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好不容易终于抵达了台湾本岛的上空。
一路上坐得十分不安稳的文妍,也熬过了最后一分钟。提着行李,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其他人一样,大排长龙等待海关通关检查。
仰头看着透明天窗,现在外头正是艳阳高照的午后,要不是因为时差,她现在一定正躺在床上与周公盘旋呢!
拿着沉重的包袱,文妍走出了国际机场,正准备抬手招呼计程车,一辆银白色轿车就已经停在她面前。
对方按下车窗,倾向窗口看着她。“上车吧,我载你回去。”
文妍吃惊的看着车里的人,怎么又是他?她发觉他就像苍蝇黏着蜜糖般,怎么挥都挥不去。
瑞查指着后面巴着她这位乘客的运将们。“从这里回到台北,车费铁定不少,你是想要坐那种昂贵又没有水准的车呢?或是又挤又脏的中兴号?还是让我这免费又舒适的车子载你回去划算?”
文妍看着他悠然的把手放在方向盘,再看着后面满嘴咀嚼槟榔的司机,这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们有顺路吗?”她压低身子从窗口看着他。
“你住在台北不是吗?我住的地方在土林那里,应该顺路吧?”即使不顺路,他也会说得好像就住在隔壁巷一样。
她拧转了手里行李的把手,看了计程车司机一眼。“好吧,不过先说好,我还是要付你车钱才行。”
“行啦,上车吧!”
瑞查待她坐妥后,把车子回转一圈,直接把车开上往北部的高速公路。
一路上,瑞查把收音机频率转到ICRT,希望藉由DJ风趣的声音来化解车厢内的沉寂。
平常见他悠悠哉哉,穿件白袍制服在医院里面四处乱晃,很少看过他严肃时的表情,不过她今天发现到,开车时的他特别认真。
刚才在飞机上坐在一起,因为机舱上载满许多乘客,她还觉得在自在些;现在可不,整辆车子只有他们两个,除了一贯由他打破沉默外,唯一可以让现在气氛平和些的,只剩下她了。
文妍偷瞥了一下他的侧脸,润了润唇。
“我看你好像对台湾的路挺熟的。”
“我?”他笑了。“我是中美混血儿,你不知道吗?”
她皱眉着。“这跟中美混血有什么关怀?”
“我妈是台湾人,所以我对台湾当然熟罗!”他替她调了一下冷气。
“你说你爸是美国人,你妈是台湾人,而你却在黎喀达当医生?”她搞胡涂了。
“不,我不是黎喀达的正职医生,只是美国的一个朋友要我帮忙几个月,所以我才过去的。”
“难怪我看你平常在医院里面悠哉游哉的,原来只是个临时医生。”她现在才恍然大悟。
瑞查这下子可无辜了。“我平常看起来真的很混吗?我也是很认真的在巡视病房,关心每一位病人啊!”
是啊!认真过头、关心过度的去探讨每一个病人的隐私。她暗忖着。
他是她看过最热心的医护人员,像现在到了台湾,虽然他们已经毫无干系,不过他仍不忘自己医生的天职,尽量把身边每一个人照顾得服服帖帖,连细节都注意到了。
起初以为他是居心不良,所以常出现在她身边,后来相处久了,清楚他的“热心”,对于他贴心的细微动作,也较不以为意。
她瞥见他的左手戴有戒指,像这样子的男人应该会有很好的另一半吧?
文妍以长指顺了一下长发,把目光则向另一边窗口。其实自已不也是心有所属的人。
车子缓缓往右靠,她注意到车子已经下了交流道。你把车子开到旁边,我自己转车进去市区就可以了。”
“你就让我帮到底嘛,好事做一半会很没成就感的。”他裒求的朝她说着。
文妍好奇的转过头看着他,她始终觉他的热心满满,阴谋十足。“你对人都是这个样子吗?”
“什么?”
“你不觉得你热心过头了吗?”毕竟他们认识不到几天,连对方的全名都还未记得。
“热心公益、助人为乐,这有什么不好的?况且我们是朋友,帮助朋友更是义不容辞。”
朋友?她嗤之以鼻。“谁跟你是朋友了,我连你名字叫什么、家住哪里都不知道,这样见几次面也能做朋友,你也太滥情了吧!”
