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了,要回上海去了。
矢岛熏一面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面却也忍不住侧耳听着另一间房的动静。
那里传来的每一阵细微声响,对她,都是难以言喻的痛击,压迫她无法顺利呼吸。
从她在医院里醒来,一直到伤愈出院,两人一起回到这家旅馆打包行李,他除了关怀她的伤势,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他甚至不曾问她有关鲍伯的事,她本来想告诉他的,想告诉他后者不曾在媒体上公布的秘密。
他是个「克隆」。
矢岛熏奇怪他为什么不对外公布这一点,或者,他们有个什么秘密公约必须遵守,而他不敢不从。
她不停猜测着,好想找个人分担心中沉重的疑惑,好想听乔石说说他对这一切的看法,可她却──没有机会。
他总是平板严肃的神情阻止了她。
如果这几天他没有天天到医院探望她,她几乎要以为他对她根本毫不关心。
但他──真的关心吗?
矢岛熏想,涩涩苦笑。
如果真的关心她,为何对她如此冷淡,甚至不太乐意私下与她独处,每回与她独处,总是怔忡不定。
也许,他有些怨她吧?因为她绊住了他追随未婚妻离去的步伐。
在她醒来第二天,雅薇到医院来探望她,嘴上虽不说什么,苍白的面容却流露着明显的怨怼。
离开时,她甚至因为步履太过急促差点跌倒,乔石急切地伸手扶住她,却遭她一把甩落。
矢岛熏知道他想追上,他充满自责的表情这么告诉她,可他却在瞥视她一眼后,硬生生停下步伐。
她才……她才不需要他的同情呢!
奇异的刺痛袭上矢岛熏眼眸,她眨眨眼,强迫自己继续收拾行李。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他如果要走,尽管请便。
她当时就是这么告诉他的,慷慨激昂地对他如此喊道,可他却只是默然地听,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他那时不走呢?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他那种自以为是的温柔!他喜欢谁,爱恋谁,尽管去追就是,为什么要为了她留在哈斯汀呢?
为什么!
一颗珠泪蓦地从矢岛熏眼眶逃逸,跟着,一阵敲门声令她迅速展袖将眼泪拭去。
她绝不让乔石看见自己的眼泪,绝不!
她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不需要这种可笑的武器……
「请进。」清隽的嗓音平静无痕。
乔石轻轻推开门扉,写着沉重疲倦的俊容映入她眼瞳。
她呼吸一紧,「你收拾好了?」
「嗯。」他点点头,「妳呢?」
「我也好了。」她收回眸光,拉上行李拉炼。
「那走吧,我送妳回去……」
「不必了。」她打断他,「有人会来接我。」
幽深的黑眸望向她,蕴着说不尽的萧索。
心脏重重一扯,她深呼吸,强迫自己迎视他惆怅的眼神。
为什么要这么看她?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拧痛她的心吗?
「你要回上海吗?」
「……不。」
「去英国?」
「是的。」他一顿,半晌,补充说道,「这是我欠雅薇的……」
「不必跟我解释!」她锐声截断他,跟着提起行李,「既然我们各有各的目的地,就从此分道扬镳吧。」
话语方落,窈窕的身躯立即从他身边飘过,美丽的瞳眸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走得坚决,一丝犹豫也没,直到他在她身后轻轻唤她的名。
「熏。」
她脚步一凝,「什么事?」
「……保重。」低哑的嗓音有太多苍凉,太多沉重。
墨睫一眨,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她不敢回头,匆匆下楼,奔出旅馆大门。
可没想到,等在楼下的,是一个更令她伤痛欲绝的消息。
母亲派来接她的司机面色发白,一见她便颤抖地开口,「小、小姐……总理阁下他……他──」
「我爸爸怎么了?」
「他……遭人暗杀──」
世界,在瞬间转成最深沉可怕的黑暗。她身子一软,往后颤颤倒落──
一个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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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矢岛熏再度展开眼帘,映入眼瞳的是一张写着浓烈担忧的脸庞。
是乔石,他正蹙着眉凝视着她,一手轻轻托住她颈部将她拥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在额前凌乱的头发。
「我们……在哪里?」她问,嗓音虚弱。
「在车上。」他低低回答,「妳家司机正准备带我们回首都。」
「我──们?」她怔然,半晌,蓦地坐直上半身,「你也一起去吗?」
「嗯。」
「你──干嘛跟着我去?」她恨恨瞪他,「你不是要去英国吗?你应该要去的地方是机场,不是我家!」
「我改变计划了,熏,我将机位延了期……」
「为什么延期?」
「我不能丢下妳一个人,熏,」他深深望她,一面轻柔地抚着她额,「妳需要人照顾。」
照顾?她需要人照顾?所以他决定留下来陪伴她?
