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那面明亮的大大镜子认认真真地把长长的秀发梳理得整齐服帖,安然再三审视镜中的自己,犹豫了下,又再拿起眉笔。
她答应了今天上他家——反正已经跟齐老爷子打个照面,顾忌也就放轻了。
终于一切整理妥当,看看时间,提上了礼物,在玄关处换过鞋子才忽然想起忘记带手袋了,只得又匆匆回去找手袋。说她不紧张,骗人的。
再次将东西逐一点清——礼物齐备,手袋里有钥匙,钱包。手机,自己有这里——OK!可以出发!
手指刚触及门把,忽然响起来的电话铃声令她反射性地一下子缩回手,然后,才分辨出是电话响了。
“你好。
“何伯,请问有什么事吗?”她明明昨天就已经交了物业管理费。
呆呆抓住话筒也不知道要放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垂下手,人无意识地跌坐在沙发里还是呆愣着。
“我就到,你等一下子就好了。
把手机捉紧得连指尖都白了,“你……不用来接我了。
“怎么了,安然?”手机那头的声音疑惑了。
“我……有朋友出了事,我得去看她。
“我陪你一起去?”
“不……不太方便。”
“我、我真的没料到会这样,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改天再约也是一样的。”声音是平稳的,“你自己小心点,回来后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你开车要小心。”
听着他挂上电话的声音,安然再也没有了力气地靠倒在沙发里,沉重地闭上眼睛。一会儿后,她勉强站起身晃向门口,见着那些包装得好细致精美的礼物,心——跌至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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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外面大门口自动铁闸门打开的声音,早早候在门口的赵妈马上踮起脚尖翘首以盼,并在心里默算着时间:前院……车库……这下该到庭院处了……
眼尖地见着人影的同时脸上的皱纹全笑开了花,连忙快步迎上去,“你们回来了!少爷,程……咦,程小姐呢?”
齐亚笑着揽上赵妈的肩,“她临时遇着些要紧事今天不能来了,她要我跟你说一定会尽快赶来尝尝您的特级厨艺。”
“又不能来啊——”赵妈掩不住满心的失望。
眼看少爷好不容易终于找着个合心意的姑娘,她高兴得夜夜梦见自己抱着几个小少爷小小姐,偏那姑娘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地,就是不肯露个面,这让她有多么的心焦啊!
“少爷,你也别说赵妈唠叨,”边说边走进客厅,“姑娘家有时候是要哄的,偶尔发个小脾气你也得让着点,可千万别像老太爷,总是那么霸道得不饶人……”
“他是我孙儿,不像我像谁!”端坐在客厅藤椅里的齐老爷子瞪起了眼,“再说霸道有什么不好,干脆把她给抢回家来不就结了!”
“是是是!对对对!”赵妈没好气,老古董还真以为这般土匪行径到今天还能行得通!
齐亚赶紧当起和事老:“赵妈您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办。您的满汉全席好了吗?我肚子里的馋虫要作怪了。”
一听齐亚喊饿赵妈马上就把什么都先放一边,“我这就去准备,很快就可以开饭了。”急急忙忙往厨房走去。
齐亚坐落酸枝藤椅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老爷子递过去杯功夫茶,“品茶需要心情,必不可少的是时间。”
凝视那杯小小的功夫茶,齐亚压抑住一饮而尽的冲动。
“爷爷,我从来没有这般的不能面对。”
老爷子转动着茶盘,慢慢悠悠的,“世事无情、不会因为谁人的不能面对而改变。”
“我没有信心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希望是否等同于幻想,可我放不开手,我……”齐亚说不出心中黯然。
“品茶的香气、口感,需要思量技艺的过程,茶叶本身独特的成因,生成环境,采摘季节,制作放存——真味本源于此啊。”老爷子悠悠叹着茶香,如雪眉毛下的眼睛半眯半闭,“人也如此,离不开因果,昨天已经过去,却组成出今天。小子,人生需要智慧。那丫头的眼睛藏着结,若你不是解缘人,强求无益。”
齐亚收紧握住茶杯的手。
