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我还能爱谁 秋闱前的考场(上)

  明君王府门口,惜日试图叫醒明路,可他仍睡得很死,惜日只得把他的头挪靠在轿旁,闪身出了轿子。
  轿外,王府管家已在门口候着,见轿中出来的是惜日,微一怔,便上前一拜,道:“李公子,我家主子没跟您一起吗?”
  郡王府的管家对她如此恭敬,有些出了惜日意料。惜日暗中打量管家神色,暗衬:她不过昨日才与明路相识,他竟然知道她姓李。
  惜日指着身后轿子,道:“明郡王醉了,正在轿中睡着。”
  管家又恭敬地向她一拜,道:“多谢李公子送我家主子回来。”便命人把酒醉不醒的明路扶进了府。
  惜日望着明路被扶进府去,回身亦遣走了轿夫。
  管家见惜日遣走了轿夫,便道:“昨日听王爷提过,李公子是王爷新结交的朋友,现在天色已晚,若李公子不嫌弃,可愿留在王府中过夜?”
  “多些管家,李某今日就不打扰了,我家里人也在侯我回去,正为我等门。”惜日婉据。
  “李公子不必担心,小人自会派人到府上知会一声,公子若肯留宿府上,明日里,小人也好与王爷交代,否则王爷醒来怪罪小人怠慢了公子,小人自难担当。”管家道。
  管家一口一个小人称呼自己,到把惜日的身份放得很高,惜日淡笑:“明郡王已知我今夜不会留宿府上,管家多虑,天色已晚,李某告辞!”惜日抱拳一躬。
  “不敢,”管家回了一拜,又道:“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叫人备轿送您回府。”
  “不必了,”惜日淡笑拒绝。
  管家看她坚持,也不再多言,恭敬地送走了她。
  惜日一人踱步回家,寂静环绕四周,只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三转两转,眼看就快到家,可蓦然,一片榆树叶迎面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是田勇,他在警告她已被人跟踪。
  如此寂静的黑夜,被人跟踪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在这非常时期。
  她未回头,暗自警惕但却并不担心,因田勇应该就在四周,自会应对跟踪者。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身后传来怒骂声,“格老子的,你没长眼睛吗?”田勇的声音。
  “滚一边去,你个酒鬼!”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说谁是酒鬼!”田勇的声音。二人推打起来。
  惜日趁机奔跑起来,三转两转,消失在小巷中。
  到了小门口,迅速扔了几块石头,田双开了门,惜日闪身而入,微喘。田双问道:“小姐,后面有人跟着你?”
  惜日点头,道:“此地不可住了,明日你找个理由暂时搬到西城的小院去。”
  田双点头,道:“小姐无事吧?”
  惜日摇了摇头,“田勇已把那人挡住了。”
  田双放下心来。
  惜日看着田双,忽而一笑,道:“田双,今天你演的真好!这件事情过后,我放你一个月的假,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田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道:“谢小姐。”
  二人有说有笑进了小楼,不一会儿,田勇也回来了,在门口道:“小姐,田勇回来了。”
  惜日问道:“刚刚跟踪我的,你知道是谁吗?”
  田勇道:“是一个市井无赖,姓张,平日里在八大胡同混饭吃。”
  惜日点头:“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田勇退下。
  田双为惜日卸装,伺候她梳洗,二人说起今日之事自是又笑了一番,田双问道:“此番,明郡王必不会怀疑小姐了吧?”
  惜日微叹,道:“这可不一定,我总觉得,明路此人城府很深,他似乎还在怀疑我什么,即使他不会怀疑我是田惜日,也会怀疑我的身份,他可不比苏州那单纯的龙少爷好对付,”想起龙茗,她蓦然一笑,只一下便收住笑容,又道:“今晚,你可知明路找了什么借口进来探你?”
  田双摇头,“你们在墙外一阵乱叫,明郡王当下就说要去抓采花贼,就走了,我打扮成那个样子也没胆子出去见人,自是赶忙回屋候着。”
  惜日点了点头,道:“今日此计虽妙,但还不足以让明路冒死去毁婚,看来还需要更强的刺激才行。”
  “小姐心中可有计量?”
