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人缘指数一路攀升,猜想是因为跌破自己眼镜的关系。
店里的客人也明显增多,尤其是附近一所私立女子高中的学生,总在三五坐定后对我偷偷看个几眼,又窃窃私语笑着。
对于自己的突然受欢迎当然是很高兴,但麻烦的是找我攀谈的男性也突然多了起来,还会用些奇奇怪怪的理由邀我出去,都被我一口气拒绝了,因为我讨厌他们那种用着情欲上上下下打量我的眼神。
我在班上的人气也开始好的不得了,那些从前对我不屑一顾的女生,现在只要一下课都会过来找我聊天、要我的电话、还询问我打工的地点在哪里。一开始我有些受宠若惊,如今却又渐渐觉得烦了。
当然,受欢迎不是没好处的,至少卢晓琴接近我的次数增多了,三年以后梦寐以求的愿望逐渐实现,我却没有比想象来的热中。为什么?我百思不解。
她开始会借着筹备迎新会的理由邀我一起去走访附近的餐厅,询问对表演节目的意见,或者请我陪他去挑选抽奖的礼物,意图太明显了。
连大个都跑来调侃我:「小子,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我真的高兴不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趁着心仪对象对我示好的机会,做了个简单的心理试验。
由于跟老板牵手而走的感觉太好了,我一直好奇地想,如果对象改成暗恋整整三年的卢晓琴,是否会有更美好的触感?我虽认为理当如此,却又在心中暗植怀疑的种子。
那天借着过马路之便,我回头牵了牵她的手。嗯,女孩子的手果然比想象中温暖细腻,可是……我失望了,她没法给我同老板一样的温暖。
我开始认真的猜想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否则那么一个漂亮的女生怎会无法带来恋人般的感受?我不死心,想说找大个试试好了。
大个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神经病啊?想跟我演断背山是不是?」
大个看来傻傻的,怎么感觉这么敏锐?我涎着脸凑过去笑道:「大个别怕,纯粹是个临床实验……」
可能是我笑的太诚意、太可爱了,他拒绝不了,只好顺着我的要求,一会他牵着我往前走,一会我牵着他走,惹得班上女生齐声尖叫。
结果还是一样,跟大个手牵手的体验是毫无所觉,也让我对自己可能是同性恋的可能性大幅降低。
放下心来,看看自己的手,心里突然想到老板,好奇怪,下腹处一股火焰烧了上来,心脏也砰砰砰跳得好重,我好像有点……脱出状况之外……
今晚上店里帮忙时,好不容易等一堆聒噪的女学生们吃饱付帐离开了,趁着店里暂时清闲片刻,我又把头搁在厨房前的柜台上,看到老板眉头紧拧、仿佛生着气。
不对劲,老板的脸一向酷酷的,很少会出现如此鲜明的情绪反应。
「老板……」我喊了声,他一怔,瞬即舒缓了脸上表情。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试探着问:「还是身体不舒服?」
他又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我没生病,只是最近店里的生意变得太好,有些忙不过来。」
我取笑他:「只有愁生意不好的人,哪有人像老板你这样,生意好了还不高兴?」
「你难道没发现……」他慢条斯理地说:「自从某个人摘下眼镜后,店里就多了许多女学生、粉领族、还有怪怪的中年人?」
我一惊,原来老板早注意到了,还以为他只会八风不动在厨房后头工作的,没想到我被客人骚扰的情形全入了他眼去。
「老板,你不要因为这样就把我辞退啊!我其实对那些没事来搭讪几句的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极尽所能用小狗般天真的眼来证明我的无辜。
老板笑了:「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刚才我还看见有个女孩子拿了电影票要邀你呢!」
「所以你也听到我用期中考的理由回绝了吧!老实说,与其跟那些不熟悉的女孩约会看电影,我倒情愿跟老板去兜兜风聊聊天有意思的多。」
「你是说真的?」老板丢了个意义不明的微笑给我。
看老板心情变好了,我也轻松起来,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老板,觉得累的话为什么不提早收摊打烊?我看十点以后都没什么客人了说……」
「太早回去也睡不着,而我,也早戒了上夜店的习惯。」
哼哼,被我套出来了吧!原来老板以前是个浪荡子,还爱搞夜生活,果然符合了上次白天出游时在我心中的形象。
「那、老板,我记得你家客厅不是有一套很棒的家庭剧院组合?你可以找些不错的电影杀杀时间嘛!」很好心地向他建议。
「我不喜欢一个人看片……」老板瞄了我一眼,话里居然含了点撒娇的意味。
觉得这样的老板也怪可怜的,将心比心地想想,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没老婆没孩子没女友的,每晚孤零零地回到自己的房子无人陪伴,那个惨况啊……
「老板,干脆这样吧,每天晚上十点我陪你收摊,然后一起租些片子到你那儿看好不好?」
想也不想我就提供了上述意见,当然一半是基于个人私心啦!谁叫老板那一组身历声超重低音环绕立体音效加上大屏幕的剧院组合太让我心动了。
「你愿意?」老板有些欣喜、却又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
敢怀疑我?好,先占你点便宜。
「愿意啊,老板,只是我得先跟你说好,帮你收摊超时的工资我不跟你算,但是租片的钱你出。」
我有没有看错啊?老板居然高兴的一点都不像被占尽便宜的样子,反而开始着手洗刷厨房里的锅碗瓢盆。
我吓了一跳:「老板你做什么?现在还不到九点……」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你先去把店门拉上吧,免得又有不识相的人上门来。」虽然又霸道了,可是老板的语气却明显的愉快。
我也二话不说地把店面拉上,有什么办法呢?他是老板我是伙计,拿人薪水的本来就要听人的话,他既然要休息,我也就顺手把桌椅清干净还扫了地,结果整个收摊行动在九点半整结束。
老板比以往都要神清气爽地走出厨房,拉住我的手就说:「走吧!」
我呐呐地问:「去哪里?」
「你不是要陪我看片子?」老板瞪我一眼:「我们先到附近的百事达挑片,再带两包爆米花回楼上去。」
敢情老板比提议看片的我还要投入呢!只不过他又牵起手来了,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对这种事上瘾起来?还是尽义务告知一下好了。
「老板,你看这是什么?」我指指自己身上的某个器官。
「眼睛啊?」他的表情明显的暗示着:这是什么怪问题啊?
「那你也该看见送我的隐形眼镜了吧!我现在视力没有问题,你不用那么紧张兮兮地把我当小学生,连走路都要牵着手……」
我附上耐心、诚心、与爱心的说明,只希望老板千万不要误以为我是那种过河拆桥的混蛋啊!
