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泯一语成谶。
听到震耳欲聋的闹铃声,乐浩眼睛没张开,手已经伸出去:「砰」一下拍掉那闹锺。又再躺几秒,才慢慢坐起来,把两条腿挪到床边垂下去,叹口气,睁眼睛。
第二次因为谭夜狄离开了,这次是跑到了位于海边的C市,找到一份酒店工作,被派做早点……
乐浩忧闷地低头看,那家伙裹着被子,还躺在他床下睡得香。前几天脑子里没概念,每天把他踩的嗷嗷叫。活该!多半是心软的闵泯告诉了他。前些天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乐浩几乎说不出话来。
乐浩昏沉沉起来,绕过地上的人,去如厕洗漱。狭小的窗子隐约透进天光,凉水拍到脸上,他完全清醒过来。再走出去时看见夜狄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张手张脚,面孔漂亮的不得了,乐浩瞧几眼,只觉得脚丫子发痒,忍不住望他肚皮上轻轻踹一下。夜狄哼一声,没反应,照睡。
这家伙!乐浩索性将脚搁在他肚皮上来回揉,感觉软软暖暖很有弹性。忽然间脚被一只手捉住,一抬眼,夜狄已经睁开眼,表情还有点懵懂,迷迷糊糊的笑:「……浩浩。」
乐浩哼一声,走开去穿衣服。
夜狄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地铺上发呆,半晌才问:「又要去上班啦?」
乐浩撇撇嘴,废话!他看夜狄一眼:「你今天走不走?」
夜狄瞪他,用力摇摇头。
乐浩白他一眼,也不答话,拿了钥匙,径自出门去,留下一室的委屈和寂寞。
一层秋雨一层凉。
地上积了不少小水洼,乐浩漫不经心踩过去,空气的寒度让他鼻子有些微发痒。地上一定更凉,看出来那家伙人种不一样了,居然就能那样一张毯子裹着睡几天。
乐浩说不上来自己想干什么。打电话给闵泯的时候,其实可以只报个平安,不说地址的,但鬼使神差的就说了,说的时候心跳便开始加快,说完了隐约的不安。不能不承认,他想看看夜狄的反应,走的时候偷溜的,期待么……看他会怎么样?
那一天都有点神不守舍,等晚上回到住处,看到等在门外的夜狄,先是一块石头落地,然后立刻开始焦躁起来。他究竟在干什么呀?所以对夜狄没有好脸色。
不耐烦地呼喝他,让他睡地板,每天问:「你走不走?」
乐浩不问:「你什么时候走?」
感觉不一样,后一种问法,乐浩一想到心便突突跳得慌。
几天下来乐浩都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无礼、太绝情,然后又给自己找借口,他都已经收留他了,还要怎样?再然后又想,谭夜狄还真是宠辱不惊,以前对他百般奉迎笑脸相对,现在给他吃尽排头,他倒真是抱元守一,总还是坚定憨颠。乐浩有时候也挖苦他,后来发现没用。他那些话里有话,含沙射影,换了是莫狄修那人精,怕不拿着翻来覆去想它个几百遍,说给夜狄听,真是对牛弹琴,他听不懂!