他不是不知道他与她之间从来横亘着问题,只是以为,以为他可以令它们自动消失——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给他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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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个门还得被拦着问这问那的,都说了是你妈,那些穿得像警察的人竟然还要打电话查证,真叫人不舒服……”
程母絮絮地埋怨个不停。
安然沉默地开门。
程母一踩进去,马上四周一打量,然后点下了头,“挺干净的,我就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安然伸出手,“不用了。”
程母双手连忙往身后躲,她的左手紧捉住一大袋子颜色奇怪的东西,而一只大母鸡正倒提在右手上,“不要弄脏你的手,告诉我厨房在那儿就好了。
安然的手顿了一下,收回来转过身带路。
程母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放上厨房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熬扬好滋补身子;今天早上新鲜摘下的菜蔬完全用不着担心农药;这菜干好香的,可以煲汤,煮粥也一样好吃……”变戏法似的从那口袋子里拿出一样又一样,口里边也是同样说个没停。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安然淡淡地问。让程母坐在长沙发里,她自己则走过去对面的单人座。
“不用你走来走去的麻烦,反正阿康有你的地址。”程母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地喝着,待喘过口气后又说:“本来你爸也是要来的,偏那副老骨头不争气,风湿发作起来连床也下不了。”
“要紧吗?”安然低下头再斟上满满一杯水。
“老毛病。” 程母随意地说。眼睛四处张望房子的装饰,神色明显犹疑了,“阿安,这房子不便宜吧?你又是每个月都寄钱回家,你哪来这么多的钱啊?”
现在才知道要担心?安然垂下眼帘。她要堕落,只怕现在已连骨头也不剩了。
“每月分期付款的。你来,有什么事吗?”
程母连忙说:“别担心,家里一切都好,今年乐仔已经大专毕业也找到工作了,我不用再那么担心他,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就来看你了。”
原来如此。
“阿安,我看你还是回家里来好了。”程母继续不停地说话,“你那工作虽说能有几个钱可就是太忙了,节假日也不放人的让你没个时间回家,我这是卖女儿了。你就回家来,在附近再找工作就好了。”
安然沉默地任其说着。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提事情,可是你的年纪真的已经不小了,女人没有几年好青春的。我托你的婶母姑妈们留意了几个好的对象,都去配对了八字:卦象都还可以,你在家里我也好安排吃顿饭见个面的,你看——”
原来,这才是重点。
安然漫不经心地掠了掠发丝, “我现在在这里过得挺好。”
程母张了张口,又慢慢闭合上。沉寂了好一会,终于迟疑着问出口:“你……还怪我们……”
安然打断她:“我从来没有怪其他人。”
程母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儿一脸平静淡然,心里不好受。
她真不明白这个女儿怎么就是不能跟自己亲近,虽说那么些年不在身边,可她们毕竟还是骨肉母女啊!其他三个孩子交了朋友也会带回家里给她见个面的,偏这女儿却是连电话也不多讲半句,这令她这个做娘的忧心啊!
“那时,阿康才那么一岁,泰妹也就要出生,你的奶奶又刚去了,我们实在无力将体弱多病的你照顾好,我们也不忍心,可是……”
安然不要再听!“我说了,我没怪你们任何人,事情早过去了,我已经不记得。”
自己无力为自己的安排做主,别人的摆布总有别人的理由。要怪?怪自己。
她不要做一个怪自己的人。
所以她永远不会再将自己的未来交付到任何人手上。
安然一下子站起,“饿了吧,去吃饭。”。
程母不自觉地也连忙跟着站起来,“不要到外面去吃吧,挺浪费,我们母女俩在家里……”
“我没有准备,也不想做。”
“我去买菜,做饭我来就好,总得让你喝上老火汤……“
“不用麻烦了,走吧。”安然率先走向门口。
程母只得跟在后边。女儿的一番孝心就由着吧!