“原来你是想知道我住哪里,早说嘛。暗,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瑞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文妍看了那一张名片,不屑的别过脸去。“谁要知道你住哪儿了。”
“你不是说要做朋友一定要知道对方的名字、住址吗?”
“我有说要跟你做朋友吗?”她瞪着他。
瑞查看了她一眼,笑得十分暖昧。“难不成你想当情侣?我是不会有意见啦,就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进展太快了?”
“你!”文妍觉得她快气疯了。
这种人就是这样,自以为长得帅,又有高尚的职业,随便几句话就想掳获女人的心,想得美!
她决定以沉默来应付这种花花公子,给他吃闭门羹。
几分钟后,当车子逐渐接近她的住所时,她又忍不住惊愕的开口打破沉默。
“你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她突然想到,从上车到现在,她根本连日的地都没告诉过他,而他竟然可以毫无困难的把车开到这里来。
“别怀疑,我可以看你在医院的资料表啊,看久了当然就记住了。”
“难道全医院的病人住哪儿你都背下来了?”她才不信。
“当然不可能,我只记住几个漂亮的女孩,以后好方便约出来喝杯咖啡啊。”
文妍仔细的打量眼前的男人,她发觉他的出现……有问题。
瑞查把车子停在她所租的公寓下面,替她把行李拿下来。
与人划分金钱上的关系,是文妍的习惯。“我知道这些不够,不过我只有两百多块,你先拿去吧!
瑞查皱眉的看着她手里的零钱。“算了,反正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下次你再请我吃饭抵销车资好了。”
文妍二话不说,拿起了他的手硬把钱塞在他的手心。“没有机会,也没有下次,最后,谢谢你载我回来,不再见!”
.她提起行李走到大门外,开始在皮包里面寻找钥匙,余光也瞥见他还没有意思离开,待在那儿看着她动作。
“你怎么还不走?”
“我在等你请我上去坐坐。”
瞧他说得理所当然,她欠他的吗?“很抱歉,这房子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我不方便请你上去,你请回吧!”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会笨到引狼入室。
瑞查识趣的把弄一下手里的车钥匙,朝她点个头,转身走向车子的那头。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她不忍,道:“你不是要到医院报到吗?”
瑞查车门开到一半,对于她突然对他的事颇为关心,嘴角露出欣喜的笑容。“那是下个星期的事,这几天我还是无业游民。”
她注意到他的笑容。“喔!”对于他心情的转变,她也只能视若无睹。
他清楚自己反应太明显,不过他就是无法对她表现出毫不在乎的模样,可惜时机未到。
他笑笑的看着她。“很高兴你又恢复到以前的精神,眼前看到的你,才是我认识的……再见。”
瑞查以最深情的目光看她最后一眼,希望聪明的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他盼望文妍的心能从以前拉回现在,重新认识眼前的他。
直到车子驶离文妍的视线,她的脑海里,仍是索绕他的笑容及影子。
她总觉得,瑞查好眼熟。那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一个星期过后,文妍总算上轨道了,好不容易赶上进度却又碰上报告、研究最繁重的周期,升上大四的她,除了准备毕业论文外,接路而至的是最重要的实习总检讨。
这几天为了赶报告,几乎都忘了什么叫做睡眠,满脑子只有PA5S和DOWN。所以在上了两堂心理学后的现在,文妍只想回到公寓里把眠给补回来。
不过她的好友爱宝可就不是会把时间花在睡眠上的人了。
爱宝的观念是,熬了几天几夜的报告,最好的犒赏是“雪拼”个够,加上痛快的大吃大喝,然后第二天再睡到自然醒,但文妍可不以为然。
“走嘛,我们先到市区逛逛,然后到夜市吃个过隐,如何?”爱宝拉着文妍的衣袖,在校园里劝诱着。
不,要去你自己去。”她回绝了。
“一个人逛街多没意思啊,你要睡改天还是可以睡啊!”
