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冬天是很冷的,我这个亚热带地区土生土长的土包子几时经历过这种彻骨的寒冷?身上仅穿着被绑架时的那件薄外套,幸好这里各个房间的地板下都装了暖房系统,黑鹰还要李总管多准备几件厚重保暖的衣服给我,否则等老板来时,见到的就只是一只冰冻小兔子了。
也许是时差的关系,也许是心情饱受激荡的缘故,我睡不好、也睡不着,不习惯空旷的大房间、不习惯身边没有人拥着、不习惯少了睡前必有的晚安吻……
睁着眼到天亮……
明明没睡,可天一亮我就爬起床,套上厚重的衣服,忍着露天刺骨的寒冷,走出砖墙的包围,慢慢踱步到主屋外的园林去。还好,他们对我还算尊重,没有人限制我的自由,也没有派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因为知道即使我离开龙翼会,也没有地方可去吧!加上身上什么证件也没有,一句话:寸步难行!
这里的园林有柳暗花明的乐趣,园林结构紧凑,以数个水池为中心,有亭台楼阁、假山小岛、小桥回廊、花草树木等,错落有致、疏而不漏,倒真的是令人流连忘返,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座园子再怎么清雅恬淡,再怎么独具神韵,都不能引起我真正的兴趣。我像一只等待主人的狗,守在门口,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迎接老板的身影……
哎,这样的我,真的好可怜,觉得自己就快要变成一个人就无法生活的个体了。难怪老板说,他连想象放我一个人生活都不行——这不正是他的目的吗?把我疼的宠的变成生活白痴之后,我就真的一步都离不开他了……
就像现在这样,没有他在身边就没有安全感……没有他在身边嘘寒问暖我就无精打采……没有他的紧拥我就连灵魂都逃散了。
老板,我真的好想、好想见你……
从园林的另一侧,黑鹰走过来。
真是,我想打人了好不好!这个台湾来的黑帮少主老像个小偷似的,走路无声无息,加上皮肤黑,隐在阴影之下简直是浑然一体,我已经被他吓了好几次,以为最近眼睛老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石瑞,天气太冷了,进屋去吧!要是你因此感冒或生病,我怕银狼直接下手痛宰我!」不知道自己吓人效果百分百的他说。
「你要是真怕他的话,就不会硬到学校把我架来了。」我反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成德会一向以美国的龙翼会为首是瞻,这次又是长老亲自下令邀你做客,我怎会违抗命令?即使知道银狼随时随地可一枪要了我的命……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苛责你。好啦,如果老板真想送子弹给你吃的话,我会替你说好话的!」我故示大方,先卖个人情给他。
也许是错觉,但是我发觉黑鹰对我拥有的那种露骨欲望已渐渐淡了,态度上却亲近了几分。也许是我的策略成功了吧?愈是害怕而躲着他,反而加深他想征服的本能,可是一旦放开心胸坦诚交往,这位黑帮少主的爽朗就变得显而易见。
果然,黑鹰听了我刚刚那番话,也笑了起来。
「石瑞,那我的小命就全靠你了,你真得在银狼面前替我多说些好话,否则回到台湾,光是想到曾经得罪过他,就会让我食不安心、寝不安宁的……」
「那、下次也不许再绑架我了!」先跟他约法三章。绑架得够了,不想再遇上了……「还有,你最后别常来招惹我,要知道我老婆是世界首屈一指的杀手,他要是认为我们两个感情好得搞在一起,准会把你当成奸夫淫夫给杀了的!」
嘿嘿,学老板给他个下马威。
「不会了,你以为我整天闲闲没事干吗?黑道的日子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忙。」黑鹰邪魅地说,狡黠的语气盖过流氓的气质。
我正想哈哈大笑,一只大手从身后捂住嘴,另一只环过腰,火热雄壮的一堵墙随即抵在背后,熟悉的气味扩散在冷得几乎结冰的空气里,那个明明才分别几天,却以为已经失去一辈子的深沉声音沙哑地响起在耳边——这就是、这就是恍若隔世的感觉……
时间——就此停止,脑筋空白一片……
然后,他说话了。
「瑞瑞,别跟那男人谈得太高兴,我会吃醋。」
醋桶子!不管男的女的,有谁跟我说话你不吃醋?当下就想这么骂他……可是我的嘴被捂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只看见站在对面的黑鹰颇有风度地对我身后的人点点头,说:「看样子先让两位独处一阵子好了,有句谚语说:小别胜新婚……」优雅地退场,脚步依然无声无息,厉害,果然有做小偷的天赋。
揽着腰的手此时将我转向面对他,被捂住的嘴刚获得自由,滚烫的唇立即袭上,舌尖带着猛烈的火焰抵开我的,烧炽地强烈索求,粗鲁地缠来夹攻。
比以往都要来的凶狠残酷,暖湿的唇像狂暴的野兽般不节制地啃咬,让铁锈味的血腥刺激味觉。我毫不惊讶,也不抗拒,只是任性享受着。惟有这种异于往日的残虐才能提醒我、也提醒他,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身体上的痛楚是彼此感情与rou体紧紧胶合的证明。
好像已经吻到世界末日来临了,这男人才放心满意地松开我的嘴,身体仍紧紧贴合在一起。纽约的冬天算什么?曼哈顿下了雪又何妨?昏昏沉沉的,我已经……已经热得快要溶化了……
「瑞瑞……」他叹息似的叫着我的名。
我仍旧喘息未止,这次的吻太狂太猛,我的嘴唇好痛,连舌尖都被他咬破……等等……再让我喘一下下……
「老板,你的胡渣刺得我好痛……」哑着说,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一听大个说你被带走,我急都急死了,哪还惦记这种门面功夫?」他心疼我,忙着解释。
仔细端详他,憔悴了许多,头发乱糟糟,硬得刺死人的胡渣由下巴向两腮延伸,一向酷酷有型的老板变得像是个流浪汉,这样居然也能搭飞机?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去,一只丧家之犬……
「你看起来很糟糕,有好好吃好好睡吗?」他先发难,开口问。
「你不在身边,我哪吃得下睡得着?」我委屈地低着头,撒撒娇,知道他最喜欢这套了:「呐,陪我去睡觉!」
「现在?」他眼里的笑意大于讶异。
我点点头,这可不是要引诱他做什么坏事哦!我的确想睡,想睡得不得了,自学校被架走开始,从台湾过太平洋到美国东岸,我的神经一直紧绷着。表面虽然维持一派自在,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不安害怕,一颗心悬着吊着,情绪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可是,情人来了,我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安心的……休息了……
瞌睡虫占领了意志,我无法控制地软倒在他怀里,鼻子贪婪地吸取属于他的独特味道——就是这种温暖,就是这种气息,是唯一能抚慰我心的醇酒,领我入酣醉的沉眠梦境中……
迷糊中,耳边仿佛还听见他宠溺的声音无可奈何地道:「……瑞瑞……这样的你……叫我怎能放得下心……小孩子……」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老板……我会在梦中……严重抗议……
***
睡得好舒服哦!身上盖着暖洋洋的被,一时还睁不开眼睛,也不想睁开。再赖会床好了……
一只手被某个熟悉的大掌握着,火烫有力,让我安心。不用想也知道,是老板握着我的。真搞不懂,这种情况下,到底是谁在对谁撒娇?我们两个,究竟是谁需要谁比较多?或许我依赖他疼宠正如同他也需要我,好倾注无止无境的深情。
说到底,我俩互相需索,彼此互补,缺一不可。
闭着眼享受他的掌握,发现房间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在场,那声音与老板的音质相似,略带沧桑的低沉,是……吴老。
那两人在房里说着话,我一时间有些尴尬,只好继续闭眼装睡。真的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想……多关心一下老板嘛!
