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曲 10

  “月,过来陪我下棋。”门外那清柔的语音,让金发美人飘远的思绪猛地被扯回,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沉睡的人,淡淡地叹息了一声。
  你,只是一个棋子罢了……而我,又何尝不是少主手中的另一个棋子呢?
  第十五章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少皇,这是你的酒。”红颜把手中端着的酒壶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看着一脸沉静地表情的明幽。
  明幽抬起头,轻轻地扫了一眼红颜,俊眸只是盯着石桌上的棋盘:“扬风,该你了。”
  与明幽对奕的男子,有着清风般清郎出尘的气质,干净地让人过目难忘,听到明幽的话语,一伸手,宽大的衣袍拂乱了一桌的棋子:“这棋我已经输了,无需再下了。”
  明幽挑了挑剑眉,冷冷地注视着那平静无波的容颜,除了淡淡的,温和的笑容,什么也看不出来:“是吗?”
  听着明幽意有所指的语气,玉扬风站起身,一阵风吹过,宽大的衣袍被风吹起粼粼的波纹:“棋已成定局,再怎么下,你都会搅乱那平静的湖水。”
  明幽也站起身,负手立在玉扬风的身边:“那湖水,又不是我搅乱的。”
  一双清澄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身边的明幽,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修罗族的圣物是不是在你的手中?”
  “绝十分喜欢那支簪子。”眼睑轻垂,明幽平摊开手掌,一支血色逼人的红玉簪躺在了那修长的手掌心中,“他们若是想要回去,只管来拿就是了。”
  幽幽地一声轻叹:“血玉簪是修罗族视若珍宝的圣物,他们怕是拼了命也会前来讨要的。我看我还是再去看看这儿的机关有什么地方要修补修补的吧。”
  轻笑数声:“你对自己的机关信心不够吗?”
  抬起头,清朗的俊容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是啊,因为,接下来你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明幽看着缓缓地踱着步子离去的清瘦背影,俊美的容颜忽地一沉:“红颜,我不是说了我在下棋的时候,不需要你在场吗?”
  一身黑衣的美青年,一张精致的脸上现出几分愧色:“是,红颜错了,请少皇责罚。”
  “从明日起,你去照看少夫人留下的那只雪貂吧。少夫人向来喜欢它。”明幽跨步走出凉亭,迷离仙境里,向来四季如春,只有在深冬时节才会显几分冷意。凉凉的,却十分舒适,“外面怎么样了。”
  “少夫人行事果断,少夫人飞鸽来信在此。”从袖中取出一支极细的竹管,小心地递给明幽。
  明幽接过,修长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地在竹管上一搓,极为坚硬的竹管便化成了粉末,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的薄纸卷,就算是身为武林高手的玉红颜也不由地为明幽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手内力而暗暗咋舌。
  将竹管化成粉末不难,难得是竹管里的东西毫无损伤,这一手功夫,数遍天下,除了鬼皇之外怕是无人能敌了。
  玉红颜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由自主地为明幽感到自豪,不愧是他的少皇呢。
  明幽摊平纸卷,看着那纸卷上的内容,一双英挺的剑眉不由地轻蹙:“他行事果然是雷厉风行,快得很呢。看来,我也不能落后才是。红颜,我叫你做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迟疑了片刻,玉红一双秋水美眸注视了片刻那俊美的容颜,看不懂那英俊的人儿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等玉公子今晚查看过后,红颜便可以进行少皇所吩咐的事情了。”
  “那就好,你下去吧。”明幽挥了挥手,玉红颜便轻轻一纵,消失在他的身边。
  缓缓地收起手掌,明幽乌黑的眼瞳看着天空片刻,一抹冷笑从嘴角泛开。期待很久了,一个能够与他棋鼓相当的对手,终于出现了。没有敌人的人,是很寂寞的……一丝雨滴,带着冰凉落在明幽的脸颊上。