「可是你这个人老是糊里胡涂的,连买包泡面都会惹到小流氓,唉……」他夸张的两手一摊,作无可奈何叹气状:「要我怎么放得下心……」
「臭老板,又提我八百年前的糗事了!」我作势要揍他一拳,反而被他眼捷手快的拦住。
「不牵手,勾肩搭背总可以吧!」他咕哝着,有些可怜地与我讨商量。
盘算一下,男子气概的勾肩搭背是比儿女情长的款款牵手要好看得多,老板可怜的样子也真让人于心不忍,我只好放宽条件。
「好啦好啦,只要在不被别人误会的情况下,随你怎么勾怎么搭都可以。」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高兴成这个样子,害我忍不住又鼻头一酸;想想他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孤单的生活,所以才特别眷恋与人肢体相亲来求取温暖吧!还好我个性散漫又大而化之,对他的碰触也早习以为常,看来填补他空虚心灵的重责大任舍我其外又有谁能担?
结果证明了老板果然是个富行动力的人,很快就用上了我答允给他的特权。
在百事达里,我拿了蜘蛛人一、二集的DVD,正详细看着剧情简介,老板像只大狗似的趴在我背上,两手围着我的肩头问道:「石瑞你好了没?」
头一次被人这么亲密的勾肩搭背,一时之间不习惯还吓了一跳,却不讨厌这种整个人被卷入他怀里的感觉,反而因为空荡的背部后挡着一道暖和的墙而心安不已。
「选好了,你呢?你拿了什么片?猛……猛鬼坟场!」看清楚他手中的光盘片后脸色倏地惨白,天要亡我吗?是我最最最怕的恐怖片啊!
老板一看我的脸色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恶意笑了笑,在我耳边吐着热气小声道:「小——瑞瑞,你也、喜、欢这种恐怖到极点的电影吧!终于找到了知音,你今晚一、定、要、陪我看完哦——」
我腿一软,几乎要晕倒在地,幸亏预先被架着的关系才没有当场丢脸,不不不,我不是因为害怕恐怖片而腿软,也不是被老板撒娇般的语气吓坏,完全是因为……他居然在我耳边吐气呵痒,让我全身一阵酥麻……
臭老板,竟然对我使出这种阴险招数,我、我、我总有一天会报仇的!先送一个大白眼。
老板约莫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怪里怪气地一笑,抢过我手中的片子往柜台去了,我跟在后面用两手护住耳朵直气愤。
回程时顺道绕进小七提了几罐老板要的啤酒,我则拿了可乐及乌龙茶,他居然取笑我还是个孩子。
「没办法,我一喝啤酒就想睡觉。」气呼呼地解释。
他笑笑地摸摸我的头,真把我当成了孩子,但还是体贴地拿了我能喝的饮料。
回到老板的房子后先各自洗了澡,换下面店里沾染油烟味的衣服,跟他借了套宽松的运动服,我俩轻松地窝在沙发椅上看着电影蜘蛛人。
老板的这套家庭电影放映组真的不是盖的,临场效果好得几次让我真以为蜘蛛人就要穿透屏幕过来了,害的我叫声连连,把一旁的男人逗的高兴得要命。
「跟你看电影真的很有趣,一点都不会无聊。」老板没有形象地擦擦眼角跌出的泪:「说好了以后每天晚上你都上来陪我看电影,反正这是你亲口答应的,不能反悔!」
「可以啊……」我扁扁嘴,指了指桌上那片可以被我忽略的『猛鬼坟场』,讨饶似地说:「我讨厌看恐怖恶心的电影,这种片你等我回家以后自己一个人看,好不好?」
「不行,我也很胆小,没人陪我不敢看!」眼里明显的笑意摆明着他在睁眼说瞎话。
看着他毫不迟疑地将『违禁片』放进匣中,我知大势已去,对他扮个鬼脸后站起身来打算冲出门,回家,眼不见为净——
再一次证明老板不但行动力强,反射神经及应变能力也是一等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我抱住拖回沙发椅上。
「既然答应要陪我了就不准逃,等这片演完我再送你回家,不然住在这里也可以。」
老板,你又犯规了,怎么可以用上同样的招数再我耳边呵气说话呢?害我想逃的手脚再度酥麻,脱离了主人中枢神经的控制。
剧情一旦开始,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我都用手捂着眼镜,不敢猜想从墓地里究竟爬出了什么、或是恶鬼的嘴里又蠕出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最后干脆把自己的头往老板的背与沙发间的隙缝钻,直到他被弄得受不了,干脆一把拽着我,把我的头往他怀里按。
听着他胸膛里的鼓动我终于安心了,最后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只是在老板把我横抱起送往客房的床上时稍微醒了一下,听到他问:「石瑞,明早有课吗?」
「……十点……」我模模糊糊地应了声,随即闭上眼睛。
听到老板低低道了声晚安,我的唇上刷过了一道凉如朝露的触感、像是个吻……
我一定已经进入梦乡了,就像上次睡在这间房里有了同样的幻觉……
***
每天晚上十点后到楼上老板家里看租来的片子已成了常规,通常看完一部电影就过了十二点,老板总是习惯送我回附近的租屋处,如果是星期五及星期六的晚上,因为知道我第二天没有课不用早起,他就会多拿几张片,强势地要我陪他看通宵,累了就要我到客房里睡。
老板愈来愈贼了,总是会故意在供俩人熬夜消遣的片子中,掺一支恶烂到极点的僵尸恐怖片,存心吓得我作恶梦。
这让我认清一个事实,就是——他作弄我已作上瘾了!
今天星期五,晚上照例要跟老板开电影大会,九点多我就开始缠着老板,想要套问处今晚他究竟借了哪些片。
故意维持着一本正经的连,闪避我咄咄逼人的眼光,他说:「还不就是你爱看的那些……」
我怀疑地问:「今天真的不会有什么僵尸复活或是生灵入侵的大烂片吧?」他有过太多次的不良纪录了。
老板的手擦拭着琉璃台,眼却朝着地板溜个不停:「没有……前天你不是说想看魔戒吗?下午我把三集都借回来了,想你肯定高兴。」
「……」老板一定在说谎,否则怎会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回话?不过看在他把我喜欢的电影借回来的分上,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又有客人来,我转身迎上……意外!像老板这间纯卖中式面食的小店居然会有外国年轻人光顾!再瞧一眼这年轻人,长相颇为俊美,稍带卷翘的金色头发、蓝如深海的眼珠、以及比之东方人来的白皙的肌肤——活脱脱就像是个刚从宗教画里走出来的天使。
我正在考虑该以好中文还是破英文询问他要吃些什么,年轻人已抢先用顺畅的中文道:「小弟弟,这里是不是有个叫Vincent的人?」
我脑筋一时转不过来,Vincent?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问我的同时,外国年轻人也同时向着店内左右巡视,看到厨房里的老板时,他眼一亮,随即带着旋风般的速度奔向后头叫道:「Vincent!」
以左手的拳头往右掌重击了一下,对嘛!Vincent不就是老板的洋名?