「新上任的纽约市长George Lee Allen认为我们对地方、对联邦政府都产生了威胁,已经主动出击,扑灭以龙翼会为首的华人黑帮组织……」是吴老的声音。
「我听说了,这个新市长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一上任就成立了特殊执法小组,专门针对中国城与Mott街里的黑帮进行搜证与逮捕的工作……」老板坐在我旁边,腔调里没什么起伏。
「这一年来,我们会里已经有十五名高级干部被捕,被控犯了五十五项罪行,包括十三项谋杀罪,还背了两宗谋杀未遂罪。龙翼会元气大伤。」吴老有些疲惫地说。
老板沉默了约一分钟,才轻声说:「……急着要我回来,是为了要干掉市长?」
我的心一颤,感觉老板将我的手紧握了一下。
「要杀一个人不难,但是,剿减黑帮的大动作让市长也暗自警惕,加强了身边三倍的警卫,让狙击的动作难上加难,况且,即使杀得了这一个,联邦政府还会拐一个同样想法的市长上来。」
「你想要我怎么做?」老板沉着声问。
「三次就够了。」吴老话里有异样的情绪:「只要给市长三次警告,让他知道别欺人太甚!事情做得太绝,把人给逼上梁山的话,我们龙翼会也不会再忍气吞声。」
「老头!你认为现在的我办得到?我已经离开这个环境两年,工夫生疏了许多。」老板淡淡地说。
「你骗得了别人,骗得过你老子我吗?过去树敌太多的你,即使躲回台湾,也不敢掉以轻心,而把身手给荒废吧?」吴老话里充满确定的意味。
我也就此肯定,这个吴老就是老板的父亲。第一眼看上去可能不觉得两人相象,可是看惯情人五官的我,很容易就抓住了两人的神韵,包括讲话时冷冷的眉、眼里闪过的冷峻、以及隐藏嘴角边的严厉与不羁……
老板这次沉默了更久,吴老又以安抚的口气道:「Vincent,这是我跟其它两位伯伯商量好久才决定的策略,虽然棘手,可是配合上你的身手与枪法,绝对能达到有效恫吓的目的。」
老板冷哼一声:「所以你们就派成德会的走狗把瑞瑞绑来,目的就是逼我自动回到龙翼会吧!」
居然用『走狗』两字来指称黑鹰,老板果然实在很讨厌、而且是极端讨厌那小子。
「你也别生气了,我听David说你终于找到了喜欢的对象,我也很高兴啊!所以趁这个机会把小朋友招待来美国玩玩,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哼,老狐狸!」老板听起来不太领他老爸这个人情。
「这次任务的报酬相当高,不考虑一下吗?」老头眼看动之以情不成,打算诱之以利了。
老板似乎动摇了,我听他问:「……有多少?」
「这样……可以了吧?」没听到吴老具体提出数字,我猜他可能用指头比出酬金的数目。
「再加一倍!」老板毫不迟疑应声回了句。
「Vincent,别太狠,我记得你以前不那么计较钱的。」
这下子我真的好奇了,老板究竟要求了多少酬金?的确,他一向不斤斤计较,今天怎么搞的?
只听老板态度自然的说:「没办法,我现在多了一个眷属要抚养,不趁机攒点钱怎么行?」
眷属?是指我吗?八九不离十,可是……真不知该高兴、该偷笑、还是该抱怨?我偷偷用指甲掐一下他的手掌肉。
考虑了几分钟,吴老终于开口说:「好,Vincent,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上午你到虔心堂来,我跟另外两位伯伯会在那里等你,一起讨论行动大计。」
老板轻轻应了是。
听到房门开启又关上,这时老板凑到我耳旁说:「好了,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不动声色的结果,导致一只猴急的手开始不规矩地伸进我衣服里,被他这么一闹,我也不敢再装了,赶紧爬起来,说:「我、我醒了,我醒了……」
看看他,憔悴的外观不见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脸精神奕奕,矫健酷酷的模样,果然是我心中的NO.1啊!忍不住搂紧他的脖子,笑眯眯地亲一下脸颊。
「早啊,老板!」
「还早哩,现在可是晚上十点,你居然……居然一见到我就睡到现在!」他抱怨着。
「我第一次到国外,哪适应得了这种日夜颠倒的时差?」急忙对情人辩解:「之前我真的没怎么睡……好想你……」
把脸埋到他怀里,再多吸-吮一些他的气息,我真的好担心,好好担心眼前的他只是一场梦而已。
「瑞瑞……」情人的声音带了点情色的韵味:「……可不可以……」大手第二度进攻我的衣服里,急切地挑拨、按捺,催得感官瘙痒难耐,逐渐高升的热度让我无法思考,无法拒绝,只能轻轻低吟一声,算是响应老板的要求。
久违的火热触感煽动了彼此内心的烈焰,情人近乎暴风的肆虐带来了几乎令我呼吸停止的快感,享受着他所引爆的痛楚与激情,直到海啸般的高chao引领两人同时步向灭亡为止……
依照惯例,老板伺候全身又酸又痛的我洗完澡后,将我抱回床上坐下。看着他一脸幸福愉悦的笑脸,我有些不是滋味。
「你今天做得太过火了,我的腰好痛!」
他摆出一副久旱逢甘露的欣喜,笑容可掬地说:「几天没吃了,好饿……」
一听他提及『吃』跟『饿』两个关键词,我肚子也忍不住咕噜咕噜起来。
「老板,我才真的饿呢!这几天根本没吃什么,刚刚又被你逼着做了起床运动,我现在手软脚软,全身都没力气了!」边说边捏捏他那笑得碍眼的脸,以示愤怒。
「真的?」老板立即收起笑脸,眉头又拧起来了:「你怎么老虐待自己的胃,厨师老王已经睡了,我们去厨房找找,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可是……」我一脸哀怨地瞅着他:「这里的食物好难吃,甜不甜咸不咸的,一点都不地道。」
知道了吧,除了思念情人外,此地厨子做的菜不合胃口也是我吃不下饭的第二主要原因。说来还真难得,我明明一向不挑食的说。
老板真的被我一脸忧伤吓到了,赶忙说:「没关系,瑞瑞,我亲自下厨做几道你爱吃的菜好不好?」
嘿,有了情人的保证,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大快朵颐,不用再委屈自己的胃了。一想到老板的手艺,禁不住嘴就咧了开来。
替我套上了厚重的衣服,确定没有失温之处,老板牵着我的手,开始在迷宫似的大宅里东钻西钻。虽然现在深更半夜的,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我却因为休息够了,毫无倦意,跟情人像两只野猫在微弱的灯光下行进。
走了好久,根据距离与方向,我猜已经走到了宅宛的另一头,一间从主屋延伸出去的小房子,外表看起来古色古香的,走进去一瞧,里面全是现代化的厨房设备。
老板先找到大容量的储藏冰柜,往里翻了翻,看看有什么生鲜食材。找到半锅冷饭,又确定了架上有哪几种调味料,开始高兴地动手清洗食物。我在一边闲着没事,也脱了大衣帮他做做冲水分叶切肉的动作。
四周好安静,只有我跟老板在厨房里低声笑语,间杂着锅铲刀铲的交击声。在这样异国的夜里,呼吸着陌生的空气,没开空调的厨房里气温低到几乎结冰,可是心里暖呼呼的,就像回到台湾的家里,既充实又安心。
大概忙了快一个小时,老板居然弄了六道家常菜,还将冷饭炒成了一大盘火腿虾仁蛋炒饭,讨好似的送到我面前。
我晕,六道菜。糖醋排骨、蚝油青菜、葱爆不知道什么肉、炸豆腐、马铃薯条、油炸青红椒……明明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他还硬是变出这么多花样,肯定是为了讨我的欢心。哎,这个老婆,不是我爱夸赞,就是这么体贴!
