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难得的无聊,贴身保镳在陪我用过晚餐后,说要召集未值班的保全人员开一个紧急会议,这会一开好久,从七点到十点都没见到人。
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一下子没有他跟前跟后,就觉得背部空荡荡地;后来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等每天例行的吃药公事结束,也确定医师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就想偷偷摸摸溜下楼到视听室,找找看小靳是否还带了其它好玩的片子。
要下楼梯一定会经过单医师的房间,我没有Vincent那种走路无声无息的本事,所以在经过医师房门时特别屏气凝神,轻轻的用脚尖走路……
叮铃铃──突来的电话铃声从医师房中传出,吓得我心脏当场爆掉,抬起一半的右脚也僵在离地十五公分之处,大气不敢喘一声……怎么会这么刚好?不过,单医师没让电话响太久,两声就接起来了。隔着门板,静夜中,医师的声音还是能隐隐辨识。
「喂……夫人?是,很顺利,跟预期的一样,那老贼果然喜欢少爷……对……」
话题是我耶,基于人类天生的好奇心态,这下我加倍用心倾听医生电话的内容了,不过,他说话也有趣,居然把我爷爷、也是石门集团的总负责人叫成老贼。
「少爷?他看起来是很乖,不过……我有渐渐控制不住的感觉……」单医师的语气听来焦虑:「我希望能带他回医院一趟找洪越学长……」
听到医院我不禁皱起眉头,而医师刚刚讲的『控制』两字更加让我不舒服。
他继续说:「……得重新安排一次洗脑……」
洗脑???
温热的手掌从背后袭来捂住我的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我正由头冷到脚的时刻,从背后胸膛传来的温暖适时的支撑我,并且迅速地拉我回到房间。
「……果然就是催眠式洗脑……」将我扶上床倚着床头坐好后,Vincent恨着什么似的说。
我仍然没回过神,只是呆呆地坐着。
看我这样子失魂落魄他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于是靠在我身边,紧紧搂我在怀里安慰。
「听我说,那家伙只洗去了你半年以前的记忆,人格部分没什么改变……」他切切地、温柔地耳语:「……你还是你……」
「我只是没想到,单医师他……我信任的人、我当成哥哥的人……居然……」被背叛的感觉,糟糕之极。
Vincent没说话,只是用他的体温安抚着我。
「……为什么要替我洗脑?从前的我……不听话?」我低声问。
「不是的,因为你……」他蓦地住口,良久,才沉痛的慢慢道:「我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你,免得你又像昨天那样犯头疼……」
我脑中灵光一现,从他怀中钻出来,问:「你……你以前真的认识我?」
轻微到几乎查觉不出的欣喜从他脸上一掠而过,他却假装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总觉得对你这个人不陌生,而且你也问过我,六个月以前的我是谁……」我头开始晕:「……是啊,如果不是石亭云,那……我会是谁?」
头痛的前兆,可是,我不由自主地往他的五官望过去,巡礼似的看着他眼睛的坚毅、鼻子的挺直、棱角分明的唇、以及刚正方直的下巴……我想找出深藏在自己脑海中、跟这张脸任何相关连的记忆。
「如果我说我认识你……」他又把头埋在我肩膀脖子间,闷着声说:「如果说我是为你而来,你会不会吓一跳?」
「嗄,为我?」我的确吓一跳,不过,更多的是欢喜:「真的?」
「嗯,千真万确,只是现在不宜透露太多……你怎么了?」他注意到我身体的轻颤,仔细看看,我正冷汗直流。
「……头又痛了……好痛……」我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徒劳无功,单医师的声音在脑里一直响一直响,重复着就是一句话──你是石亭云……
「别再想下去,乖,深呼吸……」他忧急地说:「……再一次……深呼吸……想想别的……」
想别的?他正抱着我,我可不可以想些心猿意马的事,比如说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正常男人都会想到的事?