“你要逛街改天也可以逛啊,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我不去。”
“小妍……”
“不要!”文妍这次可是吃了秤锤铁了心,反正她就是不想在这么热的中午逛街。
都已经十月中旬了,天气还是这么热,像这种大热天不如窝在家里还轻松、白在,何必到市区人挤人呢!文妍暗忖。
爱宝无奈的跟在文妍后面,继续使出浑身解数引诱小妍陪她逛街,不过在看小妍连眉毛动都没动一下,也不难知道今天的计划铁定失败。
她总觉得文妍回台湾后变了很多,不是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面发呆,就是看见她又在翻看她和教授从黎喀达带来回来的考古资料。
人变安静了,也变得温和许多,言谈举止间环多了点古典气质,有点像是婉约的小女人,这跟以前“恰北北”的文妍是截然不同的个性。每次问小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小妍只是浅笑的把气氯拉回来,不加以解释,让她十分担心文妍。
在走出校门口时,爱宝突然看见一个硕长挺拔的人倚在车门旁看着学校,他……
“小妍,你看!”爱宝推了一下小妍。
文妍顺着宝儿所指的方向着去,眼前的人令她为之一楞。
他来这里做什么?, “那不是在我们暑假到黎喀达遇到的医生吗?走,我们和他打声招呼。”她不容文妍拒绝的强拉着小妍往那里走去。
瑞查本来还在张望,注意到那头正走来两个可人的女孩后,随即换上一张笑容,迎上她们的到来。
“嗨,华特医生,我们还其是有缘,体怎么会来台湾?”爱宝率性的打招呼。
“我在台湾接了一份医院的工作,所以现在定居台湾。我以为文妍有告诉你?”
文妍接过爱宝投射来质问的眼神。“拜托,他调到台湾关我们什么事,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
瑞查因为她的话显得有些失望,爱宝见状急忙安慰着。“别理她,小妍人就是这样,无情、冷淡。”
对于好友帮着外人说话,文妍反倒没好气的嘟翘着嘴。
瑞查的眼神从方才到现在始终没有移开文妍的脸庞,虽然她的表现仍是极度冷淡。
爱宝留意到瑞查在着文妍时,散发出特别的情意她这才恍然明白。
原来如此!宝儿贼贼一笑。“华特医生,你该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到台湾吧?”
瑞查抬头看向爱宝,瞧她鬼灵精怪的表情,他也哑然失笑。“就算是,对方也不一定能了解。”
宝儿绕到瑞查旁边,轻轻的顶了一下他的臂膀。“看你追了半个地球的份上,放心,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那我就先谢谢你罗!”
文妍看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好不耐烦。“你到底回不回去,你不回去我要先回去了。”
“小妍,想想当初你在黎喀达时,华特医生再怎么说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也许现在华特医生需要我们帮忙,你别这么不近人情嘛!”. 小妍脱了她一眼,又看向瑞查,勉强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笑容。“不知道大医生到这里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
瑞查看了宝儿一眼,无奈的莞而一笑。“我只是刚好下午没班,想到处逛逛,脑子里就浮现你们的人影,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两位小姐帮我介绍台湾好玩的去处?”
“我们?”
文妍本想否决掉他的邀的,却被宝儿抢了话头。“有,我们当然有空。”
“宝儿?”小妍瞪奢她。
“唉哟,反正报告、专题都告一段落,现在正好是空档期间,能好好的放松慰劳自己一下,何尝不是件好事,走嘛!”
“可是——”
宝儿又截断她的话。“你就别可是了,你又不肯到市区去逛逛,何不趁着瑞查有车子的机会,远离市中心到外地去走走。
文妍看着宝儿又是期待又是盼望的脸,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况且人家都亲自我上门来了,岂能一口回绝对方。
没辙了,只好舍弃睡眠的时间,陪宝儿和瑞查四处晃晃。
瑞查总觉得自己好像土匪般强人所难,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没办法,谁教自己的魅力已经大不如“前”呢!