酒店的自助早餐很难翻出花样,不过是些点心粥品。高峰时间过去,乐浩靠在角落休息,顺便出神,两分钟没到,便听到其它师傅在叫:「乐浩,添东西!」
明明三、四个人在那里,一定要叫他。乐浩不作声,过去干活,其它老师傅聚在后门抽烟。这样人浮于事,倚老欺生,乐浩心想,如果我自己开店开成这样,早关张大吉了。他手脚利索,眼尖心细,很快把要做的事做好,并没有注意到厨房门口一直有人在看他。
过一会儿,那人走过来,问他:「今天是什么咸粥?」
乐浩抬头答:「鱼茸粥和紫菜瘦肉粥。」然后认出那人是自己应聘来时见到过的餐饮经理,姓氏很奇怪。乐浩当时见他名牌上写着「咸与甜」三个字,非常纳闷。
「客人不太喜欢。」咸与甜皱皱眉,问他:「可不可另做一小份,只要清淡,改用其它料也行。」
乐浩怔一怔,答:「可以。」
这时候后门的老师傅们看见上司来,立刻不动声色作鸟兽散,有人过来热络地问:「咸经理,有什么事?」
咸与甜道:「没什么,叫……」他看一下乐浩胸口名牌:「乐浩再单做一份粥。」
那人即刻说:「我来吧,乐浩刚来不熟手。」
咸与甜看他一眼,淡淡道:「一份粥而已,这个也不熟手,他怎么做厨师?」
这话听起来奇怪,不知道是在训谁,那师傅只得笑笑走开。
单做,这一定是什么特殊的客人了。乐浩琢磨一会儿,去取了料来动手,不一会儿端出一份嫩滑爽腴的鸡粥,配上两小碟子卤豆干和毛豆,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他招呼服务生,将东西送出去。
扰扰攘攘的,还没歇多久,又到午餐时分,外头菜单渐渐递进来。乐浩刚来,只能打下手,又忙又累又不出活儿,正忙乱间,外头有人叫他出去听内线电话。乐浩出去拿起,对方口气夹着不爽快,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说:「乐浩,把你早上那粥再做一份叫人送来。」
乐浩一呆,眨眨眼,立即反应过来,有些想笑,问:「连着两顿粥,吃得饱吗?」
咸与甜不说话,在那头长出气。
乐浩心里明白,这家度假酒店,沾了地方的光儿,论风景论游乐是出名的,有这一项就把其它缺点遮掩过去不少。客人很多时玩高兴了,就不太在乎,大不了外头吃就是了,不少小馆子反而名噪一时。
他想一想,说:「不然再加个点心吧。」
对面人已经冷静下来,说:「加一道点心和一道菜,别再给我弄出抹布味儿来。」
喝!乐浩一凛,敢情他是在这儿上火呢。
厨房间说大不大,也是军阀割据,连个炒勺油瓶都几乎有姓氏。乐浩不理别人侧目,自管自安安静静去料理东西,主厨大约也接到经理电话,虽然面色有些不豫,却一声不吭。待烧好的菜端出去,乐浩便又回去干自己的杂活儿。
他上早班,到忙乱告一段落,便自去淋浴换衣,准备回家。
走到后面的花园酒吧,吧台里的小服务生一看见他便叫:「喂喂,你是不是乐浩?」
乐浩转头迷惑地看他,那服务生连连招手:「快回来,咸经理找你。」乐浩莫名其妙走过去,问:「怎么打到这里来?」
服务生笑:「电话哪里都打遍了,说谁看到你就赶紧拦着你。」
咦?
「经理叫你赶紧去他办公室。」
什么事这么急?乐浩先想到那个嘴刁的客人,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吧?还是嫌中午的菜不好?可是都这么半天了,现在才发作。纳闷归纳闷,他还是一步不停往经理办公室走。敲敲门,里头有人答:「请进。」乐浩推门进去,咸与甜从桌子后头站起来,还没等开口,旁边已经有人问:「中午的菜是你做的?」
乐浩转头,一位头发略有些斑白的老人正站在那里眯眼瞧他,看上去已经有点年纪了,却身板笔直,精神矍烁。
乐浩点点头。
「你……姓乐?」
再点头。
「乐宝原,你可认识?」
乐浩一怔:「……我父亲,叫乐宝原。」
老头儿睁大眼看他,一拍手:「啊呀,我就说嘛,中午那个白笋你用了甜酱是不是?别的厨子没这么做的,我就吃过一次,就是你父亲做的。」
乐浩愣愣地看着他。
老头一张脸笑成菊花:「阿宝的儿子都这么大啦?哎呀呀,这个家伙,搬家也不打招呼,再回来想吃吃他的手艺居然找不到人!你父亲现在在哪里?你也学了他的手艺啊?不错不错……」
「呃,」乐浩有点歉然地看着他:「我父亲他……已经去世了。」
老头僵住:「……什么?」
「已经……去世十年了。」
老头满脸的笑顿时褪光,惊讶中有点不太相信的神情,然后浮上一丝痛惜来,喃喃道:「怎么会?」
