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之中 第七章

  早晨、中午、晚上,托一天三次药片的福,堂野的感冒已经渐渐好转,一点点的度过了感冒的高峰。
  然后到了一直等待的例行去医务室的那一天,堂野已经感觉不必再用药了。对喜多川的感激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堂野苦恼着不知该如何把这份心情传达给对方。
  喜多川一直都是冷淡不多话。可是自己说不定被这个男人喜欢着,堂野是这样想的。
  例如有什么好吃的喜多川必定会分给堂野吃。也不是自己明说出要,但他总会在谁也看不到的时候啪的一声放在自己的碟子里。他是对谁都这样吗?又好象只有对自己才这样。
  明明那么亲切,却又什么都不多说。……无论如何,自己痛苦和烦恼的时候有人关怀着,状况已经比不相信任何人的时候强多了。
  十二月快结束了,到了今年的最后一次运动日,堂野好不容易感冒痊愈。虽然不想去寒冷的操场。但是要休息的话又要向担当刑务官提出申请又要拿受诊证明听说非常麻烦,结果还是无可奈何的来到了外面。
  开始网球比赛的第一回合是一班和四班的队伍。今天并没有自己所在的三班的比赛。堂野选了个风吹不到,日照良好的地方轻轻打了个冷颤,靠着围墙坐了下来。
  蔚蓝的天空高高地,风也很冷。堂野最近开始和牢房惩役一起粘糊起好象笔记本一样的一种小本子。
  第一天过去了,也只是糊的一塌糊涂。最初的时候还看着制作的伙伴发呆,顿悟整天涂着这些本子的人的心情。不过在这里剩下的日子越来越少,对自己能出去这件事也越来越有了真实感。
  能看到苦难的尽头,就让人有一种要加油的干劲。
  看见喜多川走了过来,正想着他是来自己这边吧,果然就是这样。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喜多川“咻”的一声在风口坐了下来。
  就算来到了身边也不说一句话,和看电视的时候一样,只是呆呆的脸一直盯着网球比赛。
  “今天没有比赛可真遗憾啊。”堂野先开口
  喜多川转过头来。
  “也没什么”
  语气仿佛丝线漂浮着抓不住。
  “你一直都很喜欢玩网球吧?我对使用球之类的运动最不拿手了,所以很羡慕呢。”
  “网球很没趣。只是他们说”年轻人上场吧”,我就上场了。”
  对这干脆利落丢过来的话语,堂野有一点迷惑。——本来以为他非常喜欢网球的。
  “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跟大家说说看呢?也不要勉强自己才好。”
  喜多川看着堂野的脸。
  “如果那是他们期望的,我做了就很快乐。”
  的确在这里,“按照别人的话去做”,会过的比较轻松。
  “但是明明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有了SUTORESU(压力)怎么办?
  “SUTORESU?”(因为上面堂野说的是日语中的外来语,类似英文发音来自英语但又不是英语的词语|||。喜多川没有接触过的话……应该就是不会很明白它的意思的V;;;)
  认真的脸看了过来,堂野只有补充道:
  “例如……并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持续做讨厌的事情,然后心情变的不安定。”
  喜多川偏了偏头。
  “还不明白吗?”
  好象放弃了般松一口气,堂野想喜多川受的教育到底是多少啊。小学生里也有知道“压力”的孩子啊。
  “从早到晚,一天已经被决定。饭也一定要定时吃三回。还有很多要注意的事情,也不能发怒。我觉得还是什么都不用想的比较好。”
  喜多川的这句话语好象把这里的生活肯定了一样。听到这,堂野有了“请等一等”的想法。
  “难道你不讨厌被塞进定了型的生活中吗?如果出去的话,那就能自由了。再也不用听任何人的命令。不用受侮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啊。”
  喜多川又好象口头禅一般的拖长音疑问道:“吾!”
  “大家都说想出去,可是这里有什么好讨厌的呢?”
  所以,自己不是明明说过是因为“讨厌没有自由的生活”的缘故吗?喜多川却好象完全没有接收到一般。
  于是两人又静静的坐了一会。
  “呐!”
  这次是喜多川把头靠在双膝上看着堂野说道:
  “说声“谢谢”看看吧。”
  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感谢的话语,也不是强要对方说出的才是吧。而且……至今为止,堂野已经对喜多川的亲切照顾道过很多声谢了。
  “因为你,说过很多次“谢谢”啊。好象哭的时候拉,笑的时候,还有烦恼的时候……”
  喜多川一边用脚蹭着操场上的土一边说道。
  “普通的人就是这么经常说谢谢的吗?”
