的世界,心里象是裂开了一个大胸,持续有什么东西从那洞口流出,而那个洞也越扩越大,越来越深……
  ……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吗?爸爸……
  他望着远方山脚下的的城镇,一片灰瓦白墙,零星有绿荫点缀其中,间歇有汽车飞掠过的身影,一晃即逝。
  他痴痴地凝视远方,眉心的刻痕,越来越深。
  往事也如阳光下的影子般,飞掠而过……
  光影斑驳,黑白交错。
  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挣扎着扑腾……
  "华思翔!"
  背后传来焦灼的惊呼声,他回过头……
  一双清亮的眼眸,挟着无比耀眼的光辉,猛然撞入他的眼睛。
  "你站在这里干吗?"
  惊惶失措的声音,一下秒,他猛地被他用力扯下几步,重心不稳,两人齐齐摔倒在草丛中。
  "你怎么来了?"
  华思翔微微皱眉,坐起身,看着因剧烈奔跑而脸红气粗的卓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悠悠荡荡,尖锐而刺耳。
  "我,我接到刘叔叔的电话……就马上赶到医院,但你却不在。我一直找不到你,突然想到这里……就赶快跑过来,没想到你真的、真的在这里。"卓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原来他还记得这里!
  华思翔只觉胸口一窒,但嘴上仍是淡淡道:"虽然有点荒凉,但这里的风景挺不错的。"
  "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卓晓深深看着眼前仍在勉强笑着的男人,"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伯父,听说他走得时候很安详。"
  胸口,一下子被那种正在扑腾的东西撞中了!犹如白鸟折翼而坠,逝若流星,离心般的剧痛瞬间扭曲了他的脸颊。
  "不!"华思翔突然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华思翔……"卓晓畏怯地看着他瞬间阴沉的表情。
  "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卓晓茫然摇摇头。
  "艾滋病。"
  艾滋病!
  人人谈虎色变的绝症!
  茫然的眼眸猛然睁大。
  "我除了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外,没有任何办法。我没办法……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喃喃低语,哽咽着捂住脸,本来就痉挛的胃部抽痛得更加厉害。
  突然,有一只手在缓缓抚摸他的头发,他掌心的温暖,仿佛一直可以熨烫到心里。
  他的手,穿过他的发,穿越了他的心。
  他握紧那只手,紧紧抓住,将它贴到自己的脸颊上。
  "不是你的错。"卓晓柔声安慰他。
  "爸爸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洒脱,但我知道,他经常在半夜三更睡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可我,却根本帮不了他。"
  这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付出的代价。
  这代价,太过沉重,太过痛苦。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是我们以前放风筝时经常来的,不过现在都没人来了。"
  温柔的声音,一点一滴渗透到心底。
  "还记得以前,我总是追着你,大叫着要当你的新娘,真是很可笑,对不对?但在当时,我是很认真的,因为没有人会比你更对我好。你甚至为了我,还留下了这个疤痕。"
  他的手指,一直轻轻抚触着自己的右掌,还有右掌那蜷曲的小指。
  心中的空缺,好像被什么填满了……
  华思翔缓缓抬起脸,凝视着他。
  眼前只是一张很平凡的脸庞,除了双眸颇清亮和笑容十分温和外,其它样貌都很普通,没有任何惊人之处。
  可就是这张脸庞,哪怕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即使在茫茫人海中,只要一眼,他就可以认得出来。
  就是这张脸,在自己心里刻下了永恒的痕迹。
  ……还是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吗?……
  他缓缓俯下身子,很慢很慢……一如电影中的慢镜头……
  如果他想推开自己,有的是机会,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轻闭上眼睑。
  然后,他将唇轻轻盖上那片朝思暮想的嘴唇,软软的,凉凉的,甜甜的,温柔的……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颊流动,是眼泪吗?
  这一次,他不再是十三年前蒙懂无知的少年;这一次他脆弱不堪,一生的坚强都已消磨殆尽,无法再象以前一样,强装沉默。
  他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
  他粗暴而饥渴地品尝着他的嘴唇,他毫不怜惜地啃咬着他的下唇瓣,让他发出既痛楚又愉悦的喘息,他的舌头强硬地顶入他的口腔,攫住他又湿又软的舌头,拼命吮吸……
  他贪婪地吞咽下他的唾液,他品尝着他口中清香的味道,他变换着各种角度不停地亲吻着他,不放过他口腔中的每一寸角落。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中熊熊燃烧,四处闪烁的火芒象漫天的流星雨,不断从胸腔中溢出,飞溅到相互拥抱的两人……
  他感到全身都被那美丽的火焰所笼罩。
  他闻到自己胸中炙烧的强烈气息,那令他都感到吃惊的强烈渴望,他看到他眼中清亮艳丽的火苗,那双完全管不住自己的手不可遏制地在他的全身抚摸。
  欲火啊!那是欲望的火苗!
  像飓风一样的火苗在两人四周熊熊燃烧,越烧越烈,越刮越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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