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晃眼间,辰院里的那棵老海棠又开始结出小小花苞。
春风催人欲眠,尽心尽职的路管家很勤劳地跑来,询问路大堡主十六的职属及待遇问题。
「老爷,账房总执事说他想告老还乡,您看此事要如何安排?」
路晴天放下笔,「哦?他倒挺自觉的嘛。」
管家在心中腹诽,您都这样那样给人找麻烦了,总执事又不是笨蛋。
敲敲桌面,路老爷似乎下了什么决定,重新提起笔,道:「你让账房总执事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教给十六,等十六熟悉后就让他接手他的工作,就说我交代的。」
路全掩饰了内心震动,但还是忍不住确定了一下:「是全部吗?」
路晴天扫了一眼路全,「或者你想把管家的位置让给十六?」
「小的一定把此事办好。」路全连忙跪下。也不敢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您看十六的津贴是否比照账房总执事?」
「夫人。」
「夫人?」管家重复道。
「除我另外吩咐,十六一切津贴比照正妻。包括衣食住行。」
「……是。」
「你有问题?」
「没有。小的只是……请老爷恕罪!」路全重重磕头。
「去吧。」
「是,小的这就着人安排。」路全一身冷汗爬起身,心想这可已经不是宠爱不宠爱的问题。
首先账房总执事负责掌管堡里所有黑白营生的账务,不是堡主特别信赖的人根本不会委以此任。现在的账房总执事还是原来老堡主留下来的人,已经做了三十多年。
可这还不足以让路全失态,让他惊讶的是老爷竟然完全把十六当正妻来对待。
除堡主外,路家堡对每一个人的津贴都有明文规定,包括堡主夫人。
作为老爷正妻,除了每月可以领到二百两纹银作为零花钱,另有首饰、衣装鞋帽的津贴一年三千两,每年年底亦可得到堡内所有利润的分红一成。如生育男孩,则可得分红两成。
就算正妻不得宠,分红一样不能少。而作为偏房,就算再怎么得宠,也不能得到分红。据说路家祖先定此规定就是为了保证正妻地位之超然。
所以他说,这已经不是宠爱不宠爱的问题。
「等等,另外你让人把十六的东西全部搬到辰院来,就放在我卧室隔壁那间屋里。搬之前先跟十六说一声。」
老天!老爷又命他把他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十六,那可是留给堡主夫人的房间!
路全退下,临走前不小心瞄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路全出门时,脸色都白了,心想这件事不知道要不要禀告老堡主知晓。
老爷他竟然把路十六的名字写到了族谱上!和他自己并排!
十六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路管家看他的眼神让他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自那次三堂会审以来,生活总体来说很平静,十六异常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中。
白天的繁忙,夜晚的充实,内心的甜蜜,爱人与被爱的幸福。
因为太平常,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会就这样过上一辈子。
不到最后,谁是谁的路人,谁又是谁真正的伴侣,谁知道呢?
听管家说让他搬家,十六懵了。
糟了!这一搬,那他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虽说自己已经打算告诉他,关于他另外一重身分的事。但……他真的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当下,十六决定找老爷好好商谈一番。
***
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路晴天脸上浮起一丝温柔的微笑。
「咚咚。」
「进来吧。」
十六推门进来。
「你带了什么?」
「呃,一点下酒菜。」
下酒菜?路晴天不好酒,但十六给他带下酒菜这事却让他来了兴致。接过食盒打开一看,「哈哈!这不是厨娘的拿手好菜?」
十六讪笑,「那个……是我做的。」
路晴天抱着食盒笑弯了腰,「说吧,你是不是又想数落我什么?」
「小的哪敢。」十六抢过食盒,「差不多也到了晚膳时间,您看是在这儿用,还是移驾到厅堂?」
路晴天想了想,低头找鞋子道:「走吧,我们去暖厅吃。」
十六把被踢到桌边的棉鞋放到路老爷面前,蹲下身一边为他着鞋,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道:「听管家说你让我搬到辰院?」
「嗯。」
「我……能不能不搬?」十六抬起脸,眼中含了一丝恳求。
路晴天低下头,「为什么?」
「那个……你隔壁的屋子是要留给堡主夫人的,我一个下人搬过去怎么都说不过去,你说是不是?」十六站起身。
