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出去了吗?”福晋接过恃女递上的茶,喝了一口,向身旁的李嬷嬷低声问道 。
“是的。”李嬷嬷答道。“福晋放心,方才我一直跟在小王爷后头,等瞧了马车出了大门,这才进来的。”
“嗯。”福晋点点头,沈吟半晌道:“去唤紫薇过来吧!”
小丫头听了,连忙跑到“晓风馆”传唤。
日前皇太后选中了荣王爷为额驸,而且下个月就要替他和徽裕公主完婚,这些日子以来,紫薇的心中为此而万般不安。虽然小王爷昨晚还在她耳旁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想妥办法安置她,迟早会给她一个名分,封个姨娘也好,然后永远留她在身旁。
“你放心!”荣王爷柔声宽慰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咱们从小就在一块儿了,如今我只有爱你更深,又怎么会弃你而不顾呢?”
紫薇仍是忧虑。“但是,假若徽裕公主她……”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唯恐公主不能容得下她。
“紫薇,相信我。”荣王爷拉近她,让她贴在胸前。“我会保护你的。”
“嗯。”紫薇靠着他温暖宽阔的胸膛,顿时心安不少。
好一会儿,荣王爷忽然笑道:“傻丫头,光是明儿个去明安寺斋戒三天,我都觉得舍不下你了,还说什么分开的话呢?倘若咱们俩真的分开了,只怕活不下去的会是我呢!”
紫薇忙掩了他的嘴。“别说这种话,怪怕人的。”
荣王爷笑了一笑也就撂过去了。
紫薇端坐在房里,回想着昨儿夜里的枕边细语,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紫薇姊姊,福晋找你呢!”小丫头香萍推门进来。
“福晋找我?”她一时也不明所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跟着香萍往前厅去。一会儿见到了福晋,盈盈施了一礼。“紫薇给福晋请安。”然后在一旁垂手侍立,准备听吩咐。
福晋看着她,心中颇有几分感叹。唉!这些孩子长得真快,一晃眼都长大了。
大概是因为常常见着紫薇,所以也看习惯了,并没发觉她其实长得比别的丫头都来得好。这会儿仔细看来,也难怪宣平爱上她,紫薇可不是早已出落得如芙蓉一般的窈窕美丽,任谁见了不免都要动心。真是可惜……“紫薇,你也伺候小王爷七、八年了吧!
我知道你一直尽心尽力,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人,却没想到你在这件事儿上这么糊涂。”福晋捧着茶,淡淡说道。
紫薇一听就料到她与小王爷的情事只怕已让福晋知道了。但一时地无话可回,便跪下说道:“紫薇不知道哪件事惹福晋生气了,还请福晋恕罪。”
“这种事儿用不着明说吧!”福晋平静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怪你,小王爷年经,你长得又美,你们两人朝夕相处,难免失了检点。只是你也知道再过不久,小王爷就要迎娶徽裕公主了,若要他马上再纳你为妾,只怕公主那边不会答应,而你也大了,假如终身大事又为此而耽误个三年五载的,也不妥当。依我看,不如趁你这会儿还年轻,就放你出去,配一门正经人家,好好过日子。”
紫薇一听,如五雷轰顶。
“求福晋开恩,紫薇不愿出去。”她一面哭一面哀求,心里着了慌。“奴婢以后离小王爷远远的就是,但求福晋不要撵紫薇出府去。”
“你又何必一定要留在府里?不如趁早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福晋硬是逼自己狠下心,不去瞧她泪洒洒的脸蛋。
李嬷嬷也在一旁劝说道:“紫薇,你别不识好歹,福晋肯放你出去,连你当初进府的赎身银也不跟你计较,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你还不赶紧谢恩,尽在这里胡搅蛮缠地做什么!”
紫薇一心哀求。“福晋……”
“紫薇,你打了进咱们府里来,在我眼前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我何尝不希望你过得好?”福晋叹道。“可是,知子莫若母,小王爷那性子向来是吃在嘴里、看着碗里的。你想,赶明儿他娶了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他还会想到你吗?你又何苦待在府里白熬?我这样安排也是为你好啊!”
不,小王爷不是这种人。他说他喜欢我的,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可是这些话紫薇当着福晋的面,又怎能开口?
