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所谓婚事,实乃昭帝布置的鸿门宴。二十年前,先帝责成三法司彻查伦王余党,如今的丞相当年是大理寺卿,因为表现出色,得到先帝器重,最后官拜丞相。后来先帝驾崩,年仅十五岁的太子洛清衡登基为帝,改年号为隆庆,面临国库空虚灾害频繁边境混乱的复杂局面,年少的帝王力图整改吏治,却遭到丞相等权臣的坚决反对。
隆庆二年春,丞相长女入宫为妃,长子负责吏部,相府势力越发壮大。尤其江南富庶地区的官员都是相府一派,裙带牵连结党营私。昭帝虽然知道,无奈丞相根基稳固,无法轻易撼动。谁想洛逸翔暗中重查伦王之乱,却发现丞相为搏得先帝欢心,滥用私刑,导致数人屈打成招,冤案错案不止一两桩!
于是昭帝暗中派御史前往各地,同时让洛逸翔假意迎娶丞相最宠爱的么女,将相府重要成员全数集中,瓮中捉鳖。岂料事情中途生变,虽然丞相一派重要人员悉数被捕,但是几名跟着前来参加婚宴的随从乃江湖人士,兵器淬毒,打斗中洛逸翔受伤,他们则趁乱逃走。
皇宫被阴沉沉的气氛笼罩,太医们进进出出,朝来暮去之间,明华宫总是弥漫着药的味道,空气都熏得微微发苦。暖色烟罗罩透出柔和的光,映着洛逸翔苍白的睡脸,他已经整整昏迷七日,脸颊完全陷下去,颧骨都微微突出来,只有微弱的呼吸表明他依然活着。
「皇上,虽然毒已解,但是毒性过于猛烈,有没有引发其它病症臣不敢定夺,只有等王爷醒来,观其言行察其神色,方可对症下药。」
「你下去吧。」疲惫地挥挥手,洛清衡长舒一口气,等太医出去之后,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说什么万无一失,怎么偏偏就你搞成这样。」说罢,给洛逸翔掖掖被角,他无奈地叹一口气,神情略是憔悴。登基十年,自己是看着洛逸翔从稚嫩少年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臣子,对于圣朝,他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人!
日色渐渐暗下去,乌云压着天际,洛清衡批完所有的奏折,正打算活动活动筋骨,一名宫姬慌慌张张跑进来,喘着粗气通报道:「皇上,王爷醒了!」
洛清衡立刻急匆匆赶到明华宫,里面乱哄哄,进门就听到太后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小畜生,你存心要吓死哀家是不是,你要是突然就这么走了,晨儿怎么办?他才多大的孩子,这几天是吃也吃下好、睡也睡不好。」
「对不起,让皇伯母担心了。」洛逸翔靠着床柱,虚弱地微笑着,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眼神亦没有光彩。晨世子乖乖坐在旁边,牢牢地抱着他的胳膊,生怕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
「都说祸害活千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洛清衡笑吟吟走过去,心口那块压得他几乎窒息的巨石终于落地。
「没办法,阎王不要我,只好继续回来祸害皇兄。」洛逸翔语气颇轻挑,却透着说不出的亲昵,「太医说我没什么大碍,好好调养就可以,所以我想回王府。」
太后哪里愿意,唠唠叨叨一直说,最后是洛清衡劝她洛逸翔需要休息才不情愿地离开,走之前把太医宫姬全部叫过来一一训导,并且下旨七天之内京城不许杀生动荤,给洛逸翔积福谢天!
