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仔把爆满青筋的拳头举起来,想直接给软脚虾整容成扁扁的比目鱼……
张见勇瞄到了,装无视,跳回床上躲被子里,想到有黑熊在,鬼兄鬼弟鬼姐鬼妹应该不敢来,放下心,几天积累的疲劳大举入侵,撑不住,一分钟内打呼声就传到被子外。
没戏唱,伟仔怒气冲冲找不到发泄,最后倒霉的是地下的枕头棉被,被揍到整棉絮散乱在房间里,标准的「砌下落悔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当晚,张见勇作了一个梦。
他回到张氏老厝,坐在前埕的一角阴凉处,那里有几头大树,空气闷热烦躁,典型的台湾夏季午后。
他的体温低,这样的气温刚刚好,偶尔吹拂过的南风会带些儿水气,让人心神一振,于是他微笑,这片刻、如此美好。
夏天,生命力蓬勃发展的象征,而今年的夏天是他二十年的人生岁月中,最最感觉自己还活着的一次,心脏的跃动从来都是他痛苦的源头,可现在,砰砰的节奏是心跳,像是万灵药注入了其中,或许,这时光能够再延续。
再延续久一点,可能吗?延续他喜欢作画,还有喜欢某人的心情……
画架摆在前头,美术纸洁白如雪,未曾遭任何笔触污染过的表面,吸引着他手中的软心铅笔,想要在其上狠狠地肆虐一番。
他的画,是他残缺心脏的延伸,许多说不出口的秘密,他可以尽情在画纸上澎湃,烧灼出火焰的痕迹。
捏起接近笔头三公分的位置,以线条切出某样东西的轮廓,慢慢的勾勒出形状,感受阴影光线的变化,逐渐的,那样东西逐渐成形。
用大拇指在画上轻抹,让笔触不过分明显,软橡皮擦出反光的位置,然后,他喜欢以交叉的方式来加强素描画上的深浅度,从小对画画有高度兴趣的他,对这基础的画功游刃有余。
画纸上呈现的,是人的半身素描,完美的素描作品,热情灌注于其中。
「少爷……可以了吗?我这样半天都不能动,很不习惯……」年轻男子腼腆却宏亮的声音从画架前传来。
「简大哥,再等一下,就快画好了……」他轻声回答。
专注力回来,那里,憨厚纯朴的青年神态跃于纸上,长期忙于农物的身体强健勇壮,裹在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汗衫里,感觉到力量在肌肉上头跳跃着。
手指头继续在画纸上抚触,不纯然是修饰线条,而是隔着画架爱抚,相对于自己的瘦弱无能,他恋慕上这样完美的男人肉体,却不能明目张胆的示爱。
没有人知道,身为男人的他,只对同性有感觉。
几步之外的淳厚青年也不知道,对方只是趁着农闲时来老厝打工的农民,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会被吓跑。
不会说、不能说,自己习惯了压抑,这心脏不许太过炽烈的跳动,放纵热情的代价会直接要了他的命,而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直到时光的尽头,他会将一切都埋藏起,不管将来是谁葬下了他,或者是谁火焚了这些画,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画里头的秘密。
恋慕的滋味既苦且甜,他要品尝这样的滋味,在死前……
等张见勇睡醒来都第二天中午了,床上惺忪着眼,想着奇怪的梦……
无意义的怪梦,梦中酸楚的感觉很真实,有点身历其境的闷闷不乐,然后,印象最深的是那幅画,一副人像画。
画里的人在梦中看的很清楚,可一醒来,那影像又模糊起来,好像是很熟悉的人,长的像谁来着……
甩甩头,梦就是梦,要是每个梦都当真,他几百年前就精神分裂死了。
这一觉睡得久,醒来后肚子好饿,他二话不说扯开喉咙喊人。
「台湾黑熊,早餐,我要吃早餐!」
正在外头庭院修剪绿篱的伟仔拿着图艺长枝剪冲进来,凶神恶煞骂:「现在几点了还吃早餐?林杯也不是你仆人,肚子饿自己去街上买!」