“紫薇,你是懂事的孩子。”李嬷嬷插口道。“不用人多说,你也该明白这件事不简单,若小王爷要娶的是别家的姑娘,或许还好说话,可是这会儿要进门的是徽裕公主啊!这徽裕公主可是太后的掌上明珠、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倘若咱们真的为了纳妾的事惹得公主不快,你想想,对大伙儿又有什么好处?”老嬷嬷又叹道:“和皇家结亲,看起来是大喜事,一家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但这些皇子公主哪个又是好伺候的,万一弄得不愉快,可就是祸事一件了!难不成咱们这一大家子,就为了你一个人而冒险得罪公主?”
本来紫薇一直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唯恐因为她而得罪公主。现在一听到这句话,再也无话可说,只得跪着流泪。
“好了,李嬷嬷你去支一百两银子给她,打发她走吧!”福晋挥挥手。“我累了,要躺躺歇会儿。”
紫薇伤心欲绝,只得木然地向福晋磕了头辞别。
待她回到晓风馆,忽然向李嬷嬷跪下,拉着李嬷嬷的衣角哭道:“李嬷嬷,我求您,好歹让我再见小王爷一面。只要一面就好!我还有些话……”
李嬷嬷摇摇头叹道:“你也知道小王爷到庙里斋戒去了,要三天才回来,你不必等了。赶紧收拾收拾,出去了吧!你也别指望这件事见了小王爷就会有转机,就算小王爷愿意出面替你说情,这一家子的祸福荣辱有一大半要系在徽裕公主的一言两语上,就凭这点,你说福晋能依着小王爷的意思吗?”李嬷嬷一面扶她起来,一面语重心长地说道:“刚新婚就纳妾本来就说不过去,何况人家还是位公主,这怎么行得通!再者,人人都说徽裕公主长得花容月貌,也许正如福晋所言,小王爷一见了她,就把你给搁在脑后了,那你留在这里每日见他夫妻亲热恩爱,岂不更难过?所以,你听我一句劝,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为自个儿打算打算吧!”
紫薇听李嬷嬷句句有理,看来此处是一刻也不能待了。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不能相见,她顿时心痛神迷,眼泪直滴下来。
李嬷嬷说道:“现在可不是你哭的时候,趁着天色尚早,你赶紧收拾收拾出去吧!”
紫薇只得忍住泪,进房收拾自个儿的包袱。
她开了抽屉,一时见小匣子里搁着一块玉佩,那原是小王爷随身带着的,有一回她收拾时,不慎将它掉落她下,摔破了一角。荣王爷怕福晋问起会责罚紫薇,便挺身替她应了起来,说是他自己打破的,福晋信以为真,也就没有追究。紫薇感念爷盛情,便一直留着它。如今再见这块破玉,往事历历,不由得泪如雨下。
“这玉佩可不可以留给我做个纪念?”她拿着那块破玉佩,轻声喃问。
李嬷嬷见那块玉佩已有瑕疵,再无价值,况且府里什么值钱东西没有,哪还差这块瑕玉,所以也不仅在意。“好吧,那你就留着吧!回头我跟小王爷说一声就是,料想他也不曾在意。”
紫薇于是将那块玉佩收起来,再拎了包袱,随李嬷嬷由偏门出了王府。经过花园,抬眼只见许多人忙着装修东院厢房,那样华美轩敞、精致富丽的房子,以后将是王爷和公主的新房……而她呢?她却连今后的落脚之处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她止步凝望,但觉眼前一片茫然。临走出门时,忍不住再回头望一眼这个生活十年的地方。
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迫离开这里,如今我该何去何从呢?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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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小王爷白宣平发了疯似的大声呼叫。“紫薇呢?”
他从庙里斋戒三日回来,却见不到昔是总会在晓风馆前等候他的紫薇,已觉得奇怪,再进得房里,见上来伺候的丫头原是待在福晋身边的香萍,便问道:“怎么是你?紫薇呢?”
“紫薇姊姊……她离开王府了。”香萍吞吞吐吐地说。“福晋开恩,放地出去了。”
荣王爷话也来不及听完,忙跑到福晋房里。“额娘。”
“你回来了。”福晋见他神色惊惶,想必是为了紫薇之事而来,便使个眼色命眼前其他的丫头下去,只留下他的奶娘李嬷嬷。
荣王爷此时见没有外人,问道:“额娘为什么要让紫薇出府去了?”
“紫薇在咱们家伺候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她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要找个人家嫁了才是。我原是替她看中了一门亲事,可是她又不愿意,倒是希望能回老家去,所以找就让地出去了,或许她娘家那里另有安排也说不定。”
“可是紫薇是我的丫头,要放出去也该先问问我啊!”荣王爷抗议。
福晋听了,不悦道:“这样一件小事,难道额娘还不能作主吗?”
