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9

  「你该不会是爱上坏女人了吧?我担心你对这种诱惑好象没什么免疫力。」
  「这是我自己的事。」
  妹妹把没吸到几口的香烟捻熄。
  「我介绍的对象起码比你现在的恋人要好。」
  自己没说过有恋人,妹妹却一口断定,然后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松下。
  「你没有办法抬头挺胸地把对方介绍给家人的话,一定是心虚吧?」
  一想到被妹妹知道的时候,松下的背脊都凉了。整个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她怎么会知道的疑问。
  「哥,你有把要去赴约的事告诉恋人吧?」
  一时之间无法编织谎言的松下只能暧昧地张口结舌。
  「真由美说她看到你的颈口附近有吻痕才知道你已经有了恋人。我最讨厌这种做给别人看的没水准女人。」
  松下想起那天恋人帮自己穿衣服时解开第一颗扣子的事,或许正如妹妹所说是给对方警告,也或许只是偶然。但是想起当时他那不自然的表情,松下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没想到一向冷静的他居然也会搞这种小动作,松下在吃惊之余也觉得高兴……。
  在他回到座位之后,两人就结束了尖锐的对话。在妹妹口中被称做『没水准的女人』,正对着她笑说『待会儿准备去哪里』。
  由于妹妹提出想多喝一点酒的要求,于是三人就到了一家饭店的鸡尾酒吧。明天就是研修会了,若妹妹喝得这么猛的松下不禁担心起来。还有点酒量的恋人也陪着妹妹小酌几杯。
  松下凝视着窗外的夜景。因为南面全都是玻璃窗,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可以享受到神户的夜景。
  「今天一整天独占小男生的感觉真好。」
  虽说是醉了,松下还是为如此大剌剌表态的妹妹感到汗颜。趁她到洗手间补妆的时候,松下附在恋人的耳边轻声说『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陪她了』。恋人随即微笑摇头。
  才晚上十点就喝得大醉的妹妹,负起搀扶她任务的松下踏上归途。她在车上虽然坐不直,幸好下了车后就能独自行走。洗完澡,素着一张脸出来的妹妹再丢了一句『明天早上七点叫我』之后,就倒在恋人的床上呼呼大睡。
  妹妹一旦断电,家中又恢复平时的静寂。先洗好澡的松下在寝室等待着恋人的来到。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就听到敲门的声音。洗完澡的他脸色绯红。
  「你喝了不少啊,没事吧?」
  他缓缓摇头。
  「没事,我的酒量还不错。」
  他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或许脸有点红吧!」
  果然站在门口的恋人怎么都不走近松下身边,接着居然说出『我就睡沙发好了』。
  「你不想睡在我身边吗?」
  他吃惊地回答不是。
  「我身上有酒味。而且你又不喜欢喝酒,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味道…………」
  知道他是体贴,但是对现在的松下来说并没有必要。
  「请到我身边来。」
  松下急迫的声音让恋人慌忙走近。松下拉他过来后把脸埋在他的腹上。
  「……你是故意的吗?」
  恋人一脸疑惑。
  「我去赴约的时候,你是故意帮我解开第一颗扣子吗?」
  恋人的脸霎时红了,表情也从尴尬转为欲泣。
  「你是故意要让对方看到我颈上的吻痕?」
  「……不是。」
  他颤抖着声音否认。
  「真的不是。」
  他垂下眼睛低语,然后尴尬地否认。他说他不是故意的,松下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是相信自己的感觉还是他的否定?闷闷不乐的松下越想越生气。如果恋人是因为嫉妒而解开自己的扣子无所谓,嫉妒是爱情的证明,不管多么恶质的行为松下都觉得高兴。但是他为什么不肯老实承认呢?他想要一个人置身事外地保持冷静吗?