看到路老爷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六又赶紧接着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做下人不能太嚣张,而且今天搬进去哪天又要搬出来,也太麻烦了些。」
「你怎么知道你哪天又要搬出去?」路老爷站起身,脸色冷了下来。
「你总要娶妻的吧?」十六以常理判断。
他虽然明白老爷心里有他,虽然明白他现在和此人也算是两情相悦,但他也明白路大堡主就算不三妻四妾,至少也会娶个可以传宗接代的。
做人不能太贪婪,他嘛,只要能把现在的日子过上一辈子就满足了。
「你倒是大方啊。」哼哼!「我是不是该夸奖你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然后立刻娶个小的进门?」
这声音牙酸的,十六咧嘴笑,「大小都行,只要您老喜欢。」
路老爷气得当场给他头上来了一巴掌。
「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咦?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十六,我命令你,想办法给我生个孩子出来!」
「啊?老爷,这也太难了吧?」十六被吓得脑袋也忘记揉了。
「放心,从今往后,我会更加努力在你身上耕耘播种。天道酬勤,也许有一天……」
「老爷,您还是现在杀了我吧。我试试看能不能投胎变个女的,说不定这样还快点。」十六哭丧着脸哀声道。
路晴天走过去对着他的耳朵就咬了一口,顺便还骂了一句:「傻样!」
十六被这两个字骂得腰都酥了,食盒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摸摸他脸上的疤痕,这恐怕会是他心中一直的痛了。
一旦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以前也不觉得这男人的身体有多吸引自己,可现在却非他不欢。
以前自己对性事的需求并不多,现在却恨不得一天最好奸他个七八九次。
以前觉得此人索然无味,发掘起来才发现这人其实有趣得很。
以前并不想被一份感情束缚,更不想把自己的心投放下去,现在拥有这段感情,却觉得充实,温馨。
无名他爱过,可是他却忘了他。有时想想这就好像在等待十六来临一样,因为一开始错了,所以让他失去记忆纠正回来。
他不会忘记无名,但他更珍惜眼前这个人。
从他身上,他能得到许多许多和无名在一起时没有的幸福。
看到无名一刹那间的震撼,却在时间经过后沉淀。可每次看到他,总会从心底涌出一股柔柔的心喜的感情。
在明月楼那晚,他就明白他要的是十六,不是无名。虽然对不起无名,但他一向是个自私的人,不会为了成全别人放弃自己的幸福。尤其他还发现路依衣和无名之间纠缠不清。
他要自己的幸福,可是他也得确定十六对他真正的感情,他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
现在,他想他知道了幸福的含意。
与他斗嘴的时候,小小欺负他的时候,亲吻他的时候,进入他的时候……
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被他用充满爱意的眼光看着的时候,被他温柔抚摸的时候……
这些是不是就是幸福的感觉?
温柔的笑意盈满他的双眼,忍不住低头亲了又亲。
十六不胜骚扰睁开了眼。
「唔……什么时候了?」
「戌时正。」
「这么晚了……对了,今早无名公子来告辞,说他要和路依衣去远游。让我跟你说一声。」十六搔搔头道。
路老爷斜眼看他,「怎么一提起无名,你就一脸便秘样?要不要我帮你通通肠?」
「你通的还不够么?」十六愤然。
「我都跟你说了无名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就像路依衣对你一样。你现在吃个屁醋!」
「我哪里吃醋了?」十六哭笑不得,不一会儿又嘀咕道:「你这个小心眼的,不就是人家在你走火入魔的时候怕得不敢接近你吗?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么皮粗肉厚禁得起揍的?」
路老爷冷下脸,「我叫他的时候,他却选择跟路依衣走了。」
「那时老堡主还有你们的师父都在劝他好不好,他不是也怕影响你吗?我想他心里也不想离开你。」
「他在那时已经作出选择。如果他选择留下,选择陪伴我,选择和我一起度过危机,后面当然没有你路十六半路插进来的分!」路老爷不高兴地捏了十六一把。
十六不明白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当时无名看到他走火入魔的情形,那眼中的害怕和拒绝,让他心痛。
而无名接受劝告跟着路依衣离开,不管他怎么呼唤也没有回来时,他心冷了。
这也是后来他为什么会那么容易接受师父暗示,服下净心忘了无名的最大原因。
而后来十六却在他走火入魔之际,一直陪伴着他,不离不弃,不管他怎么对他,他还是用他的心关怀着他。让他感受到他的爱意,让他不由自主为这个人沉沦。
在明月楼时他想起了一切,那时他才明白在他看到无名时的感觉代表了什么。那不是心动,而是对过去记忆的心痛。
了解了这一切,他更想好好去爱十六这个人,却没想到……哼哼!那样整他,还是轻的!