咸与甜看出乐浩的无措,走过来扶住老人,小声说:「爸,你坐下慢慢跟乐浩聊。」又转头对乐浩苦笑:「这是我父亲,他中午吃了你的菜,就一直奇怪,琢磨半天,非要叫你来。我还当他吃对了胃口,所以想找你回来加个班……」
乐浩只余点头的份儿,他也满心的好奇。他的手艺确实是父亲给打下的基础,这老人以前吃过父亲做的菜,居然十几年还能分辨出那个滋味儿来,真是难以想象。
「想当年……」许久,咸老伯才慢慢平静下来,眼里还有些哀色:「我在福瑞楼吃阿宝的菜,惊为天人,他那时候是福瑞楼的主厨,一道全壳甲鱼,多少人慕名而来。阿宝烧菜,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取巧,多平淡的材料照样能出鲜,难得啊难得……」
乐浩笑:「可是后来人家说我父亲的菜上不了台面,撤换了他。」
「哎,有眼无珠啊!」老头儿痛心疾首:「我那个时候就请阿宝出来做,他的手艺一定技压四方,可是他不肯啊!那时候你爷爷好像还在,他就说家有老人不远行,可惜啊……」
「咸伯伯也开饭店啊?」
「是啊,我那时在英国开中餐馆,还在美食协会任职,那一年国内也想办协会,所以请了些人来,就是这样才认识你父亲,我们那是以吃结交啊,你父亲后来叫我大哥,炒私房菜给我吃,你那道白笋哪,他可没在外头做过的!」
乐浩听的稀奇:「咦,我都不知道。」
「你那时候小嘛,我想想……」老头儿望着天算:「我回来的时候,你大概是两岁,今年你二十一,是不是?」
乐浩直点头:「伯伯好记性。」
「你做生日的时候我也去的呀,就在你家请的客,你父亲烧菜,你母亲抱着你玩儿,我们都逗你,捻你的耳朵,你这里有颗红痣呀,跟你母亲一模一样,都漂亮。你母亲现在可好?」
乐浩听到这里,抿抿唇:「……我母亲去得更早,我四岁的时候她就生病去世了。」
老头儿张口结舌,半天才「哎」一声。
乐浩不记得父亲提起过咸伯伯。他记得自从母亲过世,父亲便一直很沉默,即使后来同闵泯妈妈再婚,也还是少言寡语的。但是咸伯伯记忆里的父亲完全不同,似乎是个年轻开朗,爱说爱笑的青年。他们那时关系一定不错,咸伯伯甚至记得乐家用来待客的粗陶茶壶底上刻的是篆体「乐乐陶陶」四个字,因为乐浩母亲姓陶。
「岁月如流水啊……」老咸感慨万千,同乐浩说:「能再见到你,这是缘份哪,你这孩子也吃了不少的苦吧!」
一句话勾起不知多少心思,乐浩看着老人慈爱的目光,胸口忽然痛一下。想一会儿,浅笑着道:「还好。」
是还好。
乐浩突然想起还在家里的夜狄。
那边厢老咸已经转头去吩咐咸与甜:「阿浩是我故交之子啊,十多年来我一直牵挂,能在这里遇到真是得天之幸,你可得多多照应……」
咸与甜点头是是是。
老咸还在说:「他如今父母都不在了,无依无靠,我同阿宝是兄弟,他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你也得把他当兄弟,你大了几岁,那就是哥哥……」
老人家有点太热心肠,这兄弟哪是强迫认的。但是咸与甜照样恭恭敬敬回答是,抽空还朝乐浩微微一笑,乐浩顿时有点尴尬。最后还是咸与甜解围,劝自己父亲:「爸,乐浩累了一天,先让他回去休息吧,你又不是马上就要回去。」老头这才醒过来,连道好,嘱咐乐浩明天再过来。
咸与甜陪乐浩一起出去,走了一会儿还不离开,乐浩看他一眼,说:「咸伯伯真是热心,十几年前的旧相识还记着。」
咸与甜但笑不语。
乐浩也客气地笑,继续说:「老人家念旧,咸经理可别当真。」
咸与甜看他一眼,目光有点讶异,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
「你父亲可不是旧相识,你年纪真的小,完全不记得了,他们的交情可不一般。只可惜隔得远了,后来我家有些变故,你们又搬了家,这才断了联络。小时候我叫你父亲阿宝叔叔,叫你小耗子弟弟的。」
乐浩睁大眼睛,茫然:「你见过我?」
咸与甜笑:「自然见过的。」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大门口,乐浩还在苦思恶想,忽然被一个人拖住大叫:「……浩浩!」两人一起转头,乐浩一怔之下,眼珠子几乎掉出来。
他看到谭夜狄。
看到夜狄当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夜狄此时穿的却是酒店门童服饰,而且还满脸兴奋。乐浩说话都不利索:「……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夜狄得意洋洋:「我找到工作!可以跟你一起!」
