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战火、远离硝烟的汉口城,是长江流域最重要的商业城市之一,这里商贾辐凑,气势不凡。只见街道上酒肆茶楼、客栈商号比肩继踵,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李兰儿带着绿萼、红叶在一间很气派的茶楼里饮茶休息。
过去两天中,他们已经找遍了码头附近,甚至因为李兰儿担心强盗会将姊姊们抢去卖给妓院,根子还去附近的妓院查寻,可是却毫无线索。
李兰儿的心痛苦而旁徨。当那夥强盗狂奔而来,大姊将她推上马车时,她还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直到二姊绝望的惊叫让她掀起窗帘,才看到令她心胆俱裂的一幕,尽管只是短短瞬间,但她已经明白了大姊的遭遇。
她眼前不断浮现出大姊被横挂在马背上奔往江边,二姊被淹没在码头人群中的身影,耳里不时传来大姊「照顾好自己,不要管我!」的叮咛和二姊的哭声。
想起羸弱胆小的二姊,她的心里更是被悲愤和焦虑所占据。不知道二姊的乳母宋娘是否陪在她身边?二姊的病体若没有人照顾怎行?
她好恨那个掳走姊姊的强盗,是他使得她们姊妹分离!
可是恨和担忧又有什麽用?过去一直是大姊撑着天,她只需要当个帮手就行了。可是现在,她成了拿主意的人。看来姊姊们一下子很难找到,她们必须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安定下来才能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於是她带着两个同样惊惶失措的丫鬟和深感自责的车夫,离开了码头那间小客栈,来到风景秀丽的汉口。
「这里好热闹,我们要到哪里去呢?」看着熙来攘往的繁华街道,红叶说。
「此地素有﹃九省通衢﹄之称,自然热闹。」忍住心中的隐痛,李兰儿呷一口茶说:「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再说吧。」茶楼里喝茶的人不少,多是富贵人家的老、少爷们,很少有女子。李兰儿光顾着看窗外景色,并没留意到男人们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因为从小到大,听惯了人们对二姊的赞美,李兰儿也同大姊云儿一样,从来不认为自己漂亮。所以这几天东奔西跑寻找姊姊时,即便注意到有人盯着她看,她也只以为是因为自己身上那套为了逃难,大姊叫她换穿的粗陋简服。
其实人们并没有留意她的衣着,而是被她出色的容貌所吸引。
李兰儿小小的椭圆形脸蛋十分秀丽,五官端正,本来就很吸引人,再加上此刻柳眉微颦、红唇略噘,明亮的大眼里盛满忧郁,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小姐,这些人看起来怪怪的。」发现那些男人的眼光总在小姐身上转,绿萼担心地提醒她。
「是啊。」红叶也担心地附和。「他们的眼神跟码头上那几个流氓一样可怕。可是根子又要照顾马匹,不能上楼来。」「不用怕,有我在呢。」李兰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习惯性地安抚她们。
「说得没错!这麽漂亮的姑娘有谁舍得伤呢?」听了小姐的话,才刚放下心的红叶和绿萼,被这淫荡的声音吓得心又揪起来了。
三个女孩还没来得及回身,两个身着黑衫、脸带浪笑的年轻男人已经来到她们桌前,其中一个稳稳坐在李兰儿对面的座位上,另一个则站在红叶身後。
李兰儿一见便知他们不过是市井小混混。虽说她才十六岁,可是自小随管家上市集采买见多了,对付这种无赖,她有的是办法。
於是她当即没好气地说:「两位公子坐错地方了。」「没有错、没有错!姑娘有我们兄弟的保护,就不用怕了!」坐着的男子嘻皮笑脸没个正经,伸手就往李兰儿抓来。
「臭苍蝇!」就在李兰儿骂着缩回手时,一个懒懒的声音同时传来。
「还想活着走出这茶楼的话,就别动那位小姐!」李兰儿转头寻找说话的人,看到後面一张桌子坐着几个男人,说话的是个约二十五、六,穿着绸衫的富家公子。虽然他帮她解围,但李兰儿一看他的面相就不喜欢。只见他圆圆的脸庞面色青白,狭长的双眼目光迟钝,鹰勾鼻子阔嘴唇,显出此人傲慢无知又贪婪。