久违了的蛋炒饭,亲切!舀一口,好好吃,老板的手艺愈来愈好了,赶紧再挖一汤匙送到他口中,笑着说:「一起吃!」
他点头,拉了张椅子正要在我身旁坐下,突然神色一动,对着厨房门口喊:「别躲了,你们都给我出来!」
不会吧?在这里半夜吃饭还要遭受偷窥?这样叫我怎么好意思吃得下去?不过,我才扒了一口饭,肚子还很饿,干脆脸皮厚一点,别管他人的眼光,继续吃下去好了。
看看门口,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仔细分辨,有那个一丝不苟的李管家,另外,吴老跟黑鹰也在。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一群人会穿着睡衣站在厨房门口,虎视眈眈看着老板跟我?
不,不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不是我们俩个,而是桌上那几道菜!
黑鹰跟李管家可以不理会,可是,吴老可是我未来的岳父,该有的礼貌总是要有的,否则将来他不允婚怎么办?我看了老板一眼,也站起来,对他们招呼说:「吴老爷,李管家……还有黑鹰大哥你们进来坐。」
老板倒是很冷淡:「你们不都早睡了?这小厨房离主屋这么远,我就不相信炒几道菜的声音会让你们睡不着。」
吴老笑着说:「炒菜的声音听不到,香传千里倒是真的。我还以为老王好兴致,夜里爬起来弄宵夜,可这香味跟以往都不一样。」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了,打明了意思就是说:他们被香味饿醒了,一起跑到厨房来看看究竟有什么好吃的。却看到从台湾过来的两人正偷偷吃着宵夜。
罢了,咱还能有什么表示呢?虽然觉得有点糟蹋老板对我的心意,可是我想他八成也拉不下脸吆喝他老子进来吃饭,所以,我来吧!
「我们煮了很多,吃也吃不完,吴老……还有两位,不嫌弃就坐下来一起吃好吗?」我也学David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话才刚说完,吴老已经大跨步往小餐桌坐下,黑鹰用脸色向我打了个很亲热的招呼,李管家则是机伶地往橱柜里另找了三副碗筷添上。
老板不置可否地坐下,把我眼前那盘炒饭护得紧紧的,低声对我说:「瑞瑞,吃快一点,老头子跟老李的食量都很大,你抢不过他们的!」
我一愣,果然,那三个人已经手快嘴快地吃起来了。我不禁纳闷,白天看这三个人还蛮谨守分际的,像黑鹰就对吴老恭恭敬敬、对李管家客客气气,而李管家也如同富贵人家里的执事一样,知道进退,不敢逾越主子奴才的分寸,可是现在……
三人穿着睡衣同坐一桌,毫不客气地枪菜,甚至如同好友般地闲话家常……难不成白天见到的都只是门面功夫、都只是假像而已?真的,我感叹,黑社会的内部世界实在是太是深奥了。
黑鹰挟了几口菜,在嘴里满意地咀嚼着,说:「地道的台式重口味,还是这种味道比较习惯。」
黑鹰,你吃就吃,难道没发现我的亲亲老板正用极不友善的眼光盯着你?
这里,换吴老开口了,一嘴油油对我说:「小朋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手艺这么好。大学毕业了,就来这里专职做我龙翼会总堂的厨师怎么样?」
「吴老爷,」我从从容容地道:「这些菜全都是Vincent炒的。」
其余三人就像是同时被鱼刺梗在喉咙,瞪大眼睛看着我……旁边的老板。
「没想到你回台湾两年,倒练了一身好厨艺。」吴老干笑,却满怀希望地问:「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就是不打算重新执枪,也可以回到这里,天天煮菜给我这个老头子吃。」
「不行,瑞瑞打算申请西岸的研究所,我要陪他一起过去。」老板拒绝。
我?我有吗?看看老板,突然意会起这是老板的推脱之词,我忙不迭的点头:「对、对,我申请书都已经写好,就等教授的推荐函了。」
黑鹰突然开口说:「石瑞,其实东岸这边有不少好学校,只要拜托吴老爷帮忙,入学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他说这番话时目光闪烁,可能知道老板刚才说的只是借口,为了吹皱一池春水,就故意在这里说的。吴老快速地吞下口中的食物,热心地说:「小瑞呀,东岸人文荟萃,几所有名的大学都在这里,你就跟Vincent搬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怎么感觉这位唐人街的传奇人物在倚老卖老?而且,为了吃的,连对我『小朋友』的称呼都改成亲亲热热的『小瑞』了,我不禁笑笑地使了老板一个眼色。
「纽约的冬天太冷,我怕瑞瑞不习惯,所以还是以加州为第一优先考虑。」老板说起谎来根本不用打草稿:「我在南加州有栋房子,环境气候都还不错,瑞瑞在那边也会适应得快。」
吴老碰了个软钉子,口中念了句:「Vincent,你们再多想想。」接着又手口并用、以风卷残云之势跟其余两人抢食去了。
我心满意足地跟老板分享大盘炒饭,偶尔他也会眼捷手快伸筷挟菜给我,就怕我没吃饱。
看看盘已见底,我突然想起了个问题,赶紧小声的问老板:「你……在加州……真的有房子?」
「有啊,买了好几年了。」他不知哪里拿出一块干净的餐巾纸抹抹我的嘴:「是一栋坐落在海边的房子,干净明亮,风景优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垂下眼,静了半晌,才用诡异的表情问着他:「老板,你给我实招了吧,你到底有几栋房子?你该不会瞒着我在国外金屋藏娇吧?」
好像看见了老板满脸的黑线……
虽然半夜,精神很好,但是没地方可去,就抓了老板絮絮叨叨的说话,顺便问问大个的情况。
「大个没被吓到吧?他可是亲眼看到我被黑道大哥用枪给架走,自己又被限制了半天自由,只怕会因此害怕再跟我们来往。」我忧心的问。
「大个不会这么没胆,上次他在海边看见我们两个亲亲热热,也一下就调适过来,别担心。」老板安慰我:「你知道吗,他神经很粗的。」
「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了吗?」我笑了。
「不,David对他说我美国家里的人想见你,可是我本来已经跟家人断绝关系两年,拒绝了,只好派台湾的亲戚硬是请了你去。」
