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娘和邵刚携手同行,缓步踱入大厅,两人男俊女俏,正是一对如画的神仙伴侣。
性子最急的金长老早已按捺不住,立时起身质问道:“丫头,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请他来参加婚礼!”
铁长老冷冷道:“他虽是你请来的宾客,但依他之前说要破坏婚礼的放肆言行就该治他死罪,你若是下不了手,就由我来动手。”
铜长老踱步至邵刚身旁,兴致盎然地连声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姓啥名谁?和丫头怎么认识的?你对我们家丫头有何想法?”
银长老则是委曲地抱怨道:“丫头,你真的不知道夜叉去了哪儿吗?还有,你在外头结识了这么个交情匪浅的朋友怎么也不向我提起。”
邵刚怔立一旁。之前他是听柳青娘说过这专司维持门规的四大长老,本以为这些老人个个严酷无情,如今看来却是罗嗦的吓人。
柳青娘冷冷扫了四人一眼,森然道:“通通给我住口。”吵死了,这么些年,老人们的体力不曾随时光消逝,反倒更加精力充沛。
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吵杂的室内却陡然安静下来,连邵刚都能感觉到那股从她身上发出慑人的冷肃寒气。
鬼门鬼王,果然名不虚传。
“首先,今晚的婚礼会继续进行。”柳青娘淡淡一笑,神色悠然。
银长老诧然道:“可是至今仍找不到夜叉,这婚礼哪能继续进行?”
“青娘的夫婿不是夜叉,而是他。”她含笑望向邵刚,眉目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他是魔狼仇恨天,也是我自己选定的夫婿。” 当下还不能让长老们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免得多生事端,毕竟,他尚未得知所有的真相。
铁长老瞪大了眼,铜长老却噗嗤一笑,银长老则是整个人呆住了,金长老厉声怒吼道:“我绝对不准!这不合鬼门门规!”
“恐怕由不得金长老不准。”柳青娘得意一笑,杏眸灿亮,流转着无法形容的邪恶得意。“青娘的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也就是下任的鬼王,假如真按照门规,他已经是青娘的丈夫。”
此言一出,四长老面面相觑,全被她给吓得愣住了。
铜长老先回过神来,拍掌大笑道:“鬼丫头,真有你的。”他朝邵刚眨眨眼。“小伙子,你也真行啊!”
砰的一声,金长老气得昏了过去。银长老连忙抢过去查看他的情况,铁长老已恢复冷静,神情严酷似冰,沉声道:“丫头,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已算计好的?”
她诡笑不止,得意洋洋。“铁长老言重了,青娘只不过和他情投意合,一时情不自禁才会珠胎暗结,长老们又何必如此讶异呢。倒不如往好处想,现在鬼王下任的继承者已有了着落,长老们应该很开心才是。”
金长老悠悠回转,怒气可半分不减。“好!就算我们承认他是你的夫婿,你们赶快把婚事办一办,办完就把这小伙子送走。”
“不行,他要留在青娘身边。”柳青娘一口拒绝。
金长老按着胸口,吹胡子瞪眼地大吼道:“这不合门规!”
“我才赖得管什么门规,那种烂门规,早就该废了。”她的神态轻懒,语气也不再恭敬有礼。
这下子四长老面色可都大变,金长老怒不可遏,厉声斥道:“你这死丫头在想什么!这话是你说得的吗?”
铁长老冷声道:“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银长老则是焦急地劝解道:“丫头,你可别乱说话,想想你的身份啊!”
一向嬉皮笑脸的铜长老也沉下脸,严肃告诫道:“丫头,你平日闹归闹,我们都当你要耍小性子,向来也不太跟你计较。不过你今日的话说得太荒唐,这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混得过的。”
柳青娘神态自若,浅笑依旧。“这话只有我能说,说之前我当然也想到我的身份,而且这话一点都不荒唐,反倒认真的很。至于我在想些什么,长老们倒不如问我想做些什么?”
铁长老神色一凛,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不愧是铁长老,反应比其他长老们都快上一步。”柳青娘勾唇诡笑,杏眸闪动着冷冷的威胁。“我要做的事很简单,只不过想请长老们辞去这长老之职,免得太过劳累各位,让各位能安养天年,好好享享清福。”
金长老狂吼道:“放屁!你这丫头是疯了吗?鬼门成立百余年来,从没一任鬼王敢对长老们这这么说话!”
她不为所动,目光坚定而执着。“我就敢。不是因为我是鬼王,而是因为我是柳青娘。”
历任鬼王做不到的事,由她来做。一切,将在她手中改变!