两个混混闻声瞪眼正欲发作,却在看清说话者时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点头哈腰道:「小的不知严少爷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跟小姐道歉!」那公子开口便命令。
「是!是!」混混们急忙转向李兰儿点头哈腰。「请恕小的不知姑娘与严大少爷相识,刚才冒犯了!」说完便慌忙地往楼下逃。
两个痞子前倨後恭的神情令李兰儿觉得逗趣,正想谢谢胖公子的仗义相助时,却见眼前白影一闪,对面空位上已经坐了一道肥胖的身影。对这种体型的人来说,他的动作也算俐落了。
见他不请自来,李兰儿原有的一点感激之意消失了,心里陡生厌恶感。
「请问小姐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去啊?」胖子嘴边挂着谄媚的笑容,也不等李兰儿回答,便自大地用指关节敲敲桌面,对店夥计喊道:「这位小姐的帐都记在我严明光名下!」「好咧!严少爷请——」未等李兰儿回应,店夥计已经应着送上一壶香茶。
李兰儿心里很气,想一走了之,可是一则人家毕竟刚帮过她,她可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二来,在他身後那几个大汉好像也不会让她轻易走掉。於是她忍耐地淡淡一笑。「多谢公子出言相助。」严明光笑得更谄媚了。「那麽小姐是否可以告知闺名呢?」李兰儿正色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毋须在意名字这等小事。」严明光闻言脸色微变,但到底是脸皮厚,很快就恢复自然,替她们斟满茶水,悠然道:「小姐何必如此生分?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逢,无缘咫尺不相识﹄,在下既与小姐相逢於此,又替小姐解了围,想必缘分早已天定。」听他这般胡说八道,李兰儿烦透了。
可那严公子仍自顾自地说得兴起。「在下严明光,狮子山庄少庄主,汉口商会会长是我舅舅,这条街所有的茶楼、客栈都是他的……听小姐口音,似是来自江南。如今世道乱,小姐这般花容月貌,行走怎可没有护花使者呢?」听出他口气里的炫耀与威胁,李兰儿不屑地撇嘴道:「毋需公子费心,本小姐自有人保护。」「何人保护得了你?」一听她已有护花使者,严明光细眼射出凶光。
李兰儿秀眉一扬,看着这个势利的男人,黑瞳疾转,想起看过码头上很多货物都烙着「方」字,从船夫和装卸工们口中听到最多次的那个名字,不由心生一计。
只见她瞪着那双清澈澄明的眸子答道:「我表哥方清扬。」「方……方清扬?」严明光手里的茶盅一晃,茶水溅出,他却毫无所觉,原本志得意满的脸上顿时失魂落魄。「你是说仙客镇的方清扬吗?」「没错,就是他。」看到他更显青白的面色,李兰儿心喜自己选择了一个正确的名字。哈!提出江汉平原当今最有名望的大财主名号,总该把他吓跑了吧!
不料严明光并不是真傻。他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李兰儿,迟疑地问:「你真的是方清扬的表妹?」「当然。」李兰儿见已经将他镇住了,於是语气更加肯定地说:「我娘是方清扬的表姨,我该不该算他的表妹?」「那当然算,不过……」严明光迟疑地说。「听口音你是江南人,但方清扬的娘是我们鄂州人哪?难道你是他生母那边的亲戚?」初听他说方清扬的娘是鄂州人氏时,李兰儿心里「咯登」了一下,以为自己的谎话要穿帮了。正不知该如何补救时,听到他的後半句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亲娘?他有两个娘吗?那该怎麽编呢?
唉,难道一个谎言真的要用十个、百个谎言去圆吗?
她哀叹着,不得不振起精神见招拆招。「对啊,就是他的生母,不过那时我尚年幼,并未前来……」说到此,她故意停住。
见美人神情凄惶,严明光以为勾起了她对故人的怀念,於是立即宽慰道:「小姐不要伤心,方爷的生母死得早,而他的继母又十分蛮横泼辣,自她嫁入方家後就不准下人提起前夫人,就连方老爷在世时也极少说到原配,所以恐怕早就没人记得她了。」听他说方清扬的生母已殁,李兰儿倒真是舒了口气,这下谎言就容易编了。
严明光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女孩,觉得她不仅相貌出众,而且眉眼言辞间都透着一种机灵气质,越看越喜欢,真想直接将她抢了去。可是如果她是方家亲戚的话,别说方清扬不会放过他,就是他的爹——那个保他锦衣玉食、花天酒地的靠山,也万万不容许的!