想想我又问:「那枪呢?大个不会质疑你台湾的亲戚竟敢在校园公然拿枪?」更何况黑鹰是个十足十的地痞流氓,那种暴戾的狠样,说他是演戏简直侮辱了大个的智商。
「我就老实说了,说我本家与台湾的黑道有关联。幸好大个那小子带种,没被我黑道的背景吓得屁滚尿流。」
想象大个拍着胸脯逞强的熊样,我又笑了出来。
「大个那小子倒真的担心你,怕我家里的人对你不好。后来他知道是David把你的存在告知美国这里,还跑去把他骂了一顿,并且逼他到学校替你上课,以免被教授点到名。」
大个,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太好了,我就怕失踪这段期间,被那几个严格的教授点到名,要是扣分还好,死当就遭了。」我终于放下心:「David是罪有应得,罚他到教室替我点名上课还算小事呢,老板,回去后再帮我想个法子,好好恶整他!」
一想到是因为David把我给卖了,才衍生这些事端,我依旧忿忿不平。
老板宠溺地抓抓我头发,低笑着说:「遵命!」
就这样抱着紧拥着说话,直到天亮,我反而又觉困了,开始靠着他的身体频频点头钓鱼,老板见状,把我平放上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瑞瑞,你先睡会儿,我要到虔心堂找那三个老头子聊聊天,谈完事情就过来陪你。」老板低声交代。
我轻轻闭眼点头感觉到熟悉的吻淡淡地摩挲嘴唇,他说:「好好睡……」
有了他的保证,我像是收到催眠似的,再次跌入深深的沉眠。
***
醒来时,天快暗了,老板睡在身边,将我抱得紧紧的,就像在台湾度过的每个夜晚,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重温这种感觉,竟然有些恍惚。
这真是难得的景象——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从没有看过老板的睡脸——他总是比我晚睡,比我早起,在我眼前保持精神奕奕的,随时随地注意我的需要。
哦,昨天上午是意外,现在想想,他那一副流浪汉的外表倒有另一种颓废的风味,况且他是因为挂记我才会那样不修边幅,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心痛。
总之,他睡眠时整个表情是放松的,没有平日的端重自持,五官的线条也较平时柔软,这样的老板,好、好可爱,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
侵略性的小动作唤醒了一旁熟睡的人。老板不像我醒了眼张着也还朦朦胧胧,他只要一醒就会立刻警醒神识,此时看我眼睛睁得大大,就习惯性地往脸上一亲。
「今天不赖床了,嗯?」慵懒地,他问。
「不睡了,再睡下去都要变成猪了!你看,从我踏上美国起,就一直困在这里。」我推推他:「老板,可不可以带我出去走走?至少,去唐人街逛逛也成。」
撒娇、撒娇、再撒娇。
「再待一夜,明天我就带你上曼哈顿去。瑞瑞你头一次来纽约市,象征自由的女神雕像一定要参观的吧?」
「咦,自由女神像在这附近?」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喜出望外地道:「我要去,老板,带我去看女神像!」
见我快乐成这样,老板自己也高兴:「那就安排几日的行程,反正都老远来这一趟了,不好好玩玩也对不起自己。」他有些恶作剧的笑:「也当作是借机惩罚David,让他再代替你多上几天课,重温做做学生的滋味。」
刷牙,洗脸,中饭时间已过,晚餐时间还不到,老板拉着我再次回到昨晚的小厨房,说已事先交代这里的厨师老王照着他的配料,炖了一锅牛肉汤锅,等我肚子饿时,把面一下,就能在纽约的冬天里,享受到香辣醇厚的地道牛肉面了。
真了解我,不得不怀疑老板是不是真的学过读心术?否则他怎么猜得出在这么冷的冬天里,我想的就是来是行一碗唏哩呼噜、能从胃里暖烧到四肢的牛肉面呢?
厨房里有一位身型佝偻、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国人,应该就是厨子老王了吧?他正跟着另一名年轻小伙子清理厨房,看见老板跟我出现,老王亲热地招呼。
「老王,我那锅川味牛肉炖好了吧?」老板放眼巡视过厨房的上上下下,没看到预料中的东西,也没闻到该有的味道,怀疑地问:「东西呢?」
老王心虚地、吞吞吐吐地说:「少爷,这件事……你别怪我老王啊……」
老板面无表情,冷冷的声音却透出怒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一个小时前,李管家跑来探听你是不是又煮了什么,老王我……多嘴……说少爷你准备了一锅牛肉汤头,结果……他立刻领了三位老大过来……哦,那个台湾的黑鹰少爷也跟着,吩咐我就着那锅牛肉煮了面……吃光了……」
老板气得青筋布满额头,我也气,香喷喷火辣辣热呼呼的牛肉面……就这样无情地……飞走了……
老王看不懂老板的脸色,居然在此时此刻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说:「不过,少爷啊……这牛肉面实在好吃,整个中国城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口味了……」
原来老王你也是共犯啊!
「三位老大吃得是赞不决口,要我把少爷的方子记起来……」老王继续回味刚才那碗面的味道。
老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了句:「没想到老鼠这么多!」
听不懂老板的双关语,老王愣愣地道:「没有哇,厨房很干净,不可能有老鼠的。」
老板哼了一声,抓着我就要往外走:「我得去好好教训那几只偷吃的鼠,尤其是那只台湾来的。」
我知道老板是心疼我吃不到超哈的牛肉面,准备发飙了,可是,这样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要是让别人知道一碗面就让他跟龙翼会的三大长老反目成仇,说出去谁也不相信,或者老板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训训黑鹰?不行,无论如何我不能坐视不管,可不能让《黑帮喋血·牛肉凶杀案》的标题登上纽约当地报纸的社会版吧!