  “普通的人?”
  “因为芝他说啊,堂野是普通的人。我至今都还没有那样的被说“谢谢”过呢。”
  喜多川到底多少岁啊?应该是二十八了。已经到了够成熟的年龄。可是还是会说出好象几岁小孩子般的话语,弄的堂野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一听你说谢谢,我的心情就很好。所以啊,请更多向我说谢谢吧。让你快乐的事,我也会更加努力去做。”
  这语真的很怪。对待自己的亲切好意,也不会是因为“谢谢”这个词而存在的吧?
  “你弄错了。要表达感谢心情的,并不是口头的这声谢。”
  “心情或其他什么不要都好,你只要向我说谢谢就可以了。我已经向自动贩卖机里,投了很多硬币对吧?”
  堂野隐藏不住所受的冲击。喜多川对自己的亲切照顾是与硬币相提并论的吗?被记号化了一样的认为,这是想也没想到的,堂野突然变得空虚起来。
  喜多川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吸了一口气。
  “到了月末,就会发卫生纸了。我会用奖励的生活费买很多,给你的哦。所以那时候,请好好对我说谢谢……”
  堂野这几天都在考虑叫做喜多川的这个男人的问题。虽然明白他的想法有些奇怪,即使这样也不认为没有就这样和他切断关系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且为了“谢谢”这样一句话,就在深夜照顾自己,想到此,也会觉得他很天真。小孩子才会想为了得到表扬这样做。
  或许就是单纯的想要得到快乐也说不定。一想到喜多川的想法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也不是不能理解了……问题只是他现在是二十八岁的成人罢了……
  通过帮助别人而获得感谢与快乐,从心底也并不认为喜多川是坏人。即使杀了人,为了那后悔而改过的话,就能重来。堂野并不认为喜多川对人的感情是像机械人一般的,应该是更温暖与温柔的。
  第二天晚饭收拾完餐具之后,堂野并没有去物色新的书籍,而是坐回到喜多川的身边。
  “看这个,很有趣吗?”
  呆呆的看着电视的喜多川“没什么有趣的”这样回答道。
  “和我说话吧。”
  喜多川稍微转过头来。
  “昨天,我们也聊过天不是吗?你说想听我说“谢谢”但是我并不能像机械一样一直说谢谢啊。比起这个来我更想和你成为朋友。”
  十指插入发中,“不要”喜多川又回答道。
  “为、为什么?……”
  “朋友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如果是朋友的话,就可以没有利害关系的交往了对吧?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好好培养感情啊。”
  “什么样的?”
  堂野一时语塞。
  “呃……就是那个,例如你有困难的时候,我也许会给你什么帮助也说不定。”
  喜多川“窟、窟”地笑的肩膀一震一震。
  “你帮助我吗?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明明那么弱小。要我怎么说出口“请你帮助我”呢?”
  这也许是真的。但真不想这么面对面的被说。
  “不要尽说些奇怪的事啊。你认为你说的才是很普通的吗?”
  喜多川无所谓的耸耸肩
  “说什么普通?你可真怪。”
  吃晚饭的时候,喜多川把自己的饭后甜品——半个蜜柑,快速的放到了堂野的碟子里。为了不让那半个橘子暴露,堂野也丝毫不疏忽的把那半份橘子皮转移走了。
  同牢房的人,有人知道喜多川给堂野食物的行为,但是什么也没说。因为也有向刑务官告密的惩役,堂野想着自己受到保护不被告发,同房的人正在恩惠着自己。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之后,到可以上床休息的这段时间,堂野一直都是看书或者看杂志度过的。
  读着书的堂野,还是露骨的感觉到了旁边男人的视线。
  明白那是因为橘子的代价而正等待着想要一声“谢谢”,但是堂野就是什么都不想说。
  柿崎又开始了走低级路线的兴奋剂话题。公文也好象很有兴趣的开始聆听。芝也在一旁适当的附和。喜多川的脸虽然是面对着柿崎的,但是那和看电视机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看他对兴奋剂好象也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为了能很好的使聆听进行下去,一边听一边摇摆着……
  虽然不明白他的真意,堂野从看着的杂志中抬起头来
  “喜多川桑。”
  男人缓慢的转过头。
  “要不要一起看书?”