他半懊恼半怀疑地问道:「小姐既然是方家亲戚,为何方家没人来接你呢?」李兰儿没想到这个看似猪头的傻大个儿还挺难唬弄的。然而,对於冰雪聪明的她来说,应付他还不是难事。她不慌不忙地呷了口茶,说:「因金兵突然过了淮河,家人虽有送信给表哥,可情况危急无暇等回信,我就来了,也不知表哥是否收到书信?」见她言辞凿凿,严明光也难判真伪。但他仍心有不甘,毕竟他严家权势声望虽不及方家,但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大地主,也从来没听说过方家在江南有亲戚啊?唉,看得见吃不着,还真让人憋得难受!
严明光一对小眼不停地在李兰儿身上滴溜,最後似有所决地说:「好吧,既然你是方家亲戚,那请容在下送你去仙客镇吧。」「不用!不用!不敢劳公子大驾,小女子自有车马……」李兰儿急忙拒绝他。让他送去还得了?那不是揭自己的底吗?
不料他竟截断她的话,得意地说:「反正我家跟方家是邻居,刚好我也要回家,正好顺道护送小姐。」说完,他站起身对那几个大汉说:「备马,回府!」「少爷,霍老爷那……」一个男人趋近说。
严明光手一挥说:「没事,舅舅知道我的脾气,他不会介意的。」见鬼!李兰儿心里大声咒骂,对这意想不到的变故大为气恼。
原只想借用方清扬的名号唬住他,以摆脱他的纠缠,没料到他竟是方家邻居?这下她真是弄巧成拙!若此刻承认自己说谎,那无疑给了这家伙撕破脸的理由,而对这种男人来说,一旦撕破脸,吃亏的就是自己。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上路吧。」似乎看出李兰儿的犹豫,严明光更加得意地催促道,脸上还有种看似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怎麽办呢?她瞟了眼绿萼、红叶,两个女孩早已被吓傻了,只呆呆地看着她。
李兰儿的灵巧善言、随机应变第一次遇到挑战。她将心一横,想道:现在只能捏鼻子装象,走一步算一步啦。
於是她装出自信的笑容,对严明光轻轻欠身道:「那就有劳公子了。」然後示意两个丫鬟随她往楼下走。
一行人鱼贯而下,根子看到小姐脸色似有不悦地下楼来,身後还跟着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赶紧迎上前。
李兰儿对他说:「根子,这位公子要送我们去我表哥府上。」「表哥?」根子听了一头雾水,可看到紧跟在後的男人又不敢发问,只好顺着小姐的话敷衍着。
上了车,绿萼关上车门,将严明光充满色慾与算计的目光挡在外面,李兰儿虚脱似地瘫倒在座位上,长长吁了口气。
「小姐,我们……」红叶惊慌地想问小姐,是否真的要随外面那个男人去仙客镇,可是李兰儿示意她噤声,又指指车外,故作开心地说:「是啊,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表哥了,真是太好啦!不知表哥还记得我吗?听我娘说表哥小时候曾随姨妈去过我们家,那时我还不会说话呢。」绿萼轻挑窗帘,看到严公子和他的手下都骑马紧贴在车边行走。
她放低窗帘,比着手势将所见情况告诉李兰儿。
李兰儿点头,轻拍她们的肩以示安抚,嘴里则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起来。
其实此刻的她并不担心与方清扬见面。虽然她不知道方清扬是个什麽样的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年纪,但听码头上那些人说他是「江汉平原最年轻富有的庄主」来判断,他应该年纪不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个性随和,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他的为人真像人们说的那样,那麽她又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况且,她也没必要担心那麽多,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在家,无法见客。
想想那是有可能的。毕竟她看到码头上有许多方家的货物在装卸,他很可能还在码头上督工验货呢,就算他没有在码头上,现在正值秋冬换季最易染病之际,他难道不会正好头痛脑热吗?
这样的话,她便可以在到达仙客镇後,从容打发外头这恼人的苍蝇,再将误会对方家人解释清楚,那麽方家人没有理由不让她们离开,她也不必面对三方对质的窘境了,对吧?