他替她们开后车座的门时,恰巧爱宝的CALL机响了。
宝儿迅速的拿起CALL机,看了萤幕一会儿。“对不起,我先去回个电话。”
“不用了,我这里有手机,拿去用吧!”瑞查拿起身边的电话,递给了爱宝。
文妍也好奇的倾身看着爱宝的CAIL机萤幕,原来是宝儿组上的组员在找她,一定又是为了报告的事。
文妍就这样和瑞查静静的等着爱宝讲电话,她发现瑞查似乎有点异样,轻轻的在旁边咳嗽着。
“怎么会突然来找我们?你没有同事或朋友吗?”她双手置于胸前看着他问。
“台湾的朋友我还不熟,医院里……咳!”他又握拳掩饰喉咙的不适轻轻咳着。 “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有点不适。”
看他略红的脸,文妍不由得担忧。“你是不是感——”她本想问他的身体是否不适,此时爱宝刚好挂上电话,转身拉着文妍的手将她带到旁边。
瑞查也纳闷的看着她被宝儿拉到一旁,无奈的站在那里等她们说完悄悄话。
“小妍,菁菁她们要约我去看电影,听说有免费招待券。”
“很好啊,那还不快去。”
“可是我们已经答应瑞查了,不是吗?所以……”她为难的看着文妍。
“所以?”她挑眉等着宝儿的下文。
宝儿看了站在车旁的瑞查一眼,怯怯的看着文妍。“你跟瑞查去好不好?”
“什么?是你自己答应要陪他的,我可没有说要陪他?”
她赶紧捂住文妍的口。“嘘!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被瑞查听见了,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文妍不以为然的拿开嘴边的手。“听到了不是更好,这样就不必跟他解释什么了。”
“小妍,拜托啦,我这一生只求你这一次,你就帮我这个忙,顺便也陪陪那个外国人,这是善行耶,积善果耶!”
她看着宝儿哀求的脸,再看看那一脸茫然的人。
“为什么我总像是欠你的,要替你解决问题?”她无奈的皱着眉。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
就是因为这句话。文妍不平的努着嘴巴。
爱宝看着文妍不再有异议,很高兴的摸了一下她胀红的脸,转过身子跑向瑞查,告诉他这个“喜讯”。
“瑞查,我突然有事要去找我朋友,所以我让小妍单独陪你逛逛好了,”她走近他一步,小声的对他说:“够意思吧!”
他惊奇的抬头看着从那里慢慢走来的文妍,确实够意思!
爱宝看了文妍一眼,故意涓了清喉咙示意的警告瑞查。“瑞查,我现在把小妍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她,别欺负她!”
“你少惺惺作态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文妍不耐烦的看穿她的假好心。
爱宝也只好窃笑的吐了吐舌头,且不忘向瑞查眨弄眼睛暗示一下。
“那你们快点去,我也要赶快到菁菁那里找她们了,你放开自己好好的玩一天吧,我们晚上再听对方说今天遇到哪些好玩的鲜事。”
瑞查看着宝儿。“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了,就在后门而已,你好好照顾小妍吧,加油!”宝儿提着背包,朝他们笑了一笑,然后很快的朝反方向跑去。
文妍看着倩影渐渐消失在另一头的宝儿,她可真是她的“好朋友”,净丢一些问题给她应付。
反正坐他的车子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就不信他这个外国人敢对她怎样。
瑞查很礼貌的替她开了副车座的车门,等待她进人车内,才绕回驾驶座上。
他发动完引擎后,将手放在方向盘看着她问:“我是不是太勉强你了?”
她挑眉的看了他一眼。“有吗?”
“我以为我一直很有女人缘。”他故作不解状。
从刚才他材在校门口等待的模样,到现在坐在车里面的姿势,她发现他的一举一动的确吸引许多女同学的目光。
“你很有女人缘,我承认。”她同意的说着。
“却怎么也吸引不了你的注意,不是吗?”
“有差吗?反正外面有这么多仰慕你的女人,少我一个也不会减损你男人的魅力。”
他偏过头看着她。“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在不在乎对我很重要,你会改变对我的印象吗?”
文妍微楞,看着正经八百的他,故意撇过头去,佯装镇定的眨着眼睛。“不是要去兜兜风吗?还讨在这儿做什么?”
瑞查看着她微红的双颊,知道她在害羞,就像女孩看到男生表示爱慕时那般,这个反应还不算糟。
他把车子转一个大圈,进入慢车道内。
“有没有想去哪里?”
“我无所谓,只要你肯送我回家就行了。”反正她只是奉宝儿之托来陪这个无聊男子,去哪儿对她来说没有太大意义。
“要去哪儿好呢?”他很认真的想着。“黎喀达四周环山,与台湾最大不同点就是没有海洋,我们就去海边好了,你觉得如何?”