银长老沉痛地望着她,眼中似已有了泪光。“丫头,你就这么恨我们吗?我知道你爹娘之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四个一手带大的啊!”
柳青娘眉目低敛,沉声道:“不,我恨的不是你们,你们也不过是照着鬼门门规尽你们的职责。”
杏眸猛地迸出精光,那是深恶痛绝的憎恨。“我恨的,是那早该废除的迂腐门规!”
邵刚站在她身旁,面色沉重。他始终握着柳青娘的手,此时感到她的手颤抖不止,可以想见她情绪之激动难平。四长老为她眼中的深浓恨意所震慑,个个只能怔怔看着她而说不出只字片语。
沉肃几近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久久都无人言语。
“丫头。”铁长老率先开口,语气中充满无奈。“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除去你因情感而混乱的心是我们的职责,我并不打算放弃,因为,一直以来,这是我们存在的惟一意义,我们,必须维持门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即使,我们必须和你为敌,也在所不惜。金,银,铜,你们怎么说?”
金长老皱紧了眉头,恨恨瞪着邵刚。“我同意,我认为只要把这小伙子杀了,丫头就会恢复正常,不会再有此奇奇怪怪的想法。”
柳青娘面色一沉,目露杀气,冷声威胁道:“金长老,留心你的话,我并不想杀你。”
银长老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呜咽道:“事情怎会变成这种进退不得的情况,丫头,你真的要杀我们吗?”
铜长老则是饶富兴致地拍掌笑道:“我先说好,我中立,哪边胜出,我都不介意。”
柳青娘杏眸半咪,神情阴狠。“看来长老们似乎并不想服从我的命令,那么,就别怪我得罪了。”
金长老大怒道:“你这丫头居然真要造反,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拿下。”
厅门突地敞开,冲进数十彪形大汉,个个神情冷肃,脚步沉稳,行动之间竟是默然无声。
金长老命令道:“快,把他们捉起来。”
邵刚眉头一紧,正欲出手,但柳青娘却抓着他不许他拔剑,只见她胸有成竹地轻轻一扬手,这数十人竟团团将四长老围在中间。
金长老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做什么!”
铁长老面容阴沉,咬牙道:“你果然早已布局多时,连这些我们一手训练出来的亲信都被你收买了,我想,之前一连串多人叛逃鬼门不知去向的事,必定也是你的主意是吗?”
“不。”她摇摇头,面上不但没有占到优势的得意笑容,反倒无比凝重。“我并没有收买他们,只是他们的想法同我一般,也不想再守着这陈旧愚蠢的门规,所以他们都投向我这一方。”
“我想告诉各位长老,废除门规、解除长老之职,并不只是我个人的自私想法,而是鬼门众鬼的心声!我们,全都不想再隐藏在黑暗之中。过着泯灭人性的日子,我们,并不想再当没有人性的鬼,我们想成为人。”
铁长老神色复杂,沉吟道:“解除我们长老职位后,你打算选谁继任长老?”
她的目光坚定,沉声道:“不,我并不打算选任何人接替这个职务,我想趁此机会废除门规和这长老之职。请长老们放心,我并不打算杀你们,我想要的,只是毁去这该死至极的门规。”
金长老嘶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柳青娘突地激动了起来,愤然怒嚷道:“为什么不可以?这门规逼死我的爹娘,更害惨了我柳氏一族,多少对爱侣因门规而生离死别,我绝不让这门规束缚我以及我的孩子,还有这些和我们一同受苦的鬼门人。”
一旁的数十壮汉有志一同地点点头,眼中全都充满深切的渴望。四长老互望一眼,皆面有愧色地低下头长叹不语。
邵刚轻柔地将柳青娘拥入怀中,诚挚地向长老们坦白道:“我相信你们将青娘从小带到大,对她一定也有如亲人般的情感在,她真的很痛苦……我希望她能从这冷酷的门规中脱离不再受苦。”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可以稍稍感觉到这些老人们心中的矛盾,他们应该对青娘也有份特殊的感情在,才会有那些哭泣伤心的言行出现。
“小伙子……你可是真心爱丫头?”银长老抬眼深深望着他。
邵刚面色微红,眼中满是浓情,坚定道:“对。”
铁长老点头道:“好,那她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他认真应允。
金长老哼了一声,危言恐吓道:“要是你敢欺负她,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铜长老一旁嘻嘻笑道:“小心丫头舍不得呢。”
柳青娘粉面一红,恼羞成怒地娇斥道:“罗嗦!你们到底答不答应!”情势怎会演变至如此?未来沉重的气氛竞一扫而空,而四长老的反应也和她预期中的不大相同。
四长老相视而笑,面容再也不似之前的冷肃,反倒变得无比轻松。铜长老率先开口道:“答应,能不答应吗?辛苦了这么久,我们也该休息休息了。”
银长老也含笑道:“正好,我们就四处游山玩水去,总算能圆了多年的梦。”
“你们要离开?”柳青娘一怔,神色愕然。“我只是要求你们解去长老之职,并不是让你们离开鬼门啊!”