安然选了间火锅城,那里人多,吵闹不堪。她可以听不见说话,可以尽量少说话,可以感觉更自在一些。
吃过饭后就是坐地铁到商场选购些玉器衣服什么的,尽管程母一个径地拒绝推让。打计程车陪送回去的一路上,应该回答的时候安然就尽量简单回答,偶尔也要主动问上一两句。
安然知道自己是为人子女,可以做到的她尽力完成得好看,但有些什么是她无能为力的,她也就没办法。
独自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透下来。她没有做饭的心情,打算随便泡个面了事。厨房的灯光一亮起来,首先入目的是那一大堆摆满台面的青菜瓜果——
有些东西对于现在的她,已然没有多大的意义。
安然心里明白,自己再怎样冷漠,对家人还是有着感情的,康然的事更让她看清这个事实。她没有轻视亲情,只是……实在无能为之付出更多。也许父母的爱是天下间最伟大的,从子女一出生便已注定,且永不消褪。但她不能同样做到。她不能找出从来没有机会存在的深情厚爱来回应他们。这么多年来她都是独自一个人走过,已经习惯没有他们在身边,纵使有怨有恨,也在不知不觉间因时间与空间而逐渐转化为隔阂、陌生。
也许,不是那个家容不下她,而是她自己的心已经离开太久,太远了,以致再也回不去。
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眼睛睁得大大地盯住黑暗中似要沉坠下来的天花板,直至酸痛得不得不闭合——
小小的她睁开眼睛,看着高高的灰暗屋顶,眨眨眼睛,然后,发觉自己是躺在铺在地上的凉席子里。转过头,见着外婆那模糊不清的面容。
一会儿,她悄悄爬起身,走向那扇门。悄悄地推开那扇沉重的门,看进去——
月光从窗口进来固在床上,那光白白的,刺得人的眼睛要流泪,可这丝毫不会有损那画面的美丽温馨:母亲温柔的手臂环住小弟那小小的身子,两个妹妹互拖着睡在父母亲的中间,拦在最外侧的父亲是保护者的姿态。
她,站在那里看着这世间绝美的画面,却是那么清楚地知道自己走不进去,无论将她放在哪里,都是一记多余的败笔。
一个贼见着自己最渴望却永远无法拥有的珍宝,是那么的不甘心,而又绝望。
缩在外婆的怀里,牙齿咬得生痛,可无法控制眼泪湿透外婆的衣襟。
外婆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带她回家住上两天。一整天她都很开心很开心,这里不仅有外婆,还有爸爸妈妈、妹妹和弟弟,这令她天真的心灵第一次认识到——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家。到了晚上,因为只有一张大床而有了商议,她没有像弟弟妹妹那样吵闹着而是快快睡在椅里,以为这样就会被抱进到床上。记忆中从来不知道躺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是怎样的一种幸福滋味,而她是多么多么的渴望。
可在半夜里睁开眼睛——
她不明白学校开家长会别的同学都是带上爸爸或妈妈,而她和外婆坐在那里总是惹来侧目被指点。
她不明白上学时别的同学被爸妈牵着手或被载着,而她得孤零零走在路边。
她不明白别的同学都可以炫耀妈妈编的辫子有多好看,爸爸买的玩具有多好玩,爸爸妈妈带去游乐园有多高兴,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不明白……
太多太多的不明白终于在那一刻有了答案——
她、是、被、抛、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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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与秦小姐要赴陈局长夫妇邀请的饭局,送给陈局长的是古董表,陈夫人的是翡翠项链。”
“OK。“
安然合上惫忘录,“请问今年的情人节礼物可否照样安排?”
齐亚一下子从文件堆里抬头,瞪住那张完全公式化的笑脸,心里懊恼地诅咒。
“你不准吃!”
安然面无表情,“其中可有最为正宗的瑞士巧克力。”
“你!”齐亚直想捉住她咬上一口,“要是敢碰一下就让你的牙齿都掉光!”
安然下意识地抿上唇,舌尖碰了碰牙齿——“要是没有其他事那我先出去了。”说着就要转身。
“你给我站住!” 齐亚才不要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你——”
“铃”
偏在这关头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安然礼貌地欠一欠身,“总经理,如有要事请再传唤。”
瞪住那潇洒离去的背影,齐亚咬牙,恨不得将全世界的电话统统砸进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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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安然一见着那堆小山似的礼物,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似的闷气不已。
今天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全部都是包装得美丽精致的巧克力,全部都是送给同一个人——齐大少爷的情人节礼物!
