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雨阳一如往常七点醒来。他通常独自迎接早晨,但今早,他有个伴。
他看着身边的女人,她酣睡着,穿着他的睡袍,秀发凌乱,两腮淡红,他胸膛泛起一阵温热涟漪,想起昨晚缠绵,他脸庞发烫。
曾想过,男人到了三十岁还没有经验,好像有点逊,但昨晚和心爱人儿分享这私密体验,他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他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描述这绝顶美妙的感受,只能说……毕生难忘。
他下床,盥洗更衣,挑选领带时,床上的女人朦胧醒来,望着他。
他道:「我要准备上班了,先帮你买早点回来,想吃什么?」
「嗯……」乍见有点陌生的摆设,辛纯恩还迷糊着,只觉全身酸软,然后才想起昨夜。「萝卜糕、米浆……」她打呵欠。「我还想睡……」
「睡吧,你晚上才开店,可以睡晚一点。我会把早点放在电饭锅里保温。」她困倦的模样太可爱,他忍不住想碰她,走到床边,替她拉好毯子,亲吻她额头。「我原本答应我爸妈,这两天要回老家一趟,我想取消,尽快把工作做完。」
「为什么取消?」
「我想陪你。」他现在一秒钟都不想离开她身边。
「这样不好吧?你爸妈会不会觉得我霸占你……」她担心给他父母留下坏印象。
「我老是敷衍他们安排的相亲饭局,怎样被唠叨都不交女友,现在说我想陪女朋友不回去,他们大概会求我不要回家,多多陪你。」
她笑了。「这就是二十岁和三十岁的差别,年轻时父母担心孩子谈恋爱谈昏头,被拐跑,年纪大了他们反而担心孩子不被拐跑。」
「如果我想带你回家,你愿意吗?」他想尽快将她介绍给父母。
「太快了吧?」
「他们常听我提起你,知道我和你认识很久,对你挺熟悉的。」
「所以他们知道我是夜店女王……」她对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后悔,也不在乎蜚短流长,但听他说双亲是朴实保守的人,她担心他们难以接受她。因为爱他,会主动考虑他的处境,怕他为难,想让他有面子,想让他以自己为傲。
「嗯,他们知道。他们常说,人要相处后才知道真性情,听人转述的,只能信三分。我妹你也见过几次的,她很崇拜你,说你是漂亮独立的女性,提到你时都是赞美。」他轻拂开她额上发丝。「你要不是这么美好,我不会迷恋这么久。」
她脸红。「你是中了我的蛊,才会迷恋我。」
他低笑。「我该走了。」他放下遮光的窗帘,替她拉好毯子,看她慵懒地在他床上,对他微笑,他恋恋不舍,真不想去工作。
她招手要他靠近,他俯低身体,她伸臂揽住他,在他脸颊一吻。
「路上小心。还有……」她悄声道:「昨晚……感觉很好。你真的在各方面都不会让我失望耶……」
他耳朵一阵热辣,腼地垂下眼,不敢看她。
陶雨阳买了早点放电饭锅,出门上班去。他心情很好,觉得今天阳光格外温柔,空气芬芳,寒风不大冷,平常狭窄枯燥的城市,今天看起来美妙宜人。
他抵达办公室,开始一天工作,打算晚点才通知父母他不回家。忙到十点多,助理进来报告,有位辛先生找他。
他认识的辛先生,只有一位……助理把人请进他办公室,果然是辛人友。
他们认识许久,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陶雨阳猜他是为了女儿而来。他请辛人友坐下,正要唤助理泡茶,辛人友拒绝。
「不必了。」辛人友也不废话客套,劈头就道:「我昨晚打电话都找不到纯恩,她和你在一起吗?」
「她在我家过夜。」陶雨阳承认。
「她终于还是和你在一起了,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友谊,她只是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胡涂了十多年,浪费了十多年。」辛人友眼神似是冷酷,又似富有深意。「你马上和她分手,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陶雨阳沈住气,道:「伯父,我了解你不欣赏我,为了纯恩,我会努力改进,让你满意——」