  「你为什么说是单恋?」
  知道松下是指自己在餐厅说过的话,他轻咬着下唇。
  「对方是我吗?」
  恋人苦笑着说除了你还有谁。
  「那你为什么……」
  他轻轻拉开松下拥住自己的手,然后坐到他身边。
  「在到这里来之前,我以为只要能到你身边一切就会顺利。」
  他淡淡诉说。
  「但是现实和想象不同。为什么你不能了解?为什么不能让你知道?彼此的感情没有交流的感觉就跟单恋一样……」
  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身体似乎有点僵硬,他深深叹息。
  「你常说怕我会腻还是讨厌,但是我也怕被你讨厌啊!你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情绪清楚说出来的人,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忽然生气还是不高兴。」
  诉说不安的虽然是恋人,但受到重大打击的却是自己。在从前放弃数学的那段期间里,他知道自己有多渴望回到那个世界。有些东西只要花时间就可以争取得回来,不过恋人不同,失去一次之后就没有下次,就等于永远的消失。
  「搬来这里之后,我尽量提醒自己别失了分寸,怕会让你觉得我很烦……常常看你的脸色揣想你高不高兴……」
  松下把他拉过来亲吻。恋人的口腔里虽然还残存着酒味,但他不介意。在伸手抚摸他肌肤的同时,也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今天不行……」
  「为什么?」
  虽然昨天和前天都做过爱,但他却连一天也无法忍耐。而且,无法忍耐的可能不是身体,而是心,是渴望被爱的心。他希望恋人温柔的身体能抚平自己的不安,想知道除了我爱你这种语言之外的东西。
  恋人看了门口一眼。
  「你妹妹在啊!」
  「她不会不敲门就进来,如果你担心的话就上锁。」
  恋人神情困惑。
  「但是……」
  他踌躇几秒后低声说:
  「要是被她听到的话……」
  「她醉得那么厉害,不是太大的声音根本不会醒。」
  他当然明白恋人不愿意的理由,但松下心中的不安更基于被妹妹知道的危机感。看着恋人迟迟不肯点头,松下焦急地摇晃他的身体。
  「你是拿我妹妹当借口,其实是不想跟我做吗?」
  「这不是想不想做的问题……」
  无视恋人意愿的松下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对方的抵抗也只是刚开始,等到全裸之后就放弃了。松下把所有的不安和珍爱都灌注在他体内。虽然对自己单方面的发泄感到心虚,但是发现恋人勃起的身体弄湿了自己的腹部,而在他没有拒绝的亲吻里感到原谅。当松下从背后进入时,恋人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后把脸埋在床单里压抑声音。
  行为结束之后,松下也没有从恋人的体内离开。已经没有力气勃起的分身,仍旧在温暖的窄道内恋恋不去。在做的时候对他充满了强烈欲望,然而在结束之后剩下的只有后悔。恋人虽然有反应,却绝对称不上积极。
  「尚史。」
  松下轻抚着恋人的头发,他却还是把脸深埋在床单之中。察觉出他似乎不高兴的松下这次滑到他的面颊。不料恋人却别开脸,如此明显的拒绝足以将松下推落绝望的崖底。他从来没有被如此拒绝过。想到恋人是打从心底厌恶着自己,松下就觉得心口一阵绞痛。拒绝足以夺走勇气。松下连触碰他都感到害怕。他抽出自己枯萎的分身与恋人保持距离。他在与恋人没有任何接触下面对着墙壁。
  完全没有睡意。要是睡着的话或许下次醒来时他已经不在身边,或许他会丢下这个悲哀的男人离去也不一定,要提出分手也不能怪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自己不在恋人抗拒的时候留一点余地呢?当松下确定自己肯定会被拋弃时,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与其要过着没有他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或许被恋人拋弃就想寻死的男人太傻,但是……一定没有人可以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当松下压抑声音啜泣时身旁有了动静,想到恋人终于要舍自己而去时他捂住耳朵,完全不想听到他离去的声响。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指摸上自己的眼角时,他才惊讶地松开手。抬起头来正好迎上恋人凝视着自己的眼光。
  「你为什么哭呢?」
  气他明知故问的松下遮住脸缩起身体。
  「是因为我刚才不太愿意吗……」
  他轻抚松下的头。
  「我在你面前连生气的自由也没有吗?」