他早已将处理“废品” 的权利移交给她。按照往年惯例,她会将齐大少名下的“爱之礼物” 以公司名义转送给公司的未婚女性,美其名曰为公司的关爱。全公司的未婚女性都在热切期盼情人节的到来——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毕竟无论怎么说,那也是齐大少送出的爱心礼物!
安然的视线无法集中在电脑屏幕上,那堆花花绿绿的真是令她越看越碍眼,越看越觉得他是罪证确凿!真想将这堆乱七八糟的全砸到他的头上去,好把他藏起来不让其他女人垂诞!
这个充满占有欲的想法旋即令她自己心惊,然后苦笑了。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跟以往一样对他所惹来的一切粉红浪漫处之泰然,毕竟在他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以为已经可以习惯。
安然悲哀地发现,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复往日的轻松,只是一堆并不值得奇怪的礼物,已令她乱了心神。
“今晚有什么节目?”
“应该有特别节目,电视上,今天是情人节。”
“你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欧阳臖翻出个大白眼,“程安然,你在情人节还得被冷落,真够凄惨!”
安然同意地点点头,“那或许你的慈悲心肠不介意我当一晚跟班?”
欧阳臖整个跳起,“你想都别想,我嫁不出你养啊!”
“你这句话还真让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安然叹气。
当然她只是跟欧阳摄闹着玩的,真敢在这个日子打扰欧阳大小姐的约会,她这个“电灯泡” 的下场怕是要遭到不人道的毁灭。”
十六楼到了,欧阳臖潇洒地挥手走出电梯,口里边还哼着轻快的小调。
电梯门再度合上,往上升。安然抬手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片刻,待“叮”一声传人耳中,眼帘打开的同时举步要走出去,正正一个照面的意外令她霎时顿住脚步,一呆——
“你……怎么回来了?”
等不到回答,她的视线不由得顺着那直勾勾的目光也落到自己手里拿着的礼物上——精致包装的心形巧克力。
“朋友送的。”
方才午餐后到商场帮着欧阳臖选购礼物,碰巧看见方扬之。商场送出的巧克力礼品他正愁着如何处理,也就顺手递给她了事。
齐亚间不吭声地将文件往腋下一夹,就把她手上的巧克力抢了过来。
安然呆呆看着他粗鲁地乱撕那美丽的包装纸,然后挖出整块的心形巧克力往口里一丢,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这是我的!
他不是说巧克力甜腻腻的要把嘴巴粘起来吗?那干吗还要抢着吃?
齐亚将口里的用力咬个乱七八糟,努努嘴,“难吃!”
安然气闷了,“你——”
忽然就一个低头咬住她的唇瓣,原来是要警告的,但那份她特有的甜美诱使他情不自禁地陷下去——
连声招呼也不打的,齐亚如一阵风般卷进了电梯。待安然终于回过神转过身子,只见着合上的电梯门,怔怔抚着自己犹存有他气息的唇瓣——这……什么意思?
他不许她吃别人送他的巧克力,她也是碰也不想碰一下,但别人送她的巧克力却要被他吃光,那么——
第一个有情人的情人节她却失去了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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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着桌面,安然感觉整个人提不起劲,闷闷的,懒懒移了下视线,六点还未到。余下的时间要怎样过——回家,吃饭,洗澡,睡觉?一想到这些更令人丧气。
今天跟另外的三百六十四天一个样,不会出现神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心情就是没来由地低落。
走出办公室,下意识地又望向那方位置,意料中的暗寂。而整个大办公室也是空空落落的,让人的感觉也跟着空。
无力地抬动步子向电梯走去。
走出办公楼,顿觉大街上要比平日拥挤上好几倍,触目所及的是笑脸和鲜花。是啊,今天是情人节。安然转过身往平日回家的方向走,刚走出几步,背后忽然被什么轻轻撞上,回过头,却看不见什么——
“我是爱天使邱比特。”
闻声低下头,对上一张犹如天使可爱的稚脸,那背上还有着一双欲飞的洁白小翅膀,安然一笑,节日总少不了可爱的角色。“邱比特”不飞的时候只得仰起小脑袋,招手,示意别人迁就他。安然也就应要求半蹲下身子,与那双美丽得仿若星子的眼睛平视,“爱天使邱比特,你有什么事吗?”