  喜多川又瞄了柿崎一眼,结果还是答应了堂野。虽然问到说要不要一起看书,也不是特别想把这本书推荐给喜多川一起看,而是讨厌让他去听兴奋剂这个话题吧……
  堂野在适当之时还会书上的图片指指。那里打着“温泉特辑”的名字。介绍了全国有名温泉住宿的TOP20。
  “真想去泡温泉啊。这里的洗浴时间有限定,都不能好好的泡一泡呢。户外温泉也很好啊,能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喜多川又回应了一声拖长音的“吾”。
  “温泉就是很大的洗澡场所不是吗?那么不用去很远的地方,在澡堂洗还不是一样的?”
  毫无防备地,堂野又一时语塞。
  “虽然是这样……但是,能去到远处,也不是说近的地方不好但那类似旅游的行程,是假期很大的期待啊,我想这种是很纯粹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既然不明白的话要强求他理解也是不可能的吧,堂野转变了话题,把杂志的另一面翻开。
  上面还有关于畅销作家的访问。照片中作家身后的古老建筑,是高度成长期才有的集合住宅。而且和养育自己长大的家非常相似。
  “你认识这家伙吗?”
  堂野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在看人,而是看他身后的家。”
  “家?”
  “和我家,很像。”
  喜多川吾了一声过后又继续看杂志了。老旧的小小的家。还有就是,和家人一起生活的家。等自己从这里出去的时候那个家也成为了别人的家了吧。当想到双亲能那么决断的把它卖掉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心里就一阵绞痛非常痛苦。
  “那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里面?”
  “就是你的家中,是怎么样的?”
  “怎么样?……就是很普通的啊”
  “普通,是怎么样的普通?”
  靠语言解释会很困难,堂野取出了笔记本。因为第一页用来写成了年历,堂野在年历的背面画起了自己家里的简要平面图。
  对任何事物都持无关心态度的喜多川,却对家的平面图产生了极大兴趣。
  “这里,是什么?”
  “这是玄关。从这里进去就是走廊。右手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我和妹妹的房间在二楼。下面一楼分三个房间。分别是饭厅,父母的寝室还有客厅。”
  喜多川连窗户在哪、浴室有多大等都详细的一一问过。堂野也不断的用胶擦修正。努力下,完美版“堂野家的平面图”终于完成了。
  然后就是“庭院里呢?有种树吗?狗呢?有没有养?”的问题。堂野从庭院里的百日红,到因母亲的兴趣而整理的花坛都一一详细的描绘了出来。
  喜多川一直盯着堂野描绘的家的分布图。放在堂野手上可能很不方便吧,喜多川把笔记本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指在门的位置点点,然后就进入了玄关,走进饭厅。在饭厅还“库鲁库鲁”的用手指围着打转。
  “你在干什么?”这样问过去的时候。
  “因为好象很大,所以我走走看。”
  ——孩子般带着幻想的回答。
  “你的家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因为自己也有兴趣所以堂野这么问道,喜多川摇摇头。
  “很小啊!”
  “画来看看吧。”
  铅笔递给他,喜多川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形。
  “就是这里?”
  “恩。”
  “好象真的很小呐……”
  “两叠踏踏米左右。”
  “这样,不是没有玄关和洗手间吗?连浴室也没有……”
  “玄关在这里,没有洗手间和浴室。”
  堂野“啊?”的惊讶了一声。
  “厕所是个下水道。也有毛巾。夏天很热也很臭。冬天则非常冷。”
  “你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有母亲,但是很少见面。食物是从窗户放进来的,偶尔也会有被忘记而一整天饿肚子的时候。”
  堂野惊讶地吞了一口唾液。
  “那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恩,还是个小鬼头的时候。所以也不是很记得了。”
  像只有四个角的箱子般的房间,被喜多川用铅笔一圈圈的涂画着。
  “四年?……五年……还是更久吧。然后就去了婶婶家。因为一直没讲话,所以连语言也忘记了最初都不怎么能说话。”
  喜多川在第二页上,又再画起了家的平面图。
  “这是婶婶的家。”
  被画的图中,只有玄关和玄关里面的一间房间。
  “婶婶家也没有洗手间和浴室吗?”
  “有是有,但是我不记得了。我一直都呆在这里面的房间里。在这里也没有呆上半年。到底是过了多久啊……就是那时婶婶没有再送饭来,我肚子很饿所以走出了房间,家中已经变得什么都没有了。我变成了独自一人……然后就去了有关机构。”
  让听的对方感到悲伤的话语,只是在喜多川口中被淡淡说出。
  “读完中学之后,我就工作了。制面工厂、印刷场还有建筑现场的工作可真有趣啊。”
  又在本子上画起画来。
  “那里是叫西本组还是什么地方吧,那里是我来这里之前一直住的宿舍。”
  宿舍是一个很宽的长方形。
  “大家都在适当的地方摆放行李,在适当的地方睡觉。很臭也很脏啊。一不小心的话,还有手脚不干净的家伙,经常有钱被盗窃的事情发生。我一直都是把钱藏在腹部的呐。”
  叹了一口气,喜多川抬起头来
  “这样的话,你听着会不会闷?”