“虽然我们很想看着你重整鬼门,但守了这么多年的门规,说放就放还真有些难受,所以我们打算出个远门散散心,算是眼不见为净吧。”银长老语重心长地嘱咐柳青娘。“丫头,鬼门重整之事,就由你多费心了。”
“青娘明白,金、银、铜、铁四位爷爷,请你们自己多加保重。”柳青娘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们,语气依恋不舍。
“放心,我们老是老,武功可没荒废,等你生了,我们再回来瞧瞧你的小娃娃。”四人瞬地步出大厅,消失无踪,而在大厅中的数十人也无语退去,大厅中空荡荡只余二人独处。
她怔然凝视着四长老离去的方向,神色惆怅,邵刚搂紧了她,低问道:“怎么了?”
她眼中带着一抹深思,蹙眉叹道:“我对他们的情感很复杂,我一直认为自己很怨恨他们,但这么些年来,除了某些不得不遵守的门规外,他们对我其实也不坏,仔细想一想,他们也算是身不由己。门规,束缚的不只是我,也是他们,或许他们内心的痛苦,并不下于我。”
邵刚点点头,柔声道:“我懂你的意思,我认为他们很疼爱你,心中对你也必定存有歉意。要不然以他们的身手,就算我方有多人相助,他们也大可和我们决一死战,而不是就此离去。”
“嗯,我明白。”她笑睇着他,盈盈杏眸柔情似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你刚刚对他们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我听了好开心。”
他俊脸一红,嗫嚅道:“我……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走吧。”她拉着他便兴冲冲地往厅外走去。
他不解问道:“去哪儿?”
她回眸一笑,妩媚诱人。“今晚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当然是去洞房喽。”
邵刚失笑不语,眉目间满是柔情,认命地随她走向喜房。
长夜漫漫,春意正浓。
※ ※ ※
三个月后,小道客栈后的竹屋中传出男女争执之。
“我不准你去京城!”柳青娘秀眉倒竖,怒容满面。
邵刚目光阴郁,沉声道:“不,我必须去,欧阳青云已被打入天牢,随时都会被问斩,我一定得亲手杀了他!”他早该上京城报仇,却为了她拖延至今。
几日前他得到消息,欧阳青云因为通敌虎国而被处叛国死罪,身陷天牢之中,若是他不赶去京城,恐怕会错失杀他的最后机会。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我不要!我想你留在我身边陪我直到我生下孩子,我不要孩子出生时见不到他爹。”他怎么仍是放不下仇恨!
这些日子来他对她呵护备至,绝口不提报仇,她还以为他早已忘了,却没想到前些日子她收到门下传来的消息,说是虎国皇帝完颜烈退位追随修罗而去,并将和欧阳青云私下往来的书信交于现任龙皇龙旭。
龙旭立时除去欧阳青云的相国职位,将他捉拿下狱,近日内便会处死。她正在犹豫该不该向他提起时却被他发现异状,只得将实情告诉他。
他一听之下立时嚷着要前往京城报仇,完全不顾她的百般劝阻,她想和他一起去,他却不愿意,说她有孕在身,不能远行,他要一人独自前往,这叫她如何能接受,二人为此事已争吵多时。
邵刚放柔声调,试着说服她。“青娘,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想陪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真的不是不想陪在她身旁,只是他无法忍受不能亲手报仇雪恨,他不该因为自己的幸福,而忘记邵家百条人命的深仇大恨。
她又是伤心又是忧虑。“你就只想着报仇!你知不知道天牢守卫森严,你就这么一人闯进去刺杀钦犯,危险不说,就算成功也是大罪一条。”
他的神情焦躁,无奈叹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一定要亲手杀了欧阳青云!”
“刚!就算你不顾我也得顾着孩子,要是你有个万一,你说孩子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她软言哀求他。
邵刚烦乱地走来走去。“我……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不报仇!”