“邱比特”将自己手中一束五彩缤纷的汽球递到她面前,“你挑一个。”
安然依言从他手中的那束线中随意选中一根抽出,抬头,见着一抹天空的冰蓝,“要送给我吗?”
“邱比特”不回答,拿出自己的“爱之神箭”用那红心状的箭矢刺向安然手上的蓝色汽球——“啪”的一声,吓安然一跳,眨了眨眼睛,一叶小小卡片从破开的汽球里现出,恰巧跌落到她还拿着线的手中,她不自觉地握住——
“送给你的。”“邱比特”嘟起可爱的小嘴吻安然的额头,展颜一笑,“去寻找幸福吧,爱天使邱比特祝福你。”
看着那双欲飞的翅膀和缤纷的汽球消失在人群深处,安然怔怔站起身,眼睛落到自己手中握住的那片小卡片——
“爱情的锁”——大字体的下边附上一个地址。
“爱情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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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之国”倾泻而下的源源不绝银光闪亮了安然的眼睛,站在那大气磅礴的楼匾下,她犹豫了。
天生不是浪漫的人,按着那莫名其妙的纸片上的地址找寻到来山顶上这间莫名其妙的山庄,只为一个答案。
再度看向握在手心的那张小卡片——“爱情的锁”。想要知道究竟,被锁住的是爱情?还是爱情包锁住一切?
山顶的夜风一阵吹过,安然打了个冷颤,脑袋的热度也跟着消减,她不由得苦笑着嘲弄自己,只为心中莫名的执念,竟在此时此刻站到这个陌生地方来了。
这般的傻痴,只为今天是情人节吗?
心中一叹。准备转身往来时的路回去,此时旁边有个人走过来,眼睛看住她手中的那张卡片,“你来了。”
安然怔住。
“进去吧。”安然想要开口,那人轻轻将她往内里推——“一直往前走,直至玫瑰花开。”
安然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她感觉自己走进了谜样的世界,为了找到出口,只有进入。
玫瑰花开——玫瑰盛放的花雕牌儿下端串着个精巧的铃挡。安然伸手轻轻一拉,连串清脆悦耳的铃声荡开。等了半晌,安然自己动手推开那扇门扉——室内空无一人。举步进内,不大的居室布置古朴,雅致,窗明几净的……站在屋子中央,慢慢地转过身——
一个人穿着如雪白的厨师制服,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低的遮去大半张脸,一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托起个大大的银盘子,那上面还扣着个大大的银盖子。灯火辉映,那流逸的银光如月色清照。一步步走近安然,在彼此之间仅余半步距离时顿住,慢慢地抬起脸——
安然的眼睛内映出心版上深刻的俊容……想开口,却先迷住了眼睛。
“送给你”
银盘子举在彼此之间。
安然的眼睛无比酸痛地看着那银光闪闪,她——怕。
颤着的手被温柔而坚定地执起,一同伸向那银盖子,揭开——
透明水晶守护里面的房子——全是巧克万造成的一幢童话式美丽的房子。红色的屋顶覆盖上白白的薄雪,那一格格的门扇和窗子是那样的细致精巧,透过推开的大窗子可以清楚窥见里面的景象……
房子外面的美丽大花园里,一群小孩子在快乐地荡起了秋千,堆着雪人,欢笑声如银铃悦耳飘送很远,很远……
安然的眼泪哗哗流满面。
齐亚双手捧着水晶巧克力房子,郑重非常地交放入她的手中,“现在,我将它交给你。”
安然环抱着它,心中泪落成花。
“我告诉你哦,你可不能吃.要好好保管它一辈子。”
安然摇头,猛烈摇头,泪珠飞溅。
她甘愿这一生这一世这一辈子永远不再吃巧克力!
