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约午后两三点时候,朱恺相当“顺路”地来到玫丽的屋子,准备讨些午茶甜 点果腹,玫丽开门看见是他,便放他进屋,朱恺也同样毫不客气地自行朝餐桌走去。
“有人在浴室里?”他听见浴室紧闭的门后有水声,不禁向玫丽询问。
玫丽开始在厨房弄些东西,头也投抬地答道:“是容。”
朱恺笑了笑:“我没听错吧?他会来你这儿洗澡?岐斌那儿不就可以淋浴了。”
“光是淋浴还需要到我这儿吗?岐斌刚刚锻练一下容恺的拳脚,后来还拜托我出借 浴池让他浸个热水。”
“他们没发疯吧?好端端的歧斌和他过什么招?”朱恺这时惊异地瞪人眼睛。他今 早遭寻雅丝翠不著时,还正巧见到他们,一副甜甜蜜蜜的模样,只让他感到又羡又妒, 同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这会儿怎么两人就拳脚相向起来了?
“听说是容恺要求的。我本来以为岐斌会手下留情,不过容恺拜托他千万不可放水 ,结果……”说到这儿,玫丽忍不住笑出声。“老天,我真没想到岐斌舍得在他的脸上 打一拳,而且容恺刚刚练得筋骨疼痛,差点儿连走路都有问题。”
这下朱恺只听得瞠目结舌。“打——打一拳?在脸上?”
“你待会儿应该可以看到,左眼的眼角已经瘀青了。”玫丽又是掩嘴一笑。
“真搞不懂他们。”朱恺别磐肩。恋爱的心理学向来是十分热门的研究科目,不过 念了再多的文史资料、相关实例,以及各种分析解释,还是投亲眼目睹来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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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崴环视周围嵌著淡雅壁砖,热气氤氮下显得朦胧幽静的浴室,足足可容纳四人以 上的大浴池宽敞无比,轻轻荡漾的水面上飘育几片淡紫的玫瑰花瓣。脱下身上一层层的 累赘,车衣、外袍、护腕、长靴等等,他诊视自己身上几道青青紫紫的痕迹,似乎还不 太严重。接著他碰碰眼角的伤口,差点叫出声。老天!痛死了!这时真忍不住怪自己一 时眼花,竟然没有看见迎面飞来的拳头。继而想起歧斌挥拳打中他之后毫不隐藏的担忧 表情,发觉疼痛锐减。
当岐斌听见他对于训练方面要求后,脸上表现出明显的讶异。
不过他向来对将来临的危险有著极少错估的预感,就像从前“寒玉”碰上的事件, 还有后来联邦瓦解前,他亦是由于先前的警觉,因而修改电脑资料。这回就算是硬著头 皮也得开口,若然遭遇什么突发状况,他可是打心底不想成为岐斌的绊脚石。
这一两天开始的确有种不好的预感逐渐成形,而且感觉在今晨愈是加深了许多。
不过或许真是过久没有活动了,也可能因为受伤躺了几天,体力大不如前,才没一 会儿工夫,他就已经气喘如牛,步履艰困,到后来甚至没办法集中精神注意岐斌的拳头 。
岐斌大概也很惊讶于他少的可怜的体力吧!