  下雨了。
  俊眸冷冷地斜睨了一眼凉亭一侧的密密竹林,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浮上唇角。
  “该去看看那个女人了”明幽似是在自言自语,清朗的语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却清晰地让人想忽视也难。果然,密密的竹林内便传出了一阵细细地悉嗦声,那极细地呼吸声便在明幽的耳中消失了。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轻轻地摇了摇头,明幽抬起步,朝着他要去的方向行去。
  迷离仙境处于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中,占地面积极广。有一条山溪横穿山谷,并在山谷低洼处形成一个浩瀚的湖泊。所有的屋宇按着五行八卦之方位围绕着湖泊而建。天气晴朗时,站在环绕的高山上,还可以看到这儿的房屋又隐含四季之意。
  东为春,南为夏,西为秋,北为冬,四方位皆种植奇花异草,使得其颜色与四季相配。绿为春,红为夏,黄为秋,白为冬。绿树并不罕见,少见的是那为了配合夏季、秋季、冬季而四处寻来的几色植株。通体火红,枯黄,雪白的花草树木,让这迷离仙境真是名符其实。
  这些树木又按照上古奇阵方位而排列,人行其中,云生雾起,幻像万千,常不能自拨。故而更使得这迷离仙境显得诡异非常。
  这也是数百年来,迷离仙境立于江湖不败之地的一大制胜法宝。
  明幽缓缓地穿行在一片迷雾之中,看似不经意间的闲散步伐让明幽更显得风神俊朗,玉树临风。
  忽左忽右地绕行良久,明幽站在了一堵墙前,轻轻地在墙上一按,那墙却缓缓地向两边移动开来。明幽踏进墙内后,那墙便自动地合了起来。明幽也不在意,只是抬足踏上那呈雪白之色的柔软细草。
  这墙内的花草树森皆为雪白之色,连房子看去也像是用雪筑就的一般透着冰寒之色。这儿,便是人烟罕至的冬园了。在迷离仙境中,这冬园的位置最为偏僻,也是诸园之中最小的一个所在,平时少有人至。
  步伐顺着五行之位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待得明幽站定,面前的景物也大为变样。只见一幢红墙绿瓦的三层小楼立于眼前,在这满眼的雪白之中突现的一点红,一点绿看去甚是醒目。明幽负手站在小楼面前,细细地端详着小楼洞开的大门,一张俊容让人无法识透心中所想。
  “你也会来看我啊。”冷冷地,带着嘲讽语音的女声从明幽背后突兀的响起。
  明幽转过头,看着向身后站着撑着一把青色油布伞的青衣美妇,俊秀的容颜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过来见见自己的娘亲也不行吗?”
  美妇冷哼一声:“我算是你的娘亲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不孝的儿子,竟然把自己的娘亲关了起来。”
  明幽对于美妇话语中的讥讽之音并不在意,一双俊眸细细地打量着美妇人,美妇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一双柳眉倒竖:“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看什么。”
  “你又出去了啊。”明幽的笑容从嘴角缓缓地泛起,“怎么,你又忍不住了。”
  美妇人俏脸猛地一冷:“关你何事。”
  明幽笑容不改:“你别忘了,是谁从父亲的手中救了你,还让你保住了性命。你也就该检点一些才是。”
  “检点?你有什么资格要我检点?我是你的娘,没有我,就没有你。”美妇人推开明幽,走进小楼,然后收起伞,不看向那俊美的容颜,“你还不是和那个讨厌的男人一样,巴不得我早点死。反正,你们明家都是一些杀父灭妻,不尽人情的人。”
  明幽笑了起来:“娘,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明家的男人可都是很疼爱妻子的呢。”
  美妇人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以前那些姓明的男人,都不会选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而那个男人虽然不讨厌我,却并不喜欢我。只不过,我也不愿意他喜欢我。”
  明幽注视着那站在门口一脸怒容的美妇人,忽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喜欢,又何苦惹他厌?”