十六疼得反捏他,「总之你就是小心眼!明明早就知道我那张脸是假的,你还能不动声色地骂我真面目难看。」
「我给了你几次机会坦白交代,是你自己硬是不说!你这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丑骗子!」
「你这个把刺青当妆点的变态!喂,你把蝶园的青青姑娘弄到哪里去了?我那天只是随便点了一个女孩想试试看喝花酒的滋味。我连摸都没摸她一下!」
「嫁人了!老爷我出钱给她赎的身。要让我知道她真的睡了你,哼哼!」
路老爷发泄似的一脚把脚边碍事的食盒踢开。
「什么叫她睡我?应该是我睡……啊!我的猪蹄!」十六猛地坐起,又哀哀痛叫着摔了回去。别问他们刚才都干了什么事。
「你的猪蹄怎么了?」气没消的路老爷抓起那只属于他的猪蹄啃了一口。
十六撇嘴,「被你咬成马蜂窝了。」
「哈哈!起来吧,我们就在这里吃晚饭好了。」
路老爷从躺椅上起身,随手扔给他一件衣服让他披上。房里暖和,也不怕他冻着。
十六挣扎着坐起,愁眉苦脸道:「老爷,这里是书房,是堡中圣地。拜托你下次不要在这里突然发情好不……喂!你在干嘛?」
「啃猪蹄啊!」路老爷奸笑着,抓起十六的脚趾就咬。
十六被他咬得哀哀叫。这个变态老爷!
至于搬不搬家的事,那当然是路老爷说的算!
***
路家堡一直都很平静。
就算路大堡主明目张胆地与十六拜了堂,理由是十六满足了那三个条件,而路依衣不愿嫁,所以他嫁!呃,老堡主和他师父被逼主婚。
去闯少林十八罗汉阵还是路老爷押着十六去的,当然也包括了作弊。
四方楼金元宝已经死了,所以死无对证。自然全凭路老爷说了算。
最后一个条件,路老爷说十六满足了他的要求,谁敢说没有?
江湖人对此事的反应是:拱手直道佩服。每一个人都在赞扬路大堡主果然是个守信的人。
至于敢笑话他的,有人敢明里笑话路晴天吗?
这份平静,直到某天一对无良夫妇扔下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毛头,说是给路家堡传宗接代的,才被打破。
因为那只姓路叫下雨的小毛头真的太会哭了!弄得路大堡主一天至少有十次恨不得掐死他,而被老堡主任命保护下代堡主的十六,则只好自认命苦的带着孩子坐账房。
哦,忘了说,路大堡主一看到这小毛头出现,立刻跑去威胁老皇帝。说给他养孙子可以,但得把十六拿来做交换。
心中一直感到很对不起无名母子的老皇帝,也不想多个孙子抢皇位的他,觉得用一个密探交换皇孙的幸福很划算,便很干脆地答应了。
于是一个叫向祖的左宫军密探在纪录上就成了死人。
之后新旧皇交替,左宫军首领自然也换了新人。这个关于无名、无名之子,以及密探向祖的事便永远被埋没了。
话题拉回。
孩子哭闹也就算了,他是孩子你没办法。
但问题是是更大的那只,那可不是吵吵就算的。白天有事没事溜进账房,尽挑些鸡毛蒜皮的找十六麻烦,到了晚上那更是能闹翻天!
为啥闹?当然是不高兴被窝里多出一个小崽子。偏偏这叫下雨的小崽子一离开十六就嚎啕大哭,可以一直哭到早上不停歇,哭得整个人打嗝成一团也能继续干嚎下去。
路老爷这时候就会骂:你怎么不怕他那张脸啊!你怎么就不怕呢!十六,过来,让我再划几刀!要嘛你给弄张鬼脸吓死这小子!
十六当他放屁。
所以路老爷很不爽,非常不爽!
路老爷一不爽,十六就要遭殃。至于到底怎么遭殃,听听十六的骂声就知道了..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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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下)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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