洛崴低头不经意地拨捷温度适中的水,突然“啊!”轻呼一声,他赶忙检查手指, 原来缠住右手中指的绷带被浴池边一个极不明显的勾状物扯起,连带露出原本隐藏其下 ,鲜红的十字形胎记。洛崴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现,血一般的颜色。由于这胎记过分引人 注意,在隐瞒身份担心教人认出的几年之间,他用极为牢固、不易损坏的绷带包住中指 ,若有人问起,也总是一语带过。幸运的是,从来没有人时他终年裹著的绷带多表示意 见,他就乐得一直遮掩那个印记。前日岐斌虽也曾问起他手指是否有伤,但在他表示无 碍之后便不再迫问。
他本身并不喜欢这个胎记,亲戚曾表示他早逝的母亲总爱一边轻哼著歌曲一边拥著 他,纤柔的手不忘轻抚这道十字印痕,但他并,未有多少印象,倒是记得清楚帕德以为 那是伤口时忧心忡忡的神色,以及了解真相后与他相视而笑。
拥有红色印痕的是过去单纯、不解世事的小孩,他早该丢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象了 。
洛崴放弃胡思乱想,随意净身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跳入水中。
老天!好舒适的浴室!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鄙视这种传说中浪费水资源,大而无用的设计。但现在他老实 地承认,就现时浑身筋骨酸痛的情况看来,以浸泡的方式来治疗缓和确实比利用远红外 线照射及机器按摩更加舒服。而且悠闲。洛崴闭起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啊!”头枕著浴池壁砖的他突然感到右耳一阵湿凉,吓得转过身子。“是你啊? 竟然来这儿吓我!”玫丽心爱的宠物阿龟杵在浴池边,对他无辜地歪歪头。洛崴不敢冲 动地将阿龟拖进温度稍高的浴池里。看著那对黑亮骨碌的大眼,他心生一计,到旁边拿 起可以产生一堆泡沫,虽然不甚环保的沐浴精。“阿龟来,我帮你洗洗澡。”海龟看见 他调皮的笑容,感到害怕似的朝后面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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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朱恺一边啃著玫丽刚做好的点心,一边指著刚走进屋的岐斌手中拿 的物事询问。
岐斌横了他一眼,朱恺有大半时间在吃东西,却永远不会胖起来,实在是这些年来 他相当不了解的事情之一。“玫丽说这东西治疗肌肉筋骨之类的问题相当有效。”
“真是差别待遇,我常和你对招,就从没见你体贴得拿这东西给我用。”朱恺装出 卑微可怜、引人同情的模样,可惜岐斌一点也不吃他这一套;“你大可去找玫丽要。”
朱恺叹口气;“重色轻友由此可得明证。”
“话说回来,容恺呢?”蚊斌向四周望望。.
“玫丽说他还在浴池里浸热水。”
咿呀一声,玫丽推开厨房的门,手中捧著一推方出炉仍冒著热烟的香脆饼干,朱恺 看了眼睛又是一亮。
玫丽看见岐斌,温柔一笑:“你来了?”她将点心放好后,像是想到什么般,又转 头说道:“对了,斌,你去浴池那儿看看。”
“怎么?”
“容恺进去已经三个小时了,没半点动静,我怕他在里面浸出什么问题。”
朱恺大嚼美味的饼干,同时对玫丽笑道:“你太多心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过 当他看见岐斌在玫丽刚说完话便消失的身影之后,忍不住补上一句:“嗯……我想…… 有人比你更神经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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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崴正玩得乐不思蜀,忽然听到浴室的门开启的声音,未及多想,赶忙先将身子整 个浸到池中,只留下一颗头露在外面。抬高视线,对上岐斌像是松口气的表情。
“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岐斌说道。幸好他看起来一点事也投有。
“泡……泡澡啊。”洛崴露出腼腆的笑容。没办法,现在光著身子,处于弱势的人 可是他。虽然水面上浮有几许花瓣,不过他很怀疑它们遮掩的作用。
“泡澡?有人一泡泡上三个小时吗?没病也会泡出问题来!”岐斌踏前一步,很不 以为然。
洛崴小声地为自己辩护:“我又不是一直在水里,我本来和阿龟在玩的,是你突然 进来我才跳进水里。”
“玩?你在洗澡时会和一只海龟玩上三个小时,也不管外面的人会不会担心?”岐 斌的声音越来越大,带著点不可置信的口吻。
早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他绝对会建议玫丽别让阿龟在家中到处乱晃,这下连他没 见过的都被阿龟先目睹了。
“下次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洛崴现在只想让岐斌快些出去,这种场面还真不 是普通的尴尬。
岐斌抱胸,好整以暇地望著他。“你洗好了没?”
“好……好了。”洛崴的声音越来越低。
“好了那就赶快出来!”让他不好意思的罪魁祸首正若无其事地挑挑眉。
洛崴很困难地说道:“你先出去。”
歧斌轻笑;“你在害羞?”