  美妇人脸色一僵,猛地恼羞成怒,指着明幽的脸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那个男人简直不是人,竟然因为我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而从此冷落于我,还因为这件事说我爹教女无方而杀了我爹。当初我与表哥情投意合……”
  “那个老头是我杀的。”明幽平静地打断了美妇人的话语,“你又忘了,是我杀了那个老头的。”
  美妇人脸色剧变,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着:“是那个男人这么教你的。所以,我更恨那个男人。他把你教得这么冷血,一点也不像一个人。”
  冷血吗?明幽淡淡地笑了开来。
  “原来,你是真的很讨厌父亲啊。”明幽闲闲地扯开笑容,注视着美妇人的眼睛深沉而幽暗,眼眸深处跳动着的火焰,好像有着奇异的魔力,让人无法逃开。“有多讨厌呢?”
  美妇人吃了一惊,不自在地转着头,避开明幽的眼睛:“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
  “那么,你就和我合作,杀了父亲吧。”随手拨开头顶飘落的雪白的树叶,明幽气定神闲地说着,好像说得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情一般。
  被明幽的话吓了一跳,美妇人猛地倒退几步,身体抵在身后大厅中的桌子上才顿住身形。看着明幽的眼睛透着恐惧:“你……你想取代你父亲成为尊皇了吗?”
  “尊皇?”明幽抬起脚,跨进门槛,慢慢地走向美妇人。第一步,明幽身上玄色的衣袍便缓缓地鼓了起来;第二步,明幽身上湿透地衣服便缓缓地升起了雾气;第三气,明幽濡湿的衣裳便已经干净清爽。
  美妇人打了个冷颤,一双美丽的眼眸受惊地注视着明幽的眼睛,那双带着冷魅的杀意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我要的不只是迷离仙境,还有整个武林。”邪气的笑容,带着淡淡的冷魅,缓缓地逼近那细致的容颜,“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和我合作?”
  美妇人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倒抽了一口气:“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很认真了。”明幽抽离身体,缓缓地泛开一抹笑容,“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的。”
  美妇人咬着牙,狠狠地注视着明幽的脸:“我缺少男人。”
  明幽伸出手,抚摸着近在眼前的女人。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呢。听说,这个女人在年轻时曾与他那无缘会面的岳母大人并称武林二美。
  笑美人,紫幽兰。
  一个风情万千,热情如火的女人。奈不得寂寞的女人。
  明幽的嘴角泛开一抹诡异的笑容,是个很淫荡的女人呢。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却还有着水嫩的肌肤与美艳的容颜。
  “你想干什么?”美妇人颤着声道,“我可是你的娘亲。”
  明幽抚摸着美妇人脸颊的手猛地一用力,美妇人吃痛单掌击向明幽,明幽也不躲闪,只是承受着美妇人猛烈的一击:“娘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真相。”
  美妇人美目圆睁:“知道什么……”
  “紫幽兰,我的娘亲应该叫做紫幽蝉吧。”捏着美妇人脸颊的手,用力十分地猛烈,“你的孪生妹妹。我美丽的姨娘。”
  “你知道了?”紫幽兰一脸的惊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杀那个老头的时候。”明幽淡淡的亲吻着紫幽兰美丽的柔软的耳坠,“因为那个老头纵容你害死了我的亲娘,所以,我就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不,不是我害死的,幽蝉是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紫幽兰惊叫着,却推不开明幽有力的手。
  “那还不是因为你设计让她代你生孩子,她才会死的?”明幽的笑容笑得冷酷无比,“你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所以设计成为寡妇的妹妹代你生子。而天性柔弱的妹妹,却因为难产而死,这还不是你害死的吗?”
