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朦胧的错觉被埋葬之后,她一直坚定地以为,她跟他就是亲人,无拘束、无压力、无纠葛,只不过比普通的亲人少了点血缘,多了点友谊,他是除了血亲之外,她惟一能够全然地毫无芥蒂地付出关怀和信任的男人。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这片纯净到无一丝瑕疵的感情天空永远保持完美。但很多事情,不是她一人可以主导,也不是她可以选择……她做梦也想不到会有那样一个雨夜,那样一场她和他都有些措手不及的转变。或许先前的某些小事已经预兆了什么,是她选择了忽略和逃避,一再的自己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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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过了二十岁,或多或少都会对同龄异性有着潜意识的防备心理,渴望有男孩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又害怕男孩专注炽热的眼神。她们向往爱情,也畏惧爱情,有探索爱情的好奇,却没有体味爱情的勇气。每年七月,当看到一双双一对对的恋人泪眼挥别、肝肠寸断时,陶江平就在心中告诉自己:何必呢?等条件成熟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实行标准的
“十个月恋爱结婚”守则,同样可以组织一个家庭,甚至比校园恋更稳定更实际。但每年九月,秋高气爽的季节,看到一双双一对对的情侣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温馨漫步,你依我依,她就忍不住奢望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让你在任何时候走到校园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脚印。
又到九月了,像赶潮流似的,舍友们一个个都挎上了男孩子的臂弯,舍长受过情伤当然例外,秦沐阳跟宁海辰虽然没有完全明朗,但感觉事态良好,晶晶的男朋友不在身边就每天热线,说话麻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某一天,她突发奇想,拉着他问:“大哥,你以前不是说过帮我找个男人让我烦吗?找到没有?”
“啊?”他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哎呀,就是介绍男朋友的事啦。”
他笑了,“怎么?咱家平平着急了?想找个男人定下来了?”
“什么定下来啊,”她白他一眼,“就是闲着无聊,想谈个恋爱。”
他用力敲一下她的头,“这中毒的脑袋怎么还没恢复过来?”
“哎哟!” 她疼得哇哇大叫,“你那么用力干吗?不帮忙介绍就算了,我同恋去。”
眼见他又要敲她,她急忙跑开几步,求饶地道:
“开玩笑开玩笑,说说而已,说说而已,我想恋也得有人跟我恋啊。”
他抿着嘴瞪她,然后坐下来,勾勾手指。
她拼命摇头。
他又勾勾手指,“平平,过来。”
“先说好不准弹我。”
“不弹你。”
“也不准敲我。”
“不敲你,我保证一个手指头都不碰你。”
“你说的,你说的哦。”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平平,大哥不是不愿意帮你介绍男朋友,不过呢,我身边认识的基本上都是死读书的,眼光太有限了,你应该等工作以后见识一下更广阔的世界,给自己更多的机会选择。况且,你不是说你要考研究生吗?那就该放下一切杂念专心学习,谈恋爱太牵扯精力,我怕你分心。”
“哦。”她乖乖点头,他一拿出大哥的架子来,她就只有听话的分了,谁叫他吃饭比她多,见过的世面比她多,大道理也比她多呢。
他的出尔反尔在当时看来是为她的学业着想,现在看来,是否潜意识里不愿意她找男朋友呢?这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她是绝对不会去问的,以前不会,现在更加不会,因为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说来说去,都是离别惹得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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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报考是本校研究生,以她的成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成绩出来时英语却差了两分没过国家线,不得已只好调剂到西部院校。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人生无常处处可见,她也欣然接受事实,总比那些不能上研究生的同学幸运多了。对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发表过意见。
打包托运行李的前一天,他突然约她出来打牌,她说忙,他就说她不给面子,她想他或许真的凑不够手,便答应了。四点钟的时候,她还在跟一堆纸箱塑料布包装袋奋斗,接到他的电话,匆匆洗了把脸就下楼去。
见她出来,他迎上前,聚拢眉心道:“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像个小疯子。”
“能抽时间陪你出来打牌就不错了,还挑剔那么多。”
“你就那么忙?”
“当然了,毕业耶!四年下来攒的家底够把我埋下了,还有同学啊,老乡啊,师弟师妹,以前在学生会认识的同事,系里聚餐,班级聚餐,寝室聚餐,要好的几个姐妹聚餐……” 她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还要见阿友,约会,你说我忙不忙?”