……还真有效,我的头痛减轻了……
「……你的手在干什么?」他问:「我叫你深呼吸,没叫你乱摸啊……」
我脸一红,想的太投入了,手就不受控制往他背后乱捞……辩解辩解:「啊,我……你叫我想别的事,所以我就猜……到底你那只瑞士刀还有黑色手枪究竟放在身上哪里……」
他愁容稍解,微笑说:「上次我大方让你搜身你不,今天就大胆了?」
都骑虎难下了,我只好继续摸,背后摸不到就摸前面……电影上的警探都把枪挂在胁下……没有,那就腰部……摸一圈也没有,难道学某些女杀手藏在大腿那里?顺着腰部往下滑到膝盖,要吃豆腐就吃的彻底些……
「没有?」这下换我大惊小怪了:「你到底藏在哪里?你真的带在身上?」
他点点头,我意外的发现他额头上也冒出汗珠,忍不住问:「你很热?」
他也学我深呼吸,然后说:「……别再摸下去了,否则……」
「否则什么?难道找出你的枪以后,你会杀我灭口?没那么小气吧?」我对他笑嘻嘻,知道他根本不可能那么做。
「要灭口我有几百种方法,对你,只要一种就够了……」
接下来,他居然灭了我的口十分钟。
我居然,居然就这样被自己的贴身保镳灭了口……唔……好兴奋的感觉……继续……灭下去吧……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总之,天旋地转了至少十分钟之久后,我在失控之前推开他,恶人先告状,说:「你……你是同性恋?你红杏出墙!」
看得出来他已经动情,眼中有异于往常的激越,见我往后退开,他立刻用手把我的身体捞回来,轻声说:「……我是gay没错,但我没有……红杏出墙……」
这个逻辑好像怪怪的,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不过,有个重点,他……他居然跟我一样,是gay……我是吧?
「既然是同性恋,干么跟女人结婚?既然结婚了,就有对伴侣忠实的义务,你怎么可以……」
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可以吻我、还吻的那么久?而且,昨天听他谈起老婆时,明明是那么的情深意切,跟他现在说的话相比,矛盾……
「……谁说老婆一定要是女的?」好像被我骂的气闷,他泄恨似的往我耳垂咬一口,又抱怨:「……你这个笨蛋……」
「啊,好痛!」我低呼一声,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出来:「骗人,俩个男人怎么结婚?」
「我们是在国外结婚的,你……他的父母也接受了,还认我作干儿子……」说完,他口里的动作改咬为舔。
居然有这么开明的父母,他们一定很在意自己的儿子幸不幸福吧!跟我花蝴蝶似的妈妈比起来,有那样的父母,真好……我开始在脑海里描绘那一对父母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真希望我能有那样的爸爸妈妈……突然间剧痛再度袭来,这次更猛,猛的就像有人拿榔头直接往我的脑袋敲击一样,我身体颤抖起来,抑不住的呻-吟出来。
「你、你又不听话了!」他沉痛的说:「……别再想……求你别想了……」
「……可是……有什么……」我咬着下唇,忍着痛,说。
我想,可能是因为最近都没吃单医师给的药吧,脑筋已经不若以往的昏昏沉沉,常常会有画面无预警的浮光掠影过,就像刚刚那样,一闪而逝,可是等我想抓,影像就消失了。
我知道,我真的丢了好多东西,像宝物一样的东西。
对了,记得曾经问过Vincent,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担心失踪的老婆,他说他找到人了,只是脑中少了点东西……
……他说他是为我而来……
心脏冬冬的大跳,像打鼓──别急,别急,慢慢来──我深呼吸,将氧气缓缓地深刻地送入肺里,再徐徐地吐出来,一次又一次,让心跳尽量维持平缓……我不要想了,有件事我已经清楚,不需要再想下去。
他体贴的擦着我因为疼痛而冒出的汗,拿着床头放置的面纸,轻轻的按压,就怕一个用力会让我的疼痛更激烈,这样细心的动作,如果不是为了那唯一的原因,他怎会这么对我?