“OK!”她也答得干脆。
其实地是希望他们之间的一切,从过去的“无”慢慢累积,他寄望她能对眼前的他重新评枯,别把他当成替代品;虽然这项任务十分艰难,不过他有信心,五百年前能掳获她的心,五百年后的今天,他一定也能再让她回到他身边。
把车窗摇下,任由自然风吹进整个车厢,随风飘逸的长发也让她整个人的思绪起伏不停。
“一个星期不见,我发现你又变了很多?”
“有吗?”她仍把目光放在窗外的景色。
“从活泼外向到沉默寡言,从不苟言笑到极度冷淡,你让我看到四种个性。”事实上他看到的更多。
“那你现在又看到了什么?”她谈笑的看着他。
趁着红灯停下的地,也转过头看着她。“我看到了眼前的你。”
他们就这样对视许久,她发现他的眼神灼热,仿佛可以把她侥之殆尽。先别开视线的,仍是禁不起挑逗的她。
她不想承认,不过,他真的很像……很像某人,一个令她沉沦的人,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她忘记他了吗?不,她没有。
虽然一切如梦般虚幻,不过他永远驻足在她心中,那永远无法抹去的一段情。
一路上,他们彼此沉默着,只偶尔听见他咳嗽的声音,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感冒了。
车子徐缓的移动,窗外的景色如飞梭般往身后消失,旁边的风景已经模糊她的视线,思绪也愈飘愈远。
她不知道自己沉思多久,直到海边咸水味充斥她的嗅觉,她才明白到了滨海公路。
看着蔚蓝无际的海岸线,午后的太阳已经在海边的另一头,缓缓垂下。
“我们下去走走吧,来台湾这么多次,我还是头一次到海滩上踏浪呢!”
他轻松的把车子停在路旁,文妍已经等不及他替她开车门,自己先走上堤防,站在上头迎着海风,恣意的吸收让人放松的空气。
瑞查走到她身边,并肩看着前方的海岸线。“如何?心情有没有比较好?”
文妍转过身子抬头看着他。“这跟我的心情有什么关怀?”
“有人说,心情烦闷、愁眉不展时、到海边看看海浪或到山上最好,你觉得呢?”他看着她微笑着。
她不解。“休为什么觉得我会心情不好?我脸上有写吗?还是你这位大医生有读心术不成?”
“你的眉心之间告诉我,你还沉溺在一段难舍的回忆之中,尚未步上正轨。”
文妍嗤之以鼻。“嗯,你还真是伟大,到台湾来还持续关心病人。”
“我关心你不好吗?”
又来了,又是那种深情的眼眸。文妍闪避的别过脸去,往前走向沙滩。“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病患,所以请你收回揣摩的心态探测我。”
瑞查看着她的背影,也随着她的步伐走向沙滩。
“你为什么这么冷漠?这不像原本的你。”
文妍停下脚步,带着一双微怒的眸子看着他。“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这不是原本、应该有的你’,你喜欢主观的对我说话,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似的。”她气得双手置于胸前。
“我是很了解你,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他说得毫不避讳。
她讶然他的回答而直握双拳。“好,你诅你了解我,你倒说说看你了解哪些?”
瑞查笑了,他的笑容仿佛即将揭开她不可告人的秘密,直直走向她。
“你是一个相当倔强的人,即使做错事情,只要自己觉得有理,仍会毫无歉疚的昂首应对。”
他的这番话令她想起当初和伊恩认识时,常对他做出一些无理的要求,虽然蛮横霸道,不过他仍是依了她。他确实猜中了她的个性。
“还有,你很会照顾身边的人,从不介意阶级地位的悬殊,对人毫无芥蒂,也十分真诚。”
这又让她想起与伊恩身边一群侍卫相处时的日子,他们确实常说她是一个没有距离的王妃,尤其是莎罗……他也确实说中了她待人处世的方式。
“你重情义,就算是知道没有未来的明天,你仍含全心全意的度过每一分每一秒,不让任何一刻成为遗憾。”
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宛如把她带回那伤痛的最后一幕,伊恩终究还是选择将她送回未来。
“再来就是——”
“够了!”文妍已经被他说得无法遁形,眼前的男人彻底掀开她的内心,令她觉得好透明。
“我说对了吗?”瑞查看着她渐渐垂下的脸庞,他说对了。
文妍不容自己原形毕露,抬高下颚从容的笑着。我觉得你不适合当脑科医生,你应该去当心理医生才是。”
“我确实辅修心理系,你的建议我会列入考虑。”
着着他背对阳光的面孔,令人有股难以揣测的神秘,尤其是那双熟悉的蓝眼睛。
“你……”他到底是谁?
