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皇的东宫 第九章

  【第四章】
  别宫御书房内,协助皇帝处理政事的太子面前的书案前,迭放着许多自全国各地进上的参疏和奏本,麒麟手持一本奏折,屡屡走神。
  「通州干旱逾两个月,刘知府奏请朝廷一方面尽速拨下钱粮,并明令邻州切莫在此时阻住水源,进而将天灾扩大为人祸,值此危急之时,彼此应有同舟共济互助扶持之精神……」右丞相神色严肃,语气关切。「臣想请太子直接批可此事,否则春荒焦土,今年农收将大受影响啊。」
  究竟,该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
  麒麟的思绪依旧沉浸在半盏茶前,禁卫军统领前来禀报的噩耗上。
  昨天晚上那样待她,她肯定恨透他了,今天要是得知贴身侍女已颈断气绝多时,并被人扔进古井企图灭尸,她还能承受得住那样的打击吗?
  可恶!
  他不想见她伤心流泪的样子,可是他希望当她难过的时候,自己就在她身旁,当她哀伤痛哭的时候,他强壮厚实的胸膛就在这儿借她靠着。
  他胸口闷得几乎无法透气,陌生的纠结感不断在心头缠绕,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这件事对她的影响。
  当然,的确是人命关天,对于守卫森严的别宫竟然会发生此等凶案,他更是大感震怒。
  至今虽还按下此事,不敢惊动父皇,但是他已严令禁卫军统领速速追查此案,并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此事可大可小,已经损失一条宝贵的性命了,他不希望别宫里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他所钟爱的亲人,再受到任何一丝威胁。
  「太子?太子?」右丞相频频低唤,奇怪着他的失神。「老臣刚刚说的,您可又听见吗?」
  麒麟这才回过神,挤出一抹微笑。「我听着呢,通州的事就按照老丞相说的去办。对了,为何近一个半月来,河南各州各县都没有奏本来?」
  军机大臣忙起身恭禀:「回太子殿下,河南去年蒙皇上恩泽,自从修筑好沿岸堤防后,就再也未听见任何大雨暴河的水患消息,想必今春亦是如此,河南知府这才么有特别上奏。」
  「是这个原因吗?」他先将萦绕在心底的挂念搁置一旁,浓眉微挑,语气有些质疑,「再怎么说,就算此时忙着春耕之事,也不可能无事可奏……向父皇请安的折子来了吗?」
  「回太子殿下,河南知府的请安折子也没有到。」另一名大臣赶紧禀奏,脸上掠过一抹忧虑。「非但如此,臣发现陆州、徐州的请安折子和奏本虽然都照常来奏,可是语意模糊,臣觉得似有古怪。」
  「哦?」他目光锐利起来。「怎么说?」
  「陆州和徐州紧邻上林山脉,矿产林木丰富,为我国主要经济来源之一。开山采矿巨利却危险,落石伤人时有所闻,但是这三个月来的奏报折子上,却是连一桩伤亡消息也无。」那名大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依臣想,若不是当地官员为求仕绩优良,因此报喜不报忧,否则就是-出事了。」
  麒麟一震,沉声下令:「查。」
  「臣明白。」那名大臣躬身领命。
  右丞相睨了大臣一眼,有些不安,诚惶诚恐地道:「启禀太子殿下,老臣以为春耕时,各州农忙是事实,陆徐二州知府皆是朝廷能员,料想必不至于敢有欺君罔上,胆大包天之举,是不是再观察一阵子,或是先行文下去征问一番?」
  「老丞相是谦谦君子,自然雍容大度,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为则,只是老丞相,事反常即为妖……」麒麟眸里睿智光芒,「所谓一叶知秋,若不能防范于未然,又如何能反应实时?」
  右丞相被他一番话说的心下钦佩又惭愧。「是老臣思虑不周了,请太子殿下责罚。」
  他微微一笑,笑意却始终未达眸底。「不怪老丞相,国事多如牛毛,偶有失漏在所难免。您忠心耿耿辅佐朝政四十余年,德高望重,已是百官楷模,又怎能责罚您这样的老忠臣呢?」
  右丞相和其余大臣被太子威德并施的风范深深慑服,不禁由衷伏身下拜。「太子殿下英明慈爱,实乃我朝之幸啊!」
  他失笑了,「各位言重了,快快请起。」
  英明慈爱?
  这四个字安在父皇身上是当之无愧,可是麒麟自己自己性格外圆内方,行事黑白分明,手段专断刚烈,容不得一丝人情可讲。
  他自信将来会是个好皇帝,但是去不会是一个「好人」皇帝。
  父皇为君之道在仁,仁心仁德仁爱天下万民如子。
  他的为君之道在信,信诚信义信治天下百姓富足。
  只要能成全大部分人的幸福利益,他绝不容少部分人的私心贪婪作乱。
  所以他登上皇位的头一件事,就是将诸藩王亲王手中的实权削弱,全数归集于朝廷,他不会容许像富庆王私自开挖铜矿,并为此将铜山附近人家驱离故乡,致使流离失所这类事再度发生。
  他会赏罚分明,凡为国有功者封官进爵,决计不让边疆开平王公然抢夺雷霆将军战功之事再次出现。
  父皇是好人,可就是败在心太软,过度顾念亲人手足间的情谊,以至于在很多事情上立场逐渐模糊。
  诸如此类,他所知的就不下数十件,相信还有更多是父皇不敢让他知道的。
  麒麟的脸色越发冷硬深沉。
  国事的确多如牛毛,可他身为太子,虽有实名却无实权,又怕管到父皇权限上的事,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叔和冥顽不灵的御史趁机参上几本。
  自古惟恐太子乱政、逼宫退位,向来是君王父子间最隐晦难解的重大心结。
  父皇性情好,虽不至于成日疑神疑鬼,但是他也绝不会让这种危机发生。
  「咱们继续议事吧。」麒麟如无其事地一挥手。
  「是」
  翌日一早。
  眼见绣华轩就在前面不远处,麒麟却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太子殿下?」一旁跟随的禁卫军统领警觉地底问:「怎么了吗?」
  「严兵,」麒麟心头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该告诉她吗?」
  严兵是他的心腹,多年来从未见主子这么彷徨过,不禁一怔。「太子殿下……」
  「我只是不想看见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麒麟白了他一眼,马上又装作浑不在意样。「没什么其它的意思,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敢。」严兵暗藏住一抹微笑。
  说是不在乎,麒麟犹是难掩焦躁地原地踱了几步,还是觉得心烦。「我不进去了,你就替我进去告知这个噩耗吧。」
  近情情怯,他突然害怕见到她伤心的模样,更怕自己跟个呆子一样傻站在当场,连句安慰的话都挤不出来。
  可恶,他这辈子从没这么没信心过!
  「是。」严兵没有白目地多问一句:既然如此,主子何不吩咐个太监前来通知此事即可?
  待严兵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唤住。「慢。」
  「太子殿下?」
  麒麟俊脸上布满难得的焦躁不安,浓眉直皱。「这样吧,把她带到我的宫里,我直接跟她说。」
  「太子殿下,可这样于礼不合……」严兵故意一脸为难。
  他成功获得了太子杀气腾腾的白眼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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