「我永远不可能满意你。」辛人友冷淡地道:「一个小小的室内设计师,赚得了多少钱?你能给纯恩什么?」
「我承认我不是很富有,但我是真心对待纯恩,我把她放在我之前考虑,事事以她为中心,不让她受委屈,将她的感觉当成我的感觉,让她快乐我才会觉得快乐,我不是只想和她谈一场短短的风花雪月,我想经营长远的责任。」
「都是好听话,空头支票。有钱才是最实际的。」
「我倒觉得钱是最不可靠的,一颗真诚的心,才是人一生中所能拥有最巨大的财富。」
辛人友眼底掠过一抹赞赏,但语气依旧冷漠。「我就直说吧,我和朋友合资开茶馆,欠了他和他朋友不少钱,他最近不断跟我催讨,我已经应付不了。他喜欢纯恩,他说我只要把纯恩嫁给他,这七百万的债务就一笔勾销。我已经答应他了,请你马上离开纯恩,别妨碍我。」
陶雨阳惊愕。「伯父,你这是卖女儿!」
「不是卖,我是当成收聘金嫁女儿。谁拿得出七百万让我还债,我就让他娶纯恩。你如果想要纯恩,就拿出这笔钱。」
「纯恩不可能乖乖就范,我也不会因此离开她。」望着对方冷酷的脸,陶雨阳不敢置信,即使父女之间情分淡薄,也不该拿女儿抵债。
「她会不会就范很难说,我很了解她,她喜欢当孝女取悦我,我就让她当,也许她真会为了替我还钱嫁给对方。你说你有真诚的心,你不妨拿这颗心去当看看,值不值七百万。就这样,你自己看着办,拿不出钱的话趁早滚吧!」辛人友说完,便离开了。
陶雨阳迅速冷静下来。他不信辛纯恩会为了父亲牺牲到这种地步,但七百万的债务显然不假也不知辛人友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万一对方用肮脏手段逼她,她也许抵挡不了。
但他的存款只够七百万的一半……
陶雨阳考虑良久,拿起电话,按下号码。
陶雨阳离开后,辛纯恩又睡着了,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作了好梦,梦见他带她回老家,他的父母很喜爱她,热情招待她……
她睡到十点多才醒,起床,吃了电饭锅里的早点,神清气爽地回自己住处,在家门前却碰见父亲,她很惊讶。
「爸,你有事找我?」
辛人友打量女儿。「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去找雨阳……」
「在雨阳家过夜是吧?你们进展真快。」
「爸,雨阳和我以前的男友不一样,我觉得我们的感情会很顺利,将来可能会结婚,如果能得到你的认同,我会很高兴。」
「你这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吸引你?」
「他不会说什么好听话,都是默默地做,发现我需要什么,就替我做好,他用实际行动让我感觉被爱,很有责任感,很踏实,好像任何事情都能依靠他。他给我一种信心,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每分每秒,都觉得爱他。
「总之,他和我完全不一样,是吧?」辛人麦自嘲。「我一再暗示你要选吴先生,你是不打算听我的话了?」
「各方面我都听你的,感情事,希望你让我自己作主。」
「我原本也不想干涉你谈恋爱,要不是欠了不少钱,我也不想管你。我刚去找过雨阳,告诉他我欠了债,除非他替我还债,否则我要让你嫁给吴先生。」
辛纯恩震惊,气得发抖。「你怎能对他说这种话?!」
「你嫁陶雨阳是因为你爱他,我要你嫁吴先生则是对我有好处。我们各自选择有利的对象,有什么不对?」
她怒道:「我跟雨阳的感情和利益无关!这件事你不可能强迫我,我绝不会嫁吴先生!」
「总之,我告诉雨阳我有七百万债务,他没立即反应,看样子是拿不出这笔钱。我也知道不可能强逼你嫁姓吴的,但是,反正我不接受雨阳。」
「债务是你弄出来的,你怎能逼他……」辛纯恩愤怒,心灰意冷,她瞪着父亲满不在乎的脸,嗜钱如命的他真是和她骨血相系的亲人?