  松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也想不到该说什么,他被自己的自私责备着。恋人像对待宝物似地抚摸松下的肌肤,见他仍旧蜷缩着身体,就温柔地覆盖在他的身上,舔他的颈项和脸颊。在恋人积极的爱抚下,松下才慢慢抬起头来响应他的吻。
  接着就彷佛刚才的拒绝从不曾发生过似地,恋人大胆地诱惑着松下,把腰紧贴在他的下半身,在自己体内恣意玩弄他。那就像被甜蜜的毒药侵犯般,痛楚的陶醉感。直到把他拥进怀中之后,他才轻舔松下的唇而松了口气。
  或许是流太多汗的关系,到了半夜异常口渴的松下不惊动枕边人偷偷起身。怕赤裸的身体走到厨房会遇上妹妹,就把丢在地上绉巴巴的睡衣捡起来穿上。懒得开灯的松下在黑暗中走着,一打开客厅的门发现厨房透露出些许灯光。开始还以为是睡前没关,后来仔细一看,里面的餐桌前居然有一个人影。
  「怎么了?」
  妹妹手持着杯子摇晃,听到松下的问声也不响应。不满于她的尊大态度,松下自行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罐矿泉水想要拿到寝室里去喝,准备离开厨房峙却听到妹妹的声音。
  「我们来聊聊吧!」
  一下子不理人,一下子又说要聊天,难以捉摸妹妹心思却又不能无视的松下只得坐下来。
  「我们医院快要开始透析疗法了。」
  父亲建立的医院在他死后出母亲继承。而妹妹则在大学医院任教,负责的是循环器内科。循环器和透析……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但应该是两种不同的分野啊!当初听到妹妹要来这里参加透析学会时,松下就觉得有点不解,现在知道原来是自家医院准备引进,难怪她会先来参加研修了。
  「老家的医院经营相当辛苦,现在又不是那种只要开门,患者就会自动上门的时代。在这一方面引进透析的确对营运有很大的帮助。总有一天,我要回家里的医院就职,本想在这之前多少先学一点东西。虽然不一定直接由我负责,不过有机会学总是不坏……」
  妹妹轻声叹息。
  「说这些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老爸虽然已经断念,但妈一直没有放弃要你回来的念头,毕竟你当过一次医生。」
  「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没有办法再重操旧业。而且,还有妳和武志在……」
  「武志他不行。」
  妹妹对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批评也毫不留情。
  「他不适合临床,在大学里也一天到晚做研究和实验。每个人都有适不适合的问题,没有必要强迫他继承。」
  「那……早晚会由妳继承吧?」
  「应该是吧!幸好我跟你不一样,很喜欢自己的工作。」
  妹妹把手撑在桌上粗鲁地撩起前发。
  「我真是羡慕你啊,既自由又无牵挂……」
  「我知道自己选择了别的道路而增添妳的负担,真的很对不起。」
  「我明白,有些工作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没有人可以左右你不当医生的决定。但是,想到你在家里有困难的时候,还不知羞耻地跟男人同居更让我生气。」
  看着妹妹鄙视的眼光,松下全身冻结。他垂下眼睛不敢正视她。
  「知道他是你的恋人让我很吃惊,我虽然自认对同性恋没有偏见但还是不行,一想到有家人是男同性恋,就让我全身不舒服。」
  松下放在桌上紧握的手轻轻颤抖着,他无法否认。
  「我从以前就睡得很浅,或许是因为工作常值班的关系吧。……我是被你房间的声音吵醒的。」
  妹妹从鼻子里冷笑一声。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把喜欢的对象介绍给家人了,谁能大剌剌地说自己喜欢的是同性呢!」
  妹妹的话字字都刺在松下心上。
  「你年纪这么大了,有些事也不用我说。相信你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我会把这件事跟妈报告。」
  「请不要这样。」
  忘了还是半夜的松下大叫。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妹妹强硬的眼神让松下说不下去。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妈而已,并没有其它意思。」
  「妳别让妈担心。」
  妹妹唇角扭曲。
  「平常连家也没回几趟的人一有了麻烦就会开始『担心』哦?其实,你是怕被妈瞧不起还是生气吧?从以前你就唯母命是从,不管妈说什么你都不敢反抗,我在旁边看了真是火大。」
  「请别提以前的事了。」
  啪地一声,妹妹把手上的杯子摔在地上。
