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誓 第三章

  一一七四年,盛夏时节,这一年的夏天气温高得吓人。
  转眼之间,义经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可怜的小孩子了,一双眼眸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锐利而极富魅力,一头黑色的发丝也长到了腰部,现在都必须用高高的马尾绑起,才不会妨碍到太刀的运行。
  纵使麻烦,义经却不曾想过剪下它。
  景时曾经摸着义经的发,说过一句话:「这一头头发好好保养会很漂亮,我很喜欢呢。」
  义经现在的武艺,已经遥遥领先于平家的各个将领了,无论是剑术、拳脚、头脑、观察、用计,都是平氏里属一属二的优秀人才。但是他并不张扬,不因为如此而自满,他要继续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那个人为止。
  同时他也暗自的孕育着一个计画:他一定击溃平氏,一定要以源氏人的身分,将平氏击溃。
  这样的念头浮现不只一两个年头,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就对自己说,一定要打倒平氏,但是浮现的同时,他又想到……那个男人,是平氏里的人啊,若是自己强到足以打倒平氏,到时候是不是注定要跟他对上?
  先不论自己打不打得赢,下不下得了手,恐怕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光是看到他被人伤了一道口,义经就难受得不得了,这样的自己,真的有办法下手杀掉他吗?
  他不想杀他,但是消灭平氏以报父仇的决心,却一天比一天强烈,即使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残暴,他却在那夜知道了,什么叫做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自己的父亲再残暴再蛮横,杀父仇却是必须报的。
  有无数夜晚他问过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下仇恨?
  答案却不曾出现过「可以」两个字。
  但是同时他也问着自己:自己是否可以下手杀了他,假使两人最后会对上?
  答案却是「无解」。
  也许所谓的两难就是这么回事,义经知道自己非灭平氏不可。所以他急着想让自己变强、变得足以保护他,到时候即使对上了,也可以让他毫无痛楚的,死在自己的太刀之下,这样对他、对自己而言,说不定都是比较好的决定。
  他不想伤害他,但是无奈不可能。
  义经从弁庆的口中得知,今天来了位黄金商人。
  「黄金商人?是常常往返这里跟陆奥的那个大叔吧?真是勤快。」义经淡淡的笑着说。
  他对黄金商人没什么兴趣,但是那黄金商人似乎很喜欢义经。他曾经多次暗示义经,要尽早逃出平氏,他毕竟还是源家的孩子。
  他凭什么逃出去?他知道平清盛对自己已经开始有所提防,也许是因为他的剑术,开始崭露头角的缘故。平清盛怕他会谋反,早就暗中派人监视着他了,这一点瞒不过弁庆的眼睛。
  「这一次好像带来很珍贵的货物。」弁庆话中有话的接下去说,他没有办法说的太清楚,他知道监视者就在附近。
  义经听出来了,多年的默契让他知道弁庆的意思。
  「是吗?那应该颇有趣的,我们去看看吧。」放下手中正在保养的太刀,义经从石头上起身,拍拍下襬上的尘埃。
  弁庆点点头,让义经走在自己前头,两人前往大殿,依照惯例平清盛都会在大殿,接见这名黄金商人,看他所带来的珍贵物品。平清盛一向出手大方,看到喜欢的都会毫不犹豫买下,这大概是黄金商人这么爱来的原因吧。
  大殿上的声音相当吵杂,看来是黄金商人跟平清盛聊得正起兴吧。
  「平清盛大人,义经与弁庆主仆求见。」
  侍卫接到义经的命令来向平清盛通报,平清盛手一挥示意让他们两个人进来,侍卫领令后让两人走进大殿。
  「义经,快过来,这一次的好货色相当多啊!」平清盛朝义经说着。
  义经点点头,顺从的走到平清盛面前,他向黄金商人点了点头,后者则向义经行了大礼。
  义经瞅了一眼黄金商人带来的商品。
  「这一次有哪些好商品么?」义经冷冷的问着,尽力让自己的着急不表现出来。
  「有、有,义经大人上一次不是让小的注意,有没有品质上等的耳扣?小的有帮大人带了几副,还带了可以配成一对的链子,义经大人要现在看?」
  商人相当讨好的在自己的商品里,翻呀翻的想把义经的东西取出来,义经却挥了挥手。
  「等等到我房里再看吧。父亲大人有看上的货品没有?」义经将面容转向平清盛。
  他的一声父亲大人让平清盛相当开心,义经一直以来未曾叫过他几次父亲。