李嬷嬷见状,忙在一旁说道:“小王爷,福晋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紫薇是个好孩子,您喜欢她这原也没什么,可是眼看下个月您就要娶徽裕公主了,若让新娘子瞧见您和她在一起,那可怎么才好?所以福晋这才将紫薇给放出去,您也就好收收心了。”
“额娘。”荣敏在福晋身边跪下,苦苦哀求道。“您要孩儿怎么样都行,孩儿只求额娘让她回来!孩儿是真心喜欢紫薇的。我也答应过她会保全她的。”
“太迟了。”福晋摇摇头,说道。“紫薇已经离开三天了,现在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荣王爷忙道:“不是说她回老家了吗?孩儿记得她说过她老家在天津,咱们可以派人去找她。”
“天津那么大,你上哪儿去找?”福晋叹了一口气说道:“再说额娘这次也不能依你,无论如何,紫薇都不可能再回王府了。你还是且顾眼前,想着将来好好和公主相处才是要紧。至于紫薇,就别再想她了,她临走时,额娘还给他一些银子,不算亏待她了,你也不用担心她曾在外头吃苦,这样还不够吗,你就忘了她吧!”
荣王爷知道福晋必不会接纳紫薇。但他总不死心,便暗中派人打听紫薇的去处,等找着了她,就算不能接回府里,也能悄悄将她安置在外头,即使稍嫌委屈了她,好歹也不会叫她流离失所。
只可惜紫薇就像消失了似的,他打探了许久,总未曾找到……他与紫薇都没有想到,原以为只是小别三天而已,结果这一辈子却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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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家贫,从小就被父母卖人荣王府为仆。十年之间,父母也先后去世,余下的亲人里她所相识的也十分有限,况且又四散各地,难以联系。她依稀只记得,还有一位堂兄住在北京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她心想:我一个女人家,若要走远路到底不便,看来惟有此处路程近些,不如暂且先到那儿去瞧瞧,再做打算。
她一路上走走问问,这才打听到堂兄的住处。
“有人在家吗?”她轻扣一扇蔽旧的门,等人出来询问。
应门的人是个长脸的女子。她斜着眼,上下打量着紫薇,神色并不和善。“你找谁啊?”
“请问朝贵哥哥住在这儿吗?”紫薇赶紧陪出一个微笑。
“朝贵哥哥?”那女人皱皱眉。“你是谁啊?”
“我是他的堂妹,我叫紫薇。因为路过这里,所以来探望他。”紫薇微微一笑。“想必您就是大嫂吧!真是不好意思,这么些年来我一直都待在荣王府里,不常出来走动,所以亲戚们也都不大认识了。”
“咬哟!原来是紫薇妹子啊!来来来,快请进来坐!”凌朝贵的老婆,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厉害婆娘,此刻她一听紫薇是王府出来的,再看她的衣着打扮,果然不同,顿时便换了张笑脸,殷勤地说道:“真是稀客、稀客啊:我在家就常听朝贵提起你呢!他说你可不简单啊,在王府里当差,不像咱们乡下人没见识。”
“嫂子客气了。”紫薇微笑。“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凌嫂笑道:“哎呀!丫头也是有分是重的嘛!你说咱们村里王员外家的丫头,能跟皇上身边的丫头比吗?”
“嫂子真会说话。”紫薇四下打量了一下,又乱又破,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看样子这里的环境甚差。“朝贵哥哥不在家吗?”
“是啊!不过就快回来了。”她忙道。正说着,只见凌朝贵趿着鞋,哼着曲儿回来了。他一见眼前的美人,不由得楞住。
“死鬼!你又死哪儿去了?”凌嫂推他一把,低声骂道。又拉着他,笑道:“朝贵,你过来瞧瞧你还认不认得她是谁?”她指着紫薇。“她是你堂妹紫薇啊!你认不出来了吧?”
“紫薇?”他搔着脑袋,想了半天,才依稀记得仿佛是有这么一位堂妹。“是啊!我记起来了。”
不过那也有十年没见了吧!她今儿个来干么?他的疑问才要出口,凌嫂便先一步说道:“紫薇啊,你这次出来,一定要留在这里多住几天才行,大伙儿这么多年没见了,一定有好多话要说。待会儿咱们可以边吃边聊。”她又推着凌朝贵,跟他使了个眼色,说道:“今儿个家里难得来了客人,你赶紧到老张的铺子里买只鸡啊、切点肉啊什么的。”
“哪来的钱啊!”凌朝贵会意,故意一摊手。“你倒是给我啊!”