  「比起我和武志,妈到现在还是对你抱着期待啊!你明明已经超过十年以上不碰医职了,但她还是没放弃让你结婚后继承医院的念头。每次只要有什么事,她就只会把『如果佳正在就好了』挂在嘴上,我早就听得很不耐烦了!」
  妹妹纤细的肩膀上下剧烈起伏。
  「所以我要告诉妈什么叫做『现实』。告诉她哥哥有一个同性恋人,在神户快乐的生活着。这么一来妈也会干脆死心吧!」
  「妳别混为一谈。」
  「我没有混为一谈。如果你真的为妈着想的话,就应该把那个人的事说出来,告诉妈他就是我的恋人。让人放弃也是一件好事啊!」
  怒骂声消失的厨房像死亡一样静寂。即使无法把他介绍给任何人,自己爱他的心仍没有一丝改变和虚伪。松下焦急地思考着要怎么把这种想法传达给妹妹知道……却想不出适当的词汇。
  这时走廊外忽然亮了,接着传来脚步声。应该还在沉睡的恋人走进客厅。睡眼惺松的他有点讶异妹妹的存在,目光接着移到地面的玻璃碎片上。
  「我正在跟我妹聊天,不小心打破杯子……」
  松下笨拙地找借口。
  「哦……你们都没有受伤吧?」
  妹妹没有回答,只对他招招手。
  「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看到什么都不知情的恋人慢慢走过来的时候,松下忘情大喊:
  「你先回房里去!」
  恋人困惑地呆站在原地。
  「我有事想问你。」
  「芳子,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你是同性恋吧?你是怎么诱惑我哥哥的?」
  单刀直入的疑问让恋人的表情霎时变得僵硬起来。
  「你还年轻,不需要找这么老的人来当对象吧?」
  恋人闭上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妹妹的话。
  「你倒是说话啊!」
  妹妹像灵活的猫般起身,迅速地走到恋人身边,劈手就给他一巴掌。松下苍白着脸奔过去把恋人护在自己背后。
  「你装模作样的原来是想骗我?还有你!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叫他来接我?」
  之前还拼命称赞恋人既聪明又可爱的妹妹,一旦知道他是自己的情人之后态度就为之人变。
  「你可以鄙视我,但是别把气出在他身上。」
  松下转过头去低声说:
  「你先回房去。」
  「但是……」
  只要他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遭到妹妹的炮火攻击。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妹妹又走了过来。
  「你给我出去!你居然敢面不改色地站在我面前?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
  松下强硬地插身在两人之间。
  「你也是一样!搞什么男男同居,拜托你看清现实好不好。」
  「我知道什么叫现实,没有妳说得那么愚蠢。」
  妹妹轻蔑地笑了两声,缓缓抱起手臂。
  「你以为像这种办家家酒一样的恋爱可以维持多久?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分手的好。」
  恋人沉默地听着妹妹的话。
  「我明天就搬到饭店去,我无法忍耐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呼吸。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把这件事告诉妈。」
  「不是叫妳别这样了吗?」
  「那你就自己把他介绍给妈认识啊!告诉妈他是你最爱的情人。你也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究竟舍弃了什么,又放了什么下来。」
  妹妹呼地笑了。
  「不过我看你是做不到。」
  在松下眼中,此刻的妹妹彷佛恶魔。母亲已经没有以前的霸气,与其让她伤心,松下宁愿瞒着她。胃好象又要抽痛起来了,松下无意识地捧着肚子。他多希望妹妹能够不要菅他们,不要责备他们。自己好不容易才留住了恋人的心……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顾及道德和家人了。
  「老师没有必要把我介绍给家人知道。」
  一直在松下背后的他忽然挺身而出。
  「有些事做了也没意义。」
  原本沉默的恋人充满挑衅意味的口吻,让妹妹的表情变得愠怒起来。不想再刺激到妹妹的松下,拉了拉恋人的衣襬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是你自己觉得没有意义,反正不说对你绝对有利。」