我回头想看看这不速之客与老板究竟是何交情,却见年轻人一把圈住老板的脖子,往他唇上热情的吻上去。
被这一幕吓得心脏停了几拍,是听过外国人见面时喜欢以亲吻代替打招呼,可是需要热情到使用舌吻这种程度吗?
而且,如果我的隐形眼镜没问题,这外国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耶!两个男人怎能热烈地吻成这种样子?我揉揉眼睛再度细瞧,更正,火辣发花痴的其实只有那个阿豆仔,老板却只是冷静地、用评估着什么的眼神看着自动投怀送抱的人。
同性恋!我脑海中爆出三个字后立时当机,直到老板推开怀中的八爪鱼怪,叫了立在店中已成化石的我。
「石瑞,你先上楼好吗?等我跟老朋友谈完了事,马上就上去。」
哼哼,老朋友?还想骗我,就算我不是外国人,也知道舌吻可不是好朋友间打招呼用的……不过已经习惯被老板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命令的我,无意识地点点头,呆滞地走出店门,朝通往老板房子的楼梯走去。
还没走上楼梯,却被追出来的老板猛然握住手臂,比往常使力更多的抓握让我疼的紧,涣散的意识再度聚集而回。
「瑞瑞,顶多半个小时就好了,你可别先走,乖乖等我……」叫着我私底下的小名,极为难得的,老板的眼眸、表情、言语、甚至动作中都掺了丝名为慌乱的情绪。
老板,你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如果来找你的真是情人,你舍得半小时就把人打发走吗?如果不是情人,他又为何吻你吻得如此投入?
我不太懂,却还是对老板点了点头。老实说,看见他与别人亲嘴的画面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其震撼的程度相信比起陨石直接掉落在我面前还要强烈,以至于我到现在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甚至没什么立场说话。
老板终于放开我吃痛的臂膀,看着我一步步蹬进楼上公寓的门,才又转身回到店里。
将门轻轻关上,我背倚着厚重的铁门,心里不由自主烦躁了起来,这种情绪对我而言很陌生,因为我的个性一向是出了名的处变不惊、安然若素,即使天塌下来也可以迟钝到面不改色。讲好听点是老神在在,说白了其实是天生少根筋,少被大喜大怒的情绪所缠绕。
那么现在我身体里一把无名的火究竟所为何来?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头某样重要的东西被抽走了。
走路的脚虚虚浮浮的像是落在云端,我呆呆地走到冰箱钱前,想找些喝的来抑制喉咙中因空虚而泛起的干渴。冰箱里照例有他特地为我准备的可乐及乌龙茶。多甜蜜的亲切啊!为何却让此刻我的心情如此苦涩?
还是回去好了,虽然老板叫我留下来等他,可是,若是他将情人带回来,待在此地的我岂不尴尬?我没有当电灯泡的嗜好,尤其是当老板的电灯泡……
决定了,先偷罐老板的啤酒喝完回家睡一觉,明天再故作轻松地过来取笑他,这样做,就不会破坏我与老板之间的关系了吧?我、我只要能与他保持最低最浅的联系就行了……
冰得恰到好处的啤酒适度地凉却了无来由的烦躁,窝在过大的沙发椅中,屏幕上的画面跳动来跳动去,我的双眼跟着剧情变换却视而不见,只有一颗心沉着好深好深,好想睡……知道门锁喀嗒一声,老板推了门进来。
走过来抢走我手中喝了一半的啤酒,老板盯着我的眼睛,说:「瑞瑞,你居然敢偷喝啤酒?今晚的电影还看不看啊?」
像是做错事被捉包的小孩,我把头往另一个方向扭去,嚅嗫地说:「我以为……今晚……不用看了……」
他把头侧过来想捕捉我的视线,我把头往反方向扭,他再追,我再逃……到最后他受不了,直接伸出两双大手扣住我的耳后位置。
「瑞瑞……你在意刚刚那个人吗?」老板居然问的这么直接,害我连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都省了。
「他应该是……你的情人吧?」话说出口,连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老板,你其实不用顾忌,我对同性恋情没有偏见的……」
连我都佩服自己是个思想观念开放新潮的现代知性好青年了!
他也的确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咦,你不怕我?」
「如果是你就一点也不可怕。」我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老板,我知道现今的社会仍然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同性恋者,但是你放心,我会为你的恋情加油打气的!」
大概是我义薄云天的情状让他放心了,松开我头上紧箍箍,他把手脚摊开往沙发椅上半躺半坐。
「他……James是我从前在美国交往的对象……」老板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用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拧,一副头痛难当的样子:「两年前我们就分手了……」
分手?我心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嘴巴却违心地说着:「你不觉得可惜吗?他的条件看起来很好,也对你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
「或许吧。」老板停止了手的动作,眉间却挤出了难得看到的怒纹:「只不过……人心隔肚皮……」他丢了句意义深长的话,眸中闪过某种难以解释的阴鹜。
显现处不为人知一面的老板有点可怕,一时之间的骇然让我的表情异样,他看出来了,嘴角勾出歉然却苦涩的笑。
「James是来劝我回美国的,过去工作上的伙伴想要我回去帮忙训练人手,以为凭James可以说动我,只可惜……」
听到老板提到回美国,我立即由惊吓中回魂,赶忙确定一下他的意图:「只可惜什么?」
他轻轻一笑,脸部的线条再次柔和、又是我熟悉的老板了。
「……我一点也不想回去,瑞瑞,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边说边把整个人靠过来,又开始玩起那一套勾肩搭背的把戏。
幸好,虽然发现老板是个同性恋,但是自己对他的靠近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或抗拒,想必是无意中对他的身体已经习惯的缘故吧。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哪知道你为什么不回美国?」瞪他一眼,顺手拍过那只抽空玩弄我耳垂的大掌。
他嘻嘻一笑,故意在我耳边重施故技、用那沉厚的低音缓缓说:「我喜欢你,舍不得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
噢了一声,我漫不经心的应着,心中还很高兴的想:太好了,原来老板舍不得我……
咦咦咦——我的眼睛睁得老大,用力转头看着他,惊吓过度地挤出一句话:「你、你说什么?」
说出爆炸性宣言的男人却好整以暇地叹口气,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摇摇头对我说:「就知道你对这种事迟钝了……」
话一说完,骨节分明的大手再度抓住我的头,清凉如水的唇已重重压在我犹因震撼而半张的嘴上——
这下情况可糟糕了,初吻被掠夺的事实害得我全身僵硬,脑筋全然空白,知觉全集中在脸部那一个小小的器官里,手脚失去作用,好像整个宇宙中只剩下他的唇齿不断地向我急切噬咬着。
吻了好久好久、久到几乎不能呼吸了……
他终于离开时,我才稍稍回过神,察觉两个人的呼吸同样急促热烈。看到他眼里黑黝却野兽似凌厉的光芒,提醒着我自己可能已成了待宰的羔羊……
这下真的不妙了啊!