“见网友?”他眉心的一条直线堆成小山。
“是啊,四月份学会上网,六月份挂上的网友,厉害吧?”她得意地昂起头,“林大的,也是大四学生,都用得无聊,来段黄昏恋。”
他沉默了,迈开大步向前走。
“喂,”她紧跟两步挂上他的臂弯,“你慢点,我腿没你的腿长。”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习惯地牵住她的手,
“快点吧,咱们快迟到了。”
吃饭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约的牌友是他大学的同学和同学的妻子,据她所知他们原班同学在本市的不少,为什么非找她?他们说话她也插不上嘴,火锅又不爱吃,只好一杯接一杯喝菊花茶,上厕所。打牌的时候因为热,她有点心不在焉地总是出错,他也始终不说什么,这要是平时在表哥家玩,早就发火了。她暗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透着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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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左右,他站起身道:“好了,我们该走了,学校10:30熄灯,再晚就来不及了。”
同学意犹未尽,频频道:“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我们家下星期就安空调了。”
他淡淡地道:“恐怕没有机会了,她下个星期就走了。”
“噢。” 同学悻悻然地耸耸肩。
她道:“没关系啊,你们可以找别人啊,大哥的女朋友好多的。”
他突然用力拍一下她的头顶,有些恼怒地道:“快穿鞋,来不及了。”
“干吗?”她委屈地抱怨,“人家还没有跟主人说再见呢。
同学老婆笑眯眯地跟她摆手道:“拜拜,平平妹妹。
“拜拜。”她费力地扭着脖子跟主人告别,他却拖着她大步流星地往楼下走。
“喂,”她用力拉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都不跟人家说声再见。
他匆匆道:“时间不多了,他们不会跟我计较这些。”
“瞎说。”她抬起手腕看表,“现在才9:40,从这里打车回去二十分钟足够了。
“我不想打车。
“啊?”她停住,苦起一张脸,“不是吧?这么小气?从这里走回去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哦,我可走不起,大不了我拿车钱。
他恼怒地瞪着她,“你以为我会跟你计较那点车钱吗?”
“嘿嘿,嘿嘿……”她心虚地诌笑,本能地后退两步,“不会,当然不会,是我小心眼,我错了,行不?”
他直直地站着,直直地盯着她,最后抹了把脸道:“算了,叫车吧。
她急忙道:“你想散步我可以陪你的。”话音未完,他已经挥手叫了车,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后面,自己却坐在前面。
她感觉的出他心情不好,也许在生气,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听表嫂说他最近交了个比较稳定的女朋友,难道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她坐在后面臆测来臆测去,他坐在前面问声不响,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大哥。”她小小声地叫。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着,不回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你跟表哥表嫂一起出来吃顿饭。
他还是不回头,“为什么?”
“要走了嘛,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回来,吃顿饭当道别喽,毕竟大家相处了几年,有些舍不得。
“哦。”
她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用手指激他的后脑勺,“快说啊,什么时候有时间?”
“你不是很忙吗?
“再忙咱们这顿也得吃啊,最多不见网友,不跟同学聚餐。
“不见网友?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不就一个网友,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啊,”他突然回过头来道:“我这几天都有时间。”吓了她一跳。
她拍着胸口道:“那好啊,我明天给表哥打电话,约好了时间通知你。”
“嗯”
计程车在学校后门停下,她下了车,揉着胃叫嚷:“大哥,我饿了。”
“刚吃完饭多久,又饿了?”
“本来就没吃饱,我不喜欢吃火锅,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笑道:“知道,你就不能减减肥?”
“不能,我老爸说‘胖是一种自然现象’,我们不能破坏自然定律。”
“你呀,”他敲她的头顶,“说吧,还想吃什么?”
“嗯……”她瞪大眼睛盯着路边摊,“烤鲸鱼,烤火腿肠,烤鸡骨架,烤……”
“停——”他大手一遮挡住她满眼的美食,“就鱼or火腿肠。”
“能不能both?
