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绅士 第九章

  从巴黎回来之后,耿毅就觉得冷绯纱看他的眼光似乎变了,像是带着一种犹疑和不安定的神韵。
  冷绯纱在弹琴,琴声中依稀有一股焦虑不安的气息,她的音符弹得彷徨又急促,教人听了心更慌乱。
  「不要弹了。」耿毅自她的背后按住她的手。
  「你不喜欢吗?那换一首好了。」她抽离他的掌握,纤长的手指按下了黑白相间的琴键。
  一个小节还没有弹完,却又教耿毅按下,「别瞒我了,你心里一定有事!难道你不能对我说吗?」冷绯纱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很幸福,怎么会有事呢?我……我只是在想今天的菜单,想亲自下厨做饭给你吃,好不好?」「不!厨房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他弯身搂住她的双肩,厮磨着她的发际,「我只要吃你就好了。」冷绯纱笑着起身,「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只是做几道简单的菜,我也不会用刀子,食物料理机不会伤人的。」他的眼光沉了一下,见冷绯纱心意已决,只好答应,「千万要小心,不要伤了自己。」「你不要吓我,看你说得那么严重!」冷绯纱菜笑,终于能为自己找一些事做,琴韵会泄漏弹奏者的心情,做菜应该不会了吧!
  她走进厨房,将仆妇遣了出去。将一块块完整的果蔬放进食物料理机,半点工夫都不费地就做好了处理,冷绯纱将东西下了锅,顺手抽出料理机的刀片,打算清洗。
  突然,锋利的刀片无情地划破她的手心,冷绯纱忍痛地咬牙,将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水,但水一碰触到伤口,让她忍不住喊疼,「好痛!」耿毅正牵着蹒跚学步的阿雷克斯慢慢走过来,一听到冷绯纱的叫声,他不经思考地便冲了进来。
  但一进去之后,他立刻后悔了。
  血水自冷绯纱的手心不断淌下,耿毅的脸瞬间像是被抽去理智,直盯着冷绯纱的伤的眼光逐渐狂乱了起来。
  「耿毅。」冷绯纱走近他,觉得他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于是,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想要摸他。
  「走开!」耿毅紧咬牙关,眯起黑湛湛的眼眸,用手撑着桌子,止住不稳的身子,呼吸变得急促。
  血!他的眼前晃着红色的影子,所看到的每一件东西都是血红色的,包括桌子、器具……还有冷绯纱。
  红色的薄幕遮掩了他的视线,蒙蔽了他的理智,不!他不能再任由自己心中的魔鬼作崇,否则他会伤了冷绯纱!
  那是他心爱的女人啊!
  「耿毅,你不要吓我。」冷绯纱慌乱地叫唤,他的模样看起来好骇人,那双阴騺的眼,竟与她记忆深处的噩梦重叠了。
  他用力捉住冷绯纱受伤的手腕,身体极度地紧绷,额上冷汗直冒,他痛苦地说道:「快走!我不想伤害你,快走!」他嘶吼、咆哮,都只为了赶走他身边的冷绯纱。
  「不!为什么要赶我走?」恐惧和疑惑如排山倒海的朝她袭来。
  她决定要问个明白,但颤抖的心却犹不敢接受心中隐约成形的真相。不!他不可能是的,他不可能是那个残忍的男人!
  他甩开她的手,将她推向门口,「远离我,快走!」冷绯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她绕着桌子的另一头跑到门口,弯下身抱起阿雷克斯,快步地跑开。
  临走前,她犹不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复杂的情绪分不清是恐惧,或是心疼。
  阿雷克斯似乎也感受到父母之间的火药味,竟放声大哭了起来,童稚响亮的哭声在回廊间回荡。
  「哇……」冷绯纱紧抱着阿雷克斯,心彷佛被放逐在狂风暴雨中的海上,飘浮不定。
  不可能的,冷绯纱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将怀中的儿子再细看了一遍,最后她决定了一件事,她要上天给她一个最直接的证据——血缘!
  冷绯纱不告而别,她拿了护照,带着阿雷克斯先回美国。但她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投宿在一家旅馆。
  她身上只有一张信用卡,冷绯纱带着儿子到了一家颇具盛名的大医院,准备为阿雷克斯做 的捡定。抽血的时候,阿雷克斯哇哇大哭,让冷绯纱直感不忍,只好不停地拍抚着他。
  「不哭,一下下就好了。」医生拿着细针在阿雷克斯的耳垂上取了一滴血,并将排冷绯纱带来的头发取走了,那是耿毅抱着她时,落在她肩上的发。
  哭累了,阿雷克斯就在她的怀中睡去。冷绯纱的心情一直得不到宁静,眼前总是不断闪现耿毅那天疯狂的神情。
  他那双发狂的眼眸,她感到似曾相识,只不过记亿中的那一双眼是魔魅而且冰冷的,但耿毅的眼眸中却是焦急与躁乱,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连她都不认识了?难道就如玛琉婶那一天所说的,耿毅会突然变了性子,像恶魔一样?!
