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间,国都汴京城内。
汴河蜿蜒,清风拂面,河岸两旁杨柳依依,随风轻曳。河上船只往来,舟楫相争,满载从江南运上来的琳琅货物。
汴河乃宋国漕运大河,载着粮饷商贾入城,京城内店铺相连,人潮熙攘,络绎争道,通宵不绝,繁华富庶之貌尽现。
转入街角,屋舍错落,不似大街上的茶坊酒楼,这儿是闹中取静的百姓家。
「爹,且看欢儿今天找着了什麽!」一名女子娉婷走来,神采飞扬,纤纤柔荑推开了巷内一户人家大门,脸上盈盈带笑,对着屋内一名年约半百的长者说道。
但见女子唤爹之人缓缓起身,眯起眼睛瞅了瞅次女手中之物。
此人名唤金开来,名虽带富带贵,颇有金山开门即来之意,却是个憨厚老实之人,一生不求虚名浮利,只望膝下三千金能早日觅得好人家,平顺度日。
他提起略哑的嗓音道:「欢儿,你又在把玩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爹不是说过,女孩家就该娴淑些,别净往那些古里古怪的店铺跑。」他口中的次女欢儿,人如其名,正展着欢颜盯着刚从市集寻来的宝物,东瞧西瞅,看来爹爹之话是未入耳中。
「这玩意的确稀奇。」她喜上眉梢,朱唇一扬,齿若贝洁。「想来是那市集小贩不识货,竟将这玉镯子这样卖了,这可是能当传家之……」「宝」字未出,金开来便忍不住打断。「我说欢儿,爹爹的话你听是不听?什麽传家之宝?你早日嫁个好人家、生个娃娃替人传家才是真。」老人家虽是斥责,却带着些许无奈,然而欢儿此刻眼中只有寻来之物,根本没他这个爹。
只见金欢儿捧着一只青翠剔透的玉镯子,星眸泛光,灵动流转,好个标致美人儿,腰如束素,云鬓花颜,美目盼兮,只可惜还是只盯着那只镯子。
但这双翦水慧眼,可识得一般人难以辨识的古物珍玩,她青葱玉指一挑,那混杂在赝品假物中的珍奇古玩便让她寻回,稍经整拭後,就等着识货的行家捧着白花花的银两求她割爱。
欢儿只顾着把玩手中的镯子,哪管爹爹说了什麽,金开来向来管不住这孩儿,只有转头对着一旁发色略白的妇人道:「我说孩子的娘,你也开口说句话,姑娘家怎好这个样。」听了丈夫这话,李月娘温婉一笑,整整衣裳,挽起的发髻上缀着银钗,虽青丝渐雪,却风韵犹存,可想见当年花容之貌,以及金家三千金为何如此秀致脱俗。
为娘的怎会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她抬眼望了望,温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姻缘何须强求,静待上天安排便是。」她本就是寡言之人,说罢便低头继续整衣。
金开来见女儿不听、娘亲不管,还没来得及再开口管教,後厅便传来长女振振有词的声音。「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这易经玄学,金心儿最近可是钻研有得。
她莲步轻移,走向前厅,婀娜多姿,腰间系的玉佩依步摇晃,衬得美人轻盈曼妙,那是金欢儿上回寻到的宝,不过古玩珍物金心儿没兴趣,她只爱占卜之学、求神之术。
她走到娘亲旁,对着爹爹说道:「娘说的甚是,天命岂可违,姻缘早注定。那日我在城里茶坊巧遇一位高人,他精通紫微之术,问了我生辰八字,不消片刻便说咱家今年天喜入命宫,将有姻缘事,要我今日带着妹妹们的生辰再至茶馆,要再卜上一卦。」金心儿神情认真,但见她明眸皓齿,黛眉轻扫,犹如出水芙蓉,仪态万千。她轻步走过厅堂,就要往门外去。
「我说心儿,身为长女,你怎麽就只听信江湖术士之言?」金开来实在拿女儿没辙。「爹不是跟你说过,那杨家公子对你有意,想与咱家相识结缘,怎就没见你放在心上?」闻言金心儿莲足一顿,回头对爹爹说道:「谁说我没放心上了?我早算过,那杨家公子八字与我相克,面相也非贵人,不会是好姻缘的。」她提起衣裙再往大门走去。「还有爹爹,女儿要见的可不是什麽江湖术士,人言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他是与我有缘才愿透露天机,别人求还求不得呢!」金心儿也不管爹爹还要说什麽,未待他阻止,已经拉开大门。
人说女儿贴心,金开来连获如娇三千金,却一点也没此般感受,女儿们个个有想法、事事有主见,虽说也过得快活,但没一个是他这爹爹管得住的。金开来见长女心儿就要出门会那什麽世外高人,急忙要阻止。
怎料大门一开,竟见一俊颜公子伫立在门口,似乎也正要推开门。
那公子手执一扇,容颜俊美,虽身形稍嫌单薄,但英姿翩翩,金心儿见着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
眼前公子见金心儿笑得开怀,料想屋内无人,举起扇子就往她的秀颚顶去。
「好个标致的姑娘家啊!陪公子出游半日如何?」那纸扇竟大胆地端起金心儿的瓜子脸蛋,「他」话语轻浮、举止冒犯,却未见金心儿闪躲。
金心儿反而还对着「他」不停眨眼示意,看得这公子哥大乐。
「这样好玩吧。」「他」甚且伸出手臂,搭上金心儿的粉肩。
「快别胡闹了!」金心儿笑嗔着,忙拍了下「他」的手,推着这人往屋外去。「别进屋,爹爹他……」听到「爹爹」二字,这人圆眸一瞠,连声问道:「爹爹在屋内?」金心儿拉着「他」疾步往外走。「不然我一直眨眼所为何事?」「唉呀!大姊你怎不早说?」只见这「男子」顾不得其他,慌忙将发束散开,褪下外衣。
霎时间青丝飞散,如瀑的发丝下竟是一张俏丽的脸蛋,但见金喜儿熟练地拭去脸上的妆,女儿身立现,螓首蛾眉,星眸皓齿,巧笑倩兮。
金喜儿拎起外衣,淘气一笑,宛若仙子贪玩私下凡尘,现在可要逃之夭夭。
怎料屋内金开来愠声已响。「喜儿哪里去!」一听到爹爹的叫声,喜儿脚步未停反而加快,一溜烟地往後门钻去。这金家么女性情调皮,举止不见女儿家的婉约温柔,有时倒带着三分大剌剌的侠气。
金开来见喜儿又女扮男装、调皮出游,屡劝不听,他就要拿起家法训人,无奈喜儿早已溜得不见人影,他只有莫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揉着又犯疼的额上穴。
「唉!」他摇头对着李月娘道:「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心儿就爱求神问卜,不信爹爹只信仙,欢儿只爱寻古玩、觅珍物,眼中只有那些小玩意儿何来姻缘?那么女喜儿就更令人头疼,成天换上男装溜出门逛大街,教他这个做爹的怎不无奈、忧愁?
向来恬静的李月娘只是露出一抹淡笑。「随她们去吧!」水到渠自成,焉能押着三个女儿去成亲?不妨宽下心,且待春风拂晓、桃花映人面之时,或许那喜鹊会飞上枝头,捎来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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