用力抱着情人的腰,我道:「老板,不要!」
突兀的动作成功阻住了老板的脚步,他看看难得做出如此大动作的我,讶异的问:「瑞瑞?」
「算啦,别为了东西被人偷吃就大动肝火……」我特意亲密地蹭着他的身体:「我们该吃别的好了,老板,只要是你煮的,我都爱吃。」
情况紧急,顾不得厨房里还有另两对眼睛在看。
老板敌不过我的甜蜜攻势,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那就只能煮阳春面啰……」
「阳春面我也喜欢……」为了加强效果,我摆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小声的说:「要是不够吃,等天黑了你再吃我……」
情人眼睛一亮,把我用力往身上一压,我才知道自己勾引的功力不错,老板身上某个敏感的地方已经鼓胀起来了。
「……任我吃到饱?」老板邪邪的,低声问。
为了不让此地成为凶杀案的第一现场,也为了保住黑鹰一条命——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万恶不赦的坏人——我大方地对已经发情的老板开恩。
「嗯,什么姿势都让你做!」
老板重新把我拽回厨房,动作迅速地煮面,看他喜逐颜开、笑容满面的模样,我预估,今晚……难眠了……
***
第二天老板真的带我离开龙翼会,也没跟任一人道别,在早上天刚亮时,他就让李管家开车载着我俩到纽约市中心地铁站了。
老板说纽约市内的大众运输系统很发达,搭公交车或者地铁很方便,自己开车反而不容易找地方停车。
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是头一次出国的土包子,既然老板曾在这里待过十年,就全程交给他安排,谅他也没胆把我给卖掉。
先花了半天的时间在中央公园散散步,老板又带我到公元东侧参观了大都会博物馆,东走走西逛逛的,一天很快就耗过去了。
只不过下午的时候,老板做了件很奇怪的事。
走在某条热闹的街道旁,他在一个热狗摊子前停下,问问我说:「瑞瑞,来份纽约口味的特制热狗堡?」
还不等我回答,他向发福的热狗摊老板比了比动作,那位老板利落地夹起面包及热狗,红红黄黄洒了堆酱料递给我,接着我的情人倾身向前,朝热狗摊老板用英语讲了句什么,对方点点头,打开脚下一个暗箱,用干净的抹布包了个什么给他。
这时候街上突然传来了警车鸣笛声,我好奇的探头往街角望去,几台警用摩托车在前头开道,接着是几辆黑色的官用房车往这个方向开过来。
「瑞瑞,注意第三辆车……」情人在耳边低喃。
就在第一辆车经过热狗摊背后时,他掀开抹布拿出里面的东西,当第二辆车尾赶过,他的左手上已握住一柄短枪,快得让我以为只是眼花之时,朝第三辆车头处开了一枪。
许是装了消音器,许是街声原来就繁闹,听不到枪声,也没人朝这热狗摊多看一眼,车队开过,他将手里的枪再度包裹回抹布里,递还给热狗摊老板,对方若无其事地把东西置回原来的地方。
看着一脸愕然的我,情人却展开了大大露齿的笑容,低头往我手上的大热狗堡一口咬下去。
「我最喜欢吃老亨利的大热狗了!」
我满腹狐疑,却不多问什么,想起了吴老曾经要求他制造三次警告的事。
没关系,只要不杀人就好了。
到了晚上,我们跑去看了一场十分精彩的百老汇歌舞秀,之后回到曼哈顿市中心,找了一间富含旧日建筑气息、却有现代化设施、专供上午及观光旅客到纽约市度假休闲的酒店休息。
临睡前我问他:「今天……你射穿的……是市长的座车?」
挨在我身边,躺在被窝里,他轻轻点了头承认。
「要是杀了市长,我们是不是就得立刻潜逃到墨西哥,再偷渡回台湾?」我兴奋的问。
「你呀,电影看太多了!」他用中指指结敲敲我的额头,说:「瑞瑞,相信我,我办事很小心的,绝不会让你惹上麻烦……」
揉揉被敲的额头,我用眼神控诉他:「谁说我不相信你?别老是把我当笨蛋嘛!」
「市长座车都有防弹设施,傻瓜才会乱开枪!我只是把车头上那只银色的小东西打下来,顺便练练枪法。」
瞧他说的轻描淡写,我这个气的!
「下次出手前先通知我一声,免得我在一旁吓得跟白痴一样,要是因此惊慌失措坏了你的事怎么办?」
「反正你的神经也跟大个一样粗,我才不担心你会做出什么令人侧目的事。」他笑笑地说。
我一气之下,用力拧他的耳朵:「臭老板,你是拐弯抹角说我反应慢是不是?好,要让你知道除了神经之外,我别的地方也很粗鲁!」往他身上压过去。
老板伸手一握,施施然说:「有多粗?我用手指帮你量量看……」
第二天老板带我到下城的炮台公园搭乘早上第一班游览船,到自由女神岛。高达一百五十尺的女神像是一八七六年美国建国百年时,法国送的生日礼物。
老板要我陪他攀登自由女神,看了看说明,开玩笑,有三百五十四个台阶耶!这可是耐力与体力的考验,老板的体能不成问题,可是我——我是标准的文弱书生,不知爬不爬得上。
「试试看,瑞瑞,要是半路上爬不动了,我背你!」老板促狭似的鼓励我。
「要是被你背了,我岂不丢脸丢到国外?」我倔强地说:「不准你帮我,我一定会爬上女神的皇冠!」
可恶,我的豪情壮翅——不,是豪情壮志被激起来了,好歹我也是个男人,怎么可以被他看扁?爬就爬嘛!我会证明自己不是个软脚虾。
爬到一半我就后悔了,想割了刚才说大话的舌头。等爬完约二十二层楼高的台阶,我痛不欲生。
老板又忧又急地扶我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我顺过气来。真是的,真要心疼我的话,就别用言语刺激人家,现在亡羊补牢在一旁殷勤地说要帮我按摩腿,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辛苦毕竟是有代价的,从女神的皇冠部分,可以鸟瞰整个曼哈顿上节比鳞次的蚕天高楼,赔上小腿疼痛的代价,这景物千金难买,回去还可以向大个炫耀。哈哈哈,我笑得合不上嘴,老板在一旁赶紧捂住,担心我喝了太多冷风晚上肚子疼。
回程时参观了世贸遗址,逛街购物,傍晚上帝国大厦看夜景:一整天都没发生『特殊事件』,老实说,我有些失望。
逞能爬楼梯的后遗症终于出现,我累到勉强洗过澡后,头沾枕就睡了,一直到隔天七,八点的时候,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喊着:「Room service。」
老板叫了客房服务吗?用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看见老板已经穿戴整齐的开了房门,着饭店制服的服务生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老板沉默地看着服务生打点,从餐车的最下层取出一个手提箱,微笑着交给老板,随即又安静地退出去。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看老板将手提箱放下,给了我一个早安吻,说:「你今天起得真早,正好吃个早餐吧……」
伸伸懒腰,两只小腿痛的要命,还是先去泡个热水澡好了。在浴室待到全身的刺痛感稍减,走出来,却见老板打开了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组合,成了一管狙击步枪。
好家伙,我心脏的承受力愈来愈强了,虽然还没当过兵,面对着这种金属制的冰冷玩意,早已经没有头一次初见时的惊骇。
「早餐有什么?」看着致命武器,嘴巴问着毫不相关的问题。的确,我的神经真不是普通的大条。
老板一面把弄着步枪,熟悉它的重量,一面回我的话:「奶油土司夹起司蛋卷、两个嫩煎荷包蛋、外加熏肉和咖啡。」
靠在他身边坐下,我随口问:「……今天有什么节目?」
「瑞瑞你脚还痛对不对?今天我们就搭地铁,随意四处逛逛好了。」
「带着这东西能逛地铁吗?」我诧异地指指他手中的『玩具』。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放心,待会我就把这小玩意还回去了。」
我纳闷,这男人究竟在搞什么鬼?一大早就让奇怪的东西出现在我视神经里,然后告诉我,他摸一摸碰一碰又要把它送回去,这……我不依啦!我一定要看看他究竟想拿这小玩意搞出什么名堂。
情人猜透了我含恨的眼里抗议着,摸摸我的头,哄着说:「乖,先吃了早餐,看我玩个射击游戏。」
有戏法看?好,我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堆奇怪的东西,然后像个急欲讨奖赏的小狗眼巴巴望着他。
老板站在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道细缝,招手叫我过去。顺着掀开的长缝往外看,我们的房间位于十八楼,正对面约一千多尺的距离有个大广场,广场前侧搭了个豪华的演讲台,台下聚集了许多人,切人数还在渐渐增加当中。
「十分钟后市长会上台演讲。」老板聊天似地说。
「你要从这里狙击他?」我吃一惊,却又暗自心跳,这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好兴奋……
「错了,龙翼会并不打算杀他,只是给他个适度警告。」他说的颇有深意,我却仍堕云里雾中。
「时间……差不多了……」情人的表情瞬间冷静专注,将窗户稍稍挪出一个洞,把手中的步枪伸出去些,一边测测风速,一边瞄准目标。
觉得奇怪,凭我目测的结果,演讲台上似乎有些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可是主角市长应该还未到位,老板到底是瞄准谁?如果并不打算杀人,那么枪子究竟要发向何处?呜……我想得头都痛了。
看看情人,缓缓调整枪口,对准了什么,在嘴角一丝冷笑扬起之际,扣动扳机,一枪。
动作结束,他将窗户关上,拆开长长的步枪放回手提箱后就不再理会,随即对我说:「瑞瑞,我们check out吧!」
傻傻地看他拿起俩人的简便行李,意态悠闲地牵起我的手打开房门,好像正要出门散步似的。在进入电梯下楼之前,我发现刚才替我们做room service的服务生迅速进了刚才那间房,我猜,是要进行毁尸灭迹的工作吧!