  「这不是有不有利的问题,而是老师也觉得如果会伤害到令堂的话,那就没有说出来的意义。而且,假使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会跟老师分手的话,现在说出来只是毫无意义且彼此憎恶而已。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用这种方法逃避实在太下流了。」
  「我们不能逃避吗?」
  他反问。
  「不能因为不想受伤而逃避吗?在不受伤,也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逃避,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就这样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当化?」
  「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
  「在我听来都像是歪理而已。没有面对现实勇气的爱情能有多少份量?」
  他垂下眼睛后轻轻拾起头。
  「老师已经是成人了,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感情这种事既无法受人左右,也不能强迫。」
  恋人不像平日作风般的强势。
  「但是错的事就应该更正啊!」
  「我不认为是错事。」
  「那我换一种说法。」
  妹妹瞪着他。
  「看到你们就让我觉得恶心想吐。」
  松下知道他倒抽了一口气。
  「……会觉得不舒服是妳自己个人的感情问题。」
  妹妹笑了。边笑边殴打恋人的脸颊,快到连松下都来不及阻止。
  「你给我从我哥面前消失!」
  「不要。」
  他直视着妹妹宣言。
  「我喜欢老师所以说喜欢他,我爱老师所以才跟他相爱,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等到哪天老师不要我的时候,我自然会走,在那天到来之前,我觉得自己可以留在这里。」
  「我家人绝对不会承认你的存在。」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被承认。明知道不会被承认,而妳还坚持要告诉家人的举动只不过是在报复而已。妳把我们的事告诉家人,让老师孤立……这样就满足了吗?这样就能消除妳的焦躁吗?」
  趁妹妹退缩的时候他再度攻击。
  「妳以为老师没有烦恼过吗?我不这么觉得。他在烦恼过后仍决定不说的话,谁也没有强迫他的权利。」
  「反正你就是在享受恋爱的甜美嘛。现在是快乐,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你打算一生跟我哥在一起?」
  「如果可以的话……」
  妹妹抱起手腕叹息。
  「年轻时的恋爱谁都会这么想。错觉这一次就是一生的恋情。然而现实是无情的,再炽热的爱情也有冷却的一天。你还有青春可以重来,我哥可没有时间再浪费了。遇到你会毁了他的人生。」
  恋人和妹妹之问好像有一条地雷线,那种紧迫感让松下无法插嘴。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浪费要由老师来决定,不是用妳个人的尺度来衡量。」
  「你的意思就是叫我别多管闲事吧?」
  妹妹丢下一句『不可理喻』就踩着大步走出客厅。恋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松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他说话。不到几分钟走廊上传来声响,是妹妹提着旅行袋准备离去。
  「妳打算去哪里?」
  松下在喝水之前看了一下时间是凌晨四点。
  「我要离开这里,反正车站前面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
  「但是……」
  妹妹好象忘了现在还是别人的睡眠时间般啪地一声关上门。松下虽然担心这么晚她还出去,却没有追上去的勇气。……他惧怕争吵。回到客厅之后,恋人还站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的他听到松下在地板上走路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令妹她……」
  跟刚才争执时完全不同,无力的声音。
  「她已经走了,说要到站前的咖啡厅去坐。」
  他咬住下唇再度低下头。
  「对不起,我不该对令妹说那么过分的话。」
  「我是无所谓……」
  怎么会变成这样……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松下有点茫然无措。妹妹应该对恋人的向导觉得满意,明天心满意足地回去才对,为什么非得在半夜丑陋地争吵呢?
