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衣衣提着饼篮,踢飞衣摆,俐落地走动着,在她的指挥下,姚家苦命的三少爷姚彩衫推着小台车在后面跟着。
「伯伯,光吃粥不够饱,用块饼好不好?」
「这位小哥,够吃吗?粥很多,再多添些?」
「晚上活很累,还有没有人要肉末饼儿?」
「要甜饼吗?给你块松子的!」
不分尊卑阶级,一如在沽饮阁内的招呼,美艳过人的姚衣衣每每走过奉上笑容,便让那些男人如痴似醉地点头称是,像个婴孩,压根不知道肚子已经饱到要吐。
只要多吃一些便能让美人一笑,老老少少喝了粥又要了饼,就算肚子胀破了也甘愿。
而棚子外还有人在排队,为了其他人死也不离开而内心暗妒。
水寒看傻了眼。
他还以为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后,这向来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女人会知难而退,怎么她不但没有离开,居然还大大方方的踏进了他的领域,还让这儿茶食粥香四溢?
在人群阵中,手酸得要断,姚彩衫累得要死。
「大姊,到底有多少人?还没完啊?咱们今儿个才回京呢!」
听见弟弟抱怨,姚衣衣回眸一瞪,「叫你推个车,又没让你去锯冰,啰唆!」
在沽饮阁内,这日渐主事的大姊威严让人莫敢不从,但为了保持温度,这台手车上不只有粥锅,还有炭炉耶!
「你单单提饼篮,要不换你来推看看。」姚彩衫忍气吞声,只能当个小媳妇儿。
姚衣衣头也不回,「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说。」
「哼,乖。」
满意于弟弟的听话,姚衣衣正打算到棚外先分些饼时,却看见了那个让她挂心的男人,一身黑色大氅,人如其名的水寒正定定注视着她。
「水寒!」姚衣衣忘情一喊,小脸绽笑。
蕴含情意的一喊,让男人瞬间被众人万箭穿心。
麻烦,真麻烦,这女人真够麻烦……水寒念头一转,掉头要走,迎面而来一个含笑的男人,奉上一杯奇香异气的淡紫色液体。
「这是燕紫温香饮,喝一杯吧,能暖身,」被硬拖来干活的华自芳斯文笑道。
在他身后下远处,还有个穿着南蛮服饰的季清澄,也在雪中分送热烫茶水给等待的人们。
伸手不打笑面人,况且对方又是平白无故对自家人好,水寒无法拒绝,只得接过杯子,就这么一迟疑,姚衣衣已来到他身边。
灿如明月,艳如红花,肤如凝脂,笑如暖阳,无一不美的人儿探着饼篮,奉上一块香喷喷的饼儿。
「吃饼。」看水寒有些为难的接下,女人又笑,「我烙的,吃吃看。」
粉雪纷纷落下,水寒却觉得不只手心饼暖,心底也有一块地方被姚衣衣给任性融化了,然后流动,下一刻失速在心底冲撞。
为了掩饰那种心慌,男人咬了饼,硬吞下,接着便是惊奇的感受。
「真好吃……」水寒知道沽饮阁名满京城,但没料到小小一块出自姚衣衣手中的饼,也能如此美味,几乎让人想吞了舌头。
男人第一回明白吃得饱和吃得好,居然是天差地别。
姚衣衣骄傲的笑了,「我的饼还不足功夫,那锅桂圆粥是尔尔在旁指导的,阁里的厨子和厨娘没一个比得上,你非得试试不可。」
她的厨艺是在耳濡目染下磨出来的,但姚尔尔是天生巧手慧心,只可惜她身体太弱,根本没办法在热死人的厨房里久待,否则早晚有一日,她会当上为皇上煮食的尚食娘子。
吃人一口还人一斗,向来是水寒的原则,姚家美喂不说,扬州华家花露和巴蜀九华英都出现了,男人有些愕然。
「姚姑娘,你不必如此。」水寒急于想要回绝对方的好意。
一听男人客气的言语,女人倒是好似明白他会这么反应。
水寒不是那种会占人便宜,而且视为理所当然的讨厌鬼呢……这让她又多欣赏了他一分。
「咱们一行人都要在水家待段不短的时间,晚上这点小忙,就让咱们出出力,除非水家的人嫌咱们连料理个夜消都弄不好,要不然就随咱们简单弄弄吧!」姚衣衣以退为进,为了留在水家祭出绝活,独断说道。
水寒无法拒绝,除了他内心暗暗不想拒绝,水家干活的人们那饥渴若狂的眼神,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天,这女人收服了众人的胃啊!
天要亮未亮的前一刻,一片片的白雪打紫紫灰灰的天顶落下,洒落在浩壮的苍茫大地。
忙完了大半夜,一块冰田的冰全数消失,只余一个大大的黑窟儿,水家的男儿们排成一列,由那戏水河里汲取上层的清水,再度缓缓注入。
剩余的人们便分散到其余的冰田,用平耙子除去冰上的雪花,或是拿着木杵敲破池边冰面。
将一切收在眼底,姚衣衣虽然整夜未眠,却极有精神。
「水寒,」女人这一夜不知第几次唤着眼前的背影,「为什么要挖冰田呀?别家卖冰的都直接凿河里的冰,水家为什么这么做?」
巡视指挥众人的水寒再度基于吃了人家的饼,不得不回报,只好开口回答:「沉淀过的水做出来的冰才干净。」男人再次言简意赅。
女人跟着长篇大论,「我就说嘛,难怪你家的冰用起来好,就算夏天直接放在各种凉茶,或是花露调出的解暑汤里,都不会有股土味,沽饮阁是水家的老客人了呢!」确信开门做生意就和水家有往来,姚衣衣跟在男人身边,一边小跑步,一边说着。
对于不明的现况,水寒暗暗叹了口气。
娘亲早就回家休息,姚彩衫、季清澄和华自芳也跟着回府,怎么这个小女人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他耗了一夜,问东问西的?
好不烦人……却又让人渐渐期待她不知何时会发出那惊奇的问声。
烦,真够烦人的!
「感谢爱用。」对于自己的不坚定,水寒只能用最少的语句,不是出自内心的想要打发姚衣衣。
女人娇娇一笑,「别谢,两利生意,如果咱们未来是亲家,这样不是更好吗?」
三言两语又绕回婚事,水寒不知第几次静而不答。
一尊黑大神一径的顶着雪走着,不停的下达命令,姚衣衣也只能跟着,硬着头皮发问,却踩入雪堆太深,拔不动脚。
而为了要拔起右脚,那支撑身体的左脚也跟着陷深了。
姚衣衣那不容求救的自尊,害她像只被陷阱困住的小兔子,和一地的白雪对抗着。
娘呀!这雪怎么如此难缠啊……
正当姚衣衣在奋战时,低下的视线中出现一双手,像抱娃儿一般的固定她的腰,一瞬间,便将她高举出雪面。
水寒发现身后没了声音,回头一望,才发现她走得坎坷,其况可怜。
「怎么穿这靴踩雪子不好走的。」水寒下意识又叹了口气。
大斗篷半湿,下摆沾满了雪,一双皮革绣靴也坏了大半,小脸冻红,额发上结着冰珠儿,一个花样女儿弄得落魄潦倒。
一贯冷冰冰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却让姚衣衣有些开心。
不是回答询问,而是关心,他关心她。
他等于水寒,她等于姚衣衣,中间被一个关心所连结,让小女人的心里像春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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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野理直气壮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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