“我?我才没有!”虽然很想让这句话说得很有说服力,不过启齿之后却是连自己 都感到惊讶的微弱声音。身上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全冲往头顶,洛崴感到耳根和双颊热 烘烘的,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没想到这会儿岐斌完全没有挪榆他通红的脸庞和隐约颤抖的声音,反倒以为他真的 因为泡太久开始不适,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岐斌不顾衣服会否弄 湿,一个人踏步就往水池中的洛崴走去。以他高挑的身材,水深几乎未及他的膝盖。
“你……’落崴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将身边唯一的武器往岐斌的身上用力泼去,而 且还连泼了好几次。“你要做什么!?”
岐斌闭著眼睛,深深地吐了口长气,原本在冲动下踏进浴池中只有裤管湿掉而巳, 现在他整个人就像被一大盆水从头下一般,每根发尾、每个衣角都在滴水。
“对不起……”洛崴本想诚心诚意地道个歉,但看到岐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模 样,忍不住嗅嗤一声笑出来。
“你还笑!?”听见洛崴的笑声,岐斌倏地张开眼睛,瞧见洛崴一起头便止不住地 笑,也没多想,弯身大手一捞,伸过洛崴的腰间,一下于将他揽出水面,速度之快让洛 崴压根儿来不及回应。接下来,便是极度的安静,静得整间浴室只听得见两人身上的水 滴落于池中,以及阿龟在解脱后缓慢爬开的声音。
岐斌湿透了的衣衫服贴在健硕的身躯上,洛崴则是未著寸缕。
“老天……”岐斌低声呻吟了一下。他可没打算让一切进行得那么火速,但却很怀 疑自己目前的自制力是否足够,而一切事情究竟会否以今次为开端,脱离他的掌控?
洛崴被揽在岐斌的怀中,只感到脑中嗡嗡作响,就算不继续泡在热水中,再过一会 儿,他也必然会因脑充血而昏厥过去。由于不如何应付这种场面,又压不住几欲从口腔 跳出来的砰然心跳,他开始尽可能地把头低下,往岐斌的胸膛躲去。
环著他身子的手蓦地缩紧,字句从咬紧了的牙间奋力挤出:“拜托你……千万别… …乱动……否则……”
听他这么说,洛崴赶忙拾起头,没想到太过紧张,手不小心划过岐斌的腰部。
岐斌先是另一声呻吟,然后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一手揽著洛崴的腰,另一手扶著 他的后脑,指尖深入发丝,就朝他吻了下来。他伸出舌尖,轻轻划过洛崴干燥的上唇, 接著从他紧闭的双排齿上肆虐而过,而后再次舔吮唇瓣。
好奇特的感觉,洛崴自己不由自主发出的低吟吓著。还来不及思索自己的反应是否 大过渴求,太过淫荡,思绪便被岐斌另一波更为猛烈的攻势淹没,岐斌一次又一次地探 寻洛崴柔软香腻的唇瓣,再以舌尖滑过洛崴的上排齿根。“啊!”异样的碰触让洛崴稍 微松开紧闭的牙齿,被岐斌在外窥探已久的舌头趁虚而入。
交缠的舌,无法区分的津液,火焰灼烧般的炙烫。
洛崴想举起手,却在动作尚未做出前便被岐斌强有力的臂膀压下。
好热!哨不过气来了!晕眩无力的灼热感伴随著难以抑制,却毫无痛苦意味的呻吟 。
好半晌,岐斌退开几度缠绕不休的舌和唇,洛崴虚弱地张开跟睛,眼前是岐斌满是 柔情的注视,大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一种毫不掩饰的怜惜。洛崴红著脸,心底多希 望时间永久停在这一刻。
包围著自己的,是不敢奢求,美梦一般的幸福与安全感。
岐斌的指尖游移在洛崴的颊上,稍有粗糙的皮肤接触脸庞,并未造成任何不适的感 觉,反而加深随指尖传达而来的情意。而后,修长的指轻划过洛崴瘀青的眼角。不过是 稍微的碰触罢了,电击般的麻辣刺痛硬是逼出洛崴的眼泪。“好痛!”