她心中一痛,只觉耐心已到了极限,冷声问道:“我只问你一次,你愿不愿留在我身边?”他就真这么固执,把报仇看得比她和孩子还重?他难道还不明白,过去已经过去,他真正该顾及的是眼前。
他一怔,沉思良久后艰涩开口道:“邵家的仇我不能不报。”
“是吗?”柳青娘笑了,淡淡的笑却有着沉沉的疲倦。“你走吧!”
邵刚沉默良久,低声道:“青娘我……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到你和孩子的身边。”他不是不知道此行凶险,但他不能不去,他会杀了欧阳青云,也会活下去,然后,他会回到她和孩子的身边,一心一意地守护他们。
“不用了!”她背过身不再看他,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呜咽。“你走了,就不用再回来了!”她知道自己不该逼他,可她忍不住使起性子,因为他居然真的把报仇看得比什么还重,这让她十分难受。
“我……”邵刚握紧双拳,眼中也露出了痛苦犹豫之色。
似是过了好久好久,柳青娘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我杀了欧阳青云后,一定马上赶回来。”
之后,便是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屋外。他远去的步伐,仿佛踏在她的心上,震碎了她的心,无法形容的委曲、悲伤,尽数化为一滴滴流不止的泪水。
月正当中,明明是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却令她忍不住轻轻颤抖,冷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心。
她一直拖延他报仇,并不是单纯的使性子,而是她实在不愿让他知道真相,她怕他受不了打击。她也知道这般拖下去不是办法,可是在没有拿到那最重要的证据之前,她真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
就在她迟疑之间,冷酷的现实并没有多给她时间,他就这般决然离开她,不顾一切地投身报仇。
傻的是她还是他?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空气中的异样气氛拉回了她的神志,她的眼落向窗外。“出来吧!罗刹。”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从黑色面纱下传出的低沉男声十分动听,却赢不住森然寒意。“本来是想来向你道喜找到如意郎君,但此时看来似乎不太恰当。”
她淡淡睨了他一眼。“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戴着那顶碍眼的面纱,真是可惜了你那绝世无双的花容月貌。”
隐在面纱下的清澄黑眸一冷,罗刹寒声道:“你心情不好,可别拿我出气。”
“对不起,我一时气得忘了你最恨旁人提到你的相貌。”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歉。
罗刹沉默片刻,轻道:“要我替你将他带回来吗?”
“不用,随他去吧。”
“那么要派人助他一臂之力吗?”
柳青娘摇摇头。“不,虽然我是鬼王,而他是我的丈夫,但现在大家都有了自个儿的生活,也在努力适应之中,我不想麻烦大家。”
他沉吟道:“要不然……让我去,我只要轻轻吹上一口气,天牢中的守卫至少会昏死三天,他行动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谢谢。”她浅浅的笑里带着感激。“但是他不喜欢旁人插手,而且,他是我的夫君,要帮也是由我来帮。”
罗利一怔。“你要去京城?可是你的身体……”
柳青娘的目光坚定,闪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放心,我可没那么娇弱,而且我才不会就这么等着他回来,我向来不喜欢等待,等待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所以每当我想做什么,我就立刻去做。”
她微微一笑,神情充满自信。“我要陪在他的身边,助他自仇恨中解放。”
就像他陪着她面对过往一般,这次,换她陪在他身旁。
※ ※ ※
京城
夜黑风高,阴暗的天牢中满是肃杀之气。
邵刚黑衣蒙面,悄悄潜入天牢之中,小心翼翼地避开往来巡逻的守卫,好不容易到了最里头的牢房,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击昏了守房的卫士,搜出了牢房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你是来救我的吗?快!快救我出去。”蓬头垢面的欧阳青云兴奋地嚷嚷着,但在见到他冷酷的目光后害怕地缩到角落。“你、你是谁!要来做什么!”
邵刚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神情十分复杂,眼中闪着炯亮异彩。“我是来杀你的人。你欠了江南邵家的百条人命,今日便要你以命相抵!”终于,在等了十多年后,此刻便是他大仇得报之时。
欧阳青云一怔。“邵家?你……你是邵岩的儿子!”
“对,我是邵刚,到黄泉去追悔你的罪吧!”他提剑正欲刺下。
欧阳青云惨叫道:“不!别杀我啊!我是派人灭了你邵家没错,但明明是你爹贪利在先,背信在后,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邵刚一凛,硬生生停下剑,心中浮起了万般不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他在说什么?他那么说是为什么?爹贪利背信?不!难道不是他贪图邵家剑法意欲行抢,才趁夜派人杀人邵家吗?
“我说我说,求求你千万别杀我。”
他厉声道:“快说!”