  “……不能这样说吧,也不是闷不闷的问题……”
  “画你工作所在地的建筑物来看看吧。”
  “要画的话才很闷,因为我的工作场所是市公务所。……”
  喜多川从鼻腔里“吾”的哼了一声,头偏向一边,视线从下看着堂野说道:
  “那个,市公务所是什么?”
  牢房的夜晚是漫长的。二十一时就要准时上床休息。睡下之后只能开始漫长的思考。所以堂野开始了只有一件事的思考,仿佛这件事在脑袋里生了根一样无法丢弃。
  被警察进行严酷调查的事情,被误认为是流氓的事情,骗了自己的三桥的事情,还有不得不搬家的双亲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包含着后悔与憎恨,心情变的灰暗起来。
  不能入睡的寒冷深夜,堂野终于放下自己的思考,又开始考虑起监狱里的体制来。被称做统制的行为,就是集体行动。严厉的规则。在这里生活的话就一定得准从。仔细想想的话这些规则也没多大用处。
  只是要准从一大堆规则和只是工作。
  “因为不想来这里,所以一定不要被捕。”很多人拥有这种想法。
  “反省自己作错的事情”这种情况的人到底又有多少呢?不,也不能说没有在反省和向前看的人,虽然不能这么说……
  在休息和运动的时间,有很多关于犯历的谈话。比起被逮捕了是件坏事起来,被逮捕了是“运气坏的缘故”这样认为的人还比较多。偶尔也听到约好出去后要一起工作的盗窃同士的谈话,并没有老实的人。
  更接下来,只要心里做好防御准备就可以了。……其中也有一些心灵幼稚,没有犯罪自觉之辈存在。
  脚非常的寒冷,一边睡觉一边打着冷颤和喷嚏。来到这里之后,“冬天就好象要被冻结了一般”——是自己改过的“自觉”。
  “很冷吗?”
  傍边的人问了过来。知道喜多川正看向这边。
  “有一点点……脚很冷。”
  喜多川并没有说过自己的犯历。即使知道他杀人的理由很奇怪,但却不知道各中经纬。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他。
  “脚伸进我被子里看看。”
  “啊?”
  “脚,脚啊!”
  在说的时候,堂野的脚已被旁边那位的被子盖上了。在被子之中脚尖被抓住了,然后被凑到温暖柔软的东西上。
  喜多川把自己冰冷的右脚,放在肚子上温暖起来。堂野一阵诚惶诚恐。
  “不用了!”虽然这么说,但是喜多川并不听从。
  一定很冷吧,却为了自己忍受下来。一想到这,堂野不禁心痛起来。
  回想看看喜多川真的有照顾过自己很多,光是像这样的小事也整理不来。堂野对他的想法也改变了。喜多川是温柔的人。明明是温柔的人,却又为什么要杀人呢?
  一定有更深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冲动才干下的傻事吧。并不认为他会有计划的杀人。
  “再来,是左边的脚。”
  缩回了右脚的堂野回答到“好了,不用了!”的怎么都不肯伸出左脚。这样,喜多川的手便伸进了被子中,强制性的抓住了堂野的左脚往自己腹部压。
  渐渐温暖起来的感觉。还有那不好思意的幸福感,让堂野有一点点笑出声来。
  想为他做些什么,这也只能是一份心情罢了。一直以来都是喜多川照顾着自己,虽然其中也有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即使这样,为了自己他什么都愿意做这倒也是事实。
  在监狱里已经生活了九年的喜多川,比起充起量只在这里生活了四个月的堂野,并没有被堂野警告的必要。但是听说喜多川一年之后也要被释放了,堂野想给予喜多川监狱所给予不了的情操教育。
  喜多川会犯下罪过,一定是由于小时候的不幸所导致的吧。因为没怎么与人类接触,也没有与世间磨合,只是很不明白世事而已。
  如果告知他很多事情的话,应该要了解的事情还有,对与错。喜多川出去以后也一定能好好生活了。这是对他最好的事情。
  不然在这里的每一天,也只是茫然的白白度过罢了。
  在监狱的这种状况来看,在做了坏事和到反省自己的感情上,几乎一点忙也帮不上。但是对于有自主性的人来说,才是坚强的人类。
  会犯罪的,才是真正弱小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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