  「有替你母亲选了几块布,义经你也挑点东西吧。」平清盛宠爱的笑着。
  义经点点头,低下头去选了几样给弁庆跟自己的货品。
  弁庆的衣裳已经有些破旧了,自己的太刀也有些钝了,正好选了块布给弁庆、给自己拣了块上等磨刀石。
  「大致上就这样了……嗯?」义经眼尖的瞅到一条被压在布下的链子,他伸出手将布翻开,露出那条链子的原貌:是一条银色的链子,坠子是一颗绿色的石子,义经认出了那是块琉璃石。
  这样的颜色不禁让义经想起了他,他的那一双温柔而美丽的双眸。
  「啊、那条链子,义经大人看上眼了吗?那可是上好的琉璃,小的也就弄到这么一条。」商人的眼眸顿时笑开了,这条链子他可是费了好大劲弄来的,可以让义经看上眼就好了,他第一眼看到这链子时,也觉得义经会喜欢。
  没有什么根据,直觉罢了。
  义经仔细的看着坠子,那颗小小的琉璃石,随着手的转动方向,而闪着不同角度的光芒。看在义经的眼里,竟然跟那男人的眼眸一样,如此的让人陶醉让人迷恋……如此的让人想好好的保护住它,不让它受到一点损伤。
  他是它?他非它?到底自己想保护的是他还是它?义经偷偷的问着自己。
  「这个我要了,多少?」义经淡淡的问着。
  弁庆撇过头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些什么,却可以从他的眼眸里,看出其它的神情。
  黄金商人报出了价钱,义经从容不迫的掏出钱来交给他。
  这个,配上他的头发跟眼眸,会相当的好看吧……义经在心里面想着,默默将链子收到怀里,眼底荡漾着温柔的神情。
  之后义经向平清盛说,有要事无法久待,接着就跟弁庆先退下去了。黄金商人仍然留在大殿上,平清盛正令人端了酒出来,想好好的狂饮一番。
  义经要先回去房里作准备,他知道等等商人会过来,弁庆说的那个「珍贵货物」八成是给自己的,也许跟一直以来他劝自己逃出平氏有关,但是他实在想不透,自己有什么办法,在重重监视之下逃出平氏?
  平清盛早已经有准备吧?也许自己有那个意图的当下,就会被平清盛逮个正着了?
  叹了一口气,胸前的坠子随着胸膛起伏而微微突起,他伸手用食指尖轻触突起的那一点,才惊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上一次见到他是多久以前了?似乎是上个月的事了,那次也只是匆匆一瞥,互相递了一抹微笑之后,就各自错身而过。
  不可否认有些失落。
  好想看看他,不是只看一眼、只有一抹笑就过的那种见面,而是可以好好说上几句话,好好看着对方的脸说话的那种见面。
  突然之间,义经好想念小时候的两人相处方式。
  那时候他可以陪着自己一整天,现在自己长大了,却发现他已经没有办法天天陪伴自己了,他有他的事要忙,自己也因为誓言,而必须让自己变强。
  然后,渐行渐远,越来越远。
  有抹心慌闪过脑袋--渐行渐远,是不是日后两个人,会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义经大人……已经到了,您在想些什么?」弁庆轻轻的开口,声音很细很柔。
  义经眨了眨眼,摇摇头。弁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温柔的对待他,实在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才好。
  过没多久,那名商人便走进义经的卧房里。弁庆将门关了上,让室内成为一个密闭的空间,为的是防止监视的人,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只能透过门上的空隙监视。
  随着商人一起前来的,还有两名随从。
  商人名叫吉次信高,义经在私底下称呼他为信高大叔。
  「好久不见了,义经。」
  吉次信高正坐在义经的对面,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义经知道接下来他说的,绝对是相当严肃的话题,否则他没有必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转过头看了一下弁庆,后者给予他一抹安心的微笑。
  「……这一次,我就单刀直入说了,义经大人听说过奥州藤原氏的镇守府将军,藤原秀衡大人吧?」
  吉次信高的话题,立刻让义经挺直了脊椎。藤原氏?
  义经多多少少听说过有关于藤原氏的传闻,根据义经的印象,藤原氏有着反平氏的情结。尤其是藤原秀衡,反平的意愿特别高,义经曾多次听到平清盛对于藤原秀衡,有先斩为快的想法,以免到时候他率兵讨平。
  但是现在提到他,该不会是藤原秀衡要帮助他讨平?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自己,逃过平清盛的重重监视,逃出平氏?