凌嫂故意叫道:“哎哟,你就不会先赊着啊?”
紫薇在一旁听得不好意思,忙道:“我这儿现有一些银子。嫂子先拿去用吧!”她一边从包袱里拿出一锭二两的银子。“这些应该够了吧!”
“怎么好意思叫妹妹出呢!”凌嫂推辞道。“妹妹远来是客,哎呀呀……”
“原是我来得唐突,嫂子一时没准备,那也是难怪。”她笑,把银子塞进嫂子手里。“反正都是一家人嘛!用不着客气什么!”
凌嫂只好“半推半就”地收下银子,转身交给凌朝贵。“你还不快去买!记得顺便带些酒回出来!今儿个高兴,可要跟妹妹多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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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回是因为福晋开恩,这才放了几个府里的大丫头出来各自过活。而且,不但连赎身银都不用,还又额外赏了我们一些。”紫薇说道。
“王府待人真的那么好?”他夫妻俩甚是讶异。“不但放你出来,还有赏赐啊!”
“嗯!”她点点头。
“这么说妹妹也不用再回王府去了。”凌嫂说道。“那妹妹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还没有呢!”
她马上说道!“既然如此,妹妹就暂时先留下来住一阵子吧,咱们家虽小,但也都不是外人,一起住也热闹些嘛!”她见凌朝贯还不明究理,又暗中掐了他一把,脸上却笑道:“朝贵你说是不是啊!”
“啊……”凌朝贵忙忍着痛,说道:“是啊!是啊!你嫂子,说得有理,紫薇你不妨先住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紫薇虽然觉得这里不妥,但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若只身在外,又不太安全,只得笑道:“那说不得就要打扰堂哥和嫂子几天了。”
“这是什么话!”凌朝贵笑道:“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夫妻半夜在房里低声商量着。
“乖乖!你看今儿个紫薇她身上穿的,手上戴的,一看就知道是京里大家子出来的人,还有她一出手就是二两银于,多阔气啊!”凌嫂说道。“可见王府的赏赐一定不少,我瞧她那包袱里一定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凌朝贵对他老婆一挤眼。“我就知道你是打她那些银子的主意,才故意留她下来住的。”
“咄!我当然是为了她的银子啊!”凌嫂瞪着眼道。“难不成是为了做善事吗?”
于是两人便经常在紫薇面前一搭一唱,哭穷喊苦的,紫薇地想自己白住在这里总不好意思,故而隔个几天也会拿点银子出来,算是缴了租。
其实紫薇也是明白人,相处了一阵子,何尝不知道堂兄嫂并不可靠,所以心里也一直筹算着要离开这里,另觅安身落脚之处。只是却没想到……她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
当时她第一个念头是想回王府去。这是小王爷的骨肉!老福晋难道连自个儿的孙儿也不认吗?
正好隔两天,凌朝贵说是要上京里去找人。她忙道:“堂哥,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正好也要去买点东西。”
次日一早,凌朝贵便赶着一辆借来的马车,和她一块儿进城里去。他在一家客栈前将紫薇放下来,说道:“妹子先在附近逛逛,累了就回这里休息,我去找我那兄弟,晌午过后,回这里来碰头。”
“嗯!”紫薇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她见凌朝贵走远了,便独自往荣王府走去。我该回王府去吗?也许门房也不会让我见到小王爷的?见了又如何呢?我若说出我已怀了小王爷的骨肉,福晋会怎么说呢?此时紫薇心中甚是无所适从、一片昏乱。她恍恍憾憾地走着,忽然听见一阵鸣金锣鼓的喜庆之声吹打而来,街上众人也自动散在两旁,指指点点、举头张望,热闹非常。
原来今日正是荣王府的心王爷白宣平的大喜之日。这样大张旗鼓,鸣锣张伞,不用说,娶的自然是徽裕公主。
紫薇虽然被人潮推到后面,但她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骑着白马走在前头,颀长俊挺、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她呆了半晌,然后只觉一阵昏眩晒心,顿时便扶着墙呕吐起来。等地勉强顺了气之后,迎亲的队伍也早就走远了,她痴痴看着满地留下的喜炮灰屑,无法动弹。
“……人人都说徽裕公主长得花容月貌,小王爷一见了她,就会把你搁到脑后去了,哪里还会想到你?你又何必留在这里每日见他两夫妻亲热恩爱……”
紫薇顿时心灰意冷,悲不可抑,眼泪也跟着一滴一滴落下来。“我不能寻死,我还有小王爷的骨肉,我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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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紫薇跟我说,她怀了孩子。”凌嫂在房里冷笑道。“瞧她那样儿,我原先还当她是个正经姑娘家呢!谁知竟然这般不知廉耻,不知和哪个家伙搞七捻三地弄大了肚子。”
“你说的是真的吗?”凌朝贵瞪大眼睛,忙问:“孩子的爹是谁?”
