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会,2019。
坐在沙疑上,尹安然「啪」的一拍茶几:「我都请好假了,你要怎么赔偿我啊?」
想了想,又用力地捶打沙发:「你明明都答应我了,说话不算话,你不讲信用!」
「我都告诉同事我要去苍山、洱海,大家还等我带纪念品回来,你说,我要怎么带?」
「我就不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死命的追问。
「你到底要怎么补偿我!嗯?」尹安然一面说,一面拍打沙发靠垫,加强声势。
最后,他无力的陷进沙发里,抱住靠垫,像小动物一样蜷缩起来,露出无奈的神情。
已经是晚上十一时了,客厅里一片安静。
周明义还没有回来。
尹安然不过是自己演演戏,过把瘾,那个想痛斥的人现在还在公司里加班。
「唉!」尹安然叹息一声,躺倒在沙发上,伸长腿,枕着手臂,无聊的看着天花板。
原本周明义承诺会和尹安然一起去度假,同游云南,现在因为公事又爽约了。
一直以来,尹安然十分羡慕母亲可以和周伯伯一起出游。几年下来,周伯伯几乎带着母亲游遍了欧洲,母亲收集了不少的纪念品,拍了不少的照片,每每提及旅行时的见闻,都笑得十分开心。
可是周明义一次也没有和他一起出过门。
每一个长假,周明义要么就是在家里休息,听听音乐,要么就是在公司加班,尹安然有时想建议去旅行,可是一想到周明义平常工作压力大,他如果想待在家里,尹安然没有说过什么,希望他能好好休息,所以一直都没能出门。
其实尹安然也想出去旅行一次,随便去哪里都好。只是周明义对欧洲、美洲都没有兴趣,因此尹安然觉得可以在内地旅行也不错,他只是想和他,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本来他已经承诺,结果又变了。
就在尹安然请好了假,正在准备行装的时候,万凯集团的投资部,接到了新的大型投资案。
两家欧洲的投资公司,共同邀请万凯一起为一项新的能源技术投资,如果成功,获利非浅。
新洽谈的专案涉及资金庞大,周明义不敢掉以轻心,考虑了一下,他只能放弃度假的计画,留下来主持大局。
因此最后,周明义还是失信于尹安然了。
尹安然不是小孩子,他当然明白孰轻孰重,主动提出「以后有时间再一起旅行」的话,可是到底还是心有不甘,所以才会自己在家发发脾气演演戏,发泄一下。
尹安然自己很清楚,周明义这样辛苦工作,并不是纯为了他自己。假如这个投资专案成功,万凯全部员工都能拿到高额奖金。想到可以帮大家赚钱,尹安然自己安慰自己,以后一定还有时间。
看了看表,尹安然从沙发上爬起来,打算去洗澡睡觉。
泡在浴缸里,尹安然把脸沉进水里,慢慢的吐气,水面上,冒起一串水泡。
看着水泡,尹安然想起来,那一天周明义把自己的相机拿去摆弄了一阵,当时自己没有注意,结果第二天拍照时,突然发现相机显示屏幕的操作指示键,由原本的箭头图示,换成了一个红色的小螃蟹,当指示图示静止时,那个小螃蟹会眨眼睛,动动大钳子,勾勾脚爪,并且吐出一串泡泡,有趣又可爱。
现在,每当工作到心情烦燥郁闷的时候,尹安然就会看看相机的这个螃蟹图示,然后就会觉得心情好一点。
这其实也是周明义的心意,他就是一个这样贴心的情人,即使是这样小的事情。
低下头,尹安然的目光触到自己胸前的项链。
小小链坠设计成相机的造型,镜头是一颗圆钻,大如黄豆的无暇圆钻十分惹人注目,平时尹安然总是把项链藏进衣领里。
自己没有戴戒指,但是周明义戴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尹安然注意到周明义左手无名指的银戒,那只是个普通的银戒,没有任何花纹,最简单的式样。
尹安然没有问,心想既然周明义没有说,他也就不问了,自己知道他的心意,那就够了。
其实他已经做了很多了,我不应该太贪心。尹安然对自己说。
从浴室出来,又回到沙发上,周明义还是没有回来。
正在撑着脸想着,门口发出声响。
周明义回来了。
周明义一眼看到客厅沙发上的尹安然,他走了过来。
「等我?」
「嗯。」
「困了就去睡吧。」
尹安然摇头:「不困。」
周明义坐在尹安然身旁,把他揽进怀里。
闻到周明义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尹安然知道,他一定是为了新的专案在伤脑筋。
尹安然抬起脸看着周明义,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注意到尹安然小鹿一般的眼睛透露着委屈的神色,周明义满心的怜惜。
「对不起。」周明义的笑容中,有几分歉意,几分无奈。
尹安然翘起嘴唇,瞪了周明义一会,发现他始终是面带微笑,再想一想,又不是他故意的,万凯这几年之所以可以成绩斐然、扬名立万,身为负责人的他当然要随时有牺牲个人时间的准备,再怎么说,自己也应该站在辅助支持的角色,协助他事业有成,于是摇摇头说道:「没关系,算了,我们下一次再去。」
「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到这个合作的专案。」周明义说得诚心诚意。
「我知道啦!我知道。」尹安然低下头。
周明义把脸贴近尹安然,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朵,轻声道:「你说,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尹安然想一想,摇头:「如果真要补偿我,就努力把这个专案做成功,赚到盘满钵满,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伸手把尹安然从沙发上抱起来,周明义说道:「太晚了,睡吧!」
躺在周明义的身边,脸贴着他的胸口,尹安然有一种安全感。自从正式同居以来,不管周明义在外面应酬到多晚,都一定会回家,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一定会看到他的脸。
黑暗中,周明义轻声问:「睡着了吗?安然。」
「还没。」
「我们说说话好吗?」
「嗯。」
「安然,如果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为你办到。」
黑暗中,尹安然看着周明义,至于他要什么?当然是希望可以多一点时间在一起,怎奈他要工作,自己也要工作,厮守的时间总觉得有限。
慢慢的,尹安然觉得眼眶一热,急忙低下头。