  “还无,婚期在即,我真有些心烦意乱了。如果有一天被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唉……”想起来她就头疼。
  “小姐,不必担心,明郡王定会有弱点,小姐只要有耐心必会寻出。”田双劝道。
  惜日还是一叹,也只有如此了,有些事情却是急不来,毁婚是件大事,明路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必不会冒死犯难。
  只是,下个月就要大婚,时间真的太紧了,若要给她一年的时间该多好,她就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对付明路了。
  一夜辗转,次日未时,惜日又来到十香楼。
  昨晚和纳兰他们约好在十香楼汇合,再次来到十香楼,想起昨天对小香梅的无礼不禁还是有点愧疚。昨日她怕小香梅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怕小香梅是一种试探所以才如此对他,说了那一番狠话,但其实她并无恶意。
  今儿一进十香楼,跑堂小二异于往常不冷不热的招呼,想来是因为昨天自己对小香梅的出言不逊已得罪了这里的人。不过,惜日也不在意,纳兰准时赴约,跟来的还有傅津,禧恩身处军中事情较多,没有跟来。
  昨天那一幕,想必在众人心里刻下了不灭的痕迹,再加上李瑜和田惜日一个模样的刺激,今儿一见面,傅津就对昨日之事津津乐道,不绝于口,时而笑着夸张地学叫着‘我的路路’听得人毛骨悚然,时而哀叹,明路好福气啊,但很明显是幸灾乐祸。
  明路今日迟迟没有出现,纳兰猜测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不过幸好他没出现,否则看到傅津这副样子,定要摆上一张冻死人的臭脸。
  惜日道:“那样的女子,会有辱明郡王的名声,明郡王不娶也罢,为什么不干脆毁了这门亲事?”
  纳兰一叹道:“这门亲事是圣上亲自指婚,能是说毁就毁的吗?”
  傅津也道:“瑜弟不知,明路这婚事是圣上指婚,除非一方死了,根本就没有退婚的可能。”
  除非一方死了?这句话令惜日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她怎会不知,圣上的赐婚,是金口玉言,万无更改的了。而今,她拼命所作之事或许只是徒劳,只会令自己处于更加尴尬的境地而无法挽回,可事以至此,已无退路,她既然决定拼上一拼,那么就必然要全力以赴,否则如果她就如此甘愿受摆布,她后半生定会在后悔中渡过。
  “那明郡王什么时候大婚呢?”惜日明知故问。
  纳兰回道:“下个月十六。”
  “这么急?明郡王既然不喜这门亲事,又毁不了,退不掉,不如想办法推迟也是好的,说不定峰回路转,还有办法可行。”惜日道。
  傅津在旁附和:“诶?这倒是个好主意,毁婚不行,但总可以推迟吧,这田惜日也太可怕了,明路真娶了她怎么受得了?嘻,我的路路。”
  纳兰却淡然道:“推得了一时推不了一世,早来迟来不都一样,你我说不定也会被皇上指婚的。”
  这句话说到了惜日的心里,也说到了傅津心里,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纳兰洒然一笑道:“别提这些了,一个女人而已,再闹还能上天?一过门就是明路的人了,明路如何管教都可,瑜弟也不必太过挂牵。眼看就快秋闱了,听说京城已经来了许多举子,都聚在翠峰楼里,我们不如也去凑凑热闹。”
  傅津笑道:“嘿,我到听闻,宫中大太监秦习的养子秦字保也是个有才气的,我到挺好奇这太监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子。”
  纳兰的扇子敲在了傅津的头上,傅津比纳兰小两岁,总显得轻佻孩子气,纳兰笑道:“口无遮拦,真要遇见了你可要守些礼术不要太过莽撞。”
  傅津不以为然。
  明路此刻还没到,几人也不再等,只吩咐了十香楼的小二,让他告知明路去翠峰楼寻他们。
  一行人出了十香楼,招摇过市,不知为何,他们什么也没做,就连傅津都看似中规中矩的走着路,但惜日就是有一种很招摇的感觉,街上众人会下意识地给他们让开路,街上的女子们总是偷瞄他们,偶尔与惜日目光相遇,也立刻羞涩的躲开。有些人在旁耳语,小声议论,偶尔偷瞄他们几眼,惜日暗奇,便低声问纳兰,这是为何?