“嗯?”
文妍看着他的脸,抹去心中的问号。他怎么可能会是伊恩,不可能!
她转移话题,注意到他微红的脸。“你的脸好红,你怎么了?”
“喔,我觉得有点热,也许还没习惯台湾的气候吧!”他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让结实的胸膛在衬衫内忽隐忽现。她没看见他诱人的体格,倒是对他轻咳的模样较为担心。“该不会发烧了?”
“也许吧,医院里的冷气特强,外头的阳光又猛烈。”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没事,难得来这儿,我们逛逛吧!”他尴尬的笑着。
文妍看着他轻松的笑容,也许真的没事,便不再理会他的微恙,迳自往海的另一边走去。
他们一路上沉默的时间比较多,各想各的心事,各有各的计划,偶尔想到什么话题才会提出来聊聊,时间也在闲话家常中流逝。
来海边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吃上一顿便宜又大碗的海鲜,文妍这次当然不会放过,所以带着瑞查到一间热闹的店里点鲜美鱼汤尝尝。文妍注意到瑞查的咳嗽较刚才严重,该不会是海风强劲,没病也把他吹出病来了。
她把面前热腾臆的鱼汤推到他面前。“你趁热喝,很新鲜的。”
瑞查才要用汤匙舀一口送到嘴边,突然又放下汤匙轻轻咳嗽。
“你还好吧?”就算平常很讨厌他的傲慢自大,但看见他这副模样,怎会不勾起同情心呢!
她忧心忡仲的拍着他的背部,帮他顺气。“没——咳——没事。”
文妍皱眉的努了努嘴,拿起皮包走向老板那儿,率先把帐单结了,然后再回到位置上。“把汤喝了吧,我们回去了。”
“不是还要看夜景吗?”
“还看,不看了!你都咳得那么严重,还硬撑。”她不悦的睨着他。“抱歉,扫了你的兴。”
“我不是怪你,只是——”他又开始咳嗽。“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自己就是医生,没事的。”他很想露出笑脸.可是强硬抑制咳嗽只有胀红脸而已。
“既然知道自己是医生,还那么不会照顾自己,真是的!”看着她的愤怒,他有点做然。“你在关心我吗?”
“我——”她的眼睛不停的眨动着。“我哪有,我只是在想待会儿你有没有办法载我回去罢了。”
“噢。”他又垂下脸去。“那……我们回去吧。”
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削弱他的傲气,只是……谁教他老是油腔滑调的,这是直觉反应嘛!坐在一旁的她,都能感受他的不舒服,何况是他本人。
文妍偶尔会偷偷瞥向他的脸庞,生病的他显得十分严肃,紧蹙眉心的模样更让她不安。
“喂,你要不要先回去,我自己坐计程车就可以了,不然到时候你昏倒在半路上没有发现怎么办?”
他无力的笑了。“我没那么糟,还撑得过去。”“你真的没问题?还是光柱你家的方向走好了。”她还是觉得不放心。
“你认为我是一个会让女士搭车回去的人吗?放心,我真的没事,你只要别再跟我争就行了。”
文妍很聪话,真的没有再开口请一句话,静静的坐在旁边,直到公寓愈乘愈近。
“停在路边就可以了。”瑞查没有异议的把车停在路边,文妍立刻开了车门绕过车头走到他旁边。
“好了,我到家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等等,”她拿一张纸抄下公寓里的电话递给了他。“你回家后打通电话给我,这样我才放心睡觉。”
瑞查接过纸张,视线仍是停留在她脸上。
他倚着窗口浅笑的看着她,突然手一伸扣住她的脖子,把她拉了下来,他迟疑一会儿,灼热的唇印在她的粉颊上,然后才放开她。
文妍惊楞得尚未反应过来,他迅捷的动作就已经宣告结束。
“本来想给你一个晚安吻,不过我不想把病毒传染给你。”
她的脸上刻变得通红,以手抚着他方才烙印的地方,呆楞的看着他。“我回去了,等我电话。”
看着车子远离巷口后;文妍才慢慢的恢复过来,转过身子走向公寓的方向。
刚才那不到一秒钟的突发状况,到现在还在消化当中。
她……她竟然被他偷袭!屋里头的爱宝早就回到家里等文妍回来,一听到门外零碎的锁匙声,马上跳到门边替文妍开了大门。
“欢迎回来!今天玩得高兴吗?”宝儿兴致勃勃的看着她。
文妍一看到宝儿的笑脸,立刻回神过来,没好气的沉着宝儿。“还说呢,都嘛是你,害我还得陪他到海边去。”
“如何?瑞查对你不错吧?有没有被电到的感觉?”宝儿随着小妍的脚步走到房间里头。
文妍放下皮包,拿起鲨鱼夹将长发终起。“电到?人家今天是病人,所以没有力气放电。”“他生病了吗?一定是你的冷淡令他伤风。”宝儿没留意文妍投射来的白眼。“那你怎么不送他回去?要是昏倒在路边破饥渴的女人捡到怎么办?”