欧阳青云颤声道:“我和上任虎皇完颜烈暗中来往了十多年,助他将势力潜入龙国,而你爹邵岩是我们在江南的暗桩之一。”
邵刚震惊得身形一晃,面色铁青地狂吼道:“你说谎!我爹怎么会做这种叛国之事!”不!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爹温文谦和,怎么可能会做此等卑鄙无耻之事!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不不!我没有说谎!我和他交换的条件就是助他重振邵家衰落已久的名声,让邵家重回江南武林霸主之位,但他和我们合作不久,不知为何又心生变卦,竟然想将事情抖露出来,我才会派部下杀尽邵家上下以灭口。”
“不!我不相信你!我爹绝不是这般无耻小人!”邵刚嘴上虽说不信,但心中思绪翻转,想到邵岩临死前悔恨的神情言语和柳青娘明知事情经过却绝口不提的种种疑点,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正当他想再问个清楚之前,却听到门外陡然响起呼喊之声。“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闯入了牢房!”
邵刚浓眉一紧,心神大乱下也顾不得欧阳青云,立时抢出门外意图离开。
一路上卫士众多,身手皆是不凡,而他思路混乱下又不欲伤人性命,打来自是分外辛苦。
正当他陷人苦战之时,一道青色身影加人战局,瞬间打退了不少守卫。他讶异地望进来人那双熟悉的幽深杏眸。“你怎么也来了?”
“先跟我走,出去后我再告诉你详情。”柳青娘拉住他急奔而出,卫士们紧跟在后,手中明晃晃的火把将天际染成火红。
二人脚步虽快,无奈追捕的人过多,任二人东绕西拐,就是甩不开那些守卫。二人绕进一条阴暗巷弄之中,暂时躲开了守卫,但四周人声喧腾,想来脱身十分不易。
“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邵刚附在柳青娘耳畔轻声叮咛,语毕正想冲出巷子却被她一把拉住。
啪的一声,柳青娘也不管是否会让人发觉,竟狠狠给了他一个大耳括子,神色愤然。“你给我住口,我既然来了,就不打算一个人离开,要走一起走,要拼就一起拼。”
邵刚怔然地望着她带泪的坚决杏眸,心中一暖,眼中似也感到酸涩,他一把搂住她,低语道:“好。我们一起走。”之前的慌乱无神已经褪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保护她和孩子,绝不让她和孩子受到一丝损伤。
“这里好像有声响。”外头的追兵像是发觉了异状,数十人同时靠近二人的藏身之处。
二人正欲冲出时,一道女声却喝止了卫士们的靠近。“这里本郡主看过了,没有半个人在,你们到别处查去!”
柳青娘杏眸圆睁,红唇勾起一抹了然笑意。是她!
“可是……”
女子更加不悦,怒斥道:“可是什么!本郡主说没有就没有,难不成你们连本郡主说的话都不信!”
沉稳的男声也加入对话。“还不快走,若是惹恼了郡主,小心你们的命!”
“是!我们到别处搜去!”吵杂的人声逐渐远去,柳青娘拉着邵刚缓步走出巷弄。
“太好了,终于找着你们了。”绝艳的红衫女子快步走向一人,凤眸妩媚精明,笑容爽朗。
“是你。”邵刚认得她。她是青娘的好友,赤霞郡主左红英。
“红妹子,真是谢谢你的帮忙。”柳青娘微微一笑,杏眸瞟了一旁面色阴沉的俊伟男子一眼,目光诡邪。“风爷,也真是难为你了,竟然劳你大驾来救小女子,小女子真是不胜惶恐。”
风冥面色一沉,冷声道:“是红儿要我来的,我是不得已而为!”他才不想来!三更半夜的,正想和红儿温存温存,却没想到突然被人出声打扰,紧接着又得匆匆赶出门来。
一想到是为了这害他不浅和他诸多结怨的妖女,他就一肚子不甘愿。
“别吵了。”左红英噗嗤一笑,略为不满地向她抱怨。“青姐,你真是太见外了,怎么有事也不来找我帮忙?幸好姑姑先通知了我,我才带着风冥赶了过来,要不然你们可真难以脱身。”这二人一见面总是嘲讽来戏谑去的,老是吵得没完没了。
柳青娘愕然道:“修罗也在左家?”
左红英摇摇头,面色黯然。“不,姑姑只是回来见我爹一面,之后便又不顾我们挽留而离开。”
风冥打量着低头不语、神情沉郁的邵刚,眼底带着一抹深思。“红儿,这里不宜谈话,先回府中再说吧!”