「……可以继续下去吗?」他挑逗似地吐着热息于脆弱的耳颈交界,让我全身酥麻,连理智都逃到了九霄云外。
「继续……下去……?」被强势且极具占有性的吻弄得晕头转向,我哪里搞得懂老板要继续下去什么?
他一个利落的翻身将我整个压在沙发上,从未如此承接别人重量的我小声喘着气,感觉到心脏蹦蹦跳,却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有想推开他拔腿就跑的想法,可是在他宛如毒蛇垂涎青蛙的目光下,我居然丧失了控制四肢的自主权。
原来老板是我的天敌。
炽烈如同烙铁般的吻开始在脖子及锁骨肩辗转游移,让从未有过亲密情事体验的我体温一下窜升到几乎有火山爆发的程度。
好舒服,忍不住呻-吟出来。
老板的头再度从我的胸上爬起,一向冷静自制的眼也被某种我不熟悉的情欲激切地替满。
他开了口,带着沙哑且异于往常的语调。
「瑞瑞,做我的情人。」
懒洋洋的声音、决定性的语气,已被他豢养惯了的我下意识的只想点头。不行,保持冷静,不能为了区区一个热情的吻就把自己给卖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吓,我的声音何时也变得如此喑哑软弱?
「没得商量……反正你是我的了!」老板坏坏地笑。
为了怕我再度抗议,他用吻缠住彼此的唇,成功地遏止我抗辩申告的意图。算了算了,沉溺在这样婉转绝伦的蜜吻里也不赖,反正对象是老板,我也不想抗拒了,只想顺着他随波逐流——
胡天胡地地被啄啃了好久,他突然横抱起衣衫凌乱的我,大踏步地朝他地卧房走去,这下子钝感如我,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一下跳到这一步,太快了啦!我其实没什么心里准备的,况且还有件丢脸的事,就趁现在向老板招了吧!
「老板老板……」在他把我用力按在床上,手脚犀利地扒开两人的衣服时,我硬是找到机会开口了。
「有一件事先跟你说了好吗?」一边闪躲雨点般落在脸上的吻,一边还得努力抑制因某双大手游移而带来的战栗感:「虽然很丢脸……」
老板终于稍稍停顿了动作,看着我的眼,可能对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什么撩起了好奇心。可是被他这样专心的凝视,我反而有些怯步,热血一下全上涌到脸部。
「那个……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看他的脸,转过头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没经验……」
老板哧的一声笑出来,我、我恼羞成怒了:「早知道会被你笑,我就不说了!二十二岁还是个处男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他却一脸满是撕碎猎物的欲望,战斗力全开的上膛预备,可怜变成小兔子任之宰割的我只听得他说:「这样……才好啊!……我会负责教你的……把你教成我喜欢的样子……」
然后,我就被某只大野狼调教了一整晚。
***
「瑞瑞,瑞瑞……」
嗯——别吵,我还想睡……可恶,胸口怎么闷呼呼、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头似的?不会吧,已经好几年没有鬼压床的经验,怎么又来了呢?
还好,正因为被鬼压的经验丰富,对于要如何纡解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惧早已心有成竹,只要全身尽量放松,不把心思往怪力乱神那方面转,心里对自己努力打气的说:「这没什么,很快就结束了……很快就结束了……」
——应该是屡试不爽的绝招,现在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瑞瑞……再不起床的话,我就当场扒你吃进去了哦?」邪里邪气的重力闷压,这次被鬼压床的经验比以往来的更真实,我照例哼哼两句,想叫,叫不出声。
熟悉的带着厚茧的大手在身上乱窜,引出了一种似是熔流奔腾身上的感觉,舒服死了,那种粗糙摩擦的快感,比起牵手或拥吻都要强上数百倍。
拥吻?突然想起了昨晚与老板在沙发上耳鬓厮磨的画面,眼睛立即张开,发现压在我身上、害我重温被鬼所压恶梦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老板,你居然可以笑得这么没形象,以往在我心中酷炫到不行的军用杜宾犬已经完全蜕变成哈叭狗了啦!
「大懒虫,已经过中午了,还不赶快起床?放我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的!」嘴巴抱怨着,一双大手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滑到我的重点部位,害得我立即大叫一声,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指头都清醒了。
「谁叫你一整晚都不让我睡觉!」
气愤极了,我用力想把他推开,这一使力的结果,我才发现自己全身都酸痛得不得了,尤其是某个受疼爱了一整夜的地方,像是有火焰在灼烧似的。
「好痛……」咬紧嘴唇可怜兮兮的说,把这痛楚夸张十倍都不为过,我打算一整天就这么装可怜吃定老板,谁叫昨晚我怎么求他就是不肯温柔一点。
老板果然立即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迅速从我身上爬开,一脸诚惶诚恐地问:「瑞瑞,帮你擦擦药好不好?」
一说擦药我脸都红了,想了想,说:「我走不动,抱我去洗澡……」
装可怜果然有用,接下来的时间里,老板体贴地抱我进浴室、帮忙搓背洗身、替我穿上衣服,再抱回床上,喂着吃了点东西,把人当皇帝一样伺侯着。
我乐的不得了,嘴巴都笑得合不拢来。
看看我被照顾的舒舒服服、心情愉快,老板又挨近身来,一把圈住我,用大型动物般黑黑亮亮、可爱无辜的眼神,软语请求:「瑞瑞,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你都已经是我的情人了,住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表面上看起来是商量,其实语气强硬,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考虑一下……好吧:「只要你不收我房租,我立刻搬过来!」
老板眉开眼笑的说:「笨蛋,怎么会收你房租呢?我还打算每天提供免费的三餐给你耶!」
我眼前一片海阔天空,太好了,不但每个月可以剩下两千元的房租,这下连伙食都有人帮忙张罗,赚到咯!
看我笑的忒是开心,老板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机会,继续诱哄我这只小绵羊:「这样吧,干脆你嫁给我,连这栋方子都登记在你名下……」
厚,愈来愈不象话了,我捏捏他打着坏主意的脸,斥道:「两个男人怎么结婚?上次你用一双鞋没骗到人,现在想用房子勾引我写卖身契给你?门都没有!」
他不死心地劝:「我们可以到国外结婚嘛!嫁给我好处很多的,出门有专车接送、遇到坏人我就是现成的保镖、晚上还可以陪你看电影暖被窝……」
他一一列举我最近享受到的员工福利,糟糕,我真的心动了。
「那、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考虑一下,如果等到我大学毕业而你都还没有变心,我就跟你到国外结婚……」
能拖一下是一下,虽然我真的对他的提议很动心的说,但就算我俩其中一个是女人,也不可能再上床后的第二天就决定要结婚吧?