她冤枉的嘟着嘴。“我当然也想过要先陪他回去,但他坚持送我回来,我也不好意思再推托。”
宝儿徐缓的坐在床位上。“瑞查真可怜,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来到台湾,偏偏又遇到薄情的女子。”
“你在说谁薄情啊!”文妍气得擦腰瞪着宝儿。“人家都已经有家室了,你怎么说人家孤苦伶仃。”“谁?你说谁有家室?”宝儿满脸疑云的看着她。
“瑞查啊!”从回来到现在她们都一直在谈他,不是吗?
“拜托,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遇到帅哥的第一个问题当然是先身家调查,瑞查有家室我怎么会不知道?”宝儿笑得有点夸张。
这下子文妍胡涂了。“可是我明明看见他左手戴有婚戒,又怎么解释?”“我问过啦,他说这是为他钟爱的女人所戴的,他要为她保留身分,直到找到她为止,够感人吧!”宝儿说得十分陶醉。
她记得当初在飞机上的时候,他也曾经对她说过,他来台湾除了工作,还为了要回一个女人的心,想必他一定很爱那个女人吧!可是……
文妍轻轻的抚触方才被他亲吻的脸颊。这个吻又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一个晚安吻吗?
“小妍,你不用担心,我也问过他,如果发现不错的对象会不会改变目标,他说有可能,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文妍放下手,不以为然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人家既然有这么心冶的对象,何必再去破坏。”
“可是那个人还没出现,不是吗?况且瑞查现在一个人在台湾,既没朋友又没亲人,多可怜,所以你要好好把握。”
“你有完没完?”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心情谈这种事情。
“我说的是实话嘛,我觉得你明天应该去看看他,毕竟人家对你这么好。”文妍厌烦的瞪着她。“下个星期的报告你做完了吗?”
“哎呀,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你干嘛又提起下个星期的恶梦呢!”宝儿嘟着嘴赶快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不再哈啦了。
对付这种花痴,拿最令她心烦的事情顶她绝对有效。
坐在床沿的她,看着窗外黑夜的天空,脑子里浮现宝儿刚才说的话。他要我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办法把他狂傲不羁:的个性完全征服,她真想看看对方长得多艳丽动人。
想必他们立下山盟海誓,所以他才会替对方保密,真是令人心酸。
“小妍,你的电话,”宝儿贼贼的倚在门边看着她。“好像是瑞查打来的喔!
看着宝儿一张窃笑的脸,也猜得到她脑子里又在转些什么了。文妍不加以理会,直接往电话那儿走去。“喂,我是文妍。……喔,到家就好,那没事了…嗯,晚安。”
爱实看她把电话挂了,立刻跳到她面前来。“小妍,你明丕定要去看看瑞查,我刚才听他的声音好像很严重耶。”
文妍犹豫的看着她,没一会见又转过身子走回房间去。
“男人啊,是最不会照顾自己的动物,你确定放他一个人在家里会安心吗?”
“再说吧!”她把宝儿推出房间关上门。“回房去吧,我要换衣服了。”“我还没说——”爱宝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被文妍隔离在门外了。
不过也够了,接下来只能靠瑞查自己去忙了,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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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世纪绮恋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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