“NO”
她嘴巴噘得老高,最后忍痛道:“鱿鱼。”
他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ok,both。
“ 呵呵……”她笑逐颜开,双手搂紧他的胳膊,大声道:“谢谢。”
一手拿着鱿鱼,一手拿着火腿肠,沾了满嘴的辣酱和油香,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两人走到操场中间,他突然停下来,按着她的肩头问:“我带你去玩啊。”
她忙着咀嚼食物,含糊地道:“好啊。”记得考研那段日子,有时候从表哥家回来他送她到宿舍门口,他也说这句话,当她热切地回答“好啊”时,他就用力敲一下她的头,教训,“回去用功念书吧你。”
她以为这次他又心血来潮的开玩笑,待会儿还不敲一下她的头说:“快回去收拾东西吧你。
怎料到他拽着她的胳膊道:“那走吧。”
“啊?”她急忙吞下口中最后一口鱿鱼,空出一只手来拉他,问:“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了。
“哦,”她试探地道,“那等一下我回不了宿舍,你要负责帮我安排地方睡觉。”
“放心吧。”他牵着她满是油腻的手,朝学校正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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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到10:30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图书馆后面的路灯将树木的影子映的又黑又长,把两人的影子也拉得很长很长。她拼命往嘴里塞东西,他走在她身边,却反常地不说话。她心里有些打鼓,转念一想:他一定有什么心事,下午就感觉怪怪的,可能真的跟女朋友吵架了,她只能留在这里一个星期,以后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能在身边陪伴他了。
等解决了所有食物,他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嘴。”
“哦。”她接过,仔细擦。
他突然上前一步,右臂一伸环住她的腰侧,长长地叹口气道:“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亲人都没有,也没个人照顾,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她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以前跟他也曾不避讳地接触打闹,但从没这么亲昵地搂腰,就像校园里所有情侣一样,尤其此时的气氛,加上他今晚的反常,让她隐隐意识到什么,又不敢确定。他脚步未停,手臂轻轻一带,就像平时拖着她的胳膊和肩头走路时一样。她被迫跟上他的步伐,心跳咚咚如擂鼓,暗想:大哥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想做什么?是我多心了,还是……他要跟我表达些什么?
静默了两分钟,他又叹口气道:“真没想到你会突然离开这里。”
“呵,”她干笑,“不突然啊,怎么会突然呢?我调剂的时候不是跟你们商量过吗?”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那时候我在北京调研,等我回来时你已经决定调剂了。
“那——”她试探地问,“你是不想让我走?”
他顿住,苦笑一声道:“那不是耽误你前程吗。”
“哦。”她应了一声,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下意识地侧侧身,避开了他的手臂,他没再搂过来,霎时间昏黄的路灯下只剩两条寂寥的影子。
好久好久,他又拉起她的手,沉声道:“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愣愣地抬眼看他,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半边阴影,令他的眉眼闪烁着神秘的沧桑和忧郁。男人的忧郁往往比女人的眼泪更易博得同情,尤其是当你对这个男人有好感的时候。
“哦。”她默默地点了头,任他牵着她到一个未知的地方,一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地方,一个或许潜藏着危险却拥有独属于两人秘密的地方。
暗夜的天边传来几声闪雷,一阵凉风卷着地上的纸屑掠过身边,看样子就快下雨了。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不知道那冷是源于天气还是源于走在身边的人。他的手指松了松,似乎要放开她,顿了一下,复又握紧了。
两人一路走到博士生公寓,停在222房间门前。他掏钥匙开门,她盯着门牌号,疑惑地问:“你不是住隔壁吗?”
他拉她进门,“先进来再说。
“哦。”她不知道门内等待她的将是什么,说一点儿也不害怕是骗人的,但她信任他,无条件地信任他,对他的信任和担忧轻易取代了心底隐隐的害怕和戒备。
他把钥匙扔在桌上,摊摊手道:“随便坐。”然后径自到卫生间洗漱。
她有些局促不安,打开窗子望向空洞洞的院子,公寓一楼玄观的小灯幽幽地亮着,根本照不到二楼。一阵冷风吹来,雨开始下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伸出窗外的手臂上,摔得粉碎,清爽的凉意从雨滴的落点一路渗进皮肤和骨头里。她听到卫生间的门响,知道他出来了。
暗暗地吸了口气,她回头,看到他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屋子里很暗,他们谁都没去开灯,卫生间的灯光从门缝透过来,在床前的地面上形成一道金黄色的光亮,他们甚至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几乎在同时,他们一起别开视线。
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怎么你一个人有两间屋子?”
他语调低沉,“这间是租的。”
“租的?”她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不是有房间吗?”