周明义伸手抱住尹安然,抚摸他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
尹安然在周明义的怀里摇头。
「我想,我太贪心了,我不懂得放弃。」周明义说。
「不,不是的,事业比较重要。」
「你同样重要。」周明义低下头,看着尹安然。
「不用去的那么远了,如果你这个星期天能跟我一起,我就满足了。」
「真的?」周明义问。
「那,我们出海去好不好?」周明义又问。
尹安然点头:「好,那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可不能再食言了。」尹安然知道,工作压力大时周明义喜欢去看海,放松心情,此时已买下一艘游艇,想什么时候扬帆都可以。
「一起去离岛玩好吗?」周明义提议。
「好。」
「那么,就说定了。」
***
周末的早晨,天阴阴的,周明义和尹安然一早就乘船出海。
把船停在离岛的码头,天仍然很阴,尹安然望着飘着浅雾的海面,无端的有些怅然。
「安然。」周明义在身后叫道。
尹安然回头,看见一脸笑容的周明义,他手上拿着杯盘,把咖啡和面包递过来。
咖啡又浓又香,捧在手中,尹安然看着周明义,突然觉得,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要在离岛住一晚,周明义带尹安然来到海景酒店。
一进房间,尹安然就发现,这个房间的视野很好,整个海港尽收眼底,看着窗外绿色的海面,虽然天空仍然阴沉,可是已经没有了那份怅然。
「还要再吃点东西吗?」周明义问。
「不用了。」
「那我们下午一起去吃海鲜。」
两个人一起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尹安然选了一部自己一直想看的恐怖片,周明义坐在他身边。
看着看着,尹安然沉入剧情当中。
突然一低头,尹安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明义竟然睡着了,就在电视的恐怖吓人的配音当中,他睡着了,枕着他的腿。
看着周明义熟睡中的脸,很平静,表情很放松,英俊的面容中带出一点点稚气的感觉,尹安然情不自禁伸手轻抚周明义的浓眉。
不经意地,尹安然注意到,周明义的黑发之间,有一根白发如银丝,一闪而过。
尹安然惊讶了一下,伸手抱住周明义,把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
抬手轻轻抚过周明义的头发,尹安然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
如果他是因为在自己的身边,才会这样安睡的话,这种感觉真是好。
周明义轻轻动一下,睁开眼睛:「啊,我好像睡着了。」
「没关系,周末好好休息。」
周明义又闭上了眼睛。
下午的时候,太阳从云层后穿出来,天空一下子放晴了,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金光。
周明义和尹安然一起在离岛的环岛路上散步。
很大方的把手搂在尹安然的腰际,周明义似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尹安然不时左右看看,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可他还是不放心:「把手拿开啦。」
「我才不。」
「别人会看。」
周明义露出坏笑:「那是因为我长得帅。」
尹安然无奈,只能任凭他搂住自己。
一起吃过了丰富的海鲜大餐,周明义又和尹安然一起在离岛的海滩上漫步。
尹安然突然说:「以后可不可以常常这样。」
「来离岛吗?当然可以。」
「不,我不是说来这里,而是说,想和你常常这样一起走走。随便在哪里都好,在宁静路上也可以,能不能常常和你这样一起散步?」
周明义转过脸,看着尹安然:「这就是你想要的?」
尹安然点头。
他很喜欢这种和周明义并肩而行的感觉,站在他的身边,手牵手,掌心传来的温度,那种温柔牵手的感觉,最令尹安然心动。
握紧尹安然的手,周明义点头:「好。」
不远处的海面,一层层白色的浪花卷上沙滩,天空中掠过海鸥。
海洋如此广阔,极目的远处,天与海相接。
周明义拉起尹安然:「来,到海里去。」
尹安然急忙挣脱:「不,别闹。」
周明义不容分说,竟然蹲下身,背起尹安然,往海中走去。
尹安然伏在周明义的背上,勾住他的脖颈,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小的时候,尹安然看到有同学被父亲背在背上,让他羡慕不已,他没有过这种经历,更不愿意给母亲增添更多的负担。
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被别人背在背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过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这种感觉,感觉很珍惜、很喜欢。
周明义已经站在海水之中。
「可不可以再背一会。」尹安然说道。
「你喜欢?」
「对,我一直想知道,被别人背在背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以前没有过?」
「对啊!」
周明义站在海中,任海水打湿他的衣裤,海风咧咧地吹过耳畔,他一直背着尹安然,没有把他放下来。
过了一会,尹安然问:「重不重?让我下来。」
「不,你轻的像一只小猫一样。」
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尹安然伏在周明义的背上。
又过了一会,尹安然还是让周明义把他放了下来。
从身后抱住周明义,脸贴在周明义的背上,尹安然握住周明义的手,指尖触到周明义左手的戒指。
周明义抚摸着尹安然的手,轻声问道:「不生气了?」
「不,我从没有生你的气。」
「但是我食言了。」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嗯。」周明义点头,「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一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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