“就这么办。”左红英赞同地点点头。“你们先随我到左府休息,有什么事我们到那儿再说。”
柳青姐轻笑道:“也好,又得麻烦你了。”
左红英爽快道:“一点都不麻烦,霁儿一直想见见你这干娘,而且当年要不是你帮了我和风冥的忙,我们今日也不会在这里,走吧。”
“好。”柳青娘感激一笑,四人同往左府行去。
※ ※ ※
四人进了左府后,左红英立时吩咐下人将待客用的静心居准备好,好让柳青娘和邵刚独处谈心。
对于左红英的这番心意,柳青娘自是十分感激,只是她担心于邵刚那异样的沉默,也顾不得和左红英多谈什么,只能低声道谢后便拉着邵刚进房。
邵刚进了房中,便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神情阴郁沉重。
柳青娘在他身旁坐下,靠着他柔声道:“你……全知道了?”瞧他脸色这般难看,想必是从欧阳青云口中听到了事实。
邵刚仍不言不语,只是缓缓点头算是回答了她。
她眉目低柔,尽是浓浓关心,轻问道:“那你……杀了欧阳青云吗?”之前对他抛下她孤身独行的不满早已消褪,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怜惜。
她蓄意拖延不让他报仇,为的就是想稍减他心中的仇恨,让他在知道真相时不会因打击过大而承受不了。
“……没有,在知道真相后,我下不了手……”他终于开口,神色复杂,嗓音沙哑。“你……早知道真相对吗?”
柳青娘沉默了片刻。“对不起,可是在未得到确切证据前,我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你。”她的确知情,但是在尚未得到决定性的证据前,她真的无法开口告诉他,他最敬爱的爹是卖国的无耻之徒,而他今日的痛苦正是他爹一手造成。
“证据?”邵刚一怔。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书信。“这是我前些日子派人从相国府中找出来的信,公公大概早已想到会被灭口,所以才会留下这封信,可他却没有料到欧阳青云竟会心狠手辣到将邵家灭门。”
“当年黑衣人围攻邵家,无意间找着了这封信,把它送到了欧阳青云手中,他将它视为保命符般留了下来,为的就是怕你这遗孤来向他寻仇。”柳青娘将信递给他。
邵刚接过遗书,认出上头的字迹的确是爹所书写,他细读着信上所提之事,神色阴暗不定,目光闪烁。果然,爹当年的确铸下大错,信上写明了一切经过。
“我想。”柳青娘软言安慰他。“公公写这封遗书给你,就是想让你了解事情的真相,不要陷于无谓的仇恨之中。”
邵刚怔望着手中的书信,目光闪动多变,静默不语。这封信的笔迹潦草,可想见爹书写时的心情激动,爹……应当也很悔恨吧!可是,大错已经铸成,爹害的不只是自己,还有百来条无辜的生命!
她担心地轻唤他。“刚……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很傻是吗?”他苦涩一笑,自嘲、沉痛。“老是惦记着报仇……原来,害死邵家百余口的真正祸首是我爹,我却浑然不知地始终认为邵家是受害者,不停地嘱咐善自己要找出仇人,却怎么也想不到……我最敬重的爹,竟是我一心一意想要杀的仇人!”
邵刚抱着头嘶声狂吼道:“我……我这十多年来,一心一意想的就是报仇,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根本就是一个可笑的错误!我这十多年来的坚持,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柳青娘紧紧抱着他,连声安慰道:“不!不是错误,这一切全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知道事实罢了!你丧失亲人的悲痛并不是虚假,而是真实存在的,而你为了报仇所做的努力也不是全然无用,因为,那代表了你对亲人的爱!”
邵刚怔然道:“我的人生不是全无意义的吗?”
她柔声道:“当然不是,你还有我和孩子啊!你忘了吗?你自己说过的,你会回到我和孩子身边。”
他慢慢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想起了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对,他是说过他要回到她和孩子身边,可是他……他身为叛国通敌者之子,早已蒙上了不忠的罪名。报不了父仇,就是不孝。
他……还配得到幸福吗?他有何颜面面对她和孩子?