「我养你这么大,你替我还债当报答,不也是应该的?你不肯,我只好从你身边的人下手。」
她心痛至极。「爸,我没向你要求过什么,只希望你关心我、多陪伴我,可是你没给过我一天好脸色,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雨阳这么亲密?因为他比你更像个父亲,像个哥哥,在我有困难时,都是他支撑我,从你这里得不到的温暖,都是他给我的。」
「所以现在你宁可要他,不管我这个父亲的死活。」
「我宁可你没带我回来,留在妈妈身边也许比和你在一起好。」
「不可能,当初就是因为她不要你,我只好接收你。」
接收,说得好像她是个麻烦讨厌的东西。她对父亲已不抱任何希望,沈声道:「我知道,你们都不要我,只有雨阳,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我。」
「那很难说,听到自己爱的女人的老爸背了七百万债务,男人很少不退缩的。我离开他那边已经半小时了,这半小时之间他连络过你吗?」
辛纯恩翻找皮包。她将陶雨阳的连络号码都记在手机里,偏偏手机不知哪儿去。她翻出他的名片,奔进屋子,打电话到他办公室,接听的是助理。
「辛小姐,老板他出去了……」
「他去哪儿?离开多久了?」
「他说要回老家一趟,好像去搭火车了。他离开半小时了……」
她问了他的手机号码,拔打过去,是占线。
「连络不到他是不是?」辛人友冷冷道:「他八成躲起来了,我叫他拿不出钱就滚蛋,看来他很有自知之明……」
「雨阳不会抛下我!」她愤怒地打断父亲。她不相信陶雨阳会被债务吓得躲起来,他说过要回家一趟,大概还是决定回家去了……在这时候留下她,回老家去……
「哪个蠢蛋在知道自己的女人可能背一大笔债之后不逃的?你自己想清楚吧,他当然是去躲起来了,就怕你找他借钱——」
辛纯恩抓起皮包,匆匆跑出去,不再看父亲一眼,也忘了关上大门。
直到她的脚步声远离,辛人友跋扈的表情才松懈。他脸庞垮下来,脸色疲倦,站在女儿的公寓前。最后,他看了她的小窝一眼,轻轻替她带上门,转身离开。
辛纯恩在车上找不到手机,也不管了,油门踩到底,直奔车站。
从没想过父亲会如此无情,她以为父亲虽对她漠不关心,总是父女,原来他只将她当成可以交易的筹码,而且明知会遭到她的激烈反弹,他依然开口,她对他彻底绝望。
她不相信陶雨阳会在这种时候抛弃她,他可能被她父亲恫吓,想找人商量,他一定曾试图联系她,只是她匆匆忙忙错过了,他原本就打算回老家,也许他考虑后还是决定回去,他是最不可能弃她不顾的人。
如果他真的就此离开她……
她的手抖得止不住,胸口阵阵刺痛。七百万是不小的负担,她的收入大多给了父亲,加上为了和江裕开餐厅花掉不少钱,账户所余不到百万。父亲再可恶,她也无法坐视他被债主追讨,她势必要出面,和垂涎她的吴先生交涉,她已能想象往后的日子压力沉重。
她不会要陶雨阳帮忙摊还,只要他如以往那样陪伴在她身边,她就有勇气面对……
到达车站,辛纯恩下车,往售票处一望,十多人在排队,其中不见陶雨阳。她往车站里走,一面看车站的电子告示板。他老家在南部,这时间只有两个班次的火车开往南部,一辆在四分钟后离站,另一辆还有十分钟才出发,两个班次都在第二站台上车。
车站里人很多,黑压压一片,每张面孔都陌生,剪票口大排长龙。她心焦张望着,他搭哪班车?人在站台等候了吗?或是已经在向南飞驰的火车上?