矢岛熏瞪着乔石俊秀的脸庞,他神情温柔,情意深厚,可不知怎地,那样的温柔和情意落入她眼底竟成了绝大的讽刺。
她不需要,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他爱我,矢岛熏,他巴不得快点赶到我身边,可却因为同情妳不敢这么做。
雅薇充满讥讽的嗓音忽地在她耳畔回旋,似真似假,逼得她透不过气……
「我不需要人照顾!」一念及此,她蓦地甩开他的手,激动地喊道:「尤其是你!听懂了吗?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照顾!不必因为同情我留下来,我不需要,我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得很好!」
「熏。」对她突如其来的激动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妳……」
「走开!不要碰我!」说着,她一面挪动身子离开他怀里,一面猛力敲着隔绝前后座的黑色车窗,「停车,停车!」
加长型房车听从她的指示,踩了煞车,优雅地在柏油路边停歇。
矢岛熏深吸一口气,「下车。」清冷的嗓音自她苍白的唇间吐逸。
乔石紧紧拧眉,「熏,让我陪妳回去。」
「不需要。」
「可是妳……」他咬着牙,不知该如何表示自己对她的心疼,「妳的父亲──」
父亲!
听闻这两个字,矢岛熏再也无法假装平静,纤细的双肩激烈地颤抖起来,「就算……就算我爸爸他真的……」她紧紧闭眸,嗓音哽咽,「去世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不是同情,熏,我只是……」他试图解释,她却锐声打断了他。
「这是同情!」她嘶哑着喊,灼热的疼痛烫上眼眸,「你本来打算到伦敦去跟雅薇会合的,却因为我爸爸……留了下来──你还说这不是同情?」苍白的秀颜蓦地转向乔石,冷冷瞪他,「到伦敦去照顾你的雅薇吧,我不需要你,乔石。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女人,我一个人……也可以挺过去。」
「熏!」他瞪她,真不晓得该如何说服她,只能无奈地叹息,「妳为什么就那么倔强呢?」
她不语,只是漠然撇过头。
他瞪视她,数秒,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下车。」顿了一顿,「但这并不表示我会离开,我会待在妳家附近,直到妳愿意见我为止。」
心脏因他坚定的话语猛烈一扯,可娇颜依然冷凝。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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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务大臣受枪伤,总理大臣被暗杀身亡,近来多舛的哈斯汀风起云涌,正隐隐掀起一场诡谲风暴。
是一场政变的前兆。
哈斯汀的女王安琪莉雅在一个夜里,借着吊唁之名偷偷告诉矢岛熏这个依然秘而未宣的消息。
「我们需要妳的帮忙,熏。为了引诱阴谋者尽早现身,我才跟妳父亲定下这条引虎出闸的计策。」
所以,她的父亲并没有死,一切只是一场戏。
但,就算是戏,她也必须演得维妙维肖,将一个父亲骤死的哀痛女儿扮演得恰如其分。
这也让乔石因为同情她,而在她身边徘徊不去……
该死!