或许我不该那么轻易的就信任一个人,尤其是不久之前才发现哥哥一样的单医师居然是欺骗我的人,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抱着自己的保镳、这个叫做Vincent的人……值得我全心的信赖……
因为我是他的……
等头痛终于停止,我倚着他的胸膛,问:「……喂,你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他还在为我的头痛而忧心,听我这么说,愣了一下,反问:「继续下去什么?你讲话老是这么无厘头。」
我微微一笑,说:「看你没精神,我大方一点,耳朵借你继续咬好了……」
他表现的还真不是普通的惊讶,说:「你刚才还不要我红杏出墙呢!害我都不敢做下去……」
「灭都被你灭口了,还有什么不好做的?」我仰头,双手往他脖子上揽:「我不就是你老婆?」
哈哈哈,他被我吓到了,目瞪口呆的模样真是可爱。
他失声叫出来:「你怎么知道?」
我皱皱眉,说:「拜托,我不过是丧失记忆,又没变成傻子,你已经给了那么多暗示,我又确定你老婆是个男的,前后对照一下,还有什么疑问?」
我的解释反而让他更加的震惊,只能呆呆瞪着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没话我可有话:「先说了,我还是记不起什么,想下去又怕头痛,要是哪天等我恢复记忆,却发现你也跟单医师一样骗人,当心我杀了你!」
他终于回神、失笑、说:「好,到时我让你杀。」
我想想不对,质问:「……对了,为什么老婆是我不是你?你会做菜又会照顾人,比较像做老婆的那个啊!」
「魔鬼教官总不能在那群学生面前说自己是人家的老婆吧!」他柔柔地辩解。
想想也对,男人嘛,顾全面子是很重要的,所以我点点头,算了解。
「好,既然知道你是我的人,现在你有充分的时间说明过去的我究竟是谁,怎么娶了你,又怎么被人带到这里成了不伦不类的少爷?」
「你别急好不好,我怕说了什么又会刺激你头痛,姓单的家伙下的暗示太重了,我不敢冒险……」他说。
我嘟嘴,抱怨说:「那怎么办?我想早点想起所有事耶!」
安抚我,他说:「为了解开你的催眠状态,我已经请了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从美国过来,这几天就会到了……稍安勿躁,好不好?」
「那、带我离开石家,反正你知道我是谁,我可以慢慢的适应以后的生活……」我满怀希望的求他,因为,我真的不想当石亭云,即使这个身分会带给我永远的大富大贵。
「可不可以再忍耐个几天?我就快揪出幕后那个人了,告诉你,我一定会把那个绑走你的人找到,然后,让他或他们用余生后悔,为什么会出生于这个世界上……」
他在说最后几句话时,眼里跳动着某种晦暗的阴冷,像准备大开杀戒的冥王,浑身散发着……是什么?我无法形容,若以我贫乏的辞汇来形容,那就是──杀气。
我不怀疑他会杀了那些害我失去记忆的人。
好像改不了他的决心,所以我顺其自然,问他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瑞瑞,你是我的瑞瑞。」他说。
嘿,他说我叫瑞瑞,我喜欢这个名字。
「全名呢?」笑吟吟追问。
「石瑞,而且,你跟石门集团好像还真有些关联。」他说。
「难道我是私生子之类的?比如说富家子弟年轻时不知检点,在外面乱搞,女友其中之一的偷偷生下儿子,十几年后再来个认祖归宗?」我猜。
「你真的电影看太多了……也庆幸你的神经够粗,才不会像电影里的主角一样,一知道事实的真相就哭天喊地彷徨失措……」他微笑,脸上的戾气终于淡下。
他是在称赞我没错吧?
总之事情还是整个朝好的方向走,至少我没有失恋,又发现老婆好好的在身边,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可以明目张胆的吃豆腐了。
对了,刚才往他身上找枪时,有些地方不好意思找,现在知道自己是他老公,就给他那个肆无忌惮的摸下去……
往他身上捞,一面捞一面问:「……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身上的武器藏在哪了吧?我真的很好奇耶,不解开这个疑问我很难睡觉的……」
哈哈哈,找到了,跟手枪一样坚硬的……
诧异的看向他。
保镳老婆奸诈的笑出来,问:「……想看吗?你们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老实说,想看,可是看之前,有个问题得先解决。
「喂,问你喔,以前我都是怎么疼爱你的?」睁大眼睛正经无比的看着他:「不准笑,我真的忘了!」
与其说他是笑,不如说他是在嘲弄。
「……忘了?没关系,我从头调教你一遍,你很聪明,一遍就会了……」
呜呜呜,这一调教就折腾了我大半夜,魔鬼教官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
早上,阳光斑斓的穿过阳台照在我房间的早上。
全身腰酸背痛的……奇怪,那个杀人凶手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叫我起床?赖床赖习惯了,每天不跟他来个拉锯战的话,起床也起的不痛快。
等了五分钟还是没动静……保镳老婆好像不在房里……没意思,不赖了,从床上自动自发爬起来,先到阳台去伸个懒腰,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啊,被我捉到奸!
