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着气息,陆以洋郁闷地算着,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捷运上遇见色狼了。
叹着气,身后那人越贴越近,他的手也从自己的臀部以下,慢慢地上下移动。
到底摸一个男人有什么有趣的……
陆以洋靠在门边绝望的想着,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啊……这人是痴汉电车看太多了吗,……台北的捷运一站都几分钟而已,他是想怎么样啊……望着头上就有的车掌铃……听说按一次要五千……还是算了……
正好是下班时刻,车上挤得连呼吸都很困难,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去摸一个男人,陆以洋怎么也想不透,旁边明明就一个短裙气质OL,为什么被摸的是自己呢……陆以洋努力去忽略那个人随意抚摸的手,想着也没手去阻止他,而且马上就要到站了……
那个人却没领悟他的好心,只是越靠他越近,把脸都贴在他后颈下了,沉重湿热的气息吐在他耳后,一只手从他臀部下方缓缓滑动,另一只手居然贴着他的腹部朝他裤头滑进去。
天啊!这人大夸张了吧!
陆以洋整个脸热了起来,他慌张的想拉开那个色狼的手,手一动就碰到旁边的OL,马上被瞪了一眼,他只好乖乖的不敢动。
可恶……回去我叫春秋诅咒你……
这么想着,那人的手越滑越下面,他几乎要叫出来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骚动,那只可恶的手也抽离了他身上。
「你不要太过份。」
陆以洋只听到这句话,一只手越过他的肩,按上那个听说按一次就要五千的铃。很快地就传来广播:「这里是车掌室,请问有什么问题。」
奇怪,这么挤的车上,为什么那个人还有办法移动。
陆以洋好奇地悄悄抬起头,一个高大的男人靠贴了过来,他不由自主地再往里缩了缩。然后他发现那个男人右手勒着一个男人的颈子,那人正努力挣扎着。
「车上有猥亵现行犯,请通知驻站警方。」
那个男人凑近麦克风说着,然后低头望了自己一眼,看起来很严厉的脸,却有一双很温和的眼睛。
陆以洋敢紧低下头,他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到脖子上了。他很怕那个男人叫他要做证什么的……他有几张脸好丢啊……
万一……万一他得通知冬海来领他回去……那春秋一定会砍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简直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只把头埋在门边玻璃旁的小小空隙上。而那个色狼还在挣扎着,「我什么都没做啊!你说我摸了谁!叫他出来指证我啊!」
陆以洋几乎要拿额头去撞墙了……
×的……我一定要叫春秋诅咒你……敢这样为难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需要人指证,公然猥亵是公诉罪,我以现行犯逮捕你。」
啥?警察?
陆以洋偷偷地回头望了那个人一眼,他拿出来的证件,还真是个警察,周围的人欢呼起来。
真是欢乐啊……那、那就不需要我去指证了吧……
陆以洋为自己的怯懦找了理由,一边又觉得羞愧,不知不觉中拿头去撞车门。
好痛……
揉揉额头,陆以洋听见噗地一声笑声。
一回头,那个警察咳了声,像是在掩饰他的笑。
好、好丢脸……
忠孝复兴站、忠孝复兴站、要往木栅的旅客请在本站换车……
在国台英语的轮播都来不及听完,车门一开,陆以洋像是逃命一样地冲了出去。不确定自己是往哪里冲,看到一辆车开了门就冲上去找个角落窝起来,然后等车门关了,他才松一口气。
真是丢人……春秋一定会拿拖鞋打我……呜……
陆以洋郁闷地想着,自己怎么能丢下救命恩人……就算是公诉罪,他也得去指证才对,不然万一那个好人被告诬告怎么办……
陆以洋又不自觉地拿头去撞车窗。
好痛……
妈妈,那个哥哥好奇怪!
嘘!不要看。
……我是笨蛋吗……
叹了口气陆以洋觉得自己该振作一下,左右看了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死了……这、这是往木栅的车……
陆以洋站了起来,冲到车门上贴着。「死了……」
早上春秋才警告我不准靠山的……
陆以洋觉得自己目前的心理状态,只有ORZ这三个字母可以表现而已。
妈妈,那个哥哥真的好奇怪唷!
叫你不要看听不懂!
啪地一声,车里回荡着小孩哇哇的哭声。
要不要这么狠啊大婶……好歹也是亲骨肉,干嘛为了陌生人打他……
陆以洋回头瞪了那个狠心的娘一眼,在动物园站到了的广播中下了车。
已经那么晚了,到动物园干嘛啊……
陆以洋叹了气,没有出站,就直接走到对面去等车。在走过不算长的走廊上,他发誓,他只是随便往下望了一下,他看到一个孩子,站在车道上玩球。
他愣了一下,那个孩子刚好抬头,朝他挥手。陆以洋怔在原地,想到的是……
春秋一定会踹我,拿平底锅打我,不给我饭吃……
他愣愣地站在天桥上,然后一辆公车疾驶而来,冲向那个孩子。陆以洋哇啊地惨叫了声,然后把头别开不敢看。
他闭着眼睛数到十,深呼吸了几下,才慢慢地回头往下看。那个孩子哭着,坐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哀嚎着。陆以洋长长地叹了口气,念着大悲咒,非常哀怨地下楼出站,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不让春秋发现……
……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陆以洋非常非常地小心,在进玄关后,悄悄地绕过大厅,从边边小心地走向他的房间;
好象不在……
陆以洋望了下客厅,叶冬海和夏春秋好象都不在。
好,只要走过饭厅就可以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饭厅传来细细的呻-吟声。
死了……
夏春秋平时恶狠狠的声音化成甜腻无比的呻-吟和喘息。陆以洋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总觉得不可思议。
「……冬海……别……不要了……」
「真的不要?」
叶冬海平时温柔的声音变得挑逗无比。
陆以洋背对着饭厅,整个人贴在墙上,想要尽可能不被发现地溜进去。
……才几点……要做干嘛不回房做啊……在饭桌上有比较好吗……大家明天还用不用那张桌子吃饭啊……
「唔……要……」
陆以洋掩住了耳朵,想尽可能化成透明地穿过墙边。
可惜事与愿违。
一只拖鞋飞过来打在陆以洋头上的时候,他马上反射地就地跪下。
「对不起!」
「叫你不要带那些鬼东西回来你是听不懂啊!」配合着那个恶狠狠地吼叫声,又一只拖鞋飞来。
呜……好痛……