  「你明天早上还有课,早点睡吧!」
  都是自己强迫恋人做爱被妹妹听到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松下做好被责骂的心理准备,但是恋人的口气却意外地开朗。
  「你不睡吗?」
  「我把玻璃碎片扫干净再睡。」
  「我来帮你。」
  「不用了,小心受伤。」
  恋人微笑说道。看到他的微笑,松下差点安下心来。
  「那你呢?你不怕受伤吗?」
  他抬起头。
  「你就不怕受伤吗?」
  他凄楚地看着松下。
  「我做家事比较有要领啊!」
  他从厨房拿了一把小扫把出来。松下不知道自己家里有这种东西。拨扫着玻璃的声音清脆又透露着无奈。扫完玻璃碎片之后,恋人看着出神的松下说: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去睡吧!」
  见恋人没有太奇怪的神情,松下依言回到寝室。躺上床之后当然睡不着。母亲一定会知道这件事吧?多少会发生一点冲突。要是母亲在自己面前哭的话怎么办?就算再怎么哭自己也不可能放弃他啊……。妹妹说过的话、恋人说过的话、自己的态度、当时的状况。一遍又一遍地在松下脑中盘旋不去。他只想着如果在哪个时候能把状况修正过来就好了,这种无法挽回的事。
  松下一直撑到快天亮才睡了半小时左右就醒来。恋人还是没有回到房间。快要七点的时间,松下就像往常一样到厨房却觉得异常寒冷。走到客厅才看到恋人睡在沙发上。不想吵醒他的松下踮着脚走到身边后,才发现他并没有睡着,只是望着窗帘发呆。淡绿色的窗帘在全开的窗户底下飞舞着。
  原本面无表情的恋人看到松下之后慌了起来。
  「对不起,我还没准备早餐……」
  「没关系。」
  他想站起来却跌倒了。
  「你没事吧?」
  松下抱他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恋人身上异常冰冷而且正簌簌发抖。想问他怎么了的同时,恋人忽然扑鼻紧拥住松下,接着就整个人往沙发倒去。问他要不要紧,他只回答可能是睡眠不足。看着恋人呆滞的神情和泛红的双眼,松下猜想他大概也一夜没睡。
  「我去泡咖啡。」
  他这次脚步比较稳了。走进厨房没多久就端了咖啡和吐司,还有松下最爱的煎蛋出来。
  不想浪费恋人心意的松下开始吃早餐。他坐在松下身边,不厌烦地继续凝视着窗帘。两人安静共处的时间虽然居多,但像这样气氛怪异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松下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从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氛就是不自在。
  「很有趣吗?」
  恋人慢慢回过头。
  「我看你一直在看窗帘,是不是哪里有趣……」
  他摇摇头。
  「看到风就像有生命的动物似地摆动,我在想要用哪种计算公式来表示才好。」
  「这有点难,风的强度和方向都跟湿度和温度有关,还有窗帘本身的质料……」
  「那是无所谓,我只是乱想来转移心思而已。」
  无视于松下认真说出的答案,他叹了一口气。
  「有一天……」
  他低声说。
  「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跟我在一起。」
  松下无法回答,恋人也没有催促答案,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的样子。或许他知道未来谁都不能保证吧!