就在我阳台外的下方处、那一片石头砖的走道上,他正低头跟小梅说着话,小梅看来一脸为难的样子,时不时望着地砖道的某处,随着Vincent的开口,她偶尔点头偶尔摇头。
可恶,我以前是不是没把夫妻的权利义务规范清楚啊?这个老婆怎么可以一大早就去搭讪小梅那么清纯善良的女孩子?不行,得重新教育才行!
才刚这么想,老婆突然抬头往我这看了一眼,没什么心虚的样子,反而笑的大方又迷人,我心一动,也跟着回笑,小梅跟着Vincent的动作往我这里瞧,结果也脸红了。
这下换我心虚,赶紧退回房间洗脸刷牙换衣服,再风一般的冲出房间要下楼找老婆……经过单医师的房间时,他正巧于此时走出来,拉住我说话。
「……少爷,一起去用早餐吧,我有事顺便要跟你说。」
医师啊……自从昨晚知道他一直持续对我进行着洗脑,现在要我坦然面对他,还真难……可是老婆要我耐心等等的……
「单医师,我现在都跑厨房吃早餐耶,有什么事你这里说好了。」跟他虚与委蛇一下。
他看来有些失望,问:「你怎么那么爱跑厨房?那里油腻腻的不是很难过?」
「不会呀,Vincent每天都会亲手弄早餐给我吃,我爱死了!」边说边流口水:「再说,老李把厨房弄得很干净,这里的保全人员也都在那里吃饭的。」
他很失望,露出像是小狗被主人丢弃的可怜表情,害我有些不忍,即使知道他是害我丧失记忆的元凶。
「那、医师,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放软了声音,我问他。
他重新振作起精神,挤出个笑容对我说:「少爷,每个月的例行检查又到了,趁着这两天没别的事,我已经跟石门医院的洪越医师预约了今天下午的时间,为你做个整体性的评估。」
医院……我记得自己上过医院几次,也记得洪越医师。洪越除了是单医师以前国外读书时的学长外,也是上次爷爷家里另一个老头子洪卓的儿子,目前是石门医院的院长。
我讨厌上医院那种感觉、也不喜欢洪越医师、更讨厌的是,我根本记不起来在医院里发生的任何事,只知道每次从医院回家后,脑中那种昏昏晕晕的感觉很不舒服,有几次我甚至吐了出来。
而且,我已经知道单医师是要带我去做洗脑的工作。我纳闷,这是合法的吗?石门医院可是个知名的大医院,这种事传出去,只怕石门集团的声誉会毁于一旦吧!
嗯,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慢慢走下楼,遇上正过来找我的Vincent,我立刻跟他报告了这件事。
「我不想去医院,有没有办法避开啊?」我可怜兮兮地问老婆。
「不要紧,我正好去探探洪越的底……你别紧张,若是真有什么侵入性的手段来搞混你的脑,我会即时把你救出来。」
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好,必要时我准许你把医院给拆了。」
「遵命!」他说。
嘻,老婆就是这么听话,真乖,晚上再好好奖赏他。
「记得别吃下任何人拿给你的任何药物,连水也别喝。」他小心叮咛。
「嗯,我只吃你拿的,这样可以吧?」我皱皱眉又说:「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实验用的小白鼠?」
「我会负责把疯狂的科学家找出来的。」他说:「让他们把那些药物也吃上个半年!」
拍拍手,我老婆好狠哦!
边说话边走,经过刚才他跟小梅站立的地方,我立刻停脚问他:「你跟小梅在说些什么啊?都有我了还敢跟小女生搭讪,不行!」
「胡思乱想你!都跟你说我是gay了,怎么可能跟小梅怎么样?倒是你,没事就用眼神乱电人,那个小梅才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
哼,老婆居然反咬我一口,真的需要再改造再教育!