矢岛熏暗暗诅咒,秀丽的蛾眉攒蹙,樱唇亦紧紧抿着。
「这样可以吗?熏,他一直在妳家门外等着呢。」低沉且独特的嗓音轻轻扬起,蕴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况味。
她咬唇,扬起头来看了面前金发蓝眸的男人一眼,接着,眸光不由自主地向窗外飘去。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乔石站在总理大臣府对面一柱电线杆下,修长的身子微微靠着电线杆,脸庞隽刻着掩不住的疲惫。
不论白天,黑夜,当她悄然透过窗帘偷窥时他总是站在那里,彷佛从来不曾移动过分毫。
他怎能如此坚持?已经连续好几天了耶,他的体力难道用之不竭?
就算是超人也该累了,不是吗?他怎么还不离开……
低沉的嗓音打断她凌乱的思绪,「看样子他是下定决心,不见妳一面势不罢休了。」
她深吸口气,调转眸光,「帮我一个忙,路西法。」
「说吧。」
「吻我。」
「什么?」简单两个字令名动欧洲的军人讶异地扬眉,他伸出食指,轻敲着自己的下颔,灿烂的蓝眸沈思地锁住矢岛熏。
「你不肯答应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路西法闲闲问她。
「我要……」她咬紧牙,「让他知难而退。」
「妳以为他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这几天你天天上这里来,他肯定会认为我们关系不寻常──他会相信的!」说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提高嗓音,微微激动。
路西法凝望她,半晌,「我过来看妳,并非为了演戏。」
她心跳一乱,低垂眼帘,不敢迎视他的眼瞳,「我……明白。」
他看着她,忽地微笑了,伸手抚上她的颊,「熏,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这个国家,最舍不下的人会是妳。」
「这是……什么意思?」她心跳更狂野了,禁不住抬眼瞪他,眸光不定,「你为什么……要离开哈斯汀?」
为什么要背叛哈斯汀?
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么一句。
但她不能问,不能说,因为这一切仍是个秘密,就算她早就知道了,也要假装毫不知晓。
这是一场戏而已,她扮演一个因父亲死去而哀痛难抑的女儿,他,则扮演一个天天上门慰问的追求者。
他只是想来探听消息罢了,只想掌握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
可这一切,真的只是演戏吗?他的慰问与关怀,真的只是为了向她套取情报?或者,其实是真正的感情……
快回头吧,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她好想这么喊出来,好想这么劝告他,但,她能做的,仍然只有紧紧闭嘴。
可后者却彷佛从她苍白的神色中领悟了些什么,蓝眸掠过深沈的闇芒,俊唇,却扬起若无其事的弧度。
「我只是这么比喻。」他笑着说,「只想让妳这个迟钝的女人明白我的心意而已。」
「我──现在懂了。」她吶吶地,脸颊染红。
「可看来已经太迟了。」蓝眸紧盯她,「看来妳的心,已经在短短几天内遗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我很抱歉。」
「不必道歉。」路西法静静微笑,「只要把妳答应的吻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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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跟那个男人拥吻。
就在自己的卧房窗前,就在他炯炯的注视下,她踮起足尖,与那个俊美异常的男人缠绵地深吻……
熏!他好强又可爱的熏啊,那张倔强的红唇怎么能够轻易与别的男人辗转相接?怎么能够?
他的心──好痛,好痛,痛得他无法呼吸……
终于,俊拔的身躯一旋,在苍茫暮色下缓缓离去,背影,承载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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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走了。
这一晚,当矢岛熏站在卧房落地窗前,拉开部分窗帘悄然朝外窥视时,那连日来总是站在对街的男人身影,终于不再落入她眼底。
他走了。
她想,转过身,背脊紧紧靠着冰凉的墙面。
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切割着她苍白的脸庞,细碎的疼痛从她的脸,直达她的心。
右手,抚上心跳迟缓的胸膛。
她的心,好痛,彷佛纠结成一团。
为什么?他走了后她不是应该松了一口气吗?这些天来她左思右想不就是拼命要想办法赶走他吗?为什么当他真的走了以后,她反倒怅惘了、失落了、感伤了,胸膛像被狠狠地挖了一个洞,深不见底?