方才听见的甜腻呻-吟好象做梦一样。陆以洋不敢抬头看他,只好低着头,免得更尴尬的夏春秋直接拿脚踹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就不小心捡到……」陆以洋越说越小声,整个人缩到墙角去。
「好了,别骂他了,去把衣服穿上。」叶冬海的声音也回复到原来的温和,方才的邪恶的挑逗声好象假的一样。
……那表示没穿衣服吗……
陆以洋红着脸把头低得更低,听见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房门用力关上的声音,他才敢偷偷抬起头。
叶冬海好笑地蹲在一边望着他。「你这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家暴哩,快起来。」
……是家暴啊……
陆以洋委屈地捡起夏春秋的拖鞋,乖乖地跑到他房门口摆好,再跑回来。「我下次不会了。」
叶冬海抱着双臂侧头望着他,「敢不敢到观音大士面前说?」
陆以洋马上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说谎了……
「你啊……」叶冬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叫你别捡那些东西回来是为你好,会折寿的你知道吗?」
陆以洋缩缩颈子,「嗯,可是能帮他们的话……」
话没说完,见叶冬海神色一凛,赶忙闭嘴。
叶冬海叹了口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些东西会影响春秋的气,你带回来一个,春秋就要清一次屋子,很伤神的你知道吗?」
陆以洋的脸马上垮了下来,「……真的吗……春秋从来没有说过……」
他记得,每回春秋接了恶客回来时,那种元气大伤的样子,要好久好久才能恢复元气骂他。每到那种时候,他总是希望春秋能快点好起来,却没想到害春秋丧失气力的元凶,也要算上自己一个。
「就是要现在告诉你,让你内咎而死啦。」夏春秋从房里走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还带着红潮。
陆以洋低下头,「对不起,我真的以后不会了。」
望着他认真的神情,叶冬海笑着,拍拍他的头,望了夏春秋一眼,眼神带着十足地挑逗。
夏春秋红着脸没理会他,
陆以洋也装作没看见,赶忙跑到厅里去给夏春秋倒茶。
夏春秋在厅里坐了下来,「那家伙哪儿捡来的?」
「……呃……」陆以洋愣了下。
「你是不是到山上去了!」夏春秋侧头狠瞪着他。
「没有!……也不是没有……我……我不小心坐错车……」越说越小声,夏春秋看起来像想抬脚踹他。
「捷运就这么几条线,怎么会坐错车呢?」叶冬海好笑地走过来,已经顺手把那个孩子给牵走了。
叶冬海点了香,在夏春秋抬脚踹他之前,招招手叫陆以洋过来。
陆以洋忙冲过来,接过香,诚心地拜观音大士。
叶冬海去把电视打开引走夏春秋的注意力,边暗示陆以洋坐远点免得被踹。
电视上正播着24小时不间断的无聊新闻。
「啊、破案了。」夏春秋接过摇控器无聊转着的时候,突然叫着。
陆以洋好奇地望着电视,前几天的绑票案已经破案了,电视上的记者群抢着访问破案的刑事组长。
好年轻……唔……好面熟……
「啊!」陆以洋叫了起来,「他是那个警察。」
那张年轻严肃的脸,温和的眼神和偷笑的举动……
「你认得他?」叶冬海疑惑的望着陆以洋,夏春秋很机警地马上瞪着他,「你做了什么事得认识警察?」
陆以洋委屈地扁起嘴,他认识叶冬海时他也还是个警察,而且还是他主动把自己捡回来的……但问题不在这里,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说他遇见色狠,还被人家救了……
像是转移话题似地,叶冬海笑着说,「他是我学长呢。」
「是喔?这么年轻就做了组长。」夏春秋随意说着。
「嗯,就是他一直要我进刑事组」叶冬海笑着。
陆以洋见夏春秋没有死咬着问他,就直盯着电视里的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地,只解说了该说的,马上转头就走。
看着电视上打出大大字幕。
刑事组长高怀天
高怀天……陆以洋把这个名字记起来,至少这人救过他。
「你还没说你干嘛认得警察。」
「啊……就在捷运上遇见色狼……」等说出口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陆以洋悄悄回头,见夏春秋眯起了眼睛瞪他。
赶忙一回头冲进自己的房间,只听见背后传来怒吼。
「告诉你多少次!遇到色狼要扁他你听不懂呀!」
呜……这明明就是家暴……
***
陆以洋突然从实验室的桌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一点。
「死了!」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发现他的人生,只充斥了『春秋说不可以』『冬海说要怎样』而已。
在奔跑过长廊转角要下楼梯的时候,眼角扫到角落蹲着一个女孩,陆以洋差点脚一滑就直滚到楼梯下去。
只好抓着扶手,想当做没看见慢慢地走过去,但角落却传来细细的啜泣声。陆以洋捂住耳朵硬着头皮往下冲。
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可是只冲下二阶,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挣扎了半晌,终于还是慢慢地爬了回去,探出小半颗头观望着。
「喂……一直坐在那里没有用的……妳还是快走吧……」陆以洋小声地说。
那个女孩只是坐在那里哭泣着。
我……我不晓得要去哪里……
陆以洋抓抓头,他也不晓得能带她去哪里……于是他走近她,在她身前二尺蹲下。「我不能带妳回家,春秋会生病,不然妳告诉我妳想做什么好了。」
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陆以洋朝后缩了下,然后吁了口气。
幸好……不太可怕……
他拍了拍胸膛,想起之前遇过的那个脸只有一半的……他打了个寒颤。
「妳是我们学校的吗?」
嗯……经济四A……我住女三舍……
陆以洋想起他见过那个女孩,她是前些日子从国贸大楼跳下来的那个……
「啊……新闻有报,来了好多记者呢,妳妈妈哭的好伤心,妳干嘛要跳楼?」陆以洋歪着头问他。
……我没有……是我男朋友推我下来的……
「嗄?」陆以洋愣了下。
……他背着我偷偷跟学妹交往就算了……还偷我的论文……我说我要告诉教授……他就把我推下来了……
「太过份了!怎么有这种男人!」陆以洋气的脸都红了。
是呀……他很坏吧!跟我交往二年连劈三个学妹,第一次还会哭着道歉,第二次哄着就算了,第三次他压根儿不理我,这一年来他的作业我写的,报告我作的,我一个人要做二个人份的学业,我都觉得我是超人了!我只要求他论文自己写而已……他竟然用偷的……还把我推下来!