“谁知道呢?”她哼了一声,说道:“她只说那个男人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也没说是谁。我猜八成是荣王府的管事或小厮什么人吧!”她双手一拍,冷笑道:“哈!我说她为什么好好的王府不待,偏要出来呢?还说不定是被撵出来的呢!像人家堂堂的王府,哪里肯把这样的小妖精摆在家里?没的丢人现眼!”
凌朝贵听了,也没话可应。
他夫妇二人自从知道紫薇怀了身孕之后,料想她即使身上有些银子,但她无处可去。因此虽仍是收留她住了,但对待她已不像前一阵子那般客气,除了向她索讨银两之外,有时还颐指气使地使唤她干活。紫薇无可奈何,只得咬着牙忍下来。
九个月之后,紫薇产下一名女婴。虽然不能明白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但心中总无法忘怀对小王爷的一番情意。
“我可怜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亲爹可以照拂你,将来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她看着怀中的婴孩,自言自语。“你爹姓白,那你就叫素素好了。”
素素人如其名,长得白哲可爱,面如敷粉,紫薇每每将她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甚是珍爱。惟常思及:我这苦命的女儿,原该是长在王府,在王爷和众人的呵护宠爱下长大,现在却沦落为寄人篱下,贫苦过活,将来还不知怎么才好?想着不免落泪。
自从她生下素素之后,身子一直无法好好调理,七、八年来一直虚弱得很,病痛不断。再者,先前福晋给她的银于早已用尽,甚至这一、两年,她连身边略微值钱的东西也都尽数典当光了,而凌朝贵夫妇又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似的,每每朝她伸手,她简直疲于应付。
这一阵子她忧心手上银两将尽,是后还不知道如何打发堂哥堂嫂的索讨,又眼看他夫妇二人脸色愈来愈难看,对她和素素也是极不客气,简直就拿她母女二人当佣人一般她指使,她自己尚能咬牙忍过去,但素素稚弱年幼,她每回见女儿受委屈,便觉心如刀割。
紫薇在如此内外煎熬之下,终于不支倒下。
“素素,”紫薇握着素素的小手,含泪道。“娘对不起你……”
这时素素已八岁,乖巧懂事,知道自己与母亲在凌家就像下人似的仰人鼻息、生活艰难,所以纵然年纪幼小,但早已懂得逆来顺受,从不吵闹。此时见母亲病势甚重,且不若以往,心中大是恐惧,哽咽道:“娘……我再去求表舅替您找个大夫来看看,好吗?我再去求求他。”
紫薇摇摇头。“没有用的,娘知道自己不行了,只可怜素素以后连娘也没有了……”素素忍不住伏在母亲身上大哭起来。“娘,不要丢下素素一个人。”
“……娘给你的玉佩,你收好了吗?”她哑着嗓子叮咛。“虽然破了,不值钱了,但那是你爹的东西,你好好收着,作个纪念……”
“娘,您看,玉佩在这儿呢!”素素忙将玉佩从衣襟里拿出来,说道。“素素一直都戴着,我会好好收着的。”
紫薇微微一笑,轻轻抚着她的细发,但心里悲苦,眼中不断落泪,也再难开口言语。半晌,素素见母亲急喘起来。紧紧抓着素素的手,挣扎说道:“……你爹在……荣王……府……”接下来却是只见口唇微动,声音低迷不清,终于溘然而逝。
素素痛哭失声,而凌朝贵夫妇俩则忙不迭地搜刮她的身后物,结果却发现床头也只剩下几两碎银子及一些不值什么钱的小首饰而已。
凌嫂贯见没有什么东西好捞,早已不悦,又见素素不住啼哭吵闹,心下更怒,悴道:“哭什么哭!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哭的!死在我屋里已经够倒楣的了,你别再给我哭进晦气来。”又一戳素素额头骂道:“没爹的野孩子,这下子连你娘都不要你了,没见过八字像你那么硬的丫头,进沾上你谁倒楣,我看以后还有谁敢要你喔!”
他夫妻二人不愿紫薇停尸在屋里,于是隔日便抬了出去草草就葬。
小素素顿失依靠,几番哭得死去活来,更是招来凌朝贵恶言怒骂。
今后的日子,不知该如何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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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良婢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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