人太多,她看不见他,她提高嗓门,往人群大叫:「陶雨阳!」
有几人回头看她,都不是他。
「陶雨阳!」她吼,更多人回头看她,依然没有他。
她往剪票口挤去,不小心踩了谁的脚、撞了谁的背,还碰掉一位老先生的手杖,她连忙替老人捡起手杖,揪着皮包继续往前挤,一面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终于挤到最前方。「对不起,让我过去,我要找人……」
在剪票口前,身材雄壮的剪票人员严肃道:「小姐,你的票呢?」
票?她愣了下。她哪记得买票?「我只是要到站台上找人。」她焦急地向站台上张望,第一班南下列车只剩一分钟就要开车了。
「那请你去买月台票。」
「我急着找人,让我过去——」买了票再进来就来不及了。她想溜过剪票口,剪票人员横眉竖目地挡住她。
「小姐,没有买票不能进去——」
她将皮包往对方手里一塞。「你帮我买!」趁对方一愕,她冲进第一站台。
「陶雨阳!」她尖锐的声音响遍站台,所有人回头看她,偏偏就是没有他。
他已经上火车了吗?她望向隔着几道铁轨的第二站台,看不见他。「陶雨阳——」第一班南下列车开动,轰轰车声掩没了她的声音。
剪票人员呼喊着追来,几位铁路局人员也追过来,她转头跑进地下道,冲下楼梯时,鞋跟一拐,她摔到楼梯下,整个人趴倒在地,右脚踝剧痛。
在四周旅客诧异的眼光中,她迅速爬起,奔上第二站台。站台上站着不少人,一眼望去,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强烈的哽咽涌上来,她摀唇忍住,眼睛刺痛。太迟了吗?他走了吗?
「陶雨阳!」她大喊,喊声里带着哭音。
铁路局人员追来了,她往站台人多的一方跑,才跑了几步,有人从旁抓住她手腕,她回头,眼前乍亮——
「纯恩?」陶雨阳拿着手机,一手捉牢奔过面前的女子。她披头散发,眼眶泛红,衣服沾着尘土,浑不似平日光鲜妩媚的模样,她哽咽着扑入他怀里。
「我以为你离开我了……」她紧抱住他,泣不成声。
铁路局人员追到了,陶雨阳立即替她买票,取回她的皮包,众目睽睽下,他挽着哭花了妆的她上火车。
车厢里人不多,他们坐下来,陶雨阳道:「你没检查手机留言吗?我打给你,你没接,我就留言告诉你我要回老家一趟,明天回来。」他原本正在和母亲通话,她突然冲上站台,让他吓一大跳。
「我的手机不知扔哪儿去了,找不到。」她握紧他的手。「我今天早上回家,遇到我爸,他说他去找你,要你拿七百万替他还债,否则不准你和我在一起。你是被他逼走的吗?」
「不是。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在思考可以向谁借,后来想到我爸曾经帮我准备一笔创业基金,大约一百多万,我之前开工作室时动用过,赚了钱之后又把它补回去。这次要动用,我想当面知会我爸一声,这些事我都在你手机里留言了。」
她摇头。「我不能让你出这笔钱,这和你无关。」
「今天换成我需要这笔钱,你也会帮我,不是吗?你父亲无法偿还债务,债主迟早会把目标转向你,到时候我还是不能不管。你父亲说我出得起这些钱就不反对我们在一起,我把它解决,他就没有理由阻止我们了,这样也好。」其实他还有别的打算,但还没想出具体做法,暂时不说。
「所以你不是……丢下我……」
「你以为我被你爸吓跑了,丢下你不管?」见她含泪点头,他无奈又怜爱,低声道:「我暗恋你十二年,毫不动摇,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击败我?」
这句话瓦解了她的不安。她的脸藏在他肩窝,泪水扑簌簌直掉,以为要失去他了,慌得什么也不顾,什么也无法思考,以为追不上他时,世界彷佛崩溃了……