  纳兰笑道:“瑜弟,你不知道吧,京城里,可称我们是京城四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又来个瑜弟你,变成了京城五少,大家都在对你好奇,猜测你的出身和来历,如果可以,必然要到你家去登门求亲也是有的。”
  求亲?……惜日干笑。“小弟出身低寒,怎敢和几位大哥并称京城少爷。”
  “嘿,瑜弟,这你可千万别让他人知道,瑜弟你这般俊美,怕到时候登门求亲的可要挤破你家的门了,哈哈。”傅津在旁笑道。
  纳兰虽笑,却也点头,道:“瑜弟还是小心些,这些人知道你跟我们在一起,你若是官家子弟,他们到会忌惮几分,但若知你只是出身商贾,难免巴结奉承,少不了许多麻烦事。”
  惜日应诺,她的身份还是越少提及越好。便故意岔开话题道:“明郡王今儿不知被什么事耽搁了?”
  傅津低声笑道:“嘿,昨夜明路喝了个烂醉,只怕又被他额娘管着不许出门了。”
  明路的额娘?惜日暗自上心。
  纳兰却在一旁低喝:“傅津别乱说。”傅津不以为然,但也不再多说。惜日不好多问,自然也一笑置之。
  谈话间,翠峰楼到了。
  距秋闱还有一个月,京城里陆续来了许多举子备考和活动关系,这翠峰楼历年来是举子们聚集之地,也是举子们在考试前暗中较量的地方。
  听闻举子们虽然都是文人,但较量的方式可是多种多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奇门盾甲,排兵布阵,甚至是刀枪棍棒,都会被拿出来较量,本来是文人的科举考试,可因这几年皇帝重视文武兼备的人才,而且常在秋闱前期派暗探在民间暗访,所以无论文武,都会在此时被举子们大张旗鼓地拿出来较量。运气好的,秋闱不中,也会有机会被官家缆入朝中效力。
  所以每一次秋闱前期,翠峰楼都会热闹上好一阵子,惜日虽然知道大概,但并不很清楚细节,因为这翠峰楼若不是举子应考身份,是根本进不了门的。今日若不是跟着纳兰和傅津这二位京城有名的官家少爷,惜日没有应考的牌子,是进不了这里半步的。
  翠峰楼,俨然成为另一处考场。
  纳兰大概说道:“这翠峰楼比试也是有规矩的,秋闱前期,每日里酉时前最后留在台上的为当日胜者,每日累计,月底所有胜者同时一决胜负,最终胜出者,礼金有一百两之多。”
  惜日越听越好奇,这来参加考试的想必是全国有名的青年才俊了,能有幸见到也是幸事。
  翠峰楼跑堂的识得纳兰几人,一见是他们来了立刻笑脸相迎,根本不检验什么牌子,就放了他们进门,惜日也跟着沾了光。
  他们几人刚一进门,就听大厅中央一人高声道:“各位举子,还有谁敢上来与在下比试的吗?”
  惜日抬眼,便见一人立在中央台上,四下里看着楼上楼下的举子们,几番叫板,却无人上去与他比试,颇有些几分狂傲姿态。
  “各位诗坛豪杰,文苑泰斗,在下愿与你们以诗会友,谁愿意上台的,尽管来!”言词间尽显文人的张扬狂傲。
  四下里坐满了人,纷纷嚷嚷,就是没人上去与他比试,台上之人越发骄傲,四下里张望,忽然看到田惜日直直与他对视,便大声说道:“这位兄台,请上来说话。”
  惜日微呀,一旁傅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低声道:“瑜弟上去试试?”
  惜日忙摇手,苦笑:“不要不要,我就在下面看看好了,我可不是什么举人才子的。”
  “嘘……”纳兰在旁道:“瑜弟,不要说自己不是举人,小心被这些狂傲的举子们扔出去,他们这圈子最忌讳不是今年科考的人来砸场子。瑜弟,你还是去吧,反正这输了赢了对你也没什么。”
  那男子一直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一旁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哄笑起来,在耻笑她怕了。
  那男子大笑道:“这位仁兄,我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像大姑娘一样扭捏?哈哈,难道你上不得这台面?”
  惜日一听,面色不愉,傅津更是生了气,向台上那人喝道:“喂,你说话小心点,你敢说我瑜弟像大姑娘!”推了她一下,“去呀,怕什么,瑜弟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惜日依旧犹豫不前。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惜日道:“大家看一下,他像不像个大姑娘啊!?哈哈……”
  在座众人见惜日俊美异常,都哄笑起来,傅津气急,与田惜日道:“瑜弟,上去和他比试比试,杀杀他的威风!”
  惜日本有些犹豫,但台上之人如此讽刺于她,而且甚是无理,心口赌了气,举步就向台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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