  这句话,使得挣扎中的女人顿住了所有的动作,紫幽兰狠狠地瞪视着在她身上动作的明幽:“你们这些姓明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本来,我就不想做好东西。”明幽的笑容,变得虚无,“是你自己说的,你缺少男人。”
  冷眼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妇人,明幽俊美的脸显得有些冷酷。最后,还不是在自己的身体下面叫得淫荡无比?这个女人,或许还是应该用最极致的手段去拉拢呢。
  女人的身体,让他觉得厌烦。
  走出冬园的时候,明幽的脸色猛地变青,靠在墙上,明幽捂住嘴,感到喉头泛起一股甜意,猛地一张嘴,一口鲜血便吐在了地上。明幽苦笑数声,摇了摇头,还是做不到无情啊。
  那个女人,毕竟是他的姨母呢。一个应该是与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呢。好像在与自己的母亲私通一般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有些想念那个绝美的泛着梨花清雅香气的绝美身子。虽然是个男人,却有着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让男人着迷的身体。
  冷心绝,你杀死自己的父亲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现在的我,好像不是你的对手了。只有,当我杀掉我自己的父亲的时候,我才是和你势均力敌的吧。
  为了自己,可以杀尽天下人。
  我与你,就是这样的人。
  “少主,您在想些什么?”月舞阳不解地看着斜倚在栏杆边上,飘然若仙的绝美身影,那绝美的人儿,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儒衫,衣襟与栏杆下的碧波轻触,微风轻拂,一派清逸出尘的模样比起女装时的容颜更让人心醉不已。
  “什么?”正在出神的绝转过头看着站在远处的月舞阳,一张绝尘容颜泛着一抹柔软的笑容,“月,你说什么?”
  鼓起勇气,月舞阳再次提出自己心头的疑问:“少主,我不明白您在想些什么,你为什么要将你的一举一动都用飞鸽传书告之‘幽冥少皇’?他不是应该与您是对头,是敌人吗?”
  艳丽的唇角泛开一抹淡淡的笑容,虚幻而又飘渺:“月,我以为你能明白呢。”
  听着那怅然若失的语音,月舞阳心底泛起一抹寒意:“月惶恐,不知少主的用意为何。”
  淡淡地将眸光从月舞阳的身上转开,绝的笑颜有些冰冷:“还不是时候……”
  什么还不是时候?月舞阳怔怔地看着那在微风中看去很遥远的少年,整个人犹如在数九寒天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样透心凉。自己还是不值得信赖的吗?这么多年的倾心相随又是为了什么呢?
  似是察觉到月舞阳心中所想,绝淡淡地扬了扬眉:“你不要多想了,想那么多没有必要的东西,还不如早点完成我要你做的事情。”
  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月舞阳敛下眼眸,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看着离去的纤瘦身影,绝的笑容缓缓自嘴角敛去,是不能信任吧。信任又是什么东西呢?绝美的红唇边的笑容终至不见,他,永远不会信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信任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紫儿,你看哥哥给你做的小蜻蜓好玩不好玩?”柔软中略带低沉的声音,淡淡地从水声叮咚处传来。
  绕过高高低低的回廊,眼前是一片碧绿的湖水。湖畔是一片假山。穿过嶙峋的假山群,一条细窄的石板桥连接着假山与碧绿湖水中心的小小土坡,那土坡上有着一片美丽耀眼的金黄色花朵。一间茅草屋在这片金黄中显得低矮而简陋。茅屋前,一双绝丽的人儿,正在嬉戏。一样的发,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婀娜,若不是那衣裳的颜色不同,几乎疑为一人。
  紫衣少女皱着美丽的眉,疑惑地看着陪她玩耍的绝丽少年:“姐姐怎么变成哥哥了?”
  白衣少年提着翠绿的蜻蜓儿,绝美的姿容泛着一抹古怪的笑容:“姐姐本来就是哥哥嘛……”
  紫衣少女更加迷惑了,一双杏仁眼眸怔怔地注视着那张脸,忽地泛开一抹天真的笑容:“哥哥会陪紫儿玩,姐姐不和紫儿玩。”
  看着一把从自己手中抢去蜻蜓的紫衣少女,白衣少年的笑更浓了,在一片金黄中,那绝美的笑颜竟令那金黄的璀灿也失去了颜色。
  这个修罗族的少女,在他手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单纯的少女,是他手上一颗很重要的棋子。修罗族人,你们应该出现了吧?
  几百年的纷争,应该在我的手上结束了。凝视着雪白得有些透明的手掌,绝的笑容显得飘渺而诡异。会很好玩的。一个一个,从我的手中,消失……“少皇,尊皇派人来找过您。”一身的玄衣,使得玉红颜整个人都溶入了深深的黑夜。
  明幽扬了扬剑眉,俊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颜:“是吗?”