乐浩嘴巴大张,一时说不出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有点恼怒,放低了声音,道:「你发什么神经,居然跑来这里工作,还不赶快回家!」
夜狄被他一说,满腔的欢喜如同浇了一盆冷水,有点委屈:「我想跟你一起啊,我等了好几天才等到他们说招人,还说我条件好,立刻就可以上班……」
这榆木脑袋!乐浩明知一时半会儿跟他说不清,只得忍着气问:「你上到什么时候?」
夜狄想一想:「说是先上一个连班,我早来了,大概要到明天上午下班。」
乐浩皱眉,新来的怎会上连班,摆明欺负人,这酒店看来风气不好。咸与甜也听出来了,问:「怎么这么排班?」又转头问乐浩:「是你朋友?不然我去同他们主管说说。」
乐浩没好气:「他不是我朋友!」
咸与甜一愣。
夜狄垮下脸去,一双眼睛含冤带露,眨巴眨巴,神态极其可怜。
乐浩吁口气,冷冷道:「你愿意做就做吧!」说完甩头便走。
咸与甜急忙跟上去,忍不住回头多看夜狄两眼。
……条件好……是不错!混血儿似的,十分英俊,眼珠子似乎都不是纯黑,轮廓很深,尤其那身材,穿上门童制服更加挺拔帅气。
乐浩气得连晚饭都没吃。原本还想着买点菜回来烧给那家伙,这些天他也着实没吃好,自己上班不理他,他就饱一顿饥一顿的。
其实,他渐渐发现,自己对他再不耐烦,看到他在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个地方切切实实,即使明知道这样子是不对的!跟咸老伯说还好,也不是硬撑,真的觉得已经不错了,想到夜狄赖在家里的样子。
焦躁,也许是因为知道这一切总会结束。既然终有一天会结束,那还不如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想到那样子,心里又会不舒服。每当看到夜狄那单纯的样子,火气就会上来,为什么他就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天真单纯?凭什么我的心事在你那里就变成什么也没有?
乐浩一夜无眠,眼下隐隐现出青黑色来。
他下定决心,今天把那蠢货揪回来,送他走!他再也不要跟他牵扯上任何关系!
正要去浴室,大门响,声音有气无力。乐浩去开门,呆一下,夜狄垂头丧气站在门口。见他来开门,抬头,半晌,低声说:「他们把我开除了……」
乐浩先是一呆,继而竖起眉毛怒道:「为什么?」
哪有这样的?只上了半天班就开除,如果这样还不如开始就别用人。让人去守个大夜然后再走路,又没工钱拿,存心欺负人嘛!他直接预备揪着夜狄回去讨说法。
夜狄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今天早晨领班来的时候,我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那很好啊,是要跟领导搞好关系。然后呢?」
「然后,他就骂我……」
乐浩又气:「神经啊!跟他打招呼还骂你?」
夜狄摇摇头:「不是的,我以为他也是新来的人,所以很高兴地跟他说话……」
「……」乐浩表情逐渐平静。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被自己忽略的一点。
果然。
「……他说他跟我抬头低头已经见了七八面了,我居然还不认得他,就骂我是笨蛋……然后就把我赶出来了……」
乐浩面无表情看着夜狄。
那大孩子哭丧着脸:「他说我智商得从零倒着往下数,还说酒店请了我会把客人都得罪光。」
乐浩嘴角抽搐一下。这话人家没说错,确实有这个可能。他忍了又忍,终于憋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变成哈哈大笑。
夜狄被他笑的发怔,面色开始变黑,气鼓鼓瞪他。
乐浩笑够了,缓过来瞧夜狄,脸上还是笑盈盈地,半天才开口:「不去就不去吧,那差事你真的干不了,还是乖乖在家待着吧。」
夜狄瘪瘪嘴,走到一边坐下,很郁闷的样子。
乐浩心里一软:「这样好了,晚上我回来做饭给你吃,如果你真的想做事,到时我们再想想去做什么好不好?」
夜狄抬起头,眼睛一亮:「浩浩,你不赶我走了?」
乐浩早把刚才的决心忘到了九霄云外,笑咪咪回答:「那得看你能不能把我伺候好了。」夜狄欢叫一声扑过来抱住他。
被那温热修长的身体团团裹住,乐浩心里忽然一松,反反复复的思量挣扎好似被那有力的手臂从身体里挤出去。他模模糊糊想,不然就这样把夜狄占为已有算了!