对,当然对!李兰儿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於是她认定不必担心与方清扬见面。
然而,李兰儿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就在她惬意地猜想着她的「表哥」因种种原因而无法现身时,方清扬正在仙客镇口最大的铁舖里忙着。
在他身边的是从来不离左右的随从,双胞胎大柱和二柱。
听到大路上响起马蹄声,守在门口的二柱鄙夷地说:「看,严家小子又骗了哪家姑娘回来……唷,这回倒是个大美人呢!」铁炉旁的方清扬毫无反应,倒是站在他身侧的大柱和铁匠都回头看了看,铁匠「嗤」地笑了。「哈,果真是个美人。」「美人?」方清扬翻动着泛金光的镰刀,眼前再次出现一张湿漉漉的、如同沾露带蜜、出水清莲般的美丽面孔,心头不由荡起一道温柔的涟漪。
「方爷,遇到你真是太好啦!」就在此时,马车处传来严明光的喊叫声。
他的声音对方清扬毫无影响,可却将坐在根子身边的李兰儿惊呆了。
因为被异於家乡的风景所吸引,李兰儿在半路上硬是走出车厢坐在根子身边。当远远看到绿树成荫、店舖林立的仙客镇时,她更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因此当严明光突然出声大叫时,她确实吃了一惊。
老天,方清扬不仅没有出门、没有生病,而且就在这里!
严明光讨好地说:「小姐快看,那站在铁炉前的男人就是你表哥。」看看不远处的铁舖门前,几个男人正注视着她们,只有那个站在大炉子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低头检视着刚淬过火的农具。
他就是方清扬吗?李兰儿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高大精瘦、还很年轻的背影。他身上穿着蓝绫长衫,为了干活方便,长衫的一角撩起塞在腰上,露出里面的黑色长裤。
他干活的样子和穿着打扮毫无富豪之气,远没有严明光的穿着光鲜亮眼。
就在李兰儿端详间,马车停在铁舖前。见无处可逃,她暗暗叹了口气,认命地跳下车,绿萼、红叶也随之下了车。
严明光大咧咧地说:「方爷,我可是做了回好人,帮你将表妹给送来了。」表妹?!精壮的身子微微一顿,但依然没有回头。
见他一直不回应,严明光起疑,回头对李兰儿说:「小姐,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方爷的表妹?虽说方爷财大气粗,光这——」他指指前面繁华的城镇道:「光这镇上九条街,七条半都是他家的,但也不至於六亲不认,何况你逃难至此依亲,他怎会不理你呢?」「我……」李兰儿一时语塞,看着火炉前的身影,心想该怎麽应付完全不在意料中的状况。
「表妹来了?」就在李兰儿正急着想对策时,那个蓝色背影总算转过身来。
当他与她面对面时,他被火烤红的脸上出现毫不掩饰的震惊,李兰儿的心跳也在那一瞬间彷佛停止似地,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当然她没有晕倒,那是最不可能发生在李兰儿身上的事。
是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绿萼、红叶也是一惊:怎麽会是他——那个救起小姐的男人!
「你?方清扬?」李兰儿张口结舌地看着这曾救她一命的男人,失去了她一贯的伶牙俐齿。
就在李兰儿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时,方清扬已经大步向她走来。
急於巴结的严明光先迎了上去,热络地说:「方爷,这姑娘真是你表妹吗?」「是……表妹?」方清扬停在距李兰儿三四步的地方,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注视着神情震惊的李兰儿,同时放下掖在腰间的衣摆拍了拍,心里却在刹那间闪出许多想法——她怎麽会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何要自称与我是表兄妹?难道又是一个慕名而来的女人耍的诡计?
江边救难是她预先故布的疑阵吗?她冒充身分仅仅是为了避过那只色狼,还是有备而来?如果是後者,那她与姓严的小子又是什麽关系?
方清扬简短的话听在各人耳里有不同的感受;李兰儿听来是讥讽和疑问,方清扬的随从听来是否认,而严明光听来则是确认。
於是他讨好地说:「小姐果真是方爷的表妹,多巧?在汉口遇见小姐时,她说是方爷的表妹我还不相信,以为她在搪塞我……还好我将她送来了。」在严明光喋喋不休时,李兰儿僵硬地站着,脑袋里像灌了浆糊。
方清扬注视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她的真意,可是他只看到震惊和焦虑,甚至有一丝——哀求?