到柜台结了帐,我跟老板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观光客一样,又开始了另一天的旅游行程。
在纽约玩了好多天之后,某个下午老板又带我回到龙翼会。
跟上次来玩时的门禁森严不同,今天龙翼会那道铁铸镂花大门完全开放,一辆辆富贵房车驶入,为数众多穿着正式的东方人从门口到总堂招呼着西装革履、衣冠华丽的客人们。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老头子的生日。」老板简单回了一句,瞧他的表情,好像对他区区一个生日要弄成这样大的场面有些不以为然。
「难怪黑鹰说我是用他弟弟的身分一起来美国为吴老祝寿……原来不只是借口。」我想起来了。
「别提那只走狗!一想到晚上我都得托他照顾你,心里就不舒服。」老板的脸难看到像有人欠了他几百万。
「晚上?你要丢下我到哪去?」我有点慌,没他在身边,一个人待在龙翼会里,老实说我会害怕。
老板小声说:「今晚老头子的寿宴上,我会离开一阵子。为了掩人耳目,你跟那只狗先在宴会上耗些时间,等我回来。」
我大概知道他要办些什么事了,这几天没有看他继续完成第三次警告任务,我一直纳闷呢!
「老板,你也别老喊黑鹰是狗啊走狗什么的,他人不坏,虽然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可是关于这点我已经跟他声明在先了……」
他打断我的话:「你声明了什么?」
「我说我已经有老婆了,绝对不会搞外遇。我还跟他保证过,如果他喜欢我这一型的,只要我认识,一定介绍给他。」
「……就这样?」情人不欢的表情稍微开展了些。
「另外你也听到了啊,我威胁他说我老婆银狼是有名的杀手,要是再敢招惹我,你一定会把他给杀了的!」我笑嘻嘻地说。
「真是的,」老板抱紧我,在耳边亲昵地说:「谁都拿你没辙。」
「这样的我,还不是被你给吃得死死的?」我无可奈何的回话,禁不住又笑出来。
「只可惜今晚的事过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们得立即回到台湾去,否则带你先去教堂结婚多好!」他有些惋惜地说。
「喂,你忘了吗?我现在的身分是黑鹰的弟弟周瑞,不是石瑞,难道你想跟成德会联姻是不是?」我捏捏他鼻子:「我可不准哦!你要是跟别人结婚,我一定会去抢亲的!」
情人果然被我逗笑了:「少来,要抢也是我抢你,这世界上要是真有谁敢动我的人,我会动用全台湾的秘密军火弹药把婚礼会场炸个鸡犬不留!」
打一个寒颤,不知道老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他的描绘,我开始在脑海里编织出战争的画面。
「原来我的面子这么大,值得老板你这么大费周章来强抢民男……」
「冲冠一怒为红颜。」老板说了句,我笑倒。
今晚,开放了总堂内最大的宴会厅,老板跟我都穿上了正式的西服参加。他穿上西服真是好看,剪裁得体的传统西装套在他经年锻炼的有型身材上,让我忍不住都流口水了。
反观自己,虽然西装质料不错,穿在我身上就像挂在竹竿上,真看不惯。虽然老板直夸好看好看,我可不相信,他一张嘴只会哄我而已。
今天是龙翼会三位创会长老之一的吴老六十岁寿宴,听说纽约市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前来致意了,满会场是政商名流。冠盖云集,衣香鬓影,我从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合。今天却顶着台湾成德会会长二儿子的身分,跟黑鹰一同前来。
进入会场,宾客云集,我第一眼先找老板,看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短短的时间内就跟大部分的客人都打了招呼。看他忙,我想,我就安静地跟在黑鹰身边,乖乖的做个影子好了。
杯觥筹影里,看着许多跟老板年龄层相同、衣着光鲜的男女走过去与他亲密地说话,我一时愣愣的出了神。老板在这生活的十年间,本来就会有自己的朋友,这没什么,大个跟我也是这样说笑的……
直到看见两个衣着入时的女郎万年胶似的黏在他身上,我可没办法再看下去。一时气不过,眼角触到黑鹰也无聊地站在一旁,就故意忘了老板的禁令,找他聊天。
见我主动靠近,这位台湾黑帮少主满脸止不住的讶异,往老板的方向看去,嘴角扬起了『原来如此』的意会,从路过的侍者盘中端了杯香槟递给我。
「消消气,我的『好弟弟』,Vincent是同性恋的事实没多少人知道,大部分的人只了解他是吴老爷的首席大弟子、龙翼会暗杀部门的头号杀手、接掌华人地下势力的下一任可能人选。那些巴结着他的人都是龙翼会旗下分支会长的千金,受父亲的怂恿来接近的。」
听着黑鹰简短的解说,我仍然不得释怀,虽然黑鹰说那些女人是受到怂恿,可是那副苍蝇见了蜜糖的模样在在显示她们明明就拜倒在老板的西装裤下。
可恶,别靠那么近,他是我的!
兀地了解平日情人老对那些找我讲话的人吃飞醋的心态了。
「那么『大哥』,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些漂亮的小姐们攀谈?凭你的条件,只要能勾搭上其中一位,不正能进一步巩固成德会的势力?」我火味十足地反唇相讥。
「拜托,『弟弟』,我们小小的成德会在美国、在纽约有谁看得上眼?再说……」他微微弯腰,小声在我耳边说:「我虽然对象不分男女,可还是你这种笨蛋最合我胃口。」
「你别再开我玩笑了,要是被他听到的话,你这一辈子就别想回台湾了。」我摇晃着手中的香槟,抿唇笑着,又偷眼瞧了瞧情人。
他也于此时回望,眼里有些幽暗、有些不耐。
那两个女人还在他身边咯咯笑着,我气不过,朝他扮个鬼脸,哼一声转头不再看他。早知道、早知道这样的宴会让我发现到他其实有多受欢迎,是许多黑道家族心目中的金龟婿,我就不跟他来了。
我想跟他一起回去台湾,把他锁起来,不再抛头露面,永远只做我一个人的老板!
他以前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吗?那一直叫我无可奈何的独占欲,此刻我也一一感受到了,竟然是种……针尖刺上心头的痛……
老板,我忏悔,以后我绝对、绝对不再随便跟小姐先生阿猫阿狗说话了啦!
「『弟弟』,克制一下你的眼神,别让在场的宾客以为龙翼会的Vincent曾经得罪过我成德会的周瑞……」黑鹰挑了挑眉提醒。
咦,有这么明显吗?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暗自警惕,赶紧伸出还空闲的另一只手按捏自己的脸,不想让难看的嫉夫面孔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应该恢复正常了吧?正想问问黑鹰,眼角一瞥,看到老板举止优雅地走了过来,风度翩翩的十足上流社会派头,我不太习惯这样的老板……他真的是老板?