亮晃晃的凶器张牙舞爪,张见勇赶紧拿棉被包着保护自己,那长枝剪可不是开玩笑的,轻轻用力就可以把植物的木质部剪断,他金枝玉叶,可千万别被台湾黑能给喀擦了。
伟仔见他发抖,很得意的转身又出去,庭院里有绿篱倚着墙边生长,乱丛丛的看着不舒服,伟仔当小弟当惯了,任何事都顺手做,修剪绿篱也是这样,等本帮老大跟压寨夫人前来视察时,才不会说自己怠忽职守。
也真是巧,十分钟后张见贤就趁着公司午休时过来了,伟仔刻意在他面前又多剪了些枝叶,表示自己很努力做事,不会因为被外派就偷懒。
张见勇迎出来,见到哥哥就反射性打小报告。
「哥,台湾黑熊好坏,请他买个中餐都叽叽歪歪,我好饿……」愁眉苦脸揉着肚子,却暗中对伟仔扮鬼脸。
伟仔一听气急败坏,赶紧解释:「不、不是,小贤哥,我也还没吃,打算把花木修剪完后洗个手再出去买。」搓搓手,伟仔在大哥的压寨夫人面前就会自动自发的狗腿:「小贤哥想吃什么,老大交代过,小贤哥要顾好胃,一定要吃……」
「我吃过了。」张见贤说。
等伟仔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到附近的简餐店后,张见贤笑笑,对弟弟摇摇头训话:「别太欺负伟仔,像他这么忠心又能干的手下不多,你要不是我弟弟,笨龙才不会让他过来照顾你。」
张见勇吐吐舌头,说:「黑熊最爱拿拳头恐吓我……噢,他打人好痛,几个月了,我到现在鼻子还会痛……」
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当初金龙跟台湾黑熊不认识张见勇,以为是张见贤偷偷交往的新欢,伟仔提了张见勇往暗巷里揍,天生看不惯小白脸的他,还故意往人家脸上揍,两人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他是面恶心善,真要阴你,十条命也不够你死……」张见贤说着摸摸他的头,又问:「昨晚你还好吧?我没想到回老厝会让你……以后你就别跟着我回去了。」
张见勇低头好一会无语,张见贤担心起来,以为弟弟吓得真是不轻,正考虑是要带着上医院拿药或是去神坛收惊,张见勇说话了。
「哥,老厝让我住几天好不好?趁最近空闲,我想整理开云叔公的画,那附近风景又好,可以写生……」
哥哥惊讶地问:「你不怕?」
「怕……」张见勇再次愁云惨淡着一张脸,他真的怕有鬼,可是……
说不上来,他知道,老厝里藏着秘密,吸引着他回去。
当伟仔以冲百米终点的气势回来时,看见张见贤投射来慈爱的眼光,第一想法是要糟,大概还得继续做保母下去。
果然……
「伟仔,我再拜托你件事。」足堪万人敌的贤式笑容发射。
伟仔最不能抵抗的就是压寨夫人的请托,刚进门的他倒退几步,手中的便当举起护心口,好闪哦,小贤哥你可不可以别这样笑啊……
「见勇要回老厝住几天,你老家不也在附近?云跃会最近没事,你就当休假返乡,嗯?」
语尾那个「嗯」音拖的长,虽不刻意做作的柔媚,余韵却如同微风轻刷心坎,让伟仔舒爽之余,任何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张见贤继续:「见勇是我弟弟,一个人回老厝住我不放心,想来想去,只有伟仔你值得信赖,就拜托你照顾了。」
压寨夫人当久了,张见贤即使放软了姿态,还是有股内敛的威严存在,伟仔当下立正步,举手礼回话。
「报告小贤哥,我伟仔就是拼了命不要,也会把软脚虾、不是,是张见勇先生给保护好,有违誓言,就到小贤哥面前切腹自杀!」说的慷慨激昂,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情怀。
张见贤被逗笑了,说实在话,伟仔真要切腹,他也不敢看那画面,一想到切腹后唰啦啦的肠子跑出来,他刚刚吃过的中餐就几乎要吐出来。