岐斌大吃一惊,原本只想替洛崴揉揉伤处,投料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他分开两人 紧密相连的身躯,捧起洛崴的脸。“你还好吧?”
洛崴在很想说出“不要紧”这句话,然则疼痛尚未完全褪去,教他几乎说不出话, 只得轻轻点头。歧斌叹口气,拨拨洛崴的头发,轻道:“你等一下换好了衣服就出来吧 ,别在这里面待大久。我先到外头等著,待会给你上个药。”
洛崴再次点头,等岐斌离开浴池,他便迅速地再度潜入水中,吐口气,才觉得因痛 楚成的晕眩总算压了下去。
岐斌走到门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问洛崴;“对了,你有把更换的衣服带 采吗?”
洛崴无暇细想,伸手指向岐斌的斜后方,却没料到岐斌并未随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反而在转眼间僵住了身子,视线紧抓著他的手不放。洛崴看见他像是见了鬼一般的神 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吗?”
岐斌没有回答,似乎神智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抽离身躯。
“洛崴再次询问土有什么不对吗?”
岐斌这时将视线移到洛崴脸上,洛崴吓了一跳,那眼神竟然在转瞬间满盈著陌生与 冷淡。发生了……什么事?
而后,岐斌转过身,跌跌撞撞地离开浴室,只留下响亮的关门声阵阵回荡在密闭的 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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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竟然是他!!
岐斌紧揪著胸口湿透的衣襟,鼓动剧烈的心脏似乎不受控制地就要爆炸开来,涨得 将要撑破的脑袋嗡嗡作响,只怕再多受些刺激便会无法袅何。他伸手扶著柱缘,以防力 气尽失的自己会承受不住跌坐在地。
朱恺正吃下最后一口点心,听见声响回头,发现岐斌惨白著一张脸,讶异地站起身 。“怎么了?”
岐斌瞪著他,教朱恺打心底浮起一股寒意。岐斌空洞的眼神根本不像是望著他,反 而像是用视线将他穿透过去,直盯著他身后空无一物的墙壁。朱恺上前一步,伸手碰触 岐斌的肩。“你还好吧?”
“啪”地一声,朱恺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眨眼间被挥开的手,火辣的疼痛在此时才 逐渐感觉得到。“你在发什么神经啊?喂!岐斌”他本打算开口抱怨,投想到岐斌竟然 掉头离开,任他在后头扯开了喉咙,也无法唤得他的一个回头。朱恺转身看向走出厨房 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玫丽,问道:“这小于怎么了,你道吗?”
玫丽才摇头,浴室的门倏地开启,洛崴如箭一般冲出,身上的衣服是匆促间穿上的 ,显得有些凌乱。他看见朱恺,劈头就问:“岐斌呢?”
朱恺回答:“刚刚出去了……喂!容恺!等一等,我有话要问你胃!”
冲出门跑了数十公尺,洛崴看见不远处岐斌行走并非十分稳健的背影,不禁加快速 度,并且放声喊道:“等等!岐斌!等一等!”哪知岐斌竟似充耳未闻,自顾自地向前 走。洛崴只得尽全力赶上。
到得相距不到十公尺之处,洛崴再次大喊:“岐斌!”这回岐斌虽然没有转身,倒 是停下了脚步。洛崴略略松口气,放慢步伐,然而跑步过于猛烈,一股聚积的气竟在这 时于胸口横冲直撞,让他一时眼睛发黑,也造成一连串的咳嗽。好容易稍微平抚运动太 过激烈的后遗症,洛崴喘了喘,而后对歧斌说道:“岐斌,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他所言,岐斌的肩膀僵了僵:“洛崴惊讶地听见低沉笑声进耳中,心底更是充满 疑惑。“岐斌……”
“你想要瞒我多久?”
