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国的首都辰京,果然不同凡响,饶是楼清羽这般见过‘世面'的人,也忍不住赞叹人类丰富的想象力和超强的创造力。智慧,无论在哪个空间与时间,都同样是人类超越其它动物之上,让所有生灵钦佩臣服的力量。
楼清羽好奇地坐在马背上东张西望,清秀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应该属于十七岁少年的模样。此刻他的坐下跨骑已换成了一匹成年骏马,是他在路过应州时亲自在马市上挑选的,无论体形与速度都堪称中上。姚进生替他付银子时,还曾怀疑地问过秋儿三少爷为何对马匹如此精通,秋儿骄傲地一抬头,甩出一句:"我们公子什么不会!"这种盲目的崇拜,让楼清羽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来。
楼相爷的府邸位于南边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辰京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楼清羽抬头望望那皇上钦赐的"楼相府"三字,微微眯眼。黄!!的御牌,昭然了楼相在大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和地位。不过进了府,里面的环境却意外的清静幽雅。
"三弟回来了。"
随着低沈的声音响起,一个气质沈稳的青年人缓缓踱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望着他。
楼清羽立刻知道了此人的身份,行了个礼,唤道:"大哥。"
"自家人,不必多礼。"
楼清扬今年二十有四,出仕多年,尚未娶妻,如今掌管翰林院,乃当今文人之首。
楼清羽见他果然一派斯文气质,举止庄重,沈稳有度,当得起楼相长子的风范。不过楼清羽离开那个世界时已经27岁,人生起起伏伏,经历过多次大涛大浪,其心智老练,处事不惊,又在这边韬光养晦了三年多,气度心境自然不是他人能比,楼清扬在他心里不过是一后辈晚生,因而并未觉得有什么压力和沉重。他扬起头,对楼清扬展颜一笑。
同时,楼清扬也在细细打量这个十多年未见的么弟。当年送他离开楼府时只有三岁,转眼已长成一位翩翩少年。明亮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与淡定的光芒,菱形的嘴唇微微上翘,扬起一抹温和淡然的微笑。
这个微笑超出了楼清扬的想象。他没有想到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会有如此超脱明亮的笑容,让他第一次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外,感受到一抹亲情的温馨与宁静。
兄弟二人静静对视片刻,楼清扬收回眼神,轻咳一声,道:"爹正在书房接待贵客,你刚刚回来,身上也乏了,我叫人带你去你的院落休息,晚上再见过父亲大人。"
"是。"
楼清羽向兄长行过礼,随着下人来到自己的院落。秋儿望着院门,吃力地念:"倚......澜居。"
楼清羽顿了顿。苏澜若,他的生母,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这里原是二夫人的院子,三少爷您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领路的老仆似乎在楼府呆了多年,淡淡地道。
"哦。"
楼清羽应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对于这个身体的生母,他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感情,唯一庆幸的是,她是一个女人。因为楼清羽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从一个双性的身体里诞生的情形。
苏澜若是楼相的二夫人,不过听说并不得宠,楼相娶她似乎只是政治联姻,没有什么感情,不过看在她的父亲是当时的朝廷一品大员,对她礼遇有加,也可说相敬如
‘冰'。她在楼清羽出生后的第三年过世,那时她父亲的力量也已经被楼相全盘接收,然后楼清羽便因为身体孱弱,京都喧嚣窒闷,需安心静养为由,送离了京城。
倚澜居仍然保持着当年的样子,陈设素雅,清幽拙朴,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雅丽与富贵。院子里苏澜若当年亲手栽种的君子兰,多年来受老仆的悉心照顾,仍然散发着高贵与圣洁的气息。
楼清羽在院子里转了几转,忽然感觉淡淡的哀伤。
这个院子处处透露出主人的寂寞,而寂寞的主人,正是‘他'的母亲。
楼清羽难得地,觉得有些压力,这种压力,来自血缘的力量,一种让他陌生的情绪。
秋儿兴奋地叽叽喳喳,指挥下人将东西搬进搬出,自己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楼清羽看着他快乐的身影,不由自主的,也快乐的笑了笑。笑过之后,看看四周,不引人注意地步出了院子。
呼──
楼府,他的新‘家',看来又要适应一段了。
楼清羽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慢悠悠地在相府里转着。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突兀,毕竟他是这家的三公子,怎么也是个主子,在自己的‘家'里有什么可拘束的。当然,也许这也要归功于楼清羽漫不经心的性格和心中不可磨灭的自由意识。
午后的相府过于宁静,以至于楼清羽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莲花池中莲叶连连,赏心悦目。美丽的景色让楼清羽心情大好,随意地在池边席地一坐,静静欣赏。
不知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似是向前走,行了片刻,停下,往回几步,原地踌躇,然后向他走来。
"这位小哥,可知相府的正门在哪个方向?"
楼清羽回首,正望见一双温柔清澈的眸中。
多年之后,每当想起那双眼睛的主人,楼清羽仍然感觉痛彻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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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上)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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