「成德会的周壬少爷,还有……周瑞少爷,我是Vincent,幸会了,感谢两位远自台湾前来为敝会吴老祝寿。」
话里不带一丝感情,我有些恍然,不太确定眼前叫Vincent的男人是否真是我的……
他主动伸手与黑鹰交握,低低跟黑鹰说了些什么,接着他又伸手向我,我呆呆地也伸手,他迅速地将我的手掌没入,另一只手趁机拍拍我的肩,外表看起来像是两哥们联络感情的互抱,其实趁机在我耳边说话。
「我离开这段时间,别跟黑鹰靠的太近!」还好,是老板正常的语调,我终于放下心,舒了口气。
「等我。」他轻轻强调。
老板的话让我笑得比以往都粲然,他怔了一会,往我头摸了摸,对黑鹰说:「令弟真的很可爱,今晚一定要保护好他,千万别让什么不入流的家伙接近,否则我唯你是问!」
好狠哦,可是我听了开心,这才是我的老板嘛!
老板离去的这段时间里,黑鹰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旁,虽然不是紧迫盯人,可是那感觉——哎,就像是有只苍蝇在你身边嗡嗡地飞来飞去,想赶赶不走,要打死它又跑得特快!
更何况我也不敢真的出手打这只『苍蝇哥哥』啊!
换个方式好了……「『哥哥』,难得有这么个『全美黑帮联合祝寿兼相亲大会』,你这个台湾代表总该出去好好周旋、拓展人脉、顺便为国争光才是,怎么老跟在我身边?」
黑鹰故意往我身边再挪近些,将音量压低着说:「你知不知道银狼离开前对我说了什么?」
我摇头,二个小时前老板过来跟黑鹰握手时的确说了些话,可是当时我闪了神,没听清楚。
「他说:『黑鹰,你的手要是敢碰瑞瑞,我剁了它;你要是敢离开瑞瑞三步远,我灭了成德会。』」
我的脸惨白,老板,你……果然天生就适合混黑道。
「所以『弟弟』,你要我怎么办?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执行任务,得小心翼翼跟紧你,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敢碰掉,即使会场中有美人对我抛媚眼,我都得视而不见。好辛苦!」
他大大叹了口气,让我对他好生过意不去。
「对不起啦!他老是这样小题大做的,结果害的你也是寸步难行。这样好了,你看中意会场哪个小姐……或先生,我陪你过去搭讪好了。」我义重如山地说。
听了我的建议,他果真将一只邪溜溜的眼从会场东边转到西边,又从前门转到后院,末了,他说:「每一个都机智巧诈、居心叵测。算了,我还是喜欢你这种大巧若拙的类型。」
我全身紧绷拉起警报:「你……你又来了,还有,我说过我的脑袋是大智若愚大而化之,用来读读死书还可以,拿来跟你们这群狐狸辈的人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大而化之不代表笨,只能说你是不执着,也不太在意世俗评价。」他一副等着瞧的表情:「至于大智若愚应该是你懒得争辩的借口,顺便提醒我别对你产生兴趣吧?」
被他的一番话讲的动弹不得,良久才道:「……所以说我哪能跟你们这群狐狸斗?若要比起心机,我是自叹不如、甘拜下风啊……」
黑鹰阴鸷的脸又难得开朗地笑了:「其实你这样就最好了,聪明不耍心机,天性淡泊不强求,难怪银狼迷恋你迷恋的要命,简直当成菩萨在供奉着……」
「菩萨?这是什么烂比喻?」我这个做『弟弟』的忍不住给『哥哥』瞪过去:「你自己又怎么说呢?台湾黑道界少有的知识分子,你的聪明才智拿来分析我倒是绰绰有余……」
他眼角一弯,又成一脸坏胚子的模样:「过奖了,其实我现在最有兴趣的是你弟弟……」
又被他成功地吓到心脏险些麻痹。
「你……黑鹰,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打我家人的主意?我弟虽然拥有跟我一样的勇气美貌智慧与才华,可是未成年,听过儿童法么?乱动他的话你可是会吃上官司的……」
黑鹰邪佞地扬扬眉,果然坏得彻底:「少吭我了,再过两个月他就满十八岁了把?我看过他的相片,眉清目秀,长的跟你很像,在学校成绩也不错,会甄应该会过吧。」
「你怎么会有他的相片?」我脑中闪过一张面孔,可恶,要是我人在台湾,一定立刻跑过去掐死他:「是David提供的数据?」
「你认识『情报银行』的David?难怪你会事先知道龙翼会派遣专机到台湾去的事。」他终于恍然大悟。
「……别碰我弟弟,黑鹰『哥哥』,我已经身不由己了,可不想他再淌上台湾的黑道……」这辈子,我头一次如此郑重地警告别人。
「放心吧,这两三年我大概也没空,台湾近来崛起了几个新势力,一直觊觎我成德会既有的地盘。会里一些脑筋顽固不知变通的老家伙又老是扯我后腿,反对我经手正当生意。内忧加上外患,我哪有闲去撩拨你弟弟?」
听他这么发牢骚,我倒是放心了。一方面是终于保住了我那笨笨弟弟的贞操,一方面是回到台湾后,这个黑帮少主肯定没什么多余的时间来打扰我跟老板的生活。
忍不住笑了起来。在等待情人的这两小时里,有他一起陪着口舌相争倒也不错,否则只是在这会场里看漂亮的宾客来来去去,也太枯燥乏味了。我俩又同是台湾过来的,在这里是生面孔,也不会有什么人特地跑来认识。
况且,很难得能在聊天时遇上针锋相对的敌手,这个角色黑鹰扮演得不错,对我的观察倒也细腻——我是单纯、却不笨,不喜欢思考太过复杂的问题,人生哲学只有一句话:简单就能过好生活。
遇上老板后,我的生活更加简单了,因为他包了一切大小项杂事去,我只要撒撒娇、耍耍赖,让老板能在心态上更加轻松惬意,将情感全部都投注到我身上就行了……
「『哥哥』,看来你真的不简单耶,有句话说能者多劳,你年纪轻轻就一肩挑起帮里的事务,连龙翼会的大老都指定你办事,难怪David说你相当受器重。」
黑鹰听来相当高兴:「能被情报银行的David如此评价,我还真是感到荣幸。」
「将来你一定能成为一代枭雄,说不定还能当上总统!」再送他一顶高帽子戴,反正不用钱。
黑鹰笑得更开心了。
沉稳的脚步声在我们身旁停住,好听的低沉男声在耳边回响,像每晚情人用那布满茧的手掌游移在肌肤上,是能刺激我全身感官的天籁——
「你们两兄弟的感情看来挺好的,聊天也可以聊得这么愉快。」
瞧吧。这就是老板,明明想装成一般客套的询问,偏偏我就是能从他的话里嗅出点酸味来。
「Vincent……」黑鹰举举双手,似乎暗示老板他在这两小时内确实谨守分寸、没乱碰我:「我们只是碰巧聊到一些有趣的话题,有兴趣听吗?」
老板脸上挂着客气的笑,话中却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哦,譬如说什么呢?」
「Vincent大哥……」这回我先发制人,故意往情人身上碰一下,再放一个甜甜的笑:「是这样的,我还有一个弟弟,人很天真可爱,却有一只不长眼的老鹰想吃了他……」
情人眯着眼问:「你的弟弟?」
「若是我想教训那只老鹰,你会帮我出头吗?」说着我微微低头,却在情人视线的死角处,给了黑帮少主一个有意无意的恶笑。
「我很乐意帮你拔了那只老鹰的羽毛……」老板像洞悉了什么,摩摩我的头,说:「只要是你的愿望。」
瞧吧,黑鹰,聪明智慧要用在这种地方才好。
宴会正酣,老板揽着我肩头,状态自然地说:「周瑞少爷,你头一次来我龙翼会吧?吴老想见见你呢,跟我来……」
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我嗯了一声,撇下不以为意的黑鹰,就被拉到会场中一处放置着几张大红绒沙发的地方。
宴会的主角吴老坐在沙发中,刚送走另一批前来致意的客人,另一边还坐着两位唐装,老者,同样精神烁烁,带着难以形容的威严,在我们走近时投以审视的眼光。