  “是。”一双清丽的眸子紧张地注视着那踏入门内的英俊男人,淡淡地月光将那张丽颜上的担忧照得清清楚楚。
  明幽抬起头看了看天容上淡淡地散发着光芒的上弦月,忽地叹了口气:“红颜,你近来的情绪,很容易就让人看透了。这真不像你。”
  敛下注视着明幽的眼眸,有些苍白的唇角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红颜的修为还不到家。”
  明幽笑了起来,清朗的声音让那清丽的人儿有些受惊:“红颜,不是你的修为不到家,只是关心则乱。”
  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大笑着的男人,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男人,如此开心的笑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心微微地跳动着,关心则乱?这个男人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红颜不明白少皇在说什么。”别开脸,那双眼瞳里泛着悲伤,得不到的,就永远是得不到的。曾经想过与少皇美好的未来,但是,那只是一场美丽的梦罢了。从那个绝美的人来到少皇的身边开始,他就明白,自己与少皇永远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
  看着天容的笑容,缓缓地敛去。片刻的沉默之后,那俊容已变得平静如初:“红颜,我叫你办得事情怎么样了?”
  略微一迟疑:“红颜已经按照少皇的吩咐,将仙境入口处的迷魂阵稍稍变动过了。”
  “那就好,扬风有事离开仙境了,有好一阵子不会去察看各处的迷魂阵式了。”明幽的声音,平静地有些可怕。
  “是。”
  明幽看了看夜色中站立着的纤瘦人儿,深黑的眼眸泛着一抹淡淡的悲伤,纵然那抹悲伤稍纵即逝,但是,玉红颜还是捕捉到了。
  心,忽然剧烈地抽痛了一下,玉红颜缓缓地注视着那消失在品幽居门口的修长身影。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能呵。虽然不知道少皇难得的情绪失常是为了什么;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可以进入少皇那个不轻易让人进入的心房的好机会;可是,他还是却步了。
  因为,他明白,少皇不是他一个人可以独占的人啊。那颗心里,分给他的位置永远也不可能是全部的。所以,只要这样就好了。纵然,这样,他只能在少皇的身边默默的跟随。纵然,这样,会让少皇难过。可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就很满足了……轻轻地推开引龙阁的门。门内那似锦的繁花,开得依旧那么美丽,季节的变换,永远也不能改变这儿的美丽景致。
  上弦月朦胧的月光将这“迷离仙境”的权力中心照得有些阴暗。门里面没有什么守卫,明幽挑了挑眉,想必是父亲让守卫们离开了。却更显得引龙阁里杀机四伏,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
  “你来了啊?”身后,柔和醇厚的声音,轻柔地落入了明幽的耳中。
  明幽猛地转过身,看着那声音的主人,修长的身影,带着不可忽视的霸气,缓缓缓地接近明幽:“是。”
  “我很早以前就告诉你,不可以将背后大放空门,如果我有杀你之心,你刚才已经死了数十次了。”儒雅的容颜,带着几分不满。
  明幽侧开身子,让那儒雅的中年男子走进引龙阁的大厅,嘴唇微动:“幽儿受教诲。”
  “那就好,你陪为父下一盘棋吧。”男子在前慢慢地走着,缓慢的步伐却总是与明幽隔着丈许远的距离。
  明幽看着男人走进大厅,然后坐在大厅正中的那张虎皮椅上。椅子边上,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盘下了许久却还没有下完的棋局:“好啊。”
  “幽儿,我很久没有与你下棋了。”英俊的容颜,与明幽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岁月的沧桑在那张脸上留下了更多的痕迹。
  明幽细长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淡淡的月光照射下散发着晶莹光泽的棋子,神情平静而安然。
  看着明幽的表情,那深沉的眼眸泛起一抹淡淡的感慨:“你越来越像迷离仙境的继承人了。”
  明幽抬起头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容颜,嘴角泛起一抹笑:“父亲,你今天好像很多话要对幽儿说。”
  明伦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是啊,忽然很想和你说说话。我们父子有十年没有好好地说话了。想来,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好好地说话了。”
  修眉轻挑,明幽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你全都知道?”