“方便。”他就给她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没问他方便什么,甚至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也许是下雨的关系,屋子里很问,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沉默片刻,他朝她勾勾手指,她有几秒钟的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理智告诉她:此时的他是危险的;感觉告诉她,大哥决不会伤害她。
他抬起手,却没有伸向她,而是躺下,交叠的枕在脑后。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依然没有人说话。
她终于忍不住问:“大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侧过身躺着,盯着她,还是不说话。她被他看的有些焦躁,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也许这么问有点傻,也许先开口的那个就是这场无言战争中失败的那一个,但年轻的她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不习惯他这么反常,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他的心事,只是想在离开之前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关怀。
过了好久,他终于开口,缓缓道:“有些话,说了是要负责任的。”
她的心‘略噎”一声,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因为责任心在,所以不能随便乱说?还是因为不想负有责任,所以选择不说?她瞪大眼睛望着他被光照的面孔,静静地期待他下一句的解释,但无声,他给她的依然只有无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足以让她明了,他的意思是后者。难怪同乡曾经说他“花”,她一直无法把“花心”或者“滥情”这类字眼跟大哥联系在一起,而今天她亲自见识到了,“花心”最直白的解释就是“不负责任”,不是因为责任太重承担不起,而是根本就不想承担。幸好,她一直把自己定位得很准,感情上不曾逾越兄妹和朋友的界限,否则这会儿就无法嬉皮笑脸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他微微一震,撇开目光。
她保持着微笑,继续道:“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到今天才表现出来。”
他翻身仰躺,伸长手臂,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也许,人在离别之际特别容易冲动。”
她的笑容淡了,有些急切地问:“那如果我如愿考上,或者在这儿找工作,不离开呢?”
他两眼直直地瞪着天花板,没说话。
“你继续当你的大哥,我继续做我的平平,吃饭、玩牌、聊天、打闹,一切照旧,对吗?”
“嗯。”他点头。
她告诉自己,她对他不曾有过逾越和奢望,曾经的迷惑已经证实是错觉,她早就把他们的关系定位得很准,把他们的感情看的很清楚,不该有失望的,不该感觉受伤的,但为何鼻头酸涩,眼角湿润呢?
“那么——”她深吸口气,尝试着微笑,掩盖浓重的鼻音,“现在你想我和你保持什么样的关系?”
他坐起身,一只手插进头发,哑声道:“朋友吧。”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单纯的朋友。”
咚!像一记重锤砸在头顶上。不单纯的朋友!他,他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他是闻昊,是大哥,是她二十几年来推一不分性别的知心朋友,而他竟然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猛然跳下床,站起身道:“你想走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她的声音也有些哑,“宿舍关门了。”
他开始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然后霍然顿住,刚好停在那道金黄色的光亮中央,揉紧眉心道:“那你给宿舍打个电话吧,别让同学担心。”
金色的光照亮了他的眉眼,清晰地映着他眸中的抑郁和挣扎,只一眼,她的恼怒和失落就消失殆尽,心底只余一丝涩涩的酸和隐隐的疼。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无暇去分析,只是听话地爬到床上翻出电话机,给宿舍拨电话。
“喂?老六,是我,江平。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在……在表哥家里,他们要玩通宵。”这当然不是她第一次撒谎,却是第一次单独跟一个男人在外过夜。
放下电话时,她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频率超快的心跳声。然后,她感觉到身后的温度,一只熟悉的大手搭在她肩上,只是轻轻地搭着,却令她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他的声音就在她脑后,“为什么留下来?”
“宿舍关门了。
“呵!”他轻笑一声,他们都知道这不是理由,楼门关了可以敲开,何况毕业前夕门禁并不是很严。他另一只手搭上她另一个肩头,将她的身子扳正,让他们可以面对面。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自我防卫意识,她迅速地道:
“好奇吧,想知道留下来究竟会怎么样。”
他一僵,缓缓放开手,缓缓地看了她一会儿,恢复刚才的姿势躺下。
她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她没有经验,不知道正常情况下男人得到女人这种回答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放开,别问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也许源于三年多的默契和了解?
她手肘向后支在床上,视线跟他成45度角,想偷看他的表情又不敢看。
他突然轻笑一声,摇头道:“小姑娘,真是个小姑娘。
她保起嘴,“我已经不小了。
“呵。” 他点点自己的右臂,轻声道,“过来。”
她从眼皮底下瞄他浅浅的笑容,似乎还是往日那个不太温柔也不太严厉的大哥,犹豫一会儿,她选择躺了下去,似乎内心深处有另一个自己支配她的行动,令她抵制不了他的诱惑。
他右手卷着她耳边的散发,状似闲聊地道:“怎么也不把头发弄一弄?乱糟糟的。”
“想留长,总要经过这种半长不短的时候,现在忍不住剪了,以后还是麻烦。”
“你们女孩子啊,头发长了要剪短,短了又要留长。”
“你懂什么?女孩头发才重要呢,换发型就是换心情。”
“小孩子,要是换了种发型就能换心情,那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她支起身子,“别总说我是小孩子,你只不过比我老十岁。”她双手食指交叉做了个十字。
“好,不说你小。”他又勾勾手,她乖乖地躺回去。这一次就不像刚刚那么忐忑,跟在家躺在父亲的臂弯里一样自然,仿佛这个臂弯就该属于她的。
他侧身,右侧手臂和大腿横过她的身子,将她牢牢地圈在怀抱里。她的身躯立刻僵硬,右手迅速地扣住他放在她腰间的大手。他不动了,默默地搂着她,呼出的热气吹在她耳根,很轻很轻地问:“怕我吗?”