「不用、不用切腹,你是笨龙第一号爱将,云跃会不能没有你。」张见贤赶紧说。
伟仔咧嘴笑,嘿嘿,被压寨夫人这么一说,好,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号称「疯狂快打手」的他一定不负所托,连靠近张见勇的一只小苍蝇也会被他砍到永世不能翻生。
第二天上午,伟仔开车载着张见勇、一大堆里里扣扣的行李、还有画具颜料甚至是附带无线网卡的笔电,浩浩荡荡搬进了张氏老厝。
车停在围墙外,门楼是开着的,两人走进去,刚巧有个年轻女孩子从前堂拿着抹布水桶出来,张见勇想起哥提过,这附近有一户是张家的远亲,几十年来一直负责老厝的整理工作。
这女孩应该是上回见过的旺伯他孙女吧?不过她相貌清秀,跟满脸皱巴巴的旺伯实在是联想不到一块。
女孩子见到人来,忙放下水桶抹布,喊:「张见勇先生?你哥哥打了电话,说你回来渡假几天。我是小慈,你们如果需要任何必需品,只要交代一声,我会带过来。」
张见勇挺高兴,小慈长相还真有点宇多田的味道,刚巧是他喜欢的那种。
小慈看了看伟仔,突然高兴地问:「你不是前村的奇伟哥哥?巧女姨说你在大公司里工作,干的有模有样的,是董事长的助理哦,真厉害,不像我哥哥,到现在还是机车行黑手,存不够钱娶老婆……」
她口中的巧女姨就么伟仔他娘,大抵上,附近的村庄里头,住的都是亲朋好友,大家互通声息,根本也没什么隐私或秘密好言。
张见勇听了小慈的话,哼哼笑着瞄伟仔,这家伙脸皮太厚了,明明是黑道大哥的贴身小弟,怎么会变成董事长特助?
伟仔瞪回去,干,把云跃会当公司看,金龙老大就是董事长,他伟仔平常帮老大处理大小事物,将职务名称转换一下,不就是董事长特助?
见张见勇不以为然,伟仔又把拳头举起来,上头暴青筋,暗示张见勇如果敢多说些有的没的,就把小帅哥打成小衰哥。
张见勇会怕伟仔就不是张见勇了,拿了张木头板凳大喇喇坐着,故意的,指挥董事长特助将物品给分门别类摆放好,小慈要帮忙,张见勇挡下,说伟仔力气大,这种活儿他干就好。
小慈笑笑,拿了抹步说要擦窗户就离开了。
她一走,张见勇更加不客气,比手画脚指挥吆喝。
「喂喂喂,笔电给我轻轻放,小心点,里头的资料可都是我吃饭的家伙……厚,我那些外国进口的沐浴乳都倒出来了,很贵耶……拿去放浴室……这里有浴室吧?啊,没热水器?立刻连络店家装一个来!」
伟仔骂:「现在是夏天,不会洗冷水喔?」
「黑熊洗冷水不算什么,我身体不好,会感冒。」张见勇手叉着腰回答。
就听伟仔满嘴咒骂:「干,孬货,哪天老子把你衣服扒了,验验看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张见勇哼哼笑,他才不怕伟仔的威胁,站起身逛到前堂又往后堂,想找小慈聊天,中间遇上了旺伯。
旺伯还是跟那天一样,佝偻着身体在扫地。
「旺伯,我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哪间房好住人啊?」张见勇问。
旺伯摆摆手,领着他往左横屋去,指着其中一间说:「少爷,我天天都打扫干净,等你回来住。」
张见勇讶异:「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住?」
旺伯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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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爱吃糖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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