如果这双眼睛是在演戏的话,那麽她就是世上最厉害的戏子。
他转开眼对严明光说:「多谢严少爷。方某这里还有事待办,择日再请严少爷小酌一杯聊表谢意,如何?」严明光当即抱拳道:「好说好说,方爷客气了!」心里却知道这不过是场面客气话。方、严两家是不可能同桌共饮,而他也不会为任何人或任何事得罪像方清扬这样的对手。
於是他转头对李兰儿说:「在下若有冒犯,还请小姐原谅。」李兰儿疏淡有礼地说:「小女子多谢公子相送。」严明光带着手下刚转身,方清扬已经拉着李兰儿进了铁舖後院。
铁匠依旧在炉边打铁,柱子兄弟和绿萼、红叶则紧随他们身後。
一进院子,方清扬就放开李兰儿的手腕问:「你为何与严明光在一起?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还找到这里来的?」对他略嫌粗鲁的态度和一连串的质问,李兰儿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恢复镇静,据实相告。「小女子是在茶楼遇上严公子,因不堪其扰而借庄主大名以求自保,至於庄主盛名,是小女子等凑巧听到的……」说到此处,李兰儿俯身对他抱手屈膝,规规矩矩连施了三个大礼。
见她言谈举止不俗,仪态大方得体,与在江中救起她时,更多了几分妩媚和机灵,方清扬心中欢喜,不由笑着问:「姑娘为何行此大礼?」李兰儿真心实意地说:「此三礼乃表谢意。一谢庄主日前救命之恩,二谢庄主今日救难之情,三谢庄主宽恕小女子冒渎贵表妹之罪。庄主大恩,请容小女子日後再报。打扰了!」说话间她没有看方清扬一眼,话一说完便转身出了院门,朝根子守着的马车走去,绿萼、红叶紧紧跟随。
「表妹要去哪里?」身後突然传来淳厚低沉的男声。
「啊?」听到他的称呼,李兰儿一愣,站在马车边回头看,却见方清扬面带微笑地跟在她身後。李兰儿不由心头一悸,双颊发热,不安地说:「先前实属无奈,盗用了方爷名讳,还请见谅。现在危难既解,小女子就此别过。」方清扬也不再为难她。「既然严明光已经知道我表妹前来投亲,这镇上的人很快也会知道。你若走了,我不是就落个无情无义的骂名了吗?」「这……」李兰儿倒是真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被他这麽一说,不由看了眼根子和绿萼、红叶,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麽办才好。
方清扬爽朗地说:「好啦,都别说了,等我的事办妥後,随我回府就是了,过段时日你如果想走,任何时候都可以,没人会阻拦的。」「可是,庄主……」李兰儿仍觉得不妥,正想分辩,却被他打断了。
「叫我表哥或清扬。我知道你叫李兰儿,以後我就称呼你兰儿。」然後他又问了根子和两个丫鬟的名字,指指自己身後的随从说:「他们是我的随从,像门神似的是大柱,咧嘴傻笑的是二柱,以後你们有事可以找他们。为了兰儿的安全,这事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不要对别人说起,明白吗?」大家纷纷点头答应。
方清扬让大柱先带她们去吃点东西,自己则带着二柱去办事。
见他果真态度和蔼、设想周到,李兰儿也不再争辩,随着大柱往镇上走去。
他们在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客栈吃饱肚子後,方清扬还没来。李兰儿向店小二要了一点蔬菜,喂她放在马车上的小兔子。
「可怜的红眼睛,我知道你很想出来,可是现在还不行哦,等我们安顿好,我一定放你出来。」李兰儿将笼子提出来放在阳光下,一边将蔬菜叶子塞进笼子,一边对宠物说话,心里又想起不知在何处的姊姊。
自从那个幽暗的黑夜,红眼睛逃出马车被那个军爷抓到後,大姊云儿就不许她再将兔子抱在身上,而在途中买了个笼子把牠关住。此後她每天无论多忙多累都要找蔬菜喂牠。
「拦住牠!拦住牠!不要让牠跑了!」突然身後传来吆喝声,一个身着围裙的女人气喘吁吁地边喊边跑。
李兰儿定睛一看,在她前面的是一只花翎公鸡,鸡头已被砍了一半,眼看就要断气了,可牠还垂着脑袋到处跑。
「快帮我拦住牠……」那女人气喘吁吁地喊。街道上有人闻声驻足观看,也有人帮忙捉鸡,大多数人都只探头看热闹。
来不及多想,李兰儿立即加入「围堵」公鸡的行列。
断头公鸡正要钻进路边的灌木丛,紧追不舍的李兰儿立即奋不顾身地扑向牠。以她捉兔子、扑蝴蝶的机灵劲儿,将那只垂死挣扎的公鸡抓在手中。
「姑娘真灵活,谢谢!」见鸡被抓住,女人放下心,接过李兰儿手中的公鸡连声道谢,说这是堂上待煮的鸡,如果抓不回去的话她就得赔偿,还会挨打。
「兰儿小姐!兰儿小姐!」那个女人匆匆走後,红叶也跑到她身边,替她拍打身上的灰尘和捡起发上的草叶。
「你的行为举止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醇厚的声音再次令李兰儿心悸,她抬头一看,身边看热闹的人群中,方清扬正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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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假千金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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