转眼间,已经是月末,洛逸翔感觉身体已经好了很多,遂带着晨世子回王府。侍妾男宠们全部被遣散,所以到处都是静悄悄,仆人们知道王爷现在需要静养,走路更是轻手轻脚,偌大的睿王府竟然显得有几分清冷。
用完午膳,洛逸翔闲来无事带着晨世子去花园散步,沿着碎石路信步而行,前面青瓦素墙,正是苏铭轩的千音阁。晨世子似乎想到什么,扁扁嘴,抱怨道;「苏铭轩还答应送一幅画给我呢。」洛逸翔摸摸他的头,轻声道:「你想他?」晨世子眨眨眼睛,有点伤感地说道:「嗯,至少他愿意陪我玩。」洛逸翔苦笑,立刻岔开话题,「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下午,送走前来探望的几位官员,洛逸翔感觉有点累,正准备回去休息,转身看到惜筠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有事?」
「王爷,苏公子在外面,他想见你。」
「他没有回扬州?」洛逸翔惊道,心底陡然升起小小喜悦。关于伦王之乱,昭帝已经昭告天下,为所有蒙冤的人平反,里面就有苏铭轩的外祖父,所以说他现在已经是无罪之人。
「请王爷见见他吧,王府放出去那么多人,只有他在王爷受伤以后每天都在王府外面等消息。」惜筠低头说着,廊檐的阴影挡过来,看不清她的表情。
洛逸翔楞住,突然感觉五味陈杂,抿抿唇,他轻声道:「带铭轩到我的寝房。」
锦帘轻卷,珠屏敛光,绣金的纱帐低低地垂着,床已经铺开被褥,旁边一张书案,洛逸翔正在作画,博山炉里面青烟袅袅,香气清冽,虽然没有龙涎浓烈,但是绮丽多变。苏铭轩知道这种味道,是昭帝亲赐的内宫密制香料,但是洛逸翔不讲究,所以全部分下去,每一院都有。
「我以为你会回扬州。」洛逸翔边说边沾着浓墨点蕊,梅花倒挂艳梅数枝,枝条茂盛,寒葩冬萼挂枝头,或含苞欲放、或初绽花片,千姿百态,晶莹透彻。
「我确实有那个念头,但是回去扫墓之后,我还是决定回来。」苏铭轩娓娓诉来,语调温雅轻缓。
「为何?」洛逸翔说着抬起头,望着站在书案对面的人,月白色胎丝棉缎衬得那张精致俊秀的脸更是散发着清朗柔和的光。
「说出来王爷恐怕会笑我,所以还是请您不要问。」苏铭轩说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看得洛逸翔没来由就感觉胸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 捏,虽然不是特别疼,但是特别难受。
「我今天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我要谢谢王爷为我们苏家洗刷冤屈。」苏铭轩说着跪地行三叩首大礼,洛逸翔默默地看着,捏着毛笔的手指力道逐渐加大。
「还有,这些钱是我离开王府的时候惜筠姐姐给我的,现在我已经可以养活自己,所以我想还给王爷。」苏铭轩掏出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案案角。
洛逸翔顿时感觉一股气堵着胸口,恨不得扑过去挖开他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居然这么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于是冷笑道:「如果这么说,本王当初花三千两黄金买下你的钱你怎么就没有想着还回来?」
苏铭轩垂眸,面不改色,「那是您给凌千夜的钱,没道理要我还。」
「你是不是以为把钱还给我就可以两不相欠?」洛逸翔越想越生气,亏得自己听惜筠那么说的时候还非常感动,没想到他是为着这样的目的!