他摸摸我的头,又说:「我跟小梅真的没什么,只是问她一点事情。」
「什么事什么事?我想知道!」求他。
「也没什么,我只是问她知不知道地上这块紫黑污渍怎么来的……」他轻笑,指着粗糙的大石砖地:「就是你阳台下方的这一块……」
我一直追问Vincent关于脚底下某块灰白色石板地砖上紫黑渍的事,他只是摇摇头,透露了一句我若知道会害怕的话之后,就什么也不肯说下去了。
故作神密,有什么好害怕的?
话说回来,那块污渍其实不甚明显,乍看之下只以为是沾染上了某些脏污、或是石板砖表面层久踩之后露出下面的原色……不过,看Vincent那副慎重的样子,大概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
下午,按照预定行程前往石门医院,进行单医师说的精神整体性评估。
石门医院对我而言已经不陌生,记得我就是在这家医院度过半年的植物人生涯,醒来后因为脑伤的缘故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剩下的这半年我还常常因为头痛的缘故回来,由洪越院长亲自复诊,算来我面子大的很。
现在我已经知道所有单医师传递过来的讯息都是假的,半年以前的我并非石亭云,而是石瑞,还是已婚身分呢!总之,像是电影的谍对谍,我落入了一场悬疑的行动剧中。
Vincent原本寸身不离的跟着我,可是却被要求必须让我一个人进入洪越院长的个人诊疗室里──他对我点点头说不要怕,他不会离我太远,这让我心情稳定许多。
嗯,我不怕,进入光线雅淡、安静且室温适中的诊疗室里,单医师引导我坐上诊疗椅斜靠着,拿了开水跟几颗陌生的药物给我。
我习惯性的苦着脸,问他:「单医师,这药……一定要吃吗?」
「也有针剂型的,少爷比较喜欢打针?」单医师问。
「口服的就好!」我赶紧回答,顺便问:「……那,这药吃下去也会想睡?」
「自然的,这是洪越院长刚核准购进的一批新药,效果很好……快吃下去,院长要来了。」他催促着我。
效果很好?愈是这样说我愈不敢吃,假装把药倒入口里,再咕噜咕噜吞下一大口水……老婆虽然交代过只要是他们提供的,连水都不能喝,可是这种情况水不喝不能取信于人嘛!
闭眼躺下……刚刚跟医师确定过,这药吃了一样想睡,所以我假寐。
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几乎都睡着了,才听见开门声,想必是洪越来了──没错,听到单医师叫了声学长,那人也轻轻应了句。
「电话里听你很急……发生什么事?」浑厚的男声,是洪越。
「我发现他……不再那么言听计从……而且,跟之前每天有三分之二都在睡觉的情况比起来,现在精神比以前好,神志也更为清明……」单医师忧心忡忡的说。
没错,自从Vincent来了之后,我可以在心里轻易的拒绝单医师所下达的任何命令,因为我打骨子里信任Vincent的一言一行,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有着无法否定的权威。
也可能我潜意识里怕老婆……不不,是听老婆的话,所以,老婆不管说什么我都绝对信,不是有句俗语说:听某〈妻〉嘴、大富贵?