***
那一天厨房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乐浩起先心思还留在家里游游荡荡,要过好半天,才发现四周不对头。仔细观察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被排挤和欺压了。主厨一句人手不够,乐浩就发现自己被发到后头去备料和清馊水桶。
很无语的感觉,乐浩闷头寻思着,恐怕还是得自己做比较好一点。正想着,旁边有人叫他:「阿浩!」
乐浩忙转身:「咸伯伯。」
老咸满脸震惊:「他们怎么叫你干这个?」
「这个,」乐浩看看弄污的白围裙,随口说:「总得有人干啊。」
「胡扯!」老咸看起来十分不快:「你一个大厨子来弄这些,厨房里那些小徒弟都做什么去?」
「呃,」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恐怕还是拜您那一粥一饭所赐,乐浩只得笑:「咸伯伯怎么逛到这犄角地儿来?」
「哪是逛,我特为来找你,」老咸连连摇头:「这不成,与甜怎么搅的?让你在这里倒馊水!走走,我们去同他说,不在这里做了!」
「伯伯……」乐浩完全没有表达个人意愿的余地,被咸老伯一路拖着去咸与甜的办公室。咸老伯如入无人之境,伸手在门上砸两下意思意思,一把推开门进去,咸与甜正在讲电话,见势赶紧放下话筒。
「你这小子怎么搞的,我昨儿才叫你照应阿浩,你今儿就叫他去倒馊水?」
咸与甜莫名其妙,来回看他们,见乐浩一脸的尴尬:「……倒馊水?」他脑子转得快,立刻反应过来,问:「厨房里的人欺负你?」
没等乐浩回答,老咸已经替他做决定:「行了,我也不指着你了,阿浩今天就辞职,不在这干了!」
「那个……」
老咸很独断:「正好,阿浩干脆就跟着我,做我儿子,承我衣钵,省得我在你身上白费劲!」
乐浩听得他这话出口,心里暗暗叫苦,咸伯伯说话太不经大脑,得罪自己儿子没商量,连带着也拖自己下水。他急忙去看咸与甜,希望用眼神告诉对方那不是他的主意。
但是咸与甜没有看他,他死死盯着自己父亲,眼睛发亮,沉声问:「爸的意思是要收乐浩当干儿子?」
「对!」老咸气势如虎。
「那爸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的事业要让乐浩去承继?」
「咸伯伯、咸经理……」乐浩忍不住要插嘴。
咸与甜头也不回朝他挥挥手,要他闭嘴,继续问,语气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是不是连餐馆和食谱的事都让他去弄?」
老咸瞪他:「怎么?你不服气?不是我说你,与甜,你看看你连个小小酒店餐厅都管不好……」
「不不不,」咸与甜笑逐颜开:「我很服气,阿浩本身就是厨子,比我强多了,有他帮爸一定如虎添翼!这样吧,今天我们就办认子仪式。」
老咸狐疑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咸与甜面孔放光,说:「这是喜事嘛,早点办了爸心里高兴呀!」
乐浩终于插到那两父子之间说了一句话:「咸伯伯,这不行的!」
老咸回头:「为什么不行?」
乐浩语塞,犹豫半天。
老咸有点不高兴:「阿浩,你是不是瞧不起伯伯,不愿当伯伯的干儿子?」
「不是的!」乐浩急忙说:「只是……」
咸与甜道:「阿浩,你放心,爸这些年都一直念叨你们,他一定当你亲儿子那样疼的。」
「是,是这样,」乐浩犹豫着说:「我还有个哥哥在D市……」
「哥哥?」老咸有点困惑。
「是,是我爸再婚时带过来的哥哥,大我三岁,我爸去世后都是后来的妈妈和哥哥照顾我,我哥对我很好……」
「那你这位继母和哥哥……」老咸没想到这情形,迟疑一下。
「妈妈也已经去世了。」乐浩轻轻说。
「这样啊……」老咸考虑一会儿,断然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回去一趟。你们兄弟两个都不容易,我认了你,你哥哥也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大事小事有家就有个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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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你是谁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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