  明伦刻着岁月痕迹的脸,泛起一抹温和的笑颜,使得那张儒雅的容颜更显得温和气度不凡:“你与我都是明家的子弟,你所要做的,就是我曾经做过的。”
  修眉轻挑,明幽捻起一颗子,缓缓地落在棋盘上:“那么,你觉得我有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注视着明幽落子的地方,明伦的眉轻轻地皱了皱:“没有。”
  明幽的嘴角扬:“那你为何皱眉?”
  “只是觉得你沾上那个女人不太好。”明伦的眼神带着明了,“那可是一个难缠的女人。你的妻子已经是天下最美的人了,你又何必沾上她?”
  听着明伦语音中带着淡淡的惆怅,明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解:“那个女人,对你没有什么用,对我,却很有用。”
  侧着头,思索片刻,明伦的笑容缓缓敛去:“紫家的势力,你不是轻易能够控制的。”
  “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怎么会无法控制呢?”明幽的笑,是诡异的。可是这诡异的笑,却让明伦放怀大笑,月光下,那温文的容颜竟然因这笑容而显得年轻了许多。
  “你既然有把握就好好地去做吧。”明伦笑着,落下一子,“你要小心了,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明幽默然了,注视着棋盘的眼神,变得冷酷起来:“我知道,所以,我如果出手,就会让你必死无疑。”
  静静地注视着明幽,明伦的笑,并未到达眼眸深处:“这是明家人最终的命运。你与我,都无法避免。”
  “你是,我不是。”明幽注视着明伦的眼神是冰冷的。
  明伦轻叹一声,长袖轻挥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挥落,搅乱了一盘好棋:“希望是吧。”
  明幽站起身,注视着明伦片刻之后,方才轻轻点点头:“你不祝我好运吗?”
  明伦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明幽,脸上泛起一抹难懂的神情:“不会。”
  明幽淡淡地笑了笑:“那倒也是。”
  说完,明幽就转过头,缓缓地踱着步离开。刚走了几步,便被明伦叫住。
  “我很高兴你与她相处的很好,当初安排你的婚事,我一直很担心你的反应,现在,我可以放心了。”明幽看着那坐在虎皮椅上的男人,那个男人脸上深深的欣慰的表情,让明幽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缓缓地站起身,踏下石阶,略显苍老的容颜带着笑,眼睛望着天空尽头那一弧细微的光泽,眼神非常地遥远:“我遇到她,是因为三教几百年的约定。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对她一见倾心,虽然那时,她只有十三岁,可是却已经美得让人转不开眼睛了。那是我与你娘亲成婚后的第二年。”
  眼神微微一冷,明幽缓缓地垂下了眼睑,他很久以前就知道父亲有一个很喜欢的女人,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原来是绝儿的母亲。终于明白父亲安排迷离仙境与落雪山庄联姻的目的了。
  “身为火焰盟盟主长女的她总是不爱笑,冷冰冰地让人不敢亲近,却又忍不住想亲近。可是,我是迷离仙境的少主,我不得不与她成为敌人。她败在了我的手下,每次看到我总是生气的眼神。”
  明幽转过身,再次迈动脚步,好像没有听见明伦的话语。只是,明幽的脚步,却是出奇的慢。
  “可是她也会笑呢,那是她在看见她心爱的人儿时,才会有的表情。”明伦的声音变得僵硬,“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是在我与你娘成亲以后的第七年,那时候,你已经有六岁了。我从来没有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过呢,真的是好美……可是,那么美的笑容,却不是为我绽放的。”
  慢慢地走着的明幽,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那个女人笑起来,应该是艳绝天下的呢,从他的小妻子身上就可以看到。
  “所以,我只有将她藏在心里,我以为,她会幸福。可是,我想不到,她那么早就死去了。”明伦的语音里带着浓浓的惆怅,“第一次见到她女儿的时候,我几乎惊呆了,她们母女俩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连那种漠然的气质都非常相似。所以,我希望你要好好地待你的妻子。虽然姓明的男人,都会杀掉自己的父亲,却都会疼爱自己的妻子。我无法疼爱你的娘亲,那是因为你娘不是我所爱的女人。而我,希望你爱你的妻子。”
  明幽轻轻地叹息一声,情是什么?可以让一代霸主如此儿女情长?