泪水,不知不觉从眼眶逃逸,碎落脸颊。
她哽咽抽气,在他远远离开后,终于放纵自己哭了。
房间很静,除了时钟滴滴答答的规律响声,只有她细微的抽泣声。黑暗,与绝对的静寂,正逐渐占领这间寂寞的房……
蓦地,悦耳的音乐铃声响起,划破了这令人无法呼吸的沉静。
是她的手机。
矢岛熏怔怔地望向搁在梳妆台上,闪闪发亮的银色手机,好一会儿,才走近接起它。
「喂。」嗓音低微沙哑。
「熏,是我。」
拂过耳畔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她身子一颤,差点握不稳手中的手机。
「是你?」逸出唇的语音太过沙哑,她顿了顿,借着咳嗽清了清嗓子。
「妳在哭吗?」他的嗓音忽然变得焦虑。
她心跳一乱,「不,没有……我没哭。」
「熏,妳别逞强……」
她冷冷截断他,「我没有哭!」就算哭也不会以眼泪作为挽留他的武器。「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没什么。」他语音沙哑,「只想告诉妳一声,不必再躲着不出门,我人已经在机场了,马上就要离开。」
「你──」语音几乎梗在喉头,「要走了?」
「嗯,飞机半小时后起飞。」
「到伦敦?」
「嗯。」
「那──很好。」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祝你们幸福。」
他没有回答,停顿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妳误会了,熏,我并不打算与雅薇复合。我去英国只是想对她道歉,因为我曾经答应送她的礼物却没送到。」
「什么礼物?」
「我答应在她生日那天陪她一天,可是──」
可是为了救遭人绑架的她,所以他食言了!
一念及此,矢岛熏喉头一梗,「你是因为这样──才不打算跟她复合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的心,早就遗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了。」他长长吐气。
「这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抚喉,呼吸不觉急促,「乔!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爱雅薇了吗?」
「不爱了。」
他干脆的响应惊怔了她,好半晌不知所措,「可是……你曾经向她求婚,就算分手了,还将戒指送给她当礼物──」
「妳连这个也知道了?」乔石涩涩苦笑了一声,「戒指本来就是专门为她买的。」他低声解释,「是她喜欢的样式,所以我才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那──那张CD怎么回事?」
「什么CD?」他似乎不解。
「Air Supply『Without You』!」她忍不住喊了出来。
「哦,那张啊。」他彷佛这才恍然,「那也是她一直想要的,她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我出国时正好看到了,就顺手带了一张给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雅薇一直在骗她吗?她所说的一切都只是谎言?
不!不可能。
「……你的确是深爱着她吧?乔,跟她分手时你的心一定很痛,对吧?」她急切地问,一面期待着听到答案,一面却也不敢倾听。
「……不错。」
心脏一沉,「那你怎么能说自己不爱她了?那么浓厚的感情怎么可以那么简单说淡就淡?难道你不是──不能没有她吗?」
告诉我你可以没有她,告诉我你已经不爱她了!
她期盼着,期盼着答案的心情令她好紧张,心跳得好快,而汗水,不停从掌心渗出。
「感情会死的,熏。」他终于开口了,语气低沉,微微落寞,「单方面的感情怎能持续到永远?」
「可这不是单方面的,她──也爱你啊!」
「……已经太迟了。」
她蓦地深吸一口气,「乔,你──」
「我爱妳,熏。」
突如其来的告白恍若夏季落雷,狠狠击中她脑海,她倏地狼狈,晕头转向。
「怎么……怎么可能?」
「从认识妳的第一天开始,我的心,便逐渐烙上了妳的影子,愈来愈深──」他告白着,嗓音愈来愈低,终于消逸,可余音,却在她心头缭绕不去。
她眨眨眼,感觉温热的泪水再度不争气地落下,「可是你……只是因为我的个性跟雅薇有点像,所以才注意到我的,不是吗?我不要……我不要当任何人的替代品,就算只有一部分也不行……」
她不要,她不要他是因为自己有些像雅薇才喜欢她,她要自己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是无可替代的……她知道自己小心眼,也许也无理取闹,可是,她就是这么希望啊!