  可那天,他并不是变成了恶魔,反而像是一个在地狱中忍受着无尽的煎熬,挣脱不了痛苦的灵魂,教她看了心痛不已。冷绯纱好迷惘,不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对耿毅存在的是爱或是恨?如果他真的是那个男人,她该怎么办?
  她抱着阿雷克斯,独自走在医院深长的走廊中,孤伶伶地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终究是要面对结果的,冷绯纱屏息以待,医生的手上拿着检验报告书,和颜悦色地看着她。
  「萨拉太太,既然你坚持不透露检验的原因,那我也不追问了。但血液与毛发比对之后,孩子与毛发的主人确定有亲子血缘关系,这是不容置疑的。」他将检验报告书交给冷绯纱。
  冷绯纱静静地听着,觉得她的世界在刹那间全部瓦解,一片片在她的眼前剥落,而她根本无力、也来不及去挽救。
  耿毅真的是阿雷克斯的亲生父亲!两年前的答案终于有了着落,她曾经问他为什么要娶她!可他没有回答,现在冷绯纱终于知道,他是为了阿雷克斯——他亲生的骨血,而他,正是亲手毁了她的男人!
  「太太?」医生担心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她。
  「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结果。」她起身抱过护士怀中的阿雷克斯,点头道谢转身走了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说明了她此时的心情,她悲哀地笑了,一颗心不知遗落在何处。
  是什么样的诅咒让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当她对他的爱正一点一滴的成形时,才让她知道残酷的真相。
  真正残忍的是天呵!
  她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拥住阿雷克斯,泪水不能自己地滑落双颊。
  伤悲梗在她的喉咙,教她哭出的声音都哑了,阿雷克斯被她抱痛了,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含有极度的不甘愿,她不懂自己为何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我已经爱上了耿毅啊!我真的好爱好爱他,可是我现在能用什么心情去看待他呢?爱他?恨他?怕他?天!求你告诉我好吗?
  「天啊!告诉我要怎么去恨一个我爱的男人?请你给我一个答案吧!」她嘶声地呐喊,心中的迷惘几乎让她窒息。
  空荡荡的白色走廊中,只剩下冷绯纱悲伤的低泣声。
  冷绯纱离开了,没有留下只字词组,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耿毅只是派人跟踪她、保护她,却不想探究她究竟在哪里。
  他没有从属下的口中寻求答案,否则就算她在天涯海角,他都会去找她,让她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边。
  那一日狂暴的魔性,他将它逆转为伤害自己,那座庄园如今几乎已成了废墟,能破坏的他全都没有放过,此刻他的手上也有无数的伤痕。
  冷绯纱没有回来,这是否代表她知道了什么?耿毅灌下杯中浓烈的酒,这些天他都住在公司楼上的住处,他不想回到那个没有冷绯纱的家。
  没有冷绯纱,家对他来说,已不算是家!
  「总裁。」秘书敲门进来,「会计室送来一批帐单,是夫人这些日子签下的,其中有一张是医院的,您要不要查一查?」「医院?她去医院做什么!帐单拿来。」冷绯纱的身体近来一直都很健康,为什么还要上医院?
  难道是阿雷克斯生病了?
  看着帐单,耿毅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拨了一通电话,「喂,伊扎克吗?帮我查一下这家医院的病历表……」冷绯纱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耿毅,所以她逃得远远的,她决定能躲多久便躲多久,至少要给她的心一段沉淀的时间。
  只是,耿毅似乎不想再让她躲了,两名身穿黑衣的保镖出现在她投宿旅馆的房间,态度客气却坚定地请她回去。
  阿雷克斯在他们手中,她不得不从。
  「我的儿子呢?」她急切地问。
  「少爷很安全,请夫人跟我们走吧!」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护送着她,一点都不容许她逃离。
  出了旅馆门口,一辆黑色的房车停在路边等候着,保镖为她开了车门,微微鞠躬后要冷绯纱坐进车里。
  冷绯纱无奈地坐进车里,才发现车子里早已坐着一个人——耿毅抱着阿雷克斯。此时,他任由阿雷克斯的小手玩弄着他脸上的墨镜。
  冷绯纱觉得她的心跳在瞬间停止了,身边的车门被关上,与前座相隔的黑色玻璃将他们围隔在一个独立幽密的空间。
  「我……」冷绯纱退缩在车门边,见了他,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地想念他,但可悲的是,她还没有理出头绪,她的心便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耿毅面无表情,声音冷冷淡淡的,彷佛不愿教冷绯纱听出他有多么想她。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车内的气氛却无比凝重,两人默然以对,呼吸声成了车中唯一的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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