笑声止住,低温更胜冰块的犹如无以计数的无形刀器,对准他,天罗地网笼罩下来 ,不留一丝空隙。洛崴呐呐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岐斌倏地转身,自身躯向外散发的焰气毫不留情地将洛崴逼退数步,无火烤般的灼 热,却是冰冷刺骨的难受。
“现在继续装傻,就太不聪明了,洛崴。”
“啊……”平平淡淡抛出的,却是一枚威力无比的炸弹。洛崴只能瞠目结舌,控制 言语动作的脑子完全停摆,连突如其来的刺激都消化不了,遑论做出回应。
岐斌上前,出手如电,冷酷地钳住洛崴的右手腕及臂弯,向上翻折。洛崴疼得额间 冒出冷汪,而落入雾气艨胧的视线里的,是那鲜红若血的十字印痕,彷若正对他发出阵 阵无情的嘲笑。
“这是……”洛崴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如何启齿。岐斌将他的手摔开,力道虽然 不大,但这举动教他心痛不已。
“你一直隐瞒著,是想要看我笑话,是吗?”从紧咬牙根中说出的,是无情却又痛 苦的言语。洛崴的思路中断,耳朵听见巨大的嗡嗡声,但岐斌一开一合的双唇所吐露的 字句,仍是清晰地直达心坎:“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的确是被你要得团团转。”
“不……不是这样的……”
快解释啊!快把原先不说出真话的顾忌都告诉他!你自豪的伶牙俐齿都到哪里去了 !?只要说出一切,他会原谅你的!别再只是结结巴巴,语焉不详。快啊!快把事情说 明白啊!
洛崴水气氤氲的眼让岐斌有一瞬间的心软,然而理智至上的他立刻抛却那突来的悸 动。前日剖心表白的景况再次袭上心头,不以诚相待的洛崴更令他无法原谅。
岐斌狠下心,咬牙说道;“你不必再装出这种无辜的样子!之前的一切,就算我自 己倒楣,但今后你也别再白费心机了!”
话语未竟,岐斌旋身行去,再不回头望上一眼。
洛崴怔怔看著渐行渐远的身影,只感到他与岐斌的两颗心,从此便走上永无交集的 两条平行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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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玫丽照旧前来准备晚餐,朱恺也照旧前来享用免钱的美食。尽管下午在 玫丽住处曾发生令两人不解的事情,朱恺仍当作是日常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不以为意 ,只要岐斌或容能给个解释就行。不过一进岐斌的屋内,两人都立刻发现其间诡谲的气 氛。前几天皆是容恺相当欣喜地来为两人开门,今晚开门的是岐斌不说,一副拒人千里 之外的冰冷表情,真教人怀疑他的血液是否也冻住了。朱恺一见岐斌这样子,就知道待 会儿说话一定得特别小心,岐斌虽然极少因为自己心情欠佳而迁怒他人,不过他今晚这 超级差的心情也算是少见,结果如何还很难说。
朱恺朝四周望望,寻找容恺的身影,一方面希望由他口中得知岐斌心情不好的原因 ,另一方面也得确定容是否能从变成炮灰的危险中幸免。当他看到从房内出来与他和玫 丽打招呼的容恺时,还是忍不住呆愣了几秒。
此时洛崴已将墨色镜片拆下,露出原本湛蓝的瞳眸,又洗掉染发剂,让金色的侧边 浏海浮现,再加上极为精致坟好,尽管稍有憔悴的容貌,如此不容错认的特徽,令朱恺 的脑中立即电光火石般了解到跟前之人的真正身份,不过这突如其来的领悟也让他一时 间难以接受。
他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口吃:“你就就就就就是……洛……洛崴?’
洛崴点点头,苦笑道:“你认得我?”
朱恺抓抓头:“以前曾看过你的照片。”他转头看向岐斌,后者坐在电脑前,背对 著洛崴,脸上的表情不曾改变。
这到底是搞什么啊?难道岐斌是因为知道容恺其实就是洛崴,所以才有现在这副死 人脸?洛崴是他费尽心思,寻找多年的人,现在身份大白,人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为 何他还不高兴?