「我……不要你因为我像她而爱我──」话说到此,嗓音已带着明显的哽咽。
他似乎注意到了,急急解释,「不,熏,妳跟雅薇不像,一点也不。妳聪明、冷静,却又俏皮、可爱,妳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坚强、迷人……」
一连串的赞美由他口中洋洋洒洒吐落,她听着,沉落的心逐渐翻扬。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爱我?」
「……我爱妳。」
这笨蛋!他气死她了,他简直就是要把她活活气死!
眼泪落得更凶了,她狠狠跺脚,忍不住冲着电话喊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我没有勇气。」相对于她的激动,他的语音是沈哑的,「我配不上妳,熏。」
「为什么?」
「一个连自己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对她示爱?」他语气苦涩。
「这是──什么见鬼的观念?」她怒斥,「这就是你们上海男人所谓的温柔体贴吗?」
「不是温柔体贴,是──爱。」乔石哑声道,「既然爱一个女人,就该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一点伤害。而我──」他深吸一口气,「根本保护不了妳。」
笨蛋!笨蛋!简直笨透了!
「这不是爱!」她愤慨地喊,「这是该死的大男人主义!」
「……无所谓了,熏,随妳怎么笑我。」他语调落寞,「总之,我走了,祝福妳跟那个路西法,祝你们──幸福。」
「你──不许走!」眼见着他就要挂电话,她连忙出声阻止他,「谁允许你就这样走了?给我站住!」
「熏,妳……」
「我警告你,不许你移动一步,给我站在原地,懂吗?」她霸道地命令着,一面往房门口移动,随手抓了一件大衣套上,便匆匆奔下楼,「给我好好在机场里等着!」
「熏,怎么……」手机的收讯似乎出现问题,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我……妳……」
她忍不住焦急,「喂喂,你说什么?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
「乔石!给我站在原地,不许你走!听到了吗?」最后一个字才落下,她窈窕的身躯已经如一阵旋风般卷出总理大臣府,后面还跟着几个莫名其妙的保安人员。
「……熏,我……」
该死!她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也不晓得他究竟有没听到她的话,那笨蛋,该不会还按照原订计划登机吧?
如果是,她会杀了他,绝对会追去英国好好教训他──可恶!
她心一横,索性按下通话结束键,跟着转身面对保安人员,「我要去机场找一个朋友,你们别跟着我。」
「不行,小姐,女王陛下命令我们好好保护您的安全……」
该死!
「好吧,你们要跟来便跟来,把车子开过来,快点!」
「是,小姐,还有……」
「还有什么事吗?我赶时间!」
「外头有一个人,好像要找妳……」
顺着保安人员的方向,她调转了眸光,接着,倒抽一口气。
他──那个说自己已经在机场的男人居然正站在雕花铁门外,手中还捧着一大束玫瑰!
这该死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匆匆奔过去,不一会儿,裹着黑色大衣的身子便落定铁门前。
「你不是──在机场吗?」她瞪他,心底像是一块大石落了地,却也有点遭人捉弄的不悦,「还说飞机半小时后起飞?」
他没立刻回答,静静凝睇她,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我骗妳的,熏,我本来只是想告诉妳我走了,妳就肯出门来,那我……至少还有机会见妳最后一面。」
「你──」她怒视他,想痛骂他,可对他痴情的用心却有更多心疼,「笨蛋一个。」最后,她只能这样喃喃说道。
「我没想到妳会挽留我,还不惜一切马上追出来。」他微笑,星眸掠过难以形容的辉芒,「谢谢妳,熏。」
「谢什么啊?」她睨他一眼。
他默然,许久才轻轻开口,彷佛鼓起莫大勇气,「熏,难道妳──也爱我吗?」
这家伙!难道他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吗?