“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要好好想想……”他轻轻推开她,在心志混乱中仍是不忘顾及她的身子,深怕伤了她和孩子。
柳青娘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叹气道:“好,我先出去,你好好想一想……我会一直等你。”
她依依不舍地转身走出门外,不时回头偷觑着他,希望他能叫她留下,他却依旧沉默不语。
她心灰意冷地走出房外,却瞧见院子外头站着若有所思的左红英和风冥,她快步走向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左红英微笑道:“风冥说他想和邵刚谈谈。”
柳青娘讶异地望着风冥那有些泛红的面色,不解问道:“你……”
风冥清了清喉咙,不太好意思地澄清道:“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是红儿一直很担心你和邵刚,所以我才想由我和他谈谈。我和他的境遇有些相似,谈起来应该比较适合。”
柳青娘心中一动,再也忍不住地落泪呜咽道:“谢谢……谢谢你们……”不知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变得愈来愈容易难过哭泣,再也不似以往将痛苦和泪水往心底藏的坚强。
左红英赶紧安慰她。“青姐,你别哭啊。”
“你……你别哭了,我这就去劝他。”风冥神情尴尬,急忙用房中走去。
“风冥。”左红英高声嘱咐,语气中带着浓浓胁迫。“我和青姐在麒麟厅等你,你要劝服不了他,你就别出房门。”
柳青娘一张泪颜虽如梨花带雨,却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来妹子是用这方法逼得风爷不得不从,为了姐姐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才不会麻烦呢,青姐,我们到麒麟厅去等好消息吧!”左红英朝她眨眨眼,便拉着她步出院外往麒麟厅行去。
柳青娘随着左红英走向院外,一双幽渺杏眸始终深望着屋内,流转着浓浓关心和忧虑。他……风冥劝得了他吗?他自己……又走得出来吗?
风冥伸手敲敲紧闭的房门,沉声道:“刚爷,我是红儿的夫君风冥,有些事想和你谈谈,我可以进去吗?”
沉默片刻,他终于的到了邵刚的回应。“请进。”
“打扰了。”风冥踏进房中,顺手带上了房门。
“风爷你……有什么事吗?”邵刚不知他的用意,却也不便开口赶他。
“我就是完颜烈的儿子……”他直接言明身世,同时细细打量着邵刚的神色。
邵刚一凛,愕然道:“你是完颜烈的儿子!那你和左红英?”龙虎二国目前虽无战事,但完颜烈在退位前对龙国始终是虎视眈眈地怀有野心,完颜烈的儿子怎会隐姓埋名和左红英结成夫妻?
他坦然告知一切。“我幼时被他除去记忆送至左家,因为他想利用我夺得左家的家产,可我真心爱上了红儿……所以,你应该能想象到当我知道我是完颜烈的儿子时有多么震惊痛苦……”
“我开始消极的逃避红儿,因为我不敢面对事实……可是,我的怯弱不仅害苦了我自己,也害惨了红儿……我原本是不想伤她的,却反而伤她更深,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他苦涩一笑,眼中带着深深自责。
“可是,红儿却从不放弃爱我,在她的支持下,我终于敢面对内心的阴影进而克服它。我现在过得很快乐、很幸福,可是我有时难免会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早些想通,害红儿为我吃了邵么多的苦,一想起她悲伤的泪颜,我的心就痛得受不了。”
邵刚心中一动,有些明了了他这些活的用意。“你……”
风冥续劝道:“柳老板……她哭了,我认识她这几年来,一直认为她是个十分坚强能干的女人,我从来不曾想过她会哭泣。可是她方才却在我和红儿的面前哭了。我想,你应该也舍不得让她为你难过是吗?”
邵刚皱紧了眉头,低声道:“青娘……她哭了吗?是我不好!本来我以为报了仇之后,我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和她一起生活。但是我无法报仇,我自以为是的仇人其实早已死了,一直想达成的目标突然消失,满腔的仇恨无处可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你而言,眼前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压根就不存在的仇恨?还是一直陪在你身旁关心你的柳老板?”风冥的话重重击在他心上,挥去了纠绕在他心中多时的迷惑,让他在悔恨的迷雾中瞧见一丝光明。
“耽溺于过去根本无济于事,反而会让你最重视的人和你一同受苦。现在你已不需要再报仇,以后,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就像我和红儿一样,我相信你和柳老板也会过得很好。”
邵刚低头深思良久,再抬起头时目光澄明,再无一丝阴霾。“对,你说得没错,逝者已矣,现在对我最重要的,是青娘和孩子。”
“你想通了?”风冥松了口气,露出真挚的笑。幸好他想开了,要不然他也得和他耗上一整夜。
邵刚也笑了,释然、欢悦。“对,真的很谢谢你。”
“没什么好客气的,你可是我孩子的干爹,我们也算是一家人。”风冥的笑变得有些无可奈何,语气也有些咬牙切齿。
邵刚没有留意到他的情绪转变,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家人……”
“有家人的感觉真的很好,你我都曾无家可归,所以我们得更加懂得珍惜。”凤冥想起了挚爱的娇妻和稚儿,眉目间满是柔情。
邵刚深有同感地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
凤冥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走吧!我们快去麒麟厅见柳老板,她真的非常担心你。”
二人随即走出静心居,直往麒麟厅而去。
※ ※ ※
二人一踏入麒麟厅,柳青娘立时起身扑进邵刚怀中,啜泣道:“你终于来了,我好怕你想不开……”
邵刚紧拥着她,愧然道:“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我已经想开了。”
他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柔声道:“别哭了,我向你保证,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只有你和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不会再去想了。”
“真的吗?”她的泪水流得更急,却是因开心而流。
邵刚紧紧拥着她,大掌爱怜地轻抚着她的腹部。“真的,我曾经失去了一个家,所以我应当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而我的幸福,就是你和孩子。”
“我爱你。”他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将一切无法以言语表达的深浓情意放人这温柔的吻中。
曾经,他以为自己除了仇恨外一无所有,是她将他拉出黑暗,带来了现今的幸福,他会好好守着她,直至永远。
二人就这般深情相拥,直至一旁的风冥看不过去地调侃道:“柳老板,京城的夜间是冷了些,但你也用着不这般取暖吧!”