不行,不能让他认为我是个随便的人!
深深看透了我,老板也大概知道我想着什么,轻轻啄了一下唇,说:「瑞瑞,其实我也知道婚姻只是形式上的东西,真正能束缚人心的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他突然正经起来,我赶紧专心听着。
「你刚到店里来的时候,虽然笨却挺可爱,让我喜欢的不得了。可是我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因为你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个标准的异性恋者……」
讶异地看着老板,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直白地诉说对我的感觉。
「我本来想再等个几个月,或许可以慢慢了解你对我的观感,没想到你摘下眼镜后突然受到许多人的欢迎,而且对象不分男女,我就开始紧张了……每次只要看到店里的客人搭讪你,我就气的想马上拿锅勺把那些人都赶走!」
说到这里,老板气愤难当的情绪就浮上阳刚的脸庞:「你可是我先发现的,怎么能让那些半路出家的人抢走?」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板则一脸错愕。
「喂,我在表白对你的心情,你居然可以笑得这么不堪!」
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好好玩,我伸出手捧住他可爱的不得了的表情,轻声说:「傻瓜老板……」
从没听我这样亲昵地唤他,老板一下怔住了。
「傻瓜……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呢……」
没有骗他哦!从初识起他就沾满我大部分的思绪,当是只认为自己识单纯的崇拜,没有想太多,直到老板的旧情人现身,逼得我不得不开始深思,再加上肌肤相亲后的意乱情迷,我才能承认自己真的舍不得对老板放手,老板是我的!
瞧瞧他现在的模样,被我一句话讲得目瞪口呆,总算知道我才是那个扮猪吃老虎的人吧!
不对劲,他的体温怎么突然之间升高了?
「我要好好处罚你这张嘴!」被某个再度化身为野狼的男人重新压制其下,缠绵吮吻到几乎透不过气时才终于松口,他恶狠狠地道:「居然道现在才对我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就怕你看上了哪个女孩……」
好可怕的气势!我除了陪笑,还是陪笑。
「不能怪我啊,谁叫我也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哪知道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心动?」我是真的很无辜。
抑制不住的低吼一声,大野狼再度把小绵羊紧扣在床上,又做了两个小时的激烈运动,达到了他要我多多锻炼肌肉的要求。
事后,我们俩人大汗淋漓地相拥在一起,他的大手在我的背上怜爱地上下抚着,等待着我的呼吸平顺。
「瑞瑞,我得把自己过去的一些经历告诉你,希望听了之后你不会介意……」
「我连你是同性恋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以吓到我?」我双眉一挑,摆出放马过来的表情:「或者,你其实是个通缉犯?」
他帅气地笑起来,迷死人了:「哈哈,你放心,至少在台湾我的身分清清白白。」
把头搁在他结实、布着细细汗珠的胸膛上,无限满足地抓着他的语病:「在这里清清白白,这么说你在美国是有案底啰!老板,坦白从宽,别瞒我!」
「怎么现在还叫我老板?叫我Vincent吧!」他特委屈地说。
想起老板的旧情人也叫他Vincent,我心下不爽,故意撒娇的在他胸上亲一口,哑声道:「改不了了,以后我就一直叫你老板好不好?」
「你喜欢就好!」老板果然吃软不吃硬。
达到目的了,我继续腻着他:「那、老板,你在国外究竟做过什么坏事?是杀人放火还是持刀抢劫?啊,该不会是强歼犯吧!」
愈问我自己也愈慌,因为对老板的过去不了解是事实,如果他真是个强歼犯该怎么办?我、我舍不得大义灭亲啊!
老板却笑了:「别紧张,也许在国际刑警的档案里占着我一笔资料,我却从没笨到留下让他们足以起诉我的证据……」
他说得认真,我抬起头以怀疑的眼神询问:是真的吗?
再度把我的头压下去听他的心跳,伴着他沉稳得像是独白的话语:「我从十八岁起就待在美国为某个帮派卖命,专门负责狙击敌人或是暗杀客户指定的对象,算来在全世界的不法组织中还颇有名气……」
我不发一语的听着,心想:颇有名气是什么意思啊?
「二年前我在某项暗杀行动中被对方的护卫发现,右肩吃了颗子弹,导致往后右手再也无法稳定的持枪,结束了杀手生涯。为此我毅然决然地脱离组织,回到从小的出生地……也就是这里。」
他抬起上半身让我看他的右肩窝处,烙着一个圆圆小小的伤痕。
他继续说:「当时我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楼下守着面店的阿姨,看她一个人卖面挺辛苦的,我就留下来帮她了。一年前她患病过逝,我想想自己无事可做,也没地方去,就继续留下来守着面店,然后遇上了你……」
他掐掐我的下巴:「瑞瑞,听了我的事,会不会忌讳我有个做为杀手的过去?」他的瞳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我呆了半晌,回掐他的双颊:「原来你是个黑道份子、还兼杀手哩!我怕死你了!」
他瞅着我,搞不定我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说真格的。
「放心,就因为我怕死你,所以决心一辈子都不离开了,感谢我吧,老板!」
头一回看到人的脸上居然可以放射出如此灿烂的光芒,老板开心得就像是独家签中大乐透头彩奖金的样子。
「喂,你到底是怕我还是爱我,讲清楚!」恢复不正经的手开始往我腰上吃豆腐。
「又爱又怕不行么?」倦意开始袭上身,我拍开他乱摸乱窜的手,反身回抱他,顺便打个哈欠:「老板,我好累,想睡了……」
老板一听立刻帮我盖被子。
「警告你哦,老板,等我睡着了你才可以下床,否则我……杀死你……」
口齿不清的撂下一句威胁,我进入梦乡,唇上再次刷过那令人无比心安的、他凝冰般的轻吻。
***
就算是已经找到了一个棒的不得了的爱人,就算是自己巴着他一点也不想离开,星期一还是得回学校上课。顾念我的身体犹自酸痛难当,虽然路程不远,老板还是坚持开车送我到校门,约好下课后见面的时间,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觉得很幸福,好像长久以来心里一直空虚且不能用任何东西填满的部位,却在刹那间塞饱了暖洋洋的感情,完整了我的人生,即使意识到往后这份情感只能诉诸于黑暗中,无法摊开在家人及朋友面前,我也认了,世事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嘛!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教室刚坐定,大个那家伙就来了:「石瑞,这两天电话找你都找不到,回家去了吗?」
我脸一红:「手机?没电了……你找我干嘛?」这两天都窝在老板家跟他寸步不离,哪还管什么手机不手机的?