她颤抖着道:“怕!
“怕什么?
“怕……怕你意图不轨。
他轻笑,头一低在她脖子上吹了口气。
她反射地一跳,刚想挣扎,却感觉到他的大手包住她的手,暖暖的热力从颈项和手背两个触点渗入肌肤,还是那种舒服的感觉,没有脸红心跳,没有激情欲望,只有安全信任,或许还有一点点温馨,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的头更低一些,埋进她的肩窝,闷闷地道:
“有别的男人这样抱过你吗?
她摇头,随后猛然大叫一声,“啊!除了我老爸。
他先是一僵,然后在她腰间用力拧了一下,斥道:“小姑娘,耍我。
她委屈地道:“是真的嘛。
“呵!”他的笑声带着点宠爱和无奈,“是不是特别信任我?
“嗯。” 为了加强效果,她还用力抬头点了一下。
“唉!”他长叹,一个翻身放开她。
顿失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偷偷地瞄他黑暗中的侧影,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双眼睛闪着点点晦涩的光亮。
“大哥。”她涩涩地开口,“你今天——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偏头看她,柔声问:“你指什么?”
“比如说——跟女朋友吵架?”
他眉心用力一拧,语气不悦地道:“你当我有病啊!”说罢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她感到一阵委屈,是他反常,怎么能怪她乱猜?若是真的受了什么刺激,他今晚的行为还值得同情,若不是,那就是可恶了,她也是想替自己找个不用计较的借口啊!原来男人别扭的时候比女人还难缠,算了,反正就要走了,就当是失眠的夜晚做了一场荒唐的梦。他不也说“人在离别之际特别容易冲动”吗?况且在一定程度上他满足了她身为女性的虚荣心,让她体会到一个男人用看女人的眼光看她时是什么感觉。
窗外电闪雷鸣,哗哗的雨声刺激人的耳膜,像滴滴打在心坎上。她看着他宽阔的背,凉意深深地沁人骨子里,她爬起来想盖上被子。
他呼一声转过身来问:“你去哪儿?”
“不去哪儿,有点冷。”
“哦。”他把他那侧的毛巾被抽出来盖在她身上,顺势又搂住她,她默许了他的拥抱。人家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选择留下,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等于默许他将对她做出的一切可能。难道她是个坏女孩吗?不,她没有想过也绝不会允许他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但不可否认,她喜欢这个怀抱,却并不眷恋。不知道,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留下来,好奇?同情?关怀?窃喜?还是一点点的虚荣?恐怕都有吧!
她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心跳居然比雨点更加平静。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呼吸朝她唇边凑过来。她反射性地一躲,轻轻的吻落在她发丝上,她听到自己变了调的声音道:“别吻我。”
他顿住,喘气,哑声道:“为什么?”
她摇头,一直摇头,哺哺地道:“不许吻我。”
他深深地吸了日气,灼灼地盯着她,“那么——你要等着把你的纯洁留给你的丈夫?”
她还是摇头,“我不知道,至少,等找到一个令我心甘情愿的人吧,反正我现在不想。
他眼中涌上一抹黯淡的温柔,拨了拨她的头发,“小姑娘,还是个小姑娘。你说是不是女人都比较保守?”
“不知道,反正肯定没你们男人滥情。”
他笑了,“好,不吻你,抱抱你?”
“不要。”她滚出他的怀抱,“也不让你抱,你会不老实。”
“傻孩子。”他跟着翻了个身,一下又搂住她,
“这不就抱到了?”
她一手扣住他的右手,一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那不准你不老实。”她一直不敢跟他的目光正面相对,很多事情都是从目光的交流开始失控的,她现在甚至搞不清自己的心情,更加不能确定对着他的眼睛会发生什么。这大概就是鸵鸟心态吧。
他默默地搂着她,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聚着她全身,但最后,他还是放开她,掉过头去,跟她一并躺着,门声道:“放心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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