「真可恶!这种人一定会有报应的!妳干嘛跟这么差劲的男人交往?」陆以洋不解地问。
唉……这还不是因为……
等陆以洋发现,时针已指着三点的时候,他才慌忙的站了起来,不知不觉他竟然陪着这位『同学』骂了二小时她那狼心狗肺的男朋友。
「同学,我得走了,妳不要待在这里了,妳快走,我明天去给妳上香好了。」陆以洋抱着他的背包烦恼的说。
嗯……我觉得好多了……谢谢你陪我……我觉得我不那么郁闷了……我才不要为了那个烂男人一直待在这里……我要走了……再见~
陆以洋朝她挥挥手,望着她消失。
「啊~走了耶~原来这样也有效喔……」想着,抬起手表,三点刚过一刻,他深吸了口气,急忙冲出实验大楼,牵了车直冲回家。
悄悄地溜进门,发现客厅和饭厅都没有人,他才放心地轻手轻脚地想走回房。
「怎么这么晚?」
陆以洋吓了一大跳,差点背包钥匙掉满地,回头一看是叶冬海才放下了心。想想也是,如果是夏春秋的话,他的拖鞋比音速还快,绝对会先砸到他再听见声音的。
「我不小心在研究室睡着了……」陆以洋缩缩颈子。
叶冬海笑着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你的手机也没开,晚些回来不要紧,至少说一声,春秋会担心。」
「啊……没电了,对不起……」陆以洋懊恼着自己的粗心,抬头望见叶冬海手上拿着毛巾和水盆,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夏春秋没出来打他。
「春秋又不舒服了吗?」陆以洋有些担忧是自己昨天带了那个孩子回来的关系。
「嗯,下午来了麻烦的客人,不是你的问题不用担心。」叶冬海笑笑地安慰他。
「公司不是在休业中?」陆以洋疑惑的望着叶冬海。
「没办法,是特别的客人。」叶冬海无奈的回答。
「喔……那我去看看春秋。」陆以洋扁着嘴,往夏春秋的房间跑。
夏春秋似乎睡的不太安稳,苍白的脸上有着细细的汗珠。
「春秋……」陆以洋握着他的手,有些心疼。夏春秋做的是替人消灾解厄的工作,家里那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听说是祖传下来济世的,夏春秋已是第七代继承人,就算他们已经家财万贯不需要工作也可以吃三辈子,他们仍然严守祖训地工作。虽然客人不乏达官贵人、政商名流,但越是外表光鲜亮丽的人,积压越多黑暗的一面。而那些黑暗面往往压得春秋喘不过气来。
而自己被叶冬海「捡」到之后,就不知不觉地住在这里了。
「……你又去惹了什么东西了?」
夏春秋突然睁开了眼睛,陆以洋吓了一跳,想是他今天跟那同学说过话被夏春秋发觉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春秋有影响,于是赶紧松了手。
夏春秋瞪了他一眼,但气势比平常弱很多,「……不是没带回来就没事,少跟那些东西说话。」
陆以洋只好点点头,夏春秋看起来很不舒服,「……冬海呢……」
「去换水了吧。」陆以洋又小心地把手握住夏春秋的,以往这样做夏春秋都会觉得好过些。
夏春秋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让他握着。直到叶冬海走进来,把水盆放好,「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陆以洋点点头,轻轻放开夏春秋的手。朝叶冬海笑了笑,才离开夏春秋的房间。
「冬海……」夏春秋微弱地开口。
「嗯?不舒服吗?」
「这几天多盯着以洋……他的气不太稳……」
「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别想那么多了。」叶冬海心疼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嗯……他老让人放心不下呀……谁叫你要捡他回来……」
「是是,都是我的错……」
***
高怀天拿着话筒,愣了大约十杪。
直到话筒里传来「嘟——」的声响,他才挂掉电话。
听起来像是有礼貌的孩子,不过这个匿名电话怪怪的……
他回头朝后头的同事问,「小林,上周那个女大学生跳楼已经结案了吗?」
「还没,家属坚称她不会自杀,时间点上也还有些不清的地方。」
高怀天想了下方才那通密告电话的内容……
喂喂?高组长吗?上次承蒙您照顾,我想跟您说一下关于上星期×大女学生从国贸大楼跳下来的事,她其实不是跳下来的,是被他男朋友推下来的,她男朋友是烂人,二年连劈三个学妹就算了,作业、报告都是那个女朋友做的,他还偷他女朋友的论文,他女朋友想告诉教授,才被推下来的,希望你可以替她伸冤……
……伸冤?现在还有人这么说吗……而且还「承蒙照顾」……
「小林,去传那个女学生的男友,记得是同班同学是吧?」
「是呀?他有不在场证明耶。」
「没关系,去传,我来处理。」高怀天站了起来,虽然是半信半疑,但宁可信其有,或许这个孩子是那女学生的同学也不一定,也许知道什么内幕。
他想着那个吵杂的背景声音,听起来像是捷运站,虽然听不太清楚,但他有听见转车的旅客什么的……能转车的站不多,除了中正纪念堂、北投、市公所这些小支线以外,就只有古亭和忠孝复兴站了。
说到忠孝复兴站,他想起前天那个遇到色狼还拿头去撞门的可爱男孩,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而那个时候,那位可爱的男孩正高高兴兴地挂上电话,称赞自己的智能。
「嗯,这样那个同学就不会被白推了。」
然后高高兴兴地去上课……
***
后来,陆以洋发现他犯了个大错……
从那天起,一天最多七个,最少三个来抱怨、诉苦,甚至是哀求他帮忙的。
难怪春秋说不可以靠近他们……
陆以洋刚送走一个抱怨媳妇不孝用过咸的菜咸死他的,现在又来一个被车撞死的,他郁闷地想着。
算一算,这一周除了第一次那个同学以外,他又打了三通电话给高怀天,看着电视上报的破案新闻,高怀天快变成英雄了,他也觉得很高兴,至少他帮上那些人和高怀天的忙。
只是他想高怀天一定觉得他很烦……因为屡屡破案的高怀天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和他通的电话中,第一次他来不及问,第二次他问了他姓名自己没答,第三次他问消息哪来的自己也混过去了,而且还记得在五十秒以内挂电话,都用不同的公共电话打……如果电影里面演的是正确的,那自己应该不会被追查到……
虽然不是做什么坏事……但是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人信,只好摸摸鼻子低调一点……不然要是被春秋知道……
陆以洋打了个寒颤。总之,他希望不会给高怀天带来什么麻烦。
下了课,陆以洋决定今天不要在实验室睡着。只要进了家门,就没有任何东西能跟着他。在下课铃响后,陆以洋抓起背包就冲下楼往自己的车而去,目不斜视的什么也当作没看见,飞车回家后,迅速停好车就直冲上楼。
「有跟踪狂吗?」
一冲进门,陆以洋放下背包,就看见夏春秋悠闲的把热水倒进杯面里。
「才没有,你不要吃泡面啦,冬海会生气。」陆以洋见夏春秋的精神好象好了点,愉快地冲过来。
「冬海不在,可是我饿了。」夏春秋拿了本书把杯面盖上。
「我煮粥给你吃好不好?」陆以洋把他面前的泡面移开些,跑到厨房。
「可是我很饿……」夏春秋扁起嘴。
「五分钟就好了,反正你泡面都要泡到烂才吃,我很快的。」陆以洋在厨房喊着,边从冰箱拿出蛋、芹菜、肉丝和香菇。
夏春秋抱着个懒骨头斜躺在椅子上。「那我要皮蛋和肉松,不要芹菜。」
已经开始切芹菜的陆以洋只好把切了一半的芹菜拨到一边去。
好险还没放进去……
五分钟后,准时把粥端出来,好在平时自己都会在冰箱里准备好高汤和稀饭,春秋想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好了。
「那泡面怎么办?」夏春秋丢掉抱枕,等着陆以洋把粥吹凉。
「我吃呀。」陆以洋把粥端到他面前,再跑去替他拿汤匙。
「我想也是,我三分钟的时候就帮你把盖子打开了,你不喜欢吃太烂。」夏春秋闻着粥的香味,愉快地等着陆以洋把汤匙递过来。
「啊,又破案了,这个人蛮厉害的嘛。」夏春秋边吃,一边开着新闻。
新闻报的是因为毒品买卖不成,开车撞死人的新闻。陆以洋看着记者缠着高怀天不停地问。
组长!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您是怎么知道凶手在哪里的!