  “幽儿,我希望你好好地对她。”定定地注视着明幽的背影的眼神,是锐利的。
   明幽转过头,看着那锐利的眼眸,嘴角的笑容,显得幽暗:“所以你才会来找我。你可以为了从来没有爱过你的女人而甘愿败给我。”
  “是的。我甘愿败给你。”明伦的眼神带着悲伤,“几百年了,每一代的尊皇,都历经世间最残酷的折磨,而我能给予你的,只有减少阻碍你的障碍。”
  定定看着那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苍老的身影,明幽笑了。一切,都很顺利嘛……去去!何处?迢迢巴楚,山水相连。朝云暮雨,依旧十二峰前,猿声到客船。
  愁肠岂异丁香结?因离别,故国音书绝。想佳人花下,对明月春风,恨应同。
  风,吹得有些急。
  时值初春,带着淡淡草香的风里还有着春寒的冰冷的气息。
  “啪”的一声,微合的窗户被急急得风吹了开来。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的绝抬起困倦的眼眸,看了一眼被风吹开的窗子,娇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穿过窗子吹进来的风,将绝雪白的衣裳吹起柔柔的波纹。俏丽的柳眉轻轻地皱了皱,站起身,缓缓地走向窗子。
  窗外,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边种着许多株垂柳,泛着点点青绿的柳条儿,轻轻地随风摆动,好像少女婀娜的舞姿,柔媚无比。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鼻尖闻到的不是往年那熟悉的淡雅香味,而是浓杂着一种树叶的青香的泥土味儿。
  有些不惯呢!
  俏丽的眉轻轻地敛起,唇角泛开一抹软软的笑容。从“落雪山庄”到火焰盟的总坛已有些日子了。冰寒的冬日,在他的忙碌中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带着些微寒意的初春了。这个时候的“落雪山庄”那一片无际的梨树林,那乌黑的树梢枝头已是挂满点点粉蕾了吧……再过不久,那些梨树就会绽放出惊人的美丽来了……还真是有些不惯呢。看惯了往年那丛丛梨花争艳的热闹景致,而今窗外如此的清冷令人觉得有些寂寞呢。虽然,池塘柳树清风也别有一番清雅,只是还是喜欢那种触目惊心的美丽吧。好像会将人的魂儿勾走的美丽……过些日子叫人在这窗外栽些梨树吧,明年便又可见到那清丽的花影了。正想着,轻轻地扣门声从身后传来。绝回过头,看着门口,他记得门并没有关上。
  站在门口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让他忽地泛开一抹柔媚的笑容:“雪,好久不见了。”
  被称作“雪”的男子长得十分俊美,但令人难以忽视的却是他浑身上下所散发着的贵气。
  “养了这么久的伤,当然是好久不见了。”自顾自地走进房门,“雪”身上的贵气忽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懒地邪气。
  绝抿起嘴角:“养伤,我怎么听说你前些日子出门去了?。”
  叹了口气,雪苦恼地皱起眉:“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了你。我去看一个人了。”
  “人?”绝缓缓地合上窗户,转过身望着那黑衣男子,“应该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人吧?”
  点点头:“不过,他不在,我就顺便去探了探‘迷离仙境’的虚实。”
  “怎么样?”绝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嗯,很奇怪吧。”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显得有些青黑的下颔,“入口处的‘迷魂阵’显然已经被人破解了。”
  “噢……”红艳的唇轻抿,美目流转,神色十分平静。
  雪的眼神有些深沉:“你好像不太惊讶?”
  美眸对上那双深沉,绝的笑容始终是淡然而美丽的:“雪,你前阵子教我的一些阵式,我有些忘了,你可以再教教我吗?”