  他们分别离开公寓。就像临出门前恋人所说『我待会儿再去』一样,他晚了一点才出现在大学里。但是松下第一堂有课,两人只好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由于今早跟妹妹吵架,连带上课有气无力的松下,回到办公室后发现恋人竟然趴在自己的位子上。
  「你没事吧?」
  松下慌忙跑过去摇他。恋人吃惊地抬起头来,他眼角湿润,眼眶和鼻子皆泛红,就像刚哭过一样。他吸吸鼻子,用袖口擦拭弄湿的桌面。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没有哪里不……」
  他语还没说完就扑在松下的胸口发出类似呜咽的喘息。过了五分钟后才稍微平复下来,推开松下和他微微保持距离。
  「我今天先回去了。」
  他轻声说。
  「我无法专心上课,在你身边只会妨碍到你而已。」
  「你真的没事吧?」
  他微笑后走到房间一角拿起通学常用的背包。看着恋人无神的侧脸,松下直觉不能让他就这样回去。他回去之后要做什么?会一个人哭吗?想到这里就觉得无法忍耐的松下抓住他临走的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他歪着头。
  「像我妹妹,还有我做的事都让你厌恶吧?」
  「不会啊……」
  「你可以生气啊,为什么不生气?」
  松下终于明白今早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了。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生气。明明被妹妹羞辱得那么惨,却没有责备任何人。
  他俯首摇头。
  「我没什么好生气的。」
  「你又不是神,不会生气太奇怪了。」
  「我真的没有生气啊……」
  无法接受的松下又问了三次,他也回答三次同样的答案。到了第三次结束后,恋人疲累不堪般地叹息。
  「我要是生气的话……你不是又要哭了?」
  在松下咀嚼话中含意时,恋人已经趁机离开了。独处的松下开始思考恋人所说的话,和不在自己面前生气的理由。……想到欲罢不能。
  透析疗法的研习会在位于Port Island的Anix
  Plaza大厅举行。在研习会结束前半小时到达会场的松下,在大厅门口等着妹妹出来。虽然研习会还没结束之前就已经有人陆续出来,不过在一结束的同时,人群就像潮水般涌出。
  松下慌了手脚,他怕在这么多人里找不到妹妹。东张西望的松下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来源是一个五人的男性集团,妹妹也在其中。松下叫了一声之后,妹妹吃惊地站住。
  「幸好找到妳了,我有话要说。」
  妹妹跟同伴交代一下后就独自留下来。因为是在大厅前,松下便说要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但妹妹不耐地表示在这里就好。
  「我待会儿还有饭局,不想迟到。」
  松下强忍又要发作的胃痛。决定来找妹妹之后,他的胃也与时间成比例地开始作痛起来。但是他不能因此退缩。
  「不管妳和家人怎么反对,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妹妹叹了口气。
  「你就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个吗?别让我蒙羞好不好?」
  妹妹嘲弄的口吻对自己来说也是必要的过程。
  「跟你谈过之后,更加坚定我选择他的决心。」
  「随便,我没时间陪你们玩。」
  「我会保护他。妳到底想对我要求些什么?」
  妹妹皱起眉头。
  「妳是要我跟女人结婚,然后组织家庭吗?要我步上一个平凡的人生吗?可惜我对这种形式的生活无法感到幸福,因为我无法喜欢上女人。就像妳需要丈夫孩子一样,我也需要一个人生伴侣。在这个年纪好不容易遇到这一生中最爱的人,请妳不要否定我们。」
  松下跪在大厅的彩色磁砖上,在他的头碰触到地面前被妹妹拉住了。
  「你干什么啦!丢死人了。你也为我想一想好不好?」
  松下缓缓站起。
  「你太奇怪了。」
  妹妹低头叹息。
  「为什么?」
  「因为做的都是些奇怪的事啊!」
  自己对妹妹的诚意居然被解释为奇怪,松下有点无奈。
  「我只是告诉妳我有喜欢的人,并希望妳也能接受他而已。」
  「但是也不能找那么年轻的……」
  「喜欢一个人跟年龄没有关系吧?」
  妹妹焦躁地咬住嘴唇。不管是年龄或相处的时间,甚至血缘都无法成为了解一个人的主要原因。就像妹妹无法了解自己一样。
  「妳知道我感冒的时候最想要什么吗?」
  妹妹讶异地看着他。
  「妳和妈都会找最有效的药给我。但是,就算我不吃药明天就会死的话,我也宁愿选择一个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我想要的是一个安慰的拥抱和温柔的对待。这些他都明白,他明白我是一个多么害怕寂寞,并且拙于排解压力的人。像今早他也是因为我不擅与人争执,才会跟妳起了口角,平常的他不是那种攻击性的人,他总是万分为我设想,我不想失去他。」
  这么大把年纪了,别这么没用好不好……妹妹叹息地说。
  「我不想说谎,所以选择实话实说。我觉得同性恋很恶心,也不想去想象。我想我这一生永远无法理解你的感情。」
  妹妹现实的话刺痛了松下的心。
  「……我小时候非常以你为荣,因为你聪明又优秀……就算你不当医生,我也一直以你为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还是以前的我,还是那个优柔寡断又懦弱的男人。改变的是妳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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