  「我略有耳闻,有关于藤原秀衡大人的事迹……秀衡大人是个激进派的反平氏分子,有许多次的讨平行动,是由藤原大人牵线的,是个很有声望的领导者,我没说错吧?」义经凭着印象说。
  吉次信高点点头。
  弁庆专注的听着,他也想知道这名商人,到底有何能耐、有何计策。
  「是这样的,藤原秀衡大人有听到风声,义经大人似乎有反平的意愿,秀衡大人特别派我过来证实这一点。如果传言属实,藤原秀衡大人会尽全力,帮助义经大人,无论是在财力、兵力或是支持上。」
  义经愣住。藤原大人听到风声自己要反平?并且愿意全力援助自己?
  「请义经大人尽快下决定,如果愿意投奔藤原大人那里的话,今晚就必须动身。」吉次信高看着义经的脸,脸色相当严肃。
  义经眨眨眼,转过头望着弁庆。
  「……这是个好机会,但是你有什么方式,帮助我们离开平氏大门?平清盛大人应该在附近埋了眼线,相信只要我们有谋反的意图,就会被立刻擒住才是。」弁庆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还是先听听看他有什么方法逃出去,比较实在一点。
  吉次信高扬起一抹笑,往身后的两名随从方向一挥,弁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愧是吉次大人。」弁庆赞赏道。
  义经歪着头,有些不懂为什么弁庆要说这样的话?他们讨论出怎么逃出平氏了吗?
  「义经大人,那两名随从是有用处的,我们应该可以平安出平氏大门,义经大人您的决定呢?要投奔与否?」弁庆蹲下身在义经耳边问道。
  义经随即回过神来:该不该投奔?
  有过耳闻藤原氏在筹划反平的计画,若是自己现在投奔的话,势必可以搭上顺风船一起讨平;但是义经转念一想,那个人还在平氏里头,自己若是投奔,岂不是将自己跟他的命运,推向互相对立的场面吗?
  尽全力避免的,就是与他一战,因为自己绝对无法下手,然现在似乎不允许,自己有所谓的儿女私情。
  要不就投奔,然后与他一战;要不就不投奔,然后抱着憾恨成为平氏人活下去。
  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义经真的抓不定主意。弁庆看出了他的犹豫,也知道他的顾虑,他立刻起身,退到一旁去。
  义经继续沉思着,有种苦涩与为难在心头荡开,然复仇的心愿又如此强烈。
  随后,义经有了决定,他抬起头,给了吉次信高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是,有个请求,请让我跟一个人道别,道别完才能走。」义经加上了但书,弁庆露出了然的表情。
  「预定动身时间是午夜,义经大人请千万要把握好时间,现在距离午夜已经没剩下几个时辰,要向谁道别请动作快。」
  吉次信高接着转头,向弁庆交代集合的注意事项,弁庆点点头后,暂时离开了义经身边,而义经则走出了卧房,往大门外走去。
  他要去找个人,在离去之前,一定要跟他说句话,即使是无关紧要的话也好,即使是不知所云的话也好,比起什么都没有说,至少会少一点憾恨。
  手往胸前摸去:这个东西,也要交给他才可以。
  当义经走到那个人的所在时,月亮早已高挂头顶,距离午夜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义经熟门熟路的,直接穿越过侍卫的阻拦。这里的侍卫个个都认得他,也知道他是景时的客人,没几个侍卫会拦下他,有时遇到新上任的侍卫,才会有这样的情形。
  「景时。」义经走到景时的房前轻声呼唤,还没给予他站定整理的时间,门就立刻被拉开,景时的脸出现在义经的面前,带着温柔的笑靥。
  「晚安,义经。」
  景时扬了扬手上的朱砂笔,义经立刻会意过来:他正在办公。
  原本这样的情形,义经都会选择先离去的,但是今夜他没有这样做。
  「可以进去一下子吗?」义经提出要求,景时的脸闪过一抹惊讶,随后立刻恢复正常,拉开门让义经进去。
  义经看到案上堆了一些纸。
  「怎么这个时间过来找我?」景时取过茶杯替义经倒了杯茶,义经拣了个位子坐下。
  「有东西给你。」义经淡淡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他说话必须非常冷淡,否则他会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冷淡,是他唯一可以克制情绪的底限。
  景时的眼神闪烁着好奇,他起身坐到义经身边,想看看他有什么东西要给自己。
  感觉到景时的气息在自己身旁围绕,义经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紧张,他将手伸入胸前的暗袋里,把链子取出来放在案上,景时将链子拿起放在手上细细端详着,接着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靥,将链子递还给义经。
  「……」义经无奈看着被递回来的链子。
  果然一个男人送的链子,还是不太能被接受……
  心里不知所以有些难受,义经正想将链子收回暗袋里时,却发现景时将领口往下拉了些许,将背后转向自己。
  义经还愣着,这时景时回过头来,朝他露出调皮的笑容。
  「帮我挂上去吧,我自己碰不到。」
  景时微微笑着,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竟然有些诱惑。义经觉得自己的手心似乎微微冒汗,他急忙回过神来,将链子往景时的颈上一套,「喀」的一声将链子扣了起来,接着景时回过身来看着他。