大个讨好似的说:「下星期的期中考你没忘吧?笔记罩我一下!」
又来了这个人!同班三年还恶习不改,每次上课都打混,也从没见他抄过笔记,考试前求我的这个戏码每学期总要上演两次……算了,好哥们嘛!再加上他把我跟老板凑在一起的分上,勉为其难答应他吧。
「嗯,等我把各科笔记整理过后就交给你,自己拿去影印。还有老规矩别忘了!」
他脸上笑得像是花开似的:「没忘没忘,学校西餐厅的餐卷一张,没问题。」
我点点头,算是条件成交,拿出上课要用的原文课本,想先浏览一遍考试范围的内容,意外地发现大个还紧靠在身边。
「怎么笑得神秘兮兮,见鬼了你?」忍不住往他胸口揍上一拳,呿,枉费他长的比老板还要高壮,胸膛的结实度远远不及。
他作势咳上几声给我面子,然后贼头贼脑地凑到身边轻轻问:「石瑞啊,老实招出来,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大惊,张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大个一副大权在握的洞悉表情:「看看你脖子上的一堆草莓就知道了啊!啧啧,你女朋友也真热情,就怕别人不知道你已被注册了的样子,看来她的占有欲很强哦!」
赶快拉紧衣领,相信自己的脸肯定也像炭火一般红了。臭老板、死老板,早叫他嘴巴节制些,他却怎么也不肯听,硬是让我的脖子青一块紫一块……还好现在时节已入冬天,可以借着厚重的大衣衣领遮蔽,却还是被近身笑闹的大个发现了端倪。
看我慌乱的样子他挺开心,谄佞地问:「是哪个学系的女孩?我认识吗?一定是个比卢晓琴更漂亮的女生吧!」
我脸更红了,直摇头——要我怎么开口对他说我的情人其实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他也认识的老板?
见我摇头脸红半天不说话,他宛如发现新大陆似的真要捉弄我:「没想到你这么害羞、这么纯情,不说就算了。嘿嘿,反正你这一阵子跟老板走的很近,他肯定知道你的交往对象是谁……」
哇!我大叫一声,揪住他的手:「别、别问老板……」
「为什么不能问他?」大个若有所悟的道:「难道你抢了他的女朋友?」
我白眼一翻,大个你也太会扯了吧!充其量我也只能算是把老板从他旧情人身边拉开而已。
「不是啦,你别问这种尴尬的问题,在他面前我会不好意思……」
看看作弄我够了,他拍拍我的肩:「好好,不闹了,不过你还是提醒一下那个热情的女友,下次把吻痕留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别一副想诏告世界所有权的样子……」
我啐他一口:「知道了啦!我会好好骂骂他的……」回去就让老板看看我发威的样子!
结束了早上四堂课,我走到校舍左侧停车场的出口处,那里来往的车辆较少,方便让老板停车等候。
我气冲冲地走着,等着见他时要好好刮他一顿耳朵的,想着想着,还未穿越出口,就被两个高大得像头熊似的男人给拦下来。
嗄,还是两个外国人,我对阿豆仔没好感——不是种族偏见哦!谁叫老板的旧情人是个外国人,害得我对所有的金发蓝眼外国人迁怒——离题了,那两个外国人凶神恶煞地挡住我做什么?该不是找错人了吧!
我想避开,却被其中一人扭住了手臂往背后折,好痛!我正要张嘴大叫,又被另一只手捂住嘴,整个人被架在这个外国人的身上。
心下虽然慌乱,还是忍不住自嘲一番:这阵子碰到坏人的机会特多,不但挨了小流氓两拳、被老板吃干抹净、现在还遇到绑架事件,而且奇怪,学校平常都有学生晃悠来晃悠去的,怎么这时附近却一个鬼影也没有?难道天真要亡我?
出口处听着一辆宾字家族的黑头汽车,手空闲的那个外国人迅速打开后车座,抓住我的这个则用力的想把我给塞进去,千钧一发之际,尖锐的紧急刹车声传来,我听到老板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喊着:「你们在做什么?」
天籁之音啊!认识以来,老板的声音就数这次最最悦耳动听,若是他今天能再度英雄救美(男)成功,我就不计较他害我在大个面前丢脸的事了。
一道人影急速扑来,抓住我的外国人脸上正中一拳,吃痛之下放开了我,我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老板往后一拉推到了一旁,他再一个箭步向前,凌厉地往对方的肚子送上一记重击,撂倒一个!
开着车门的那个坏人见状,吼叫一声往老板扑来,挥出强劲的右勾拳,老板左手一抬挡过,右肘顺势顶上对方的肘间,左手再一拳往鼻心揍去,鼻血立时喷洒了一地。
上次老板打架时我掉了眼镜看不清楚,一直觉得颇为憾恨,这回光天化日之下,视野明明白白,才发现老板身手真不是盖的,近身搏击的每一招都狠厉强劲,没有花招也不拖泥带水,手一挥绝对直中对方要害。
怵目惊心的现场画面让我暗暗发誓,就算日后会有争执,遇上老板也情愿脚底抹油快溜,绝对不跟他打架!
回神回神回神,情人揍坏蛋的时候怎么可以错过每一个精彩的镜头?这可比电影里演的更具有真实性的震撼效果哪!
看见老板揪住了已软成一摊外国人的头发,且用流利的英文快速地询问着某些事情。英文啊,这可难倒我了,如果把字符串一个一个用龟速播放的话,约莫能听懂一半,若是以老板这种行云流水般的顺畅速度,抱歉了,我理解力远远追不及掠过耳边的听觉。
在老板冷酷的注视下,外国人困难地吐出几个字,听了之后老板气的把手上抓住的人用力一甩,像是丢大型垃圾似的,帅毙了。还能走路的外国人一恢复了自由,抱起地下躺着的那个,仓皇地驾着宾族汽车离去。
老板这才过来搂着我,有些着急也有些心疼地问:「瑞瑞,有没有哪里受伤?」
摇摇头,觉得自己只是有些手软脚软的,可能是放心之后松懈下来的结果。我情不自禁将身体全部的重量倚在他身上,问出心中的疑惧:「他们……是真的要抓我吗?」
老板沉默了一会,才道:「是James指使的……」
听到他旧情人的名字,我气立即往上冲:「他要抓我难道是想把你抢回去?直接绑你不就得了,为什么动歪脑筋到我身上?」
大概是闻到我话里有些醋意,老板居然眉飞色舞了起来:「别生气了,就是因为没办法对我用强的,只好从你这里下手,为的是逼迫我替他做某些事……」
为了安抚我,他将我紧拥入怀里抱一抱摇一摇,这时候四周开始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不断用诡谲的眼色瞄着两个男人相拥的情景,我愤怒难当地回瞪他们,靠!没见过别人相亲相爱吗?刚才我差点被人绑架的时候你们这些人都在哪里?