  凝视着那淡然的笑容片刻,那俊美的容颜变得凝重起来,幽幽地叹息一声:“别逗雪了,少主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书房门外不就布着上次雪教你的阵式吗?”
  轻笑数声:“啊,我都忘了呢。怎么办,好像转移话题不太成功呢。”
  “血魔的事情是少主做的吧?”锐利的眼眸,带着明了,“少主,你这样可不好,什么事都不告诉雪。”
  “你不是在养伤吗?”重又坐进那宽大的檀香椅,小小地打着哈欠,春天到了人就显得有些犯困了,“你别急啊,很快你就会有得忙了……”
  乌黑的眼眸看着那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的娇丽人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走出了房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顺手关上房门,免得那还事带着寒意的春风吹病了那娇弱的身子。一抬头,便望见了站在不远走廊上负手而立的男子。
  “风。”冲着那男子打了声招呼,那男子闻声转过头,疲倦的脸上泛开一抹笑。
  “啊,你的伤好了吗?”风看着慢慢靠近自己的男人,“我听花说你代月受了一百的鞭刑。没有什么事吧?”
  泛开笑容:“鞭子上的毒是没有什么,倒是那一百大鞭让人有些难受。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了。”
  “这一百鞭子幸好是打在你身子,要真是落在月身上,月就算是武功再高也得去见阎王了。”叹息一声,疲倦的容颜显出一份感伤,“他也真是狠啊,对月竟然作出如此狠毒的责罚,月怕是要心凉了呢。”
  “谁叫他是‘火焰盟’的少主呢?”不在乎地笑了起来,“你好像很累?”
  沉默片刻:“没什么。只是旧伤发作罢了。”
  脸色也有些阴沉了:“我忘了,又到了春天了。”
  “是啊,又到春天了。”抬起头看着天空,阴郁地空中,飘起了薄薄的雨丝,“又下雨了。我看,也快到时候了。”
  明白风话中所指,雪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时候快到了,我想盟中那几个老家伙也要开始有所动作了吧。”
  转过头看着雪有些幸灾乐祸的脸,风的唇角泛起一抹笑:“你好像很开心?”
  “终于可以教训教训那些老家伙们,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开心呢?”伸了伸筋骨,“少主的计划大概进行地差不多了吧?我看少主很快就会动手了。”
  “嗯。”缓缓地退进几步,修长的手指抖了抖被细雨润湿的长衫。
  也轻轻地退后几步,两人就这样站在走廊上望着外面绵绵地春雨不停地下着。直到一阵轻巧的足音从走廊的转弯处传来。两天齐刷刷地抬起眼,望向足音来处,只见一团耀眼的火红映入眼帘。一身火红衣裳的艳丽女子显是没有料到这两人站在这里,有些吓了一跳:“哟,你们这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怎么吭也不吭一声,想吓死我啊。”
  雪轻笑数声:“你的胆子倒是变小了不少。”
  瞪了一眼雪,艳丽的眸子有些不满:“你跑哪里去了,害我找遍了总坛也找不到你。”
  “出去办些事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是少主让我来的。”艳丽的眸子扫了两人一眼,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怎么,你们也是少主叫来的?”
  风与雪互望一眼,没有作声,当作是默认了。雪白的玉手撩开被雨水润湿的秀发:“那么月也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他们便看见一头金发的少年急急地从雨中冲进了走廊,看了看三人一眼:“啊,你们已经到了?少主该等急了吧?”
  “不急,少主睡着了,反正少主是让我们未时到书房找他,现在还没有过午时呢。”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我们四大护卫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就好好地述述旧吧。”
  金发少年妖美的紫瞳闪了闪:“雪,你的伤好了吧?”
  “不用内疚了啦,我是看在你是少主得力助手的份上才帮你逃过一劫的。少了你,火焰盟可就要大乱了。”轻轻地摸了摸那湿润的金发,“快用内力把身上弄干了吧,小心得了伤寒。在这节骨眼上,我们可不能生病呢。”
  点点头,金发少年便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闭目养神起来,仔细看去,隐约可见金发少年身上浮起的朦胧雾气,原来少年正在用纯真的内力将身上的衣物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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