组长!您最近屡破奇案都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是不是与灵媒合作!
组长!听说您对钱仙很有研究!
「现在的记者素养在哪里呀……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陆以洋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上高怀天难看的脸色。
难怪他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今天有记者打电话来,问他是不是我的客人呢。」夏春秋咬着汤匙含糊不清地说。
「嗄?」陆以洋则是咬着筷子,「真的假的?」
「嗯,不晓得哪来的记者挖出他是冬海的直属学长,打电话来问我,他是不是透过关系从我这里得到来自于灵界的消息。」
灵、灵界的消息?……春秋又不是灵媒……
陆以洋张着嘴呆了半晌,「那、那结果呢?」
「我说他漫画看太多了就挂掉了,叫助理说再打来就按秒计费,浪费我时间。」夏春秋吞了口粥,「茶。」
「喔。」陆以洋放下筷子,赶忙去帮他把茶卤兑开了喝,七分热三分冷,这是春秋的习惯。
夏春秋接过茶睨了他一眼,「你怎么没问?」
「嗄?」陆以洋一头雾水,不晓得夏春秋在问什么。
「你没问他是不是我的客人。」夏春秋喝了口茶,悠闲地问。
「……呃……你、你的收费那么高,一个警察怎么付得起。」陆以洋连忙陪着笑脸回答。
见夏春秋点点头,一脸算你机伶的神情,才缩缩头子赶紧吃他的面。
完蛋……春秋一定知道了……
「以洋。」
「有!」陆以洋丢下筷子,全神贯注的戒备。
「把手给我。」夏春秋伸出手,陆以洋怔了下,连忙伸出手让夏春秋握着。
他有点紧张,他怕夏春秋会看出些什么。但他只是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大约三十秒左右就放开了他,拿起他的汤匙继续吃。
陆以洋搞不清楚状况,只好捡回筷子也跟着吃,心里有些不安,但仔细一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而且也没带回家……应该是没关系吧……
这么安慰着自己,陆以洋边把剩下的面吃完。
想着明天开始还是下课就尽速回家,少听那些东西抱怨,也不会害原本神采奕奕的高怀天变得一脸烦闷……
改天还是跟他道个歉好了……
陆以洋扁着嘴。郁闷的一边吃一边想着,没注意到夏春秋起身,等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才发现夏春秋不在眼前了。
「咦?春秋你怎么了,要什么我去拿啊。」左右望了下,才发现夏春秋在他身后,他把头往后仰起快九十度,「你怎么了?」
「你蜥蜴呀,小心脖子扭到。」夏春秋把他的头推回去,边把一条链子绑在他脖子上。
「嗯……春秋你绑太紧了……」陆以洋吐出舌头,伸手摸向颈子,摸到块凉凉的东西。
因为靠在颈子上,他自己低头也看不见,只好摸索着它的形状。「唔……春秋,这不是你的玉观音吗?」
凭着那个形状,他觉得那好象是夏春秋从不离身的观音玉佩。
「你想得美哩。」夏春秋绑好,还拉了下确定够紧才回去坐下。
……欸……想勒死我吗……
陆以洋望着夏春秋,才发现他还戴着他的玉佩,他和叶冬海一人都有一个。
「那这是什么?」他摸了摸,凉凉的玉摸起来很舒服。
「带着就是了,少啰唆。」夏春秋继续吃他的粥,没再理会他。
「喔……」陆以洋没敢再问,想了想才又望着夏春秋,「谢谢。」
「嗯。」夏春秋应了声,二个人的沉默只持续到叶冬海回来为止的二分钟。
***
不知道是第几次咒骂着自己的粗心,陆以洋从实验室的桌上爬起的时候,已经半夜二点了……
他抓起手机和钱包、没吃完的面包和报告把背包里一塞,正想一口气冲到楼下的时候,一开门一个长发女孩就站在面前,他差点尖叫。
「呜哇啊~~妳、妳要吓死人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听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你……
……同学妳跟我有仇吗……
陆以洋眼角含泪,实在很想偷偷从角落溜走,但这女孩刚好正正地站在门中央,只能叹了口气。
「……不要再叫人来找我了啦……我会被春秋打……」陆以洋扁着嘴,头一低发现那女孩的手上连着什么东西。
他疑惑地蹲了下来,发现女孩的手上有一条细细的线。
「妳站着不要动唷。」他顺着女孩手上的线一直走着走着,直到撞到墙为止……
好痛……
揉揉额角,他发现那条线就消失在墙的那一边。
「妳从这里进来的吗?」他疑惑地望向那个乖乖站在门口的女孩。
……嗯……
陆以洋想了半天,他好象听冬海说过……如果手上有线的话……
「妳还活着耶!怎么可以随便跑出来!」陆以洋大叫着,跑了过去。「出来太久会回不去!快点!」
……我、我也很想回去呀……可是我不晓得怎么去……
「你在哪家医院,我带妳去,快」陆以洋抓起包包朝她招招手。
我不在医院……
「在家吗?妳家在哪?」陆以洋带着她迅速地下楼。
不在家耶……
「……同学,直接告诉我妳在哪里好了……」陆以洋抓起安全帽,瞪着她。
我想……是某条公路旁吧……
陆以洋愣了下,「公路?妳被……」停顿了下,要说弃尸好象也不对……明明人就活着。
「哪条公路?」陆以洋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决定直接问。
……我不知道……可是我会走。
「那快走!」陆以洋吞下想叫她『坐好』的蠢话,急忙发车急驶而去。
顺着女孩的指点,在没有违反交通规则的前提下他飞快的骑着车,想救那个还活着的女孩。
直到他硬生生地停在北二高的交流道前为止。
还要上去耶……
「同学……这是高速公路,机车不能上啦……」陆以洋烦恼地望着那条深夜无车的宽大道路。
那怎么办呢?