大概发现俩人成了受注目的一对,老板有些舍不得地放开我:「瑞瑞,我们先回去,等吃饱了午餐我安排一些事项,保证不再让你受到这么可怕的对待了。」
想到刚才的事情我仍心有余悸,点点头说好,任老板牵了手上车回家。
一进到客厅久发现这男人已经把我原租屋处的行李都搬过来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整理好的客房——属于自己的廉价衣服已经挂在墙脚的小衣橱里,书本也分门别类地排在他新买的书架上,一张崭新的大书桌上摆着我杀价买回的二手计算机,另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则暂时放在角落的一个纸箱中。
老板的行动力果然惊人,需要花费我一个星期整理的行李及搬家等事,他居然一个上午就完成了。
想必是看见了我用多么崇拜的心型眼睛膜拜他,自己也得意起来说:「我知道你下星期考试,没多余的时间处理这些杂事,就自作主张的帮你搬了,不会不高兴吧?」
哪会不高兴呢?我用力摇摇头,往他脸颊上亲一下:「奖赏你!」
事实证明这种蜻蜓点水似的奖赏不够安慰他的辛劳,红了眼地把我抓过,又往我嘴里讨了个长长绵密的法式深吻才肯放手。
中餐是老板煮的,所以饭后我自动自发地收拾碗筷拿去厨房冲洗、放到烘碗机里烘干,回到客厅时听见老板正坐在沙发椅上打电话,吃饱了懒洋洋的我就往他身上一躺,拿他的大腿当枕头。
「David?嗯,是我Vincent……」该不会是打给上次那个眼镜行的店长吧?我眯起眼,老板讲电话的声音自自然然的入了我的耳:「帮我查件事……对,跟James有关……」
James?我耳朵立即竖起,情敌哎!而且是打算绑架我的主谋,这下子我开始用心听老板到底在说什么了。
「我要知道他在台湾跟谁接头,还有目前的落脚处……我怀疑他来找我的原因不单纯,或许在美国跟老头子们相处得不愉快……好,尽快给我消息,掰!」
收了线,注意到我在瞪他,老板一只手抚着我的头发,轻笑着解释:「David是情报高手,很快就能给我一些相关的消息,等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才能决定怎么走下一步……」
我把头上的大手抓下来把玩了一会,方才问道:「老板,你……不会遇上危险的事吧?James……想逼你回美国做什么?」
「表面上他是受老东家的要求来带我回去,训练一批新生代的精锐杀手。至于他真正的来意……就等David收集到足够的资料后再揣测吧!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内幕,否则James怎会冒着与我为敌的下场也要将你绑走来威胁我?」
老板似乎暗指自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敌人,好臭屁!
「他才来这么一次,怎会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再说,他怎么能肯定抓了我之后你会乖乖听话?」泄恨似的,我用力掐紧老板的手,还把指头用力掰开,打算让他吃痛。
「因为他是个有心人啊……」无所觉任我玩弄他的手掌,老板的声音有我未曾听过的深沉:「况且,他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他一样……」
这样的老板有些异样,我把头往后一仰,发现他的脸色阴暗的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笼罩的黑云,带着致命的死亡气息——我呆了,陷在两摊嗜血的眼神里动弹不得。
James真的是老板从前的情人吗?我纳闷,为何老板在谈到他时总是浮起一股仇恨晦暗的情绪?他们之间究竟牵扯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东西?这种不敢提、也求不出答案的问题开始默默地撕裂我的心……
***
下午老板要我把课翘了,说担心James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对我不利,要我陪他待在家里等David进一步的消息。
想到下星期就要考试,本想用这个时间念念书,但心烦意乱,书上的每个字都读不进脑子里,叹息一声,合上书,踱到客厅找老板。
他正静静地坐在沙发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东西,阴暗的客厅因着窗帘透进的光线显著层次,他就在这样奇幻的空间里想着事情,如此的专注,让宁静如水的眼眸成为等待猎物的一只豹。
我抢过他手上那一杯什么的啜了一口:「恶,是黑咖啡……」吐了一口舌头,我嫌恶地把杯子还给他。
老板回过神来:「不喜欢黑咖啡?我帮你重新煮过,加上奶精跟糖。」
把背靠向他,我闭上眼说:「现在不想喝,好烦哦,书都念不下……」
「去海边走走好不好?」老板宠溺的大手刷过我的头发:「一下子发生太多事,让你心乱如麻了。我们到外面转换转换心情也好。」
抄起了车钥匙,为我套上了一件外套上了他的马自达,开往上回配眼镜时造访过的公路海岸。
非假日的缘故,长长的沙滩上没什么人,老板放我一个走到潮水起落处追着沤沫,他则站在身后七、八公尺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状似悠闲地微笑看我,偶尔又会瞟过几个警戒的眼神,迅速将整条沙滩的情况扫视一回。
我倒真的是有些意念纷乱。决定跟老板在一起之后,情感与心灵的空虚是填的满满的,溢上胸口的幸福是以往作梦都想象不到的体验。只是……老板复杂的过去给现在的我俩带来了一些变量,这种恐慌在我中午遇上绑架未遂事件之后变得鲜明起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未来可能接踵而至的挑战。
回头望望老板,与他视线对笑。他伟岸的身材仿佛避风港,将我杂乱不堪的心绪沉淀了下来。低下头看着急欲亲吻脚指头的海水,想起两次遇见危难时,都有他出现在身边保护自己,胸口不禁一阵热——
对呀,我操心什么?这一点都不像我嘛!既然无能为力做些什么,那么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打架啦、阴谋周旋什么的,都交给老板应付就好了。
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带我穿越那些风风雨雨的!