齐亚那样温柔地捧起她泪湿的脸庞,仿若掌心里的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珍宝,“我愿意,” 两唇如磁铁般相互吸引,“补偿你。” 以吻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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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将恋爱中的人判定为傻瓜?
十几里路,不算太长远,但用双脚去一步步丈量,还是彻底地心甘情愿,只有傻瓜。
“累吗?”齐亚温柔地拢一拢她那被夜风舞弄开来的几缕秀发,更加拥紧她。
安然摇头,手一直在他的口袋里被握紧。
她好想好想就这样与他一直走下去,永远永远走下去不要停下。
但不可能。
满目的繁花灿烂告诉着她与他都已经回到了人间。
人世间是不可能没有尽头的路。
“在想什么?”
安然摇头。
听说人如果到达了幸福的顶端,心是要怕得悲伤的。现在,她相信。
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更紧,好像一旦松开……便是离散。
齐亚吻了吻她的额头,“来,我给你去买巧克力。”
安然的头摇得更急,如何也不肯放开他。尽天下间的美食她也是不肯换去这一刻。
“安然……
“哥哥,替姐姐买枝玫瑰吧!”
“姐姐就像花儿一样美丽,哥哥买吧!”
“情人节,买花买花!
“……”
一群花童争先恐后地将齐亚与安然围拢起来。
齐亚立即把安然护在自己身后,手臂大张着挡住不让那一篮篮鲜花靠近她,“好,我们买花,但你们要听话,乖乖地站着不要动。
花童们果真就一个个睁大着眼睛地静了下来。
齐亚打开钱包分派开去,口里一边说:“我们不要花,这么美丽的花儿你们可以送给别人,好吗?”
花童们愣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红票子,不相信竟然可以没有被推被骂地就换了过来,甚至还不要用花儿去替换。
“姐姐会喜欢花的。”一个小女花童还是把自己的花篮递上。
齐亚微笑着抚摸了下那个可爱的小脑袋,“姐姐最喜欢哥哥。好了,你们都去玩吧!”说着,转过身护着安然离开。
安然一直低着头。
是的,那个小女孩说对了。她喜欢花——很喜欢,很喜欢。
从小时候直至现在,她都必须拒绝鲜花,因为花粉会令她危险。而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是多么盼望能够知道将花儿抱个满怀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哪怕只有一次。但这个机会以前不能有,现在不可以有,以后同样不会有。她知道。
花朵象征美丽,幸福,所有美好的一切。偏偏与她绝缘。
这是……预言吗?
玫瑰花开——看见了,却永远也不可能触及的美丽……梦想。
眼看终点终于无可回避地横在眼前,他们越走越近,越近越慢……
沉默着的路灯将它身下相依的身影拖得那样长,那样密不可分。
他们吻得那样热烈,那样缠绵,那样不舍——就好像没有明天。
数着他的心跳,那一声一声,好像计秒表的响——安然慢慢抬起头——
捧着她美丽的脸庞,那样的目光侵略着那里的每一分每一寸,是要将之刻入心里去。
“安然……”
魔语般掀开她垂得低低的眼帘,那白白的,白白的灯光刺入了眼也是闭不上。
“我们,会有明天吗?”
终于,终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破——裂——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然后,是黑暗、只剩余黑暗。
感觉清晰着他的退离,而她的十指紧紧嵌入掌心里去,
整副躯体僵硬不动。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明天……吗?”
声音好轻,好轻,就好像一根弦到达最紧绷状态,稍微着力一触动,便是断裂。
“为什么?”
……
“因为他吗?那个向你求婚的他,那个陪你选首饰的他,那个只是一块巧克力也要让你不舍的他,那个你与他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是我全然无法得知的他,那个在你心里面永远离不开的他,是吗?!是吗?!!”
“你不回答,你总是不回答,这是你最厉害的地方,一句话不说说,就把免一切的伤害都推刑我,一直只是你考验自己的试验品,所以连一句回答都不配得到,是吗?!是吗?!是吗?!”
……
“程、安、然!你这个女人,我后侮,我后悔……”
睁开眼——
白茫茫的世界,空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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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这个冬天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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