「我想一下……」陆以洋思考了半天,拿出手机。
眼前略过一个个号码,最后叫出高怀天的,想起最后一次打给他的时候,刚好他出去了,接电话的小姐因为已经接过他好几次电话,以为他是高怀天的亲人之类的,然后他又甜甜地叫了那位阿姨做姐姐,所以她给了他高怀天的手机号码……
现在的警察局戒备这么松……
陆以洋苦恼地蹲在路边想着,打给冬海是不用想的……虽然想打给高怀天,可是现在是凌晨两点半了……
好吧……他是人民的保母,就算是凌晨三点也要服务人民才对……
陆以洋深吸了口气,按下号码。
心里紧张地七上八下的,先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
千万不要逮捕我……
只响了三、四声,接起电话时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有精神。
好险……
『我高怀天,哪位?』
「啊、对不起……之、之前承蒙照顾……不对、是给、给您添麻烦了……」
胡言乱语了半天,话筒那一边的人沉默了下。
『你到底是谁?』
「我、我……唔……」陆以洋迟疑了下,鼓起勇气,「对不起,您可以帮我个忙吗?如果您愿意的话,我现在在北二高新店交流道入口等您,等您来了我会跟您解释的。」
说完,挂掉电话,他深呼吸了几下。
好吧……现在只有等了……希望她能等……
陆以洋烦恼地想着,不晓得高怀天会不会来。
而高怀天望着已被挂掉的手机,皱起眉头。
这孩子从来不听人把话说完的吗……
可是念头一转,他很想见见那个孩子,因为他的帮助,他连破了五个案子。
刚开始会怀疑他是不是有关联,但那五个案子全都是毫无关系的案子,再来就是怀疑他到底是有什么内线消息,但听起来清脆又带点稚嫩的嗓音,好象十五、六岁的孩子,这么点大的孩子会有什么内线稍息,而且除了不听人把话说完以外,有礼貌的口气又不像是混帮派的……
高怀天边想着已经换好衣服,他执夜班才刚下班回到家洗好澡准备睡觉,现在得再换上衣服,不管现在是凌晨几点,他都要见一见这个神奇的小鬼。
高怀天在路边停车,出乎意料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大男孩,居然就是上回捷运站上那个害羞的男孩。
他摇下车窗,望着那个男孩,在路灯照射下,那男孩似乎又脸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红着脸,陆以洋鞠了九十度的躬。
「你车坏了吗?」高怀天望着他停在身后的机车。
「没有呀。」陆以洋疑惑地摇摇头。
「那你要我帮什么呢?」高怀天望着他,他还有点转不过来,这个容易脸红的大男孩,就是他神秘的密告者?
「啊,是这样的,我得上北二高,可是我没办法骑上去……」说着说着,脸好象又红了,似乎知道自己的提议很荒谬。
高怀天望了他半晌,实在不觉得这孩子有病,他吁了口气。
管他的……
「上车吧。」他拉开车门锁,对陆以洋笑着。
陆以洋几乎要跳起来,咧开大大的微笑。「谢谢您!」
望着他的笑脸,高怀天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却听见后车门开的声音。
他愣了下,回头看着,陆以洋只是开着后车门,停顿三秒,然后关上,也不像有放东西进去的样子,然后才过来开前车门,进来坐在他旁边。
他红扑扑的脸上看起来神情愉快,「我们走吧。」
高怀天不由自主地朝后望了下,当然是什么也没有,然后才侧头望着他,「你要去哪里?」
「直走……」陆以洋直指着前方。
高怀天也没再问,只是发动了车,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很荒谬,却还是想陪他玩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
「出发!」陆以洋却像是很兴奋的样子。
「安全带。」高怀天笑了出来,提醒他要系上安全带。
「啊,对耶。」陆以洋伸手扯了半天,就是拉不出来。
看他笨手笨脚扯到脸又红了起来的样子,高怀天忍住了笑,伸手过去帮他拉下安全带,扣上扣环,抬头发现男孩低着头的脸红到头子上去了。
血液循环怎么这么好……
高怀天抑止自己想伸手摸看看的想法,踩下油门朝高速公路上去。
陆以洋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默默地望着车窗外。
「那天那个是惯犯,我已经把他移送法办了。」高怀天想着该告诉他。
「……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陆以洋把头低的更低。
「没关系,任何人都会跟你一样的反应,只是你没必要忍受,可以反击或是呼救,忍耐和姑息是最差的解决方法。」高怀天温和地说。
「我知道……春秋也常说我太胆小……」陆以洋抓抓头,有点懊恼。
春秋?高怀天想了下,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啊,对不起,前面那个交流道下去!」陆以突然叫着。
高怀天愣了下,赶忙着右转。
幸好没车……
起了一身冷汗,高怀天有点无力。「……要转弯的话要早点说。」
「对、对不起……我也这么想……」陆以洋朝后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抱怨。
高怀天疑惑地调了调后照镜,后座当然没任何东西。
这孩子是见鬼吗……啊……
提起见鬼,高怀天突然想起那个很熟的名字是谁了。他想起过去几次他跟学弟吃饭的时候,学弟拿来转移话题的人……
「你该不会是叶冬海……的弟弟?」高怀天硬生生地把养的给吞回去。
高怀天一个月大约和叶冬海见上一、二面,喝酒聊天什么的,以往的话题都是他工作上的事,和叶冬海家里的事,听他说了几年他那个替他继承家业的青梅竹马,一直以为那个『春秋』是个女孩,直到他某天看见女同事桌上一本八卦杂志才晓得,那个『春秋』是个男孩……比起学弟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来说,他的家世更令他震惊。
叶家的白玉观音坛不管在哪个业界都非常有名,这下他明白为什么叶冬海不肯转来刑事组,只肯待在交通队,一副随时想走人的模样,想来他根本连工作都不用……
后来怕学弟尴尬他也没多说,更没有提自己其实也只对男人有兴趣,只是好死不死那天吃饭的店里桌上就那么刚好地放了一本……
望着叶冬海难看的脸色,他提议换一家店,叶冬海那天却像自暴自弃般地把他的烦恼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
高怀天那时才发现,原来学弟有这么可爱的表情。当时打趣地说,那冬海你这么烦恼的话,不如放弃他和学长交往好了,学长不晓得你喜欢男人哩。
叶冬海那时愣了很久,居然红了脸认真的说,对不起,学长我……我没有办法离开他……
这时候说这只是个玩笑好象很伤人,于是他笑着回答他,那有什么好烦恼的,不管什么事你都离不开他的话,你刚才那些抱怨不都是废话?