朱恺这下可不太确定他该不该对洛崴说出自己会这么清楚他的样貌特微,完全是这 些年帮岐斌寻找他时,自然而然深印在脑海里的。他转头对原本正要走进厨房,却正巧 遇上洛崴步出房间而停步的玫丽道:“你认识他吗?他是洛崴。”
玫丽轻轻一笑:“当然,洛纭的儿子,不是吗?”
听玫丽这么回答,洛崴心底不由得一阵抽痛。
是的,他再如何反对父亲的行事作风,再如何拒绝作为父亲的帮手,但父子血缘, 最终在旁人眼中,他还是挣脱不了那条无形的铁炼。
朱恺对洛崴说道:“对了!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字,连样子都改了呢?”
“我这些年已经习惯叫做容恺了,如果你希望的话也还是继续这么叫我罢。”朱恺 摇摇手。“不成不成,既然你已经改回原来的样子了,为什么不回复原本的名字?”他 咧嘴笑道:“我一看到你金色的浏海和蓝眼睛,就会脱口叫出‘洛崴’这名字。现在就 算你硬逼著我叫你‘容恺”,我也改不过来了。”
轻松的口吻顿时让沉重心情的洛崴感到好过了些。
“那就随你的习惯叫吧。”
晚饭端上桌后,众人就座用餐,岐斌和洛崴两人都不主动说话,玫丽也安静地吃饭 ,只有朱恺一人一方面努力填饱肚子,一方面还得搅尽脑汁想些有趣的话题来化解僵硬 气氛。洛崴偶尔会顾著朱恺的谈话问些问题,岐斌则非不得已才出个声音,但似乎不将 洛崴说的话当回事,教洛崴不知几次感到心底被利刀割得鲜血淋淋。尽管他数次想找机 会主动对岐斌说话,但见到冷然的神色,原先准备好的话语总在最后时刻忘得一千二净 ,加上其他两人在场,再大的勇气也在转瞬间烟消云散。
朱恺见洛崴这暗自神伤的模样,虽然极想要打圆场帮他说说话,但自己还搞不清事 情的始末,也不好随便开口,只能等两人有机会独处时才好问个清楚。他不时用手肘顶 顶坐在身边的玫丽,希望她也说些话让大家感觉融洽些,哪知她似乎一点也不懂自己的 暗示,依旧安安静静,自顾自的吃饭。
“林中有人。”一顿饭下来,岐斌总算主动说了句话。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玫丽问道:“你说什么?”
洛崴竖直耳朵,可是除了附近林间叶片沙沙作响外,投有其他异常的声响。
朱恺则在仔细聆听了一阵子后,将两手枕于脑后:“什么动静也没有,你太神经过 敏了。”这一餐吃得还真是累,平常吃饭是为了增加体力,今晚却觉得体力消耗透支, 只怕宵夜是免不了的了。
“别否认我的敏锐度。”岐斌将两手盘于胸前,对朱恺道。
朱恺笑道:“哈!我哪敢小看啊?但说不定是什么小动物跑过去发出的声音罢了。 ”
话才刚完,门上正巧出现一连串的轻敲声。
岐斌面对朱恺,道:“小动物会敲门吗?”
“算我猜错了。”朱恺高举双手,做无奈状。
“那你还不快去开门。”
朱恺一笑:“拜托!这儿是你家耶!怎么好叫我这客人去应门?说不过去吧?”
“你还当这儿是我家?只差没当作自己的渡假小屋了。”岐斌轻哼。“除了我们这 几人之外,会过来的只可能是那些专门来找你的手下,我看你还是快点去开门,说不定 你那儿出了什么乱子。”
“可别随便咒我。”朱恺一边说话,一边起身走向门边。吃饱饭却一点也没有轻松 舒服的感觉,让他心情也开始有些恶劣。他十分不耐烦地在拉开门的同时大声问道:“ 谁啊?”