  「好看吧?」他询问似的对义经说。
  义经除了点头之外,似乎没有办法做其它的回应了。
  「谢谢你,义经,这颜色我很喜欢,不过怎么会突然送我这个东西?」景时用食指拨弄着链子,带着隐隐的笑看着义经。
  义经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这样的气氛不管怎么解释,都有些让人无所适从。
  义经突然之间想起了今天是要来道别的,但是看着景时的脸,他怎么样也无法说出口。
  沉默了一会儿,义经还在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最后他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好了;要是说了些什么,义经觉得自己会无法克制情绪,将场面弄得难以收拾。
  他不想冒任何险,一点也不想。
  「义经?」景时见他好一阵子没说话,便出声喊了他的名字,但景时所得到的回应,是义经毅然决然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景时微愣着,待他反应过来时,义经已经踏出他的房间,往大门的方向前进了。
  景时赶紧起身,正想往义经离开的方向追过去时,却发现义经停在走廊,没有回过头,但是那样的背影,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悲伤,好像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哀伤。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上前去,紧紧的将义经拥在怀里,绝对不再让他有这样的情绪。
  义经适合认真、适合欢笑、适合落泪,但绝对不适合这种说不出口的哀伤。
  景时正想走过去时,却被义经的一个问句,问得站在原地不敢前进。
  「景时,你……会不会忘记我?」
  声音悠悠而隽永,那种哀伤逐渐转变成追求承诺的温柔,景时惊讶的看着义经缓缓转过来,那张一向坚强的脸庞上,挂了两行清澈的泪痕,眸子当中充满了连义经自己都解读不了的情绪。
  会不会忘记他?他到底要说什么?
  景时的脚步提起又放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些什么,父亲曾经对自己开玩笑的说,说不定连他死前,第一个在脑海里浮现的人,都不是他这个父亲,而是那个少年,义经。
  当时自己一笑置之,心底却给了自己有些肯定的答案。
  义经看着景时,眼见他没有任何回应,却也不惊讶。
  没有回应其实也在计算内了。他露出一抹苦笑,无奈的转过头往大门走去,眼泪已经不能克制的滑落在衣襟上,却也无法伸手抹掉它--他的手早已如千斤重般,没有办法举起。
  也好,此次一投奔,就意味着在这里的一切情感必须放掉,对这个男人似有若无的依赖跟眷恋也可以斩断了,日后即使彼此死在对方剑下,自己也不会后悔亲手杀了他或被他杀掉,甚至庆幸……
  也许会庆幸吧,在死前的那一刻。
  头顶的月色逐渐转亮,午夜时间即将到来,义经知道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绝对赶不上要离开的时间,于是他决定用跑的方式。正当他提起脚准备往前奔去时,后头一声呼唤突然传来。
  「义经!」
  一声充满歉疚与不舍的嗓音,让义经停下奔去的脚步,他回过头,景时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微喘的样子让义经觉得有些难受,他停着,等着,等着……等着……
  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回答,无论是什么回答,他等着。
  景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闭上双眼又睁开,双手握成拳头又放开,而后义经看见了,他看见了这个男人的发丝,究竟是多么扣人心弦的动人蓝色,那是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发色,终其一生,他都会将这样的颜色,视为自己这一生最钟爱的色彩。
  「……不会忘记你,在死之前,我也会一直挂念着你。」
  誓言,有如夜色的丝线,紧紧的缠绕住夜色当中的两人,看不见的情感让人难以忍受,义经伸手抱住景时的背,泪已滑落,却不是伤心的痕迹。
  这样的回答就够了,已经够了。
  眷恋的伸出手推开,义经反身离去,不曾回过头看景时一眼,隐没在夜色当中的泪痕让景时心中一紧。
  为什么他总是有种感觉,义经此次一离去,要相见遥遥无期?
  「义经--」
  最后一阵呼唤,离去的人将它深深刻入脑海刻入心底,一抹笑挂在嘴角、一滴泪挂在眼角,更多泪痕消逝在空气中。这一夜,义经正式从平氏出走,投奔藤原氏的庇佑,等待反平的机会到来。
  这一年,源义经十六岁,娓原景时二十四岁。
  这一夜,爱恋化作夜色的呼唤,缠绕盘旋,在两人心底有了问号,而后,迎接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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