叶冬海愣了很久,很认真的跟他道了谢,然后,像是转移话题般的,从那个时候起,他的话题从他那个青梅竹马的爱人换成了他最近捡了个孩子回家。
像养宠物一样,一只不会长大的拉不拉多……
想起叶冬海那一句,高怀天突然笑了起来,还真像……
「嗄?啊……冬海说起过您是他学长……不过我不是他弟弟啦,我只是寄住在他家而已。」
陆以洋露出可爱的笑容。「啊……请这边停。」
高怀天煞了车,这里已经靠深坑山边,桥下又深不见底,如果这孩子是来谋杀他的话,把自己推到桥下去大概几天也不会有人发现。
还在疑惑着,陆以洋已经下了车,打开后车门。
高怀天下了车,看着他关上后车门,然后跑到桥头边望了半天。
天还很暗,路灯的亮光非常微弱,高怀天怕他掉下去,跟着走过去看他在望什么。
「妳确定?」陆以洋脸上的表情很为难。
「确定什么?」高怀天疑感地开口。
「没、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陆以洋抱着桥头的柱子,往下看了半天。
高怀天四周看了下,据叶冬海的说法,自己的煞气太重,所以通常不见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不过……他既然知道了叶冬海的家世,也就晓得点他家里的事情。他知道叶冬海看得见些别人看不到的,从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自己并不是不信邪的人,既然叶冬海会捡这个孩子回来,肯定这孩子也有些不寻常的能力。
还在想着,陆以洋居然拉着桥头边就想爬下去,高怀天愣了下忙走过去扯住他。「你在干嘛?」
黑暗里,陆以洋睁大的眼睛看起来明亮而且无辜,「我下去一下马上就上来。」
高怀天又好气好好笑,「这么黑你是想下哪里去,你上来,要找什么我下去就好了。」
「这太麻烦你了,而且,我比较轻,比较没那么危险,你下来很容易会掉下去的,放心啦,我运动神经很好,而且没很下面,她说就在附近而已。」陆以洋笑着,踩稳了脚步,只爬下了二、三步,便钻到桥下去。
高怀天见人不晓得钻到哪里去了,叹了口气,他管『她』说什么在附近,反正他又看不到,他怕的是这孩子摔下去了,他拿什么赔给叶冬海。
脱下西装外套,他卷起袖子,小心地顺着陆以洋下去的地方爬下去。
下去才晓得,原来桥下有个突起的小平台,陆以洋趴在那里不晓得在挖什么。
「你怎么了?」他走了过去。陆以洋已经满身大汗。
「她在下面。」陆以洋认真地用手把土拨开。
虽然情况诡异的让高怀天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看他那么认真却不得要领的挖,高怀天不晓得自己该笑还是该称赞他。
高怀天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下,土堆很松软,他伸手开始帮忙挖,虽然不知道会挖出什么……但是他不帮忙的话,这孩子不晓得要在这里耗多久。
陆以洋喘了两下,甩手背抹去脸上的汗水,望着高怀天帮忙挖起土,他觉得一阵感动。
这个人果然是好人……而且没把我当神经病看……
陆以洋感动得要哭出来,继续帮忙挖着。
他们大约挖掉约三十公分深的土,高怀天觉得他碰到了什么东西,忙把其它的土给拨开,「有东西。」
「是她!快,她还活着!」陆以洋兴奋地叫着。
从他下了车开始,女孩手上的线就越来越明显。他爬下来的时候,那条线就埋在土里,于是他才从那里开始挖。
高怀天则疑惑着,不管是谁,被埋在这么深的土里,绝对没命好活。
拨开土,那是一块塑胶布,显然下面有个人,高怀天用力把人给挖出来,把塑胶布扯开,本来就没有包得很紧的塑胶布马上就松开来,一个年轻女孩昏迷躺在里头,高怀天马上探听她有没有声息。虽然气息微弱,但她居然是活着的。
高怀天马上拿出手机通知了救护人员来。陆以洋则爬到那个洞里去看了半天。
「原来如此呀……妳是说这个吗?」陆以洋摸摸那下面的土。
高怀天回头,才发现陆以洋不是在跟他说话,便走过去看。原来土堆下有根废水管,大约是通到地面上去的,原来不晓得是用来做什么的,倒是意外救了女孩一命。
「妳快进去呀!不然死掉怎么办?」陆以洋对这女孩说。当然,对高怀天来说,陆以洋只是自言自语。
可是……我进去了,就会昏迷很久……那就抓不到绑架我的人了……
「那妳现在告诉我呀!高组长是很好的警察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同学……妳耍我吗?……」陆以洋觉得终于遇见比自己还没神经的人了。
我真的不知道呀……可是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那妳再带我们去呀?」陆以洋睁大眼睛望着她,但觉得她似乎变淡了一点。
不行……我走不动了……
「那、那怎么办?」
有人让我附身的话……
「附身?那妳附在我身上好了!」陆以洋马上往前站了一步。
虽然高怀天只听得到陆以洋的声音,但听到这个可怕的单方面对话,又看陆以洋往前走了一步,连忙把他一把扯回来。
陆以洋一时站不稳倒在他身上,高怀天居然还没有放手,他疑惑地抬头往上看。
「让别人附身不是不太好?你确定要这样做?」高怀天一脸警戒地低头问他。
虽然他们现在的姿势处于一种暧昧的状态,不过高怀天似乎没有发觉,而他的表情让陆以洋想到了叶冬海。
「唔……没、没关系啦,附一下下就好,春秋不会发现的……」陆以洋咧开了笑容。
高怀天愣了下,这么近的放大效果,让这个笑容的杀伤力倍增,他赶忙放了手,夜黑风高的,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安全……
「不是夏春秋的问题,是你不要随便让人附身比较好吧?」高怀天苦笑了下,看来那个夏春秋把这孩子管的很紧。
「春秋会骂我呀,如果春秋不知道就好啦,为什么不能被附身?」陆以洋睁着他的大眼睛疑惑地问。
高怀天怔着,这可问倒他了,他怎么知道为什么不能被附身……电影和小说不都这样说的……
见高怀天答不出来,陆以洋愉快地笑着,「不要紧的啦,她不会害我。」
你又知道……
高怀天拧着眉见他愉快地向前二步,实在很想提醒他,就算是鬼也是不能看表面的……
「来,附我身上吧!」
不行……
「嗄?为什么?」
你身上有东西……我进不去……
陆以洋想了下,摸索到昨天春秋给他的玉佩。思考了会儿,便伸手去解。
「妳等我一下。」
春秋对不起……一下子就好……
但是解了半天就是解不下来,又不敢一把扯掉。只好用着哀求的目光望着高怀天。
高怀天无奈地走过去,替他解开那条红丝线。不过那个结打的几乎是死结。看来替他绑上的那个人,并不希望他解得下来。
陆以洋低着头露出的后颈,还带着细小的汗珠,在路灯照射下,本来偏白的肤色慢慢泛成一种淡淡地粉红色。
……这孩子又脸红了吗……
高怀天笑了起来,一时之间一见有吮咬下去的冲动,他咬住下唇,克制自己不要去注意那看起来很情色的粉嫩。
况且,旁边还有一具……一位等待救援的女性……
等到解开那条蝇子的时候,高怀天已经满身大汗了。方才因为挖土所以整手都沾了土,他下意识的替陆以洋轻轻拨掉沾到他后头上的土。
陆以洋像是被电到一样赶紧闪开,然后觉得很丢人。「对、对不起。」