她又气又疼,又是微微酸苦,「我对你是什么感情,难道你这个心理学家还侧写不出来吗?」
「别取笑我,熏,」他苦笑,「我这个心理学家一点用也没有,还害妳受了一刀……」
「不,别这么说。」她连忙止住他,一面按下门旁按键。
阻绝两人的铁门往两侧滑开,终于,他与她之间,再也不存在任何障碍。
她翩然旋身,立定他面前,仰起秀颜,璀亮的双眸深深睇他,半晌,终于轻启朱唇,「你救了我,乔,若不是你,我也许无法活着站在这里。」
「可若不是我,妳也不会受伤……」
「不。」她轻轻摇了摇头,伸出食指,堵住他的唇,「只有两分钟,你在两分钟内就想出了解决办法,已经够了,乔。」
他伸手扣住她手指,「妳不怪我?」
「就算你想了更久,我也不怪你。」她微微笑,「要是我,说不定要想上十几分钟呢。」
他闻言,闭了闭眸,再展开时,掩不住浓浓情意,「熏,妳真的爱我吗?」
「你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吗?」
「我不……知道。」他低哑地,「我确实感觉到妳喜欢我,但,妳跟那个路西法却又……」
「那是故意气你的!」她截断他,「因为我以为你是因为同情我,才守在我家门外不走,所以才故意演出那一幕气你的。」
「妳是──故意气我?」
「是啊。」她说,唇畔微笑是甜,是美,也是淡淡戏谑。
「妳好可恶,熏。」他像是抱怨,可眼底的笑意却泄了底。
他太高兴了,极度的喜悦令他只想大叫大笑,在周遭一片静寂的夜里,扮演为爱颠狂的男人。
是的,他是为爱颠狂,可他现在无法说话也无法大笑,只能痴痴地、痴痴地望着他心爱的女人……
直到她温柔的嗓音捉回他迷蒙的神智。
「你说过,感情不是单方面的,所以如果我让你走了,有一天你是不是也会忘记我?」
他回凝她,眼神同样深刻,「……也许。」
「我不准!」她忽地噘唇,颐指气使地下着命令,「不准你忘记我,不准你离开我!」
「熏……」他眸光一柔,轻轻叹息。
她同样轻叹,身子往他更挪近了几分,玉手抚上他脸庞,顺着分明的曲线记忆着两人曾分享过的激情,「我要你永远跟我在一起。」她深情望他,梦幻地呢喃,「让我一直爱你,你也要一直爱我。」
四束眸光在空中互会。
好一会儿,气氛只是恬静,他没有说话,她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只是深深地、默默地看着对方。
不需再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瑟的秋夜,沁凉的空气中流转的却是激颤人心的旖旎──
终于,乔石开口了,嗓音含着化不开的浓浓笑意,「羞不羞啊?熏,这像是一个淑女会说出来的话吗?」他嘲弄她,星眸灿灿生辉。
「我早就──不是淑女了。」矢岛熏睨他一眼,索性甩了甩头,让披落在肩的秀发更加狂乱,「你改变了我,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敢说敢做的野丫头。」
「野丫头?」他微笑加深,「我注意到了,瞧妳,头发也没梳就跑出家门,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衣里穿的好像还是睡衣。」
她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笑,「这样才跟你相配啊,长不大的小男孩。」
「哈!妳居然敢嘲笑我?」
「有什么不敢的?我还打算笑你一辈子呢。」
「好啊,不教训教训妳,妳还以为我们上海男人都很好欺负呢。看招──」说着,他欺身上前。
她笑着侧身躲着,以为他要打她,可他的大手却捧起她脸庞,微微沁凉的嘴唇跟着印下温热的吻。
热情,且缠绵的吻。
笑声蓦地消逸,取而代之的,是痴迷的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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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战侣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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