他搂着她,任她哭,轻轻侧过她脸蛋,稍加遮挡,不让她哭泣的模样被人看见。心疼她哭,但又很满足,她的眼泪代表她对他的在乎。
等她泪水暂歇,他道:「既然来了,你就和我回家一趟吧,明早再回来。正好我妹也和她男朋友回来,晚上一起吃饭。」
对了,差点忘记他要回家。辛纯恩揉着泪眼。「你家是什么样子?」
「我家是三合院,有田地,有竹林,后院还养鸡……」他开始描述从小生长的地方,在她这个城市小孩耳中听来,样样新鲜。她还没见过活生生的鸡呢。
火车将他们送到目的地时,是下午两点半。辛纯恩从座位站起,瞬间右脚踝剧痛,差点跌倒。她抓住椅背,冒冷汗。「雨阳,我的脚……很痛……」
陶雨阳弯腰查看,她的脚踝红肿。「好像扭伤了。」
「我刚才在车站跌倒,以为擦伤而已,坐着的时候也不觉得很痛……」忽然被他打檑抱起,她惊叫:「你、你做什么?」
「抱你下车。你这样不能走路。」他很理所当然,抱着她下车。
「我可以走,放我下来!」所有眼睛都盯着他们看,她窘得揪住他衣领哀求。「拜托放我下来……」
「我们这里有个习俗,男孩子第一次带认识的女孩子回来时,如果能抱着她进家门,会被认为是好兆头,他们的感情会长长久久。」
她停止挣扎。「真的?」
「真的。」他很正经,其实是怕她走路疼痛,胡诌的。
既然是好兆头,那忍耐一下吧。她脸蛋红透,趴在他肩头,沿路所有人望着他们,有的惊诧,有的微笑,有的羡慕。因为是习俗,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吧……她攀着他宽厚的背,很尴尬,但也很甜蜜。
陶雨阳走出车站,妹妹陶青岑和她男友夏景泫开车来接他们。
陶吉岑望见他,猛挥手。
「哥!妈说你要带女朋友回来——」她看见大哥抱着美丽女人,惊喜大嚷:「是纯恩姊姊!」
「你好。好久不见。」辛纯恩微笑。
开车的夏景泫酷酷的,蓄长发,相貌俊秀,他对陶雨阳点个头。「大哥。」瞄了辛纯恩一眼。「大嫂。」
陶雨阳道:「她扭伤脚了,先到赖叔那里去。」
赖叔开中医诊所,这时间正好没病人,他慢条斯理地整治辛纯恩,推拿、针灸、上药包扎,她起先痛到想掐赖叔,后来痛到无力,乖乖地被摆布。诊疗结束后,脚上包了纱布,鞋子也穿不下了,又被陶雨阳抱上车。
然后她要买个伴手礼,陶家兄妹都劝她不必了,但她坚持。
「这是基本礼貌。」第一次到男友家,怎能两手空空?
于是车又开到市区。辛纯恩理想中的礼物是陶家每人一份,但这处小镇商店不多,没什么选择,她走路又不方便,看来看去,最后只能买水果。
陶雨阳陪女友站在水果摊前,她只靠左脚站立,他搂着她的腰,以防她跌倒,看她好认真地挑拣橘子,橙黄色的果实,要够大、够圆、够沈。美丽的夜店女王,大冷天、拐着脚,为了他,坚持挑一份最好的礼物,看她将橘子一颗颗放入篮里,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她填满了,被爱感动。
终于挑满一篮,小贩用保鲜膜封住竹篮,还拿红色塑料蝇编了一朵花,附在提把上,平凡的一蓝橘子顿时显得很高级。辛纯恩付了钱,转身将沉重的竹篮放入后座,不料重心不稳,她摔倒了,额头重重撞上竹篮,膝盖磕在柏油马路上,受伤的右脚踝又拐了一次。
陶雨阳连忙扶起她。「纯恩!没事吧?」
「我没事。」辛纯恩逞强,其实痛得快飙泪。
在陶雨阳坚持下,他们又到中医诊所去一趟,让赖叔检查辛纯恩的脚踝。其间陶妈妈久等不到他们回家,打电话来问,听陶雨阳对母亲解释迟归的原因,辛纯恩很羞愧。
等他们终于抵达陶家三合院时,已接近五点钟。这时辛纯恩真的走不了路,她下了车,扶着车门站立,歉然对着门口的陶爸爸、陶妈妈微笑,等陶雨阳过来抱她。
驾驶座上的夏景泫忽道:「大嫂,别动。」
她一愣,就见他伸手猛地将她这扇车门拉开,同时暗处有团黑影窜出,咯咯叫着扑上来,结果噗一声,黑影迎面撞上车门,像足球一样掉到地上,滚呀滚地滚到一旁。