二人这才从浓情蜜意中回过神来,柳青娘面色羞红,恼怒地瞪他一眼却无话可回。
左红英怀里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左霁风,略为不悦地娇斥道:“风冥!霁儿也在这,你别当着他的面又和青姐吵起来。”
风冥望着还不会说话却已会嘟嘴瞪着他的儿子,只得叹气闭口不言。他就知道当初不该一时心虚,答应红儿让柳青娘当霁儿的干娘,如今果真是后患无穷,连自个儿亲生的儿子也不帮他,只会同红儿一般护着那妖女。
想了想,他问左红英。“霁儿怎么醒了?现在他早该睡了。”他想赶紧把儿子送回房里,减少儿子被妖女带坏的可能。
左红英轻笑道:“他自己醒的,我便把他带出房来让青姐瞧瞧。”
“那现在霁儿可以去睡了,我想柳老板也‘没时间’瞧霁儿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省得碍着人家小两口亲热。”风冥高声嘲弄,摆明不想让儿子和柳青娘多有接触。
柳青娘勾唇冷笑道:“风爷可真是替小女子设想周到,如此‘情深义重’,小女子真是愧不敢当。”他的嘴可是愈来愈利了,明明以前是个不苟言笑的大木头,想来他身为完颜风麒时的恶劣性格仍存在部分,才会让他有现今的改变。
“这是当然的,柳老板以前对我有诸多‘照顾’,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得尽心‘回报’。”风冥立时反唇相讥。哼,现在的他可非吴下阿蒙,经过一番磨练的他和她可是势均力敌。
邵刚狐疑地挑眉,轻声问她道:“你以前和他有过节吗?”
柳青娘微微一笑,杏眸诡亮妖邪,腻声道:“怎么会,我可是促成他们二人姻缘的大功臣呢。”她当然是大功臣,若不是她教了红妹子那几手,红妹子哪逼得出这笨木头的心意。
这下风冥可讲不出话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该死!这可是他致命的罩门,却被柳青娘摸得一清二楚。
柳青娘还不放过他,趁胜追击地又给了他一份大惊喜。“对了,风爷,我方才和红妹子聊了一下,红妹子提议说若是我腹内是个女孩儿,便许给霁儿做媳妇儿,不知风爷意下如何?”
风冥一怔,面色转为铁青。“不行!”
左红英坚持道:“为什么不行?我已经和青姐说好了,她若是生个男孩便和霁儿结为兄弟,若是个女孩,那我们就能成为亲家了。”
她笑容满面地问怀中的儿子。“霁儿,你要不要娶干娘肚子里的小妹妹当你的新娘呢?”
左霁风大大的眼儿眨啊眨,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笑得灿烂极了,看到他那天真无邪的可爱笑颜,众人都笑了。
当然不包括风冥,他的脸色已由青转白,气得几乎快昏了过去。霁儿要娶妖女的女儿?妖女的女儿要嫁给霁儿?
不!他不要啊!这样他悉心保护至今的儿子不就完全沦陷了!
寂静的黑夜中,风冥的哀嗓响彻云霄。“我绝对不答应!”
到底,柳青娘生的是男是女?风冥答应了这门亲事没有?
请待下回分晓。
编注:欲知红英与风冥之情事,请参见《情落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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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拐郎君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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