高怀天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只是温和地说,「抱歉,我把土沾到你脖子上了。」
陆以洋用力摇摇头,「没关系……我、我怕痒……」
高怀天笑了起来,把手上的玉佩交给他。陆以洋摇摇头,「请帮我收着,那个对我很重要。」
高怀天望着他认真的神情,点点头,拿出手帕包起那块玉佩,收在口袋里。
「好了,附在我身上吧。」陆以洋走向前去,等着。
高怀天有点紧张,他不放心的朝陆以洋靠近一些。只见他摇晃了一下,像是要倒下来,高怀天忙过去扶住他。
「……真的可以附耶……咦?这样就可以了吗?」不晓得这算一句话还是二句话,高怀天有点混乱。
「你……还好吗?」高怀天扶着他,不放心的间。
陆以洋点点头,「没问题,我们走吧……要往哪里去呢?……我不知道路名,可是要直直走回去……」
高怀天有点混乱,看着陆以洋有点抱怨的表情,他只好摸摸他的头,「不要紧,不过我们得等救护车来。」
还在说的时候,听见警车的声音。然后似乎有人下了车,「喂!下面有人吗?」
「有!这里有伤患,请下来帮忙。」高怀天高声叫唤。
然后爬下了一名公路警祭。高怀天亮出证件,请那名员警帮忙照料女孩,然后爬回桥上。
站在桥头,把陆以洋拉上来,望着快日出的红色天空,高怀天突然觉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会站在这里。
「您怎么了?」陆以洋见他发着愣,拉拉他的衣袖。
「没什么,上车吧。」高怀天朝他一笑,开了车门让他上车。
发动车的时候,他想着下回见到叶冬海的时候,他有新话题了。
「好吧,告诉我那位小姐是怎么回事。」在回到公路上后,高怀天觉得他得先弄清楚状况。
「她说她被绑架……我被绑架了……我叫李晓玲,前天放学的时候,突然想走一走,所以就叫司机不要等我,回家路上遇到一个人问我路,我好心指路给他看,结果被他拖到车上……然后他们就打电话跟我爸爸要钱……后来他们就把我埋在这里了……」那个女孩的语气其实很哀凄,可是通过陆以洋说出来,感觉很好笑……
高怀天忍住笑,告诉自己这是绑票案。看来那女孩家世不错。
「你爸爸是从事什么行业的?」高怀天问。
「他是医生……是陆光产物医院的院长……」
「陆光产物医院?」高怀天拧着眉,难怪这女孩会被绑,原来是千万身价的富家小姐。
他拿起手机,迅速按下号码,「喂喂?小林?起床了,有一宗绑架案,陆光产物医院院长的女儿疑似被绑票,对方没有报案也许想私下解决,先做好准备,不要曝光……没错……她叫李晓玲……对,你知道怎么做,等我消息。」
在他讲电话的同时,他身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妳怎么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走呢?这样多危险呀……可是……我爸爸管的很严……我平时很难有机会跟男生说话……就算这样也不行呀!妳看,妳差点死掉……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好想交我爸安排以外的朋友……」
挂掉电话,高怀天觉得自己快错乱了,「那个……你可以不要跟『她』对话吗?」
「啊……对、对不起……」陆以洋马上低头道歉。
「你不用一直道歉,这习惯不好。」高怀天笑着,伸手扶住他下巴往上抬。「不要老低着头,你没有做错什么。」
侧头,望见那张被他扶起来的脸又红了起来,赶紧松了手。「抱歉,我忘记现在有位小姐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您可以再来一次……你别闹了,这是我的身体耶!」陆以洋红着脸抱怨着。
高怀天忍住了笑,没有再跟他说话,只是照着他的指示,把车开到市区里,一栋大楼前。
「那里右转的三楼,总共有五个人。」陆以洋指着那栋住宅区里的大楼,大约有二、三十户。
高怀天又打了几通电话,叫了人来支持。等了一会儿,高怀天下车,回头朝车内说,「你坐着别动。」
然后走向后方不远的黑色车,陆以洋好奇的望了下,清晨约五点半了,还很安静,高怀天走向那部车后就上了车,看来是警方的人。
然后,过了一阵子,高怀天和另外二个人一起下了车,然后走进了那栋大楼。
不会有事吧……
陆以洋有些担心,那些可怕的绑票犯,不晓得会不会跟上次那个通缉犯一样拥有很多枪……那高怀天岂不是很危险。
「这位大哥好帅哊……嗄?妳说什么?……他好帅哊……呃……是、是呀……我就要交这样的男朋友,可是我爸想要我嫁给医生……我最讨厌医生了……妳还是听妳爸的话好了……」陆以洋撇撇嘴角,原来这位同学还蛮花痴的……
过好一阵子,陆以洋发现周围静悄悄地多了很多警车。
然后高怀天又走了出来,四周出现了很多警察,高怀天指挥着,有人走了过去递给他一件防弹衣。看得陆以洋心惊胆跳地。
高怀天侧头,看见陆以洋眼睛睁着很大,双手趴在车窗上看来一脸惊恐地等着。
他笑着走了过去,「没事的,我们从犯人所在对面那一户观察过,不过只有四个人,没有人质的情况下,我们决定直接攻坚,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
陆以洋用力地点点头,「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高怀天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边穿上防弹衣边和其它的人走进大楼。
陆以洋很紧张,还在清晨时分就枪声四起实在很可怕,他捂起耳朵,决定以后不要再乱来了,到时候得出去冒着被子弹打到的危险救人的又不是他。
然后四周围观的人多了起来,警方拉起了长长的封锁线。
前后大约四十分钟,等到人陆续被拷着走出来的时候,陆以洋急忙下了车,紧张地探头寻找。
直到他看见高怀天毫发无伤的走出来为止,他才松了口气。
一、二、三……四……只有四个……
「妳不是说有五个……是呀,是五个……啊!在那里!……嗄?」陆以洋疑惑地转头,手已经举起来了。
人群中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上提着一大包早点,正脸色苍白地望着被逮捕的人。
「他是犯人!」在陆以洋想低调一点告诉高怀天的时候,她已经尖叫着指着那个人。
所有人都回头朝那人看去,那人也一愣,丢了早餐回头就跑。
高怀天忙指示着其它人去追他。他则快步走向陆以洋,因为记者已经都来了。
果然,记者群里眼尖的已经举起相机,高怀天冲了过去,掀开外套把陆以洋包在身侧就走。
「组长!这位就是您的线民吗?」
「组长!发表一下意见吧!」
陆以洋不敢说话,只好贴着高怀天走向他的车。
死了……真的死了……要是被春秋知道……就真的死了……
其它警方帮忙把记者挡开,让高怀天可以离开。
「抱歉!那是受害者,他未成年请不要拍照。」
我、我哪里未成年呀……唔……她大概未成年……
高怀天快手快脚地把陆以洋塞进车里,然后上车就走。等车迅速滑出现场,陆以洋才敢把头抬起来,四周望了下,好象没有记者跟来……
「对……」
「不要道歉。」高怀天笑着,陆以洋连忙闭嘴。