“老大,你果然在这儿。”被他不悦口吻骇到的人小声地回道。由于朱恺的身材和 岐斌一样高大,他挡在门口,门内的人便都无法看见来人的面孔。
“是你啊,阿彪。晚餐时间,你跑来这儿找我做什么?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 ……”朱恺把手指关节压得喀喀作响。
“有一个人这些天一直在柏莱斯的市政厅大吵大闹,说是要找个失踪好几天的人。 ”阿彪紧张地频频拭汗。
“那又如何?柏莱斯这么复杂,哪天没有人不见?”朱恺的眼睛越眯越细。
阿彪抓抓头。“不是的,那人还说根据他调查结果,他要找的人最后是在我们那儿 不见的,搞得市政厅长都来找我们求救。老大,他说的该不会是那天闯进来的小于啊厂 “哦?”朱恺一听,转身向里头一望,也因为他的动作,让洛崴清楚瞧见那个阿彪就是 最初与他过招,长得獐头鼠目的矮小男人。
众人都听到阿彪对朱恺说的话,虽然他一方面因为害怕,同时又刻意压低音量,所 以话语听来十分微弱。
朱恺对洛崴说道:“你和谁过来自治区的?”
“和克里斯,以前的同学。”洛崴这才想起自己冲动之下的不告而别,这下可好, 克里斯一定相当担心,说不定还回报给他父亲得知了。
朱恺哈哈笑道:“那个脾气不好的大块头?”
洛崴疑惑道:“你知道他?”
听洛崴如此询问,朱恺一时只能抓抓头皮,不知该怎么回答。当初他在岐斌拜托之 下动用人力调查洛崴的下落,虽然就洛崴个人而言毫无半点收获,倒是对他同届同学的 事情了解得钜细摩遗。凭著自己在这方面有著过人的记忆力,只要是在星际联邦寰宇历 纪元二十八年成为高等部学员,如今仍然活存的,他都可以清楚说出那人现在的身份与 所在位置。
由于获得的资料中明明白白显示洛崴这个人并不存在,朱恺一直以为岐斌托他找的 根本是个他想像中的人物。现在洛崴真实身份曝光,证明岐斌当初的坚持一点儿也没错 ,只不过事情发展的有些始料未及。想起过往,朱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有机会他一定 得问问洛崴是怎么把自己完全变不见的。
“朱恺和斌可是对你周围的人了解得很哪!”
洛崴看向正在收拾餐桌的玫丽,问道:“为什么?”
“你还是问问对事情始末最清楚的那两人吧,我是外人,可不便多说什么。”玫丽 微微一笑。
岐斌这时起身准备走进房间,不过在门口突然回头,对玫丽说道:“你不算外人, 下次别再这么说了。”
因著他这句话,玫丽的脸庞泛起明亮的光彩。洛崴看见她的反应,心中更是难过。 对玫丽的话是有问有答,对他的话却当作没听见,他再怎么驽钝,也该知道自己是多么 碍眼。
洛崴勉强自己,对朱恺笑笑说道:“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今晚不能陪你说话了 ,真不好意思。”
“累了就别勉强,有机会再找你聊聊吧!”朱恺上前拍拍洛崴的肩膀,给他一些鼓 励。
阿彪见此情形,不禁出声提醒洛崴。“对不起,不过那个人该怎么应付——”
“不要紧,我明天一早就会去柏莱斯的。”洛崴对他挤出个笑容。
闻盲朱恺急问:“等一等,你不会是要离开自治区了吧?”
洛崴低声回答:“我今晚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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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瞒事实,欺骗人是他,为何还要装出那种悲伤的模样?
回房后,岐斌将自己重重地抛在床上。他把两手枕在脑后,眼睛则盯著空无一物的 天花板。
他又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今晚洛崴的笑容全是硬装出来的。但他的反应也未免过 于奇怪。身份被揭穿了,理当感到羞愧才是,却偏偏一副让自己难以抵御的伤感样,教 他竭力克制,才止住出言安慰的冲动。吃完饭,也赶紧回房,把一切抛在门外。
洛崴是个演技一流的骗子,他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但光是领悟这点却已费了整整八 年的时光。难道他还会再受骗一次?不!不会了!他怎会不知受了教训,就合该学乖了 ?
他怎会不知?
岐斌将被单抓来掩于面前,却掩不了激烈交战的矛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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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尘缘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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