老板在他们身前几步处停下脚步,向着三人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对我介绍:「瑞瑞,这位是吴老,你见过的老狐狸。那两位伯伯是陈老、孙老。」
想是附近没什么闲杂人等,老板也不再别扭地喊我周瑞少爷,甚至不客气地直指自己老子是老狐狸——喂,这样不太好吧?百善孝为先……
不过,我还是要有礼貌,免得人家以为我爸妈没教好小孩,所以我谨守本分,对着三位老人家稍稍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
「吴老爷、陈老爷、孙老爷,我是石瑞,谢谢你们招待我来纽约玩。」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了,就算有下次,也希望我是心甘情愿的陪老板来……
那三位老人家也对我点了点头,其中身材比较矮小的孙老爷问我的亲亲说:「Vincent,你隔了两年回来,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还好,就是野狗变多了。」他垂下眼,面色如常:「刚才我已经给了那些狗适度警告,孙伯伯,你可以打电话给狗主人知会一下吗?就说我下手不知轻重,只怕吓到他了。」
孙老点点头,站起身来,满意地笑着说:「Vincent,要你回来果然是对的,我们早被那些狗烦得不堪其扰,偏偏主人财大气粗,一意孤行,现在我们可有筹码找狗主人谈谈了。」
说完,他对仍坐在沙发上的吴老陈老使了个眼色,步履从容地跟几位护卫走到内室去了。
吴老也笑得开心,对我招手说:「小瑞,过来我身边坐。」
岳父召唤焉敢不从?我偷偷看了看老板,见他脸色如常,没什么表示,我放心的走上前,一屁股往吴老旁边空着的位子坐下。
吴老熟络地抓住我的手说:「小瑞呀,这几天Vincent带你四处玩的还愉快吧?」
看到我的手被别人又拍又握的,即使那人是自己的老爸,老板原来没有表情的脸也开始浮现一丝怒气。忍着点,这只是老人家疼爱小辈的表示啦,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嗯,我玩的很开心,吴老爷,谢谢你让黑鹰带我来美国。」我尽量笑得自然,心中却飞快地想着要如何冲淡横在这两父子间的紧张感。
这时候陈爷爷把老板叫到一旁说话,他不放心地看这里一眼,我微微一笑,暗示他别担心……岳父?我会想办法搞定他的。
「小瑞,看的出来Vincent那小子很喜欢你,只不过他的脾气倔得像牛,很难相处,往后你得多担待。」
这感觉——好像父母将女儿托付给另一个男人的场面话,听的我心下一阵火热,忍不住回握吴老的手,信心满满地保证。
「吴老,请放心将你的儿子交给我,我石瑞在有生之年,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人生路上互相扶持、相伴到老死!」
一口气说完,好爽!这段求老板他爸允婚的台词我练习了好久,趁此刻时机正好,就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吴老果然被我的话弄到一阵错愕,他大概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人要求他『嫁』儿子吧?可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今天一定得磨到吴老首肯为止。
若干他不答应,我就诱拐老板回台湾,再也不踏上美国的土地!
吴老轻叹一声,缓缓说:「Vincent这孩子,十八岁以前都跟妈妈住在台湾,也不知道有我这个父亲,直到他妈妈病死了,我才差人把他接了过来。为了不让有心人利用,我也没认他这个儿子,只以弟子的身分留在龙翼会……」
我安静、睁大眼,听着吴老娓娓诉说那段我所不知道的老板的过去。
「听到他与投到我门下的天使杀手James在一起时,我气了好长一阵,没办法相信他居然会喜欢男人。」
提到James了,我恨恨地瞄了老板一眼,却见他正专心聆听陈老说着什么。
「不顾我这老头子的反对,他硬是决心跟James在一起,直到两年前受伤,跟我要求退出龙翼会回到台湾,我还纳闷,为什么他会如此绝决地与James分手。」
「因为……James背叛了他吧……」我低低说。
「Vincent一流的身手,出神入化的枪法,果断睿智的判断力,这些优点将他推向黑道公认的超一流杀手之列。只可惜他对感情放的太重,即使知道James打算杀了他,也不忍痛下毒手要了对方的命,才一个人远离这是非之地。」
是呀,从前他要也是像疼爱我一般的宠着那个叫James的、像天使一般的年轻人吧?若不是受到了背叛,我跟他应该会像两条并行线,一个在纽约、一个在南台湾,老死都不可能来往……
老板他爸,你……对我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要说是挑拨离间也不像,可是却成功地让我的心情荡到谷底。
发现我的脸色不对劲,吴老连忙说:「小瑞,Vincent过往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很高兴你们能在一起,比那个心机深沉的James,我更喜欢单纯的你,也知道你的确能好好照顾他,让他不至于愤世嫉俗地过完人生。」
「……」话梗在喉咙,我不知该如何响应,虽然我嘴巴上满满地说会照顾他,其实心知肚明,被照顾地好好的是姓石名瑞的我。
「我这儿子……就拜托你了,也请你常常提醒他,偶尔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这么说,你真的愿意将Vincent交给我啰?」我有些不大确定的问。
吴老哈哈笑,用手摸摸我的头,就像老板常做的那样,父子果然就是父子,血缘这东西啊……哎!
纽约的最后一晚,老板在床上抱紧我,问:「今晚老狐狸跟你提了什么,还握着你的手说了好久好久?」
我清清喉咙,转了个背对着他的姿势:「……也没什么,他只是跟我讲了些你从前跟James的情形……」
老板的身体立刻绷得像琴弦般老紧。
「这死老头,都过去的事了。」他的声音好沉,听不出他说这话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
我缄默一会,问:「老板,我问你……当你发现James想杀你时,为什么没有一枪毙了他?是因为……情分仍在吗?」
老板的手从背后环紧我,就着这个姿势在耳边细语:「错了。我之所以不杀那个人,一个人回到台湾去,就是让他夜夜不得安宁,害怕随时可能发现真相的我跑去索命。」看不见情人的脸,却觉得他似乎正在轻轻地、邪纵地笑着:「……这比一枪杀了他还要好……」
他的身体炽热起来,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下,不该有的欲望竟然轻易昂扬了。
「……相反的,瑞瑞……若是你背叛了,我绝对毫不犹豫一枪杀了你……然后陪你一起去……」
我笑了,心情悠悠如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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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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