辛纯恩愕然,定眼一看,是只大公鸡。
陶家人齐声惊呼:「阿肯!」
夏景泫慢条斯理地解释。「这是他们家养的鸡,很聪明,会认人,对陌生人很不友善,我第一次来还被牠啄。」报仇了,嘿嘿。
陶妈妈把公鸡赶开。陶雨阳抱女友进家门,她站在陶家父母面前,怯怯地递出竹篮。「伯父、伯母,你们好……」
她补过妆,但掩盖不了她鼻子红、眼睛红,额头上的撞伤,她衣服有几个地方磨坏了,脚踝上的药膏散发浓浓味道,她想哭,好像一生中所有的糗样都集中在这天出现,她好想躲起来,却不得不单脚保持平衡,竭力维持优雅仪态,面对初次见面的男友双亲。
严肃的陶爸爸接过竹篮,瞧着她是一大包的脚,脸色担忧。
陶妈妈催儿子扶她坐下。「受伤了就别站着,赶快来饭厅,我做好晚餐了,我们边吃边聊。」
陶青岑的作家男友约了人做访谈,两人又出门去了。于是陶家的晚餐桌上只有四人。
辛纯恩生平第一次进三合院,却无心欣赏这古趣建筑,忍着脚踝的痛,端坐餐桌前,保持微笑。陶妈妈给她挟菜,油腻腻的菜不合她口味,她还是努力吃,就连在餐桌边踱来踱去的大公鸡阿肯,她也对牠微笑,想给男友一家大小留下好印象。
陶妈妈端详她。「今天第一次见你,可是不觉得陌生呢,雨阳常提起你,报纸杂志上也常看到你,感觉好像和你认识很久了。你真的很漂亮,很会打捞。」
「谢谢。」辛纯恩忐忑,推敲这评语是赞美,还是觉得她太时髦?「对不起,我来得很匆忙,没有准备礼物……」
「没关系,人来就好。我以前很爱看你爸爸演的戏,他后来转幕后了,好可惜,听说他现在开了茶馆,生意一定很好喔?」
「还不错,陶爸爸陶妈妈以后来玩的话,我请你们喝茶。」也不知茶馆能不能撑到那时候。想到那笔债务,她暗暗发愁,虽气恼父亲,还是忍不住担心。
「好哇,我一定要去。说起来,雨阳会提起的女孩子就只有你,我猜他喜欢你,问他又不承认,叫他交女朋友又不肯,现在他不承认不行了……」
「妈。」陶雨阳咳嗽一声,脸微红。
儿子害羞了。陶妈妈笑咪咪,瞧着辛纯恩。「那你喜欢雨阳哪一点?你条件这么好,应该有更好的对象,怎么会喜欢我儿子?」
杂志把辛纯恩描述成轻佻的拜金女,此刻观察她,这女孩有点娇气,但眼神清澈坦然,举措落落大方,不像杂志上写的那么恶劣。可是儿子早上打电话回来说女友背了债,他要为她解决,两人刚交往,马上就面临金钱问题,数目又不小,她还是有点担心老实的儿子受骗。
辛纯恩思考几秒。「我很难说到底喜欢雨阳哪一点……他的好不是一眼就看穿的,越相处越发现他的优点,他不会讲好听话,但是很踏实,把说话的力气省下来,直接行动,越和他相处会越喜欢他,到爱上他时,我讲不出什么原因,我觉得他一切都很完美。陶妈妈,你说我条件好,那只是外在,雨阳内涵丰富,他的好是无形的,更珍贵,他的条件比我更好。」
陶雨阳默默喝汤,扬起的嘴角泄漏他的得意和喜悦。
陶妈妈挺满意,这种答案不经长久相处说不出来,这女孩真的了解她儿子。她拐一下不吭声只吃饭的丈夫。「喂,你说话啊!」
陶爸爸把饭咽了,慢吞吞道:「既然雨阳很好,他中意的人,不会有错。」
这表示她被接纳了吗?辛纯恩纳闷,瞧了男友一眼,他对她微笑,眼色温暖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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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服女王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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