只听洪越继续说:「可能是同一种药物服用久之后,他身体产生了抗药性。不要紧,刚才的新药他吃了吗?嗯,那是我跟荷商GSK大药厂合作研发的制剂,对于暗示性低又不合作的病人特别有效……」
「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单医师担心的问。
「……其实美国还没批准作人体实验……他的后续反应对我的研究会有很大的帮助……」洪越说。
意思是说我就是第一批服用新药的白老鼠?还好还好我没吃。
「学长……」听单医师说的话好像挺为难的:「这样好吗?把没有确立功效的药给他吃……我担心会对他的脑子产生永久性的影响……」
洪越沉默了好一会,然后,他冷着声问:「你关心他?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别对实验的对象产生同情心,这样下去要怎么给那些曾经讥笑你的老家伙好看?」
「……学长……」
「别忘了,当初你提出『指导性记忆重建理论』时,指出暗示催眠能够诱发虚构的记忆,让记忆具有高度可塑性,因此你呼吁全美的催眠治疗师采行较保守的做法,以免患者在回溯记忆上产生错认的情形,结果受到那些老迂腐多重的挞阀?」
「……我现在正从事着同样的工作……」单医师有些意气消沉:「……学长,我知道你一直都挺我,也愿意提供一切的设备来完成我的研究……可是,他……让我很难再做下去……」
「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再说,我们给了他新的身分,成为石家的一份子,这对大部分的人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有什么不好?」
「我很后悔欺骗了他……一直灌输他假的记忆,让他自以为是那个人……而他明明……」单医师叹了好大一口气。
「……你喜欢他?」洪越沉着声问。
单医师没回答。
「如过你真的喜欢他,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在催眠状态下,根据强化的原则,在他的意识跟潜意识中印记、贮存你的优势,去调节控制他的心身状态……这对你来讲一点也不难吧?」
「……是不难,可是……」单医师小声的说:「……不太好……」
听到这里我心里骇然,没想到所谓的催眠跟暗示在专家手下能做到左右人心的程度……也就是说,过去半年间单医师随时随地都有机会做到完全操控我的程度,甚至扭转我的感情向着他……
事实上,他没有那样作,顶多让我想不起以前的事而已。
「你就是这样畏畏缩缩,才会一受到攻击就从美国逃回来……」洪越很生气的说:「自己的态度没办法坚持,再怎么好的学术理论都是白谈,因为你根本不敢面对质疑的意见!」
单医师再度沉默。
洪越好像花了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怒气,等他再度开口时,口气又恢复正常了:「……算了,待会他醒来后是接受新暗示的最好时机,该怎么作你自己决定!」
没多久,门打开又关上,我猜洪越出去了……不知道单医师会怎么作?我应该继续装睡下去吗?Vincent上哪儿去了?这地方环境真舒服,我好想睡……
单医师的手摸上我的头发……慢慢的往下,他用手指轻轻划着我的脸,然后是嘴唇……
他真的……也喜欢我?
突然之间警铃声大作,单医师的手指一僵,立刻离开,大门接着被撞开,我听到保镳沉穏冷静的声音说:「医师,有火灾警报,我先带少爷出去……」
不知道现在该继续装睡下去、或是假装被警铃声吵醒起身……还没想出答案呢,老婆居然把我给扛了起来冲出去。
丢脸死了丢脸死了丢脸死了………
警铃声响了几下就停止,没多久柔美的女声广播说刚才的火灾警报器故障,请医院里看病的民众不用惊慌云云。
阿良已经把车开到医院某个出口处,另一部跟随的车也停在不远的地方;自从昨天发生了有人拿枪狙击我的事件后,Vincent安排出门时更加小心,除了安排反跟踪的车辆之外,在我进医院之前他也先派了人探过,确定没什么异状才让我下车的。
对我保护周到是很好啦,可我还是有话要抱怨,就在他把我往车里扔,自己也随即钻进来之后。
「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把我当成沙包?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被这样扛出来,丢脸丢死啦!」
边说边用拳头揍他,结果揍的自己的手痛,真是──他的肌肉怎么那么硬?
「这样效果才逼真啊!要等你起身下来慢慢挨,警铃早就停了,要是又被医生拦下来弄些有的没的,要我再找什么理由带你出来?」他只是好整以暇的说。
有道理哦,不过我还是生气:「那也不必用扛的啊,用抱的用拖的用抓的都行,就是用扛的难看,整医院的人都看着我笑!」
「好,下次我用横抱的……」他比个姿势出来:「就是这样……抱新娘的方式……」
「不行!」我叫出来,事关面子问题:「这个动作留给我抱……抱自己的老婆……」
差点说溜口,阿良坐在前面耶!要是让他知道心目中的魔鬼教官其实是我石某人的老婆,我的面子丢的起,老婆的面子丢不起。
结果,老婆只在嘴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说:「……你行吗?」
想当然耳是天方夜谭,我跟他在体能肌力的层次不同,就如同刚出生的小鸡跟天上翱翔的鹰,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他见我泄了气,笑出来,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别气了,今晚换成我在下面任你欺负当赔罪好不好?」
「真的?」我乐了,也小声问:「我叫你做什么你都做?」
他点头,大方的说:「对,你可以把昨晚我对你做过的通通在我身上做一遍。」
我皱皱眉:「天啊……这、这要耗费多少体力?打个折,做十分之一就行了……」
「不行,这样表现不出来我向你赔罪的诚意……昨天我做了多少,今天我一定让你做回多少。」他笑的奸诈,哪有丁点赔罪的诚意?