「我要谢谢您,请问您今年贵庚?结婚了吗?……不要乱问啦!」陆以洋连忙捂起嘴。
高怀天笑了起来,「我今年三十二岁,没有结婚。」
哇……才大我六岁耶……
「您才大我十……」还没说完,陆以洋又捂住了嘴。含糊地说,「不要再乱说话了……」
高怀天把车停在路边,清晨的路上没什么人、车。「李小姐,你是不是该走了。」
陆以洋用力地点点头,「……我有一个希望……达成了我就走。」
陆以洋疑惑了下,「不是救了妳吗?……我……爸爸管的很严……我从来没有跟男生交往过……」
见陆以洋又红了脸,高怀天想他不知道是因为李晓玲说了那句话让他脸红,还是他觉得自己说出那句话很丢人而脸红。
「妳说吧,妳想要什么?」高怀天像是觉得很有趣地问她。
「可以给我一个吻吗?」突然转头望着高怀天的那张脸,实在可爱得过份。
陆以洋的脸似乎可以红到衣服底下去,一脸又是希望又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种不知所措的摸样,实在是很想让人弄哭他……
高怀天笑着,「好呀,他也答应的话。」
陆以洋张着嘴愣住当场,高怀天答应的好象只是要跟他握个手一样……难道这就是成熟的大人吗……不、不对,就算是成熟的大人也不是这样的吧!怎么、怎么可以随便吻陌生人……可是……我们已经认识了……又不是陌生人……但如果不吻她不走的话怎么办……呜……怎么办……不管人家是不是成熟的大人,这样是占了人家便宜耶……这回连冬海都不会原谅我的啦……呜呜呜……
高怀天实在忍不住笑地想等他哭出来,但是又觉得不太忍心,看他表情不停地变换,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的不得了,高怀天都快觉得自己是变态了……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高怀天温和地说。
陆以洋怔了下,用力摇摇头,「没、没关系……您愿意的话……」声音越来越下,头也越来越低。
到、到底在害羞什么呀……
陆以洋对于自己居然会产生心跳的感觉,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马上将不听话的心脏反应,归咎于心理的紧张。
高怀天突然非常地想亲吻这个孩子。于是他伸手把那张低得不能再低的脸抬起来,粉粉的圆润脸颊还像个孩子,漂亮的唇线却很诱人,从耳后下来到头部的线条柔和圆润,而且有着漂亮的粉红色。
高怀天望着那张紧张的脸,连眼睛都忘了闭起来,他笑着,伸手覆上他的眼睛,然后吮上那张诱人的唇。
陆以洋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出来了,心跳很快很快。他的手扶在自己的下颔,姆指轻轻地在头上摩搓着,嘴唇被吸-吮着,不知不觉中连口中被他侵略。
「……嗯……」陆以洋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他不晓得一个吻也可以让人有这样的反应,他的舌头被轻咬吸-吮着,无法开口的喉咙发出的呻-吟声,竟甜腻得不像自己会发出的声音。
不由自主地把手臂攀上他的肩,在他的吻与自已的回应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女孩已经离开了。
不过,那是在他们好不容易分开的时候,陆以洋才发现的。用力喘着气,他觉得自己现在没办法开口。而高怀天还轻抚着他的脸。
好想咬一口……
高怀天克制着想真的咬下去的念头。「她走了吗?」
努力平复着呼吸,陆以洋点点头。高怀天恋恋不舍地放了手,抿着唇像是在回味。「送你回家好吗?」
点点头,陆以洋不敢抬头看他。
高怀天笑着,拿出陆以洋托给他的玉佩,拉他离开椅背,环过他的颈帮他戴上。
陆以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几乎要把头靠在高怀天的肩上,而自己心跳的好厉害,他几乎以为心脏要跳出来了。
「好了,我绑回去了,这样就不会被你的春秋发现了。」高怀天笑着。
陆以洋摸摸玉佩,笑着,「谢谢……」
高怀天发了车,「你好象很怕他,他很凶吗?」
阵以洋摇摇头,「春秋对我很好,他凶都是为我好……不过我好象打扰了他跟冬海……有想过要搬出去,可是一直找不到房子……」
陆以洋有点无奈地,却又烦愉快地微笑着。
「你真的想搬家吗?」
「嗯……不是很想,不过总有一天要搬的,我不想一直打扰他们……而且搬出来我随时都可以回去看他们呀。」陆以洋抓抓头,笑着却有点寂寞。
「我那里有空房间哊。」高怀天停下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对他微笑。
「嗄?」陆以洋一时反应不过回来。
「我说,我家有空房,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搬过来,房租可以用家事来抵,听冬海说你很会做家事,你也知道我这个工作很忙,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没有空收拾房子做饭什么的,常常只能吃外食胃都快搞坏了,这样有没有让你觉得同情?」高怀天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狡诈。
陆以洋原本已经在同情他了,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又好象是在拐自己似的,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反应。
高怀天收起了笑,看起来认真了些,拿出他的名片递给陆以洋,「我不是开玩笑的,不过一时之间你也不会想搬走,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
陆以洋接过,郑重地收起来,「您真的要收留我吗?」
高怀天揉揉他的头,「不要把自己说的跟弃儿一样……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住。」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陆以洋用力地点点头。
「还有。」
「嗯?」
「我好象没问你的名字?」高怀天笑着,吻都吻了却连名字还不知道。
「我、我叫陆以洋,陆地的陆、以为的以、海洋的洋。」陆以洋正襟危坐地介绍他自己。
「我叫高怀天,高低的高、怀念的怀、天下的天。」高怀天耶觉得自己该做个自我介绍,虽然陆以洋认得他。
相视一笑,陆以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开心的像要飘起来,他想着就算家里有千万只拖鞋等着砸他,他也不介意……
「那,以后请多指教。」
【番外完】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拨云见日 番外篇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