苏铭轩微微皱眉,似乎有些莫名,「当初王爷把我们全部遣送出府,不就是两不相欠的意思吗?您如今怎么怪我呢?」
洛逸翔顿时语塞,狠狠地把笔扔进笔洗,转身试图平息怒火,可是想到苏铭轩昔日的种种温顺表现都是伪装,他就觉得血气直冲头顶。
「王爷是不是误会我,没有人愿意顶着男宠的身份过活,我已经不是罪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养活自己有什么奇怪?何况您以后还是要娶妻,所以能断的时候,我想断干净。」苏铭轩说完立刻转身走出去,脚踏过门坎的那一刻,一颗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知道洛逸翔重伤的剎那,苏铭轩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整天心神恍惚,常常做事做到一半就开始发呆,想着洛逸翔现在究竟如何。夜晚睡觉,很多次突然惊醒,梦到洛逸翔浑身是血,心惊肉跳,于是每天去王府外面等着,就是为了确定他是否平安,日复一日。嫣儿终于无法忍耐,说道:「公子,你爱上王爷了。」
她讲得那么肯定,令苏铭轩有些不知所措,怎样叫做爱上一个人,他从来不知道。但是他清楚,洛逸翔不在身边的时候,自己会偷偷想念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的怀抱,他的体贴,甚至,他偶尔的霸道。
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洛逸翔这样时时牵动自己的思绪。回到扬州,经过瘦西湖,苏铭轩会想起春光明媚的四月,洛逸翔和他曾经在这里泛舟游湖;路过流云山庄,虽然朱漆铜环门紧闭,但是依然记得里面的一草一木,记得曾经和洛逸翔在湖边凉亭饮酒品茗吟诗作赋,挥毫泼墨弹琴对弈。那段时日其实过得很快活,只是自己当时只关心赎身的事,反而忽略,现在想起来,每一刻都是那么宝贵。
然而他明白,自己和洛逸翔之间不可能有未来,他是尊贵的王爷,自己曾经是人人唾弃的男宠,现在则是一介布衣,无论怎么看,前路都没有一丝光亮。虽然明知道解这种叫洛逸翔的毒会非常痛苦,但是已经别无选择吧。
眼看着苏铭轩的身影即将淡出视线,洛逸翔追出来吼道:「站住!」
苏铭轩停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王爷还有什么事?」
「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洛逸翔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胡扯,他只是想苏铭轩留下来。
「我想开琴馆。」苏铭轩说完,轻轻叹一口气,快步离开。
「琴馆?」洛逸翔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嘴角忽而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先前死气沉沉的眼睛瞬间鲜活起来,「铭轩,能不能断得我说了算!」
京城最红火的妓院春风一度楼最近生意是一落千丈,鸨母气得牙痒痒,只要得空就盯着对面的忘尘居,眼瞅着昔日的熟客一波一波钻进去,最后只得吐一口唾沫,继续扭着腰媚笑,「哎哟,这是谁家的公子?来来来,快请进啊。」招呼间,仍然抽空偷偷瞥过去,却瞧见一位不得了的客人走进忘尘居。
下朝之后,洛逸翔匆匆回到王府,不多时就着便装出门,先前回来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一道像极苏铭轩的背影抱着琴进入花街,当时眼皮就突跳,越想越气,不是说要开琴馆吗?怎么又巴巴地跑回去当男妓?他到底哪句话是实话?在王府坐立难安,浑身好像被蚂蚁咬,好不容易喝完一盏茶想静静心,突然听到静书在旁边低声嘟哝「简直是牛饮」,立刻眼风扫过去,既然无法置之不理,还是过去看看吧。
「王爷来啦,您是找乐还是找人?」凌千夜在楼梯口挡着洛逸翔,身后花花绿绿,各色打扮的妖娆女子和清丽男子皆是浅笑盈盈。若是以往,洛逸翔会直接点几个看着顺眼的,然而现在哪有寻花问柳的心思,只想着赶快找到苏铭轩,他要问清楚!
「本王找人,他在哪儿?」洛逸翔懒得多费唇舌,口气都是冷冰冰。
凌千夜微笑,立刻叫一位小厮过来,吩咐他带洛逸翔去后面的琴坊。连过数座毗邻的楼阁之后,热闹之声渐悄,细长幽 径两边栽着苍翠松柏,颇为风雅。
「王爷,这里就是琴坊,我这等身份是不能进去的,您请自便。」
洛逸翔点头,走进琴坊,到处是低垂的月白绡纱,袅袅檀香似青烟在步履间缭绕,清脆的琵琶声清冷如水滴莲田,令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上楼,对方似乎感觉到不速之客来访,琴音顿停,响起轻柔的脚步声,珠帘动,洛逸翔抬头。
「王爷?」苏铭轩微笑,水蓝的衣衫,眉目间宛然如画。
「嗯。」洛逸翔牢牢地盯着他,墨黑的眼眸露出张狂飞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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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签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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