想通了某些事,心情也就开朗起来,我蹦蹦跳跳回到老板身边一把抱住,把头埋入他怀里,吸取令人安心的体味。
「终于开心了吗?看到你烦恼,我也不好受!」同样伸出手将我拥紧,他在我耳边低声抱怨着。
「嗯,我想过了,不是有句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挡着吗?你比我高,往后再有麻烦事就由你负责扛起来!」我把头抬起来,对他笑嘻嘻地说。
「反正我就是你现成的保镖。」他也笑呵呵,很高兴替我遮风挡雨的样子:「没有人可以在我手上欺负你!」
心下一阵火热,我垫起脚尖往他唇上轻吻一下,也不在意四周有没有人注意这里。
他愣了一下,笑着说:「瑞瑞,你老是这么可爱,可爱到让我欲罢不能……」
他把手下滑到我臀丘处用力按了按,故意让我察觉那欲罢不能的正确位置。
「你是野兽吗?这里也能发情……」一边取笑他,一边扭着想挣扎,哪知他的手竟然箍得像是钢条一样牢固,促狭的笑意也正由上勾的嘴角溢出。
「真想在这里就要了你!」他色色地说。
这次我是真的用出十二万分的力气推开他,骂道:「傻瓜,看看场合!真要欺负我,等回家……回家啦!」我愈说愈小声、脸也愈来愈红。
老板猿臂一伸,牵紧我的手快步往停车的方向去,还得意地边笑边说:「你说的哦!只要回家就可以欺负你了。」
看样子我是自己挖了陷阱还甘心跳进去。
***
天色几乎瞬间暗了下来,老板这几天决定不开店,我们就在路边麦当劳的得来速车道打包了些汉堡薯条可乐回家吃。
大约七点多的时候,他手机响了,看了看来电号码,对我说是David来消息。
「找到了?……除了饭店还有另两处据点?……那个地方我知道,是老头子们租下来的仓库……咦,真的吗?你这消息哪来的?……他叛节的事若是被大老们知道的话,只怕他再也混不下去了……」
老板跟David的谈话内容我不太懂,但他接下来说的明显与我有关:「这两天我让瑞瑞上你那住……嗯,我打算前仇旧怨一并解决……两天就够了,待会见。」
老板收起手机,回身见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便解释道:「瑞瑞,这两天你先上David那待着,学校也别去好不好?要对付James是件棘手的事,我怕到时会顾不了你……」
嫌我累赘吗?我用怀疑的眼神瞪视。
「不,我不是怕你会拖累我。」奇怪,老板是不是会读心术?他怎么知道我正在想什么?
「老实说,James心机深沉,一心只想抓住你逼我就范,因为他知道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看着我他的表情更见柔和:「没有后顾之忧,我才能专心一意的把他揪出来,交给美国那边的组织施予惩罚。现在的James可是杀手世界排行前十名的一流高手,逼得我不得不全力以赴啊。」
又让我吓了一跳!这、这……居然有所谓的杀手排行榜,世界真的是比我想象还要来的黑暗诡谲吗?老板的旧情人居然还榜上赫赫有名,我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抓住他的手,颤抖的问:「他这么厉害,你……你拼得过他吗?你受过伤,连枪都拿不稳了不是吗?」
我的担心居然让他眉开眼笑:「放心吧,瑞瑞,谁说解决问题一定要用枪的?James为了成就野心做了许多胡涂事,该是教训他的时候了……别这样看我,要教训他还用不着我出手。」
「真的?」我想,再怎么盯着老板也找不出我所要的答案,摆摆手赌气似地说:「看来内情挺复杂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总之你说过两三天就能解决,我就信了你,三天后还是还见不到你的人,我、我就移情别恋给你看!」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的这样做的!」他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对了,瑞瑞你过来,我带你看些有趣的东西……」
笑眯眯地扯我进房,还锁上了房门,什么东西这么这么神秘呢?该不会只是想找我亲热的借口吧?
让我坐在床沿上,他随即转身打开衣橱,在某件看来陈旧的西装口袋里捞了捞,汗颜,原来他是真的要拿些玩意出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者我才是那个色欲最旺盛的人?
在本人暗自反省的期间,他拿出了些金属制的小零件,接下来像变魔术似的,他打开某些连肉眼都查觉不出的墙壁夹层、拆掉床头灯的支架、打开空调的面板、连挂置窗帘的金属架上都被他或多或少的摸出了些深色零件。
我抬头狐疑地看他把东西全都放在床上,用眼神大大打了个问号。他只是笑了笑,陪我坐在床沿,开始将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东西组合起来。
以为他是想拼个模型逗我开心,细想一下,还是觉得不可能。如果只是普通模型,何必大费周章地拆解下来的散件如此细心地藏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答案终于揭晓了,在老板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中,我眼前出现了两支手枪——吓,手枪?我记得台湾不是有个什么枪炮管制条例的东西?也就是说,私自拥有枪支是犯法的行为……
「怕了?」看到我眼中明显的惊惧,他顿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虽然早就退隐了,某些恶习还是戒不掉。」
他指着其中一把镶着银边的枪:「这枝银狼跟了我十二年,只可惜受伤之后,它的重量已成了我右臂的一大负担。」拿起另一枝体型较小却通体呈纯黑色光泽的枪:「为了配合特殊的用枪习惯,我特别从德国定制了这款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宝贝……还没取名字呢,就叫瑞瑞吧!」
我轻敲他的额头:「少不正经了,那把银狼听起来好威风,为什么这枝小黑枪就得用我的名字?好别扭的枪名……」
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一向把贴身的枪当成是自己的情人保养爱护,叫他瑞瑞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哼,歪理!正想再抢白几句,他已把那枝黑色瑞瑞放到我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没有预想中的重量,质地轻巧的像是羽毛,仿佛不握紧的话,就会随着空气飘扬到风中去了。
「这枝枪从未在道上现身过,或许他就是再等待着这样的机会——」老板抓着我捧枪的双手提高到唇边的高度,柔柔地说:「为了预祝它的首战告捷,瑞瑞,给他一个胜利女神的吻好吗?」
我心下一阵热,无意识的就往黑色的枪身轻印,凉凉的、跟他每晚再我睡前给予的晚安吻同样清冷如水。
他收回枪,低声喃喃:「谢谢你,瑞瑞……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
老板,若我真能带给你任何好运,就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回到我身边,好吗?
***
稍晚,他帮着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送我到David的住处了,离去时他微笑地对我道再见,保证一定会将事情圆圆满满的解决。
David不耐地将他赶回车上,说:「快去把该办的事办一办!别怪我没事先警告,这次除了自己的班底,James还借调了本地黑帮成德会的一流高手守着码头那间仓库,你自己斟酌斟酌吧!」
「你好像忘了我是谁。」老板不悦地瞪一眼:「我右手的灵活度虽然不比从前,但是所有的功夫全没搁下,世上能拦得住我的人还不多。」
「或许吧。」David不置可否地说:「但你毕竟已经两年未曾现身,黑道中人才辈出,还是别太大意,想抢『世界第一杀手』名号的可不只James一个人哦!」
「世界第一杀手啊……」老板竟有些感慨:「未曾站上峰顶,就完全不能体会什么是高处不胜寒吧……」
站在一旁聆听的我,总觉得他们的对话是另一个层级的世界。想想我本贫寒、家世清白,那些杀手黑道手枪啊什么的应该一辈子都沾惹不上边才对,可是现在已经身不由己了。我知道的,为了得到某些东西,我早已有付出代价的打算,甘心地陷溺下去,只要有老板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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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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