我叹气:「……不用了,我原谅你把我当成沙包的罪……」
最后这一句可能说的大声了些,被前座的阿良听到,哧的一声笑出来──刚刚我就看到车子里的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教官肩膀上的我,现在他可终于忍笑不住。
正打算骂阿良什么,他的顶头上司已经开口了:「阿良,心情很好吗?」
「很好,很好,谢谢教官关心。」阿良立即正襟危坐,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好像正忙碌的注意四周的状况。
「明天下哨时记得找我报到,这两天我身手疏了些,想找个人练对打。」教官冷冷交代。
哈哈,还是老婆疼我,胳臂终究往内弯,看到手下取笑我就假公济私的报复。
阿良愁眉苦脸的正打算求饶,单医师已经气喘吁吁的来到车子外,叫着:「少爷……」
我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害怕;不好意思是因为知道了医师喜欢我的事实,这让我在他面前多少有些不自在,害怕是因为不希望他现在又把我抓回去做什么控制心志的事。
这时我保镳说话了:「医师,刚才的火灾警报不寻常,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先回别墅去吧。」
单医师仔细看了看我的眼睛,评量了一会后说:「……瞳孔没变化……嗯,好吧,先回去……」
发现他好像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当晚,完成了一切例行的公事,单医师也回房睡了之后,保镳进来,我把今天诊疗室里听到的话都告诉了他,不过,略掉了单医师喜欢我的情节。
「洪越跟单新平都是美国西华盛顿大学毕业的学生,也是某个心理学家领导的研究团员,这个团队曾经成功地将虚构的童年记忆植入三分之一的受测者脑海里……」
我傻愣愣地听着。
「听说……他们还发现使用某几种药物辅助的话,能将植入虚构记忆的成功率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老婆继续说。
「疯子,研究这种东西做什么?」我问:「好端端地给人植什么假记忆?」
Vincent说:「……创伤性的记忆是两面刃……能让人颓废沮丧,也能逼使人奋发图强……幸好,你到目前为止都没出现什么不好的行为特征,可见姓单的还有点良心……」
我嘿嘿笑,抱着老婆说:「只可惜我都忘了以前跟你怎样怎样的事,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你会不会介意啊?」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来日方长,顶多我们再结一次婚、再度一次蜜月、再补回一次洞房花烛夜罗!」他也笑的开心。
讲到洞房花烛夜,我就受不了了,美色当前,不吃的是笨蛋,而且老婆的皮肤坚韧有弹性,身上还没一丝赘肉,线条美的很,我忍不住趴他身上东摸摸西摸摸。
「……嗯,奇怪,你的身材到底是怎么练成的,六块、不,是八块肌耶……你真的没待过海军陆战队?」边摸边啧啧称奇。
「我十几岁就到美国去了,在那里跟某个师父学武、练了些枪法……」他回答,好像也被我愈摸愈有感觉。
「学武练枪法?你在美国到底是干什么的,需要用到那种本事?」我好奇的再问,继续尽老公的职责来挑逗老婆。
「想知道?」他的手回摸,小声问。
「想!想极了!」我兴奋的往他身上挤,开始乱猜:「FBI……CIA……不是?啊,NATO……KGB……都不是?你看起来明明就像个军人或警察……」
他只是摇头笑。
不说是不是?好,我开始去摸他的重点部位……愈摸愈顺手,觉得隔着裤子摸不畅快,干脆把手伸进去上上下下揉搓……
「瑞……瑞瑞……」他呼吸都乱了。
我趁机继续逼供:「……说啊,你以前到底是干哪行的?不可能一出生就是保镳吧……难道是NASA?啊,SOF、美国特种部队!」
「……你……你就是会乱猜……」他把整个人往床上靠,抱我坐在他身上,说:「今天答应你了……让你在上面……」
好,让我在上面……咦,怎么供需原则还是跟昨天一样?
等他在我体内冲撞到几乎神志模糊的时候,才听到他用戏谑的口吻说:「……瑞瑞,我的本职其实是……杀手……」
现在说有什么用!我已经被杀的片甲不留、杀的弃械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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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保镖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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