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无悔骑著一匹从刚刚市集买来的马闲散的溜畦著,头上戴起一顶帽子,遮住了他的脸,也阻掉了下少麻烦。
唉.....一想到自己出门的原因,阙无悔就想叹气,冰心那个笨女人,她是很漂亮没错,也算是天下级的美人一个,可是他又不喜欢,这世界上唯一令他动心的只有一个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就算是冰心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会动心,更不会娶她的!
十五年前,他失去了踪影,十五年了,小孩童都可长成大人,而他,阙无悔,却必须独自背著那根本不关他的错误孤老一生吗?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思凡,你到底在哪里啊?’
陆思凡,这世界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为了他,阙无悔可以连命都不要,让他如厮疯狂的人,却在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让他根本无从寻起啊!
骑著马到处闲逛,这出了家,倒不知道要往哪地方去,那天让雨朔来查水天居,好像有高人让他锻羽而归,也许他该亲自出马,去会会那高人,可能,可以打发一点时间吧!
既然决定了,他也不犹豫,马上就策马往北边走,反正也不清楚地方,索性一直往北,反正,到了尽头,就会知道该怎么走了!
「驾!」一抽,马跑得更快更急,直往北方而去。
*****
水天居里的悔心阁,莫言操琴以自娱,幽雅的琴音从指尖流泄出,回荡在阁子里,哀伤的曲调,让人的心境也跟著发愁了。
凌澐前些日子回来,那副样子分明是失了心,想当年他对那个人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没有自己的意气用事,又怎么会遇到他,没遇到他,怎么会让自己家破人亡,弄到离乡背井、改名换姓的过日子,这一切,全是自己招惹的,是自己害死了师父跟大大小小的师兄弟,是自己毁了他们的家的啊!
啪!
琴弦断裂,在莫言白晰如玉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伤口,一滴殷红滑下。指尖也割了道口子,琴上留下红血。
莫言名姓,罪人莫言啊!
「师父!」
凌澐大刺刺的走进来。看见师父脸上跟手指尖的伤口,他也不问,默默的执起他的手指,放进嘴里,脸上的伤口则用随身布巾擦拭。
「什么事?」冷冷的声音,一丝感情也没有,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些事情,莫言的心情就会很差。
凌澐拿出手指,血已经不留了,脸上的伤口只剩红色的一道,「师父,阙无悔往树林来了!」将刚刚回报的消息报给莫言,「要我去处理吗?」
莫言的身体一震,半晌都说不出话,仿佛在回想,回想属于他和他的一切,凌澐安安静静的待在他身边,等待莫言下指示。
琴前的焚香燃尽,只剩一缕白烟袅升,就在即将消散之际,莫言终于开口了。
「我去会他,你回去休息吧!」
莫言的决定让凌澐吃惊的看著他,但是他一点回应也没有,迳自起身穿起外褂,将一头散发束起,白色的外褂让他看起来就像天上掉下的神仙一样。
「师父.....这.....」
「回去,不用跟,我会料理好的!」
「是!」凌澐离开悔心阁,朝著忘海楼回去。
莫言抓起一顶白色的帽子,将剑一背,施展轻功便往树林飞奔而去。
*****
‘你找死吗?’
‘找死的是你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无名小卒,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该滚的是你,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给我报上名来,你是那个门派的,竟敢在神仙楼的地方撒野!’
‘阀无悔,无师无门,这地方也不是神仙楼的地方,净是你这种无名小辈在自吹自擂,难不成是你假借神仙楼的名号为非做歹啊!’
‘大胆无耻之徒,敢用你的脏嘴污了神仙楼的名号,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你这娘娘腔的样子,我可不记得有那个南院叫做「神仙楼」哪!’
‘你!’
「师父?」
凌澐走进悔心阁,就看到莫言坐在窗沿发呆,这才出声叫他。
莫言猛地回神,刚刚,脑子里想的尽是他第一次跟阙无悔见面的情形。「什么事?」
「师父.....」
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等一下!」莫言倏地打断他,然后急忙忙冲进内室,凌澐很纳闷,却也乖乖的跟进去。
一进内室,才发现有个人躺在莫言的床上,这下子,他更好奇了,从他跟了师父以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躺在他师父床上的,就连他也一样。
「师父.....」
「别吵!」
「这--」
话,在看到那贵宾的脸后,停止了,张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莫言将他扶起,喂进一颗药丸,然后发功替他催动药力,约莫一刻钟,才又将他放回床上,然后,拉著凌澐往外走。
给拉到外头,凌澐就忍不住的开口问了:「师父,他是谁?」怎么那个人会在师父床上。
莫言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好似在骂他问了个白痴的问题,好整以暇地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给自己。
他知道那是阙无悔,但是为什么阙无悔会在他师父的床上?早先他师父的确去会了阙无悔,不过不是应该把他杀了吗?为什么现在阙无悔却躺在他师父的床上?
「师父,为什么阙无悔会在这里?」
「我带他回来的。」
「让我杀了他!」
凌澐发现师父不大对,难道因为自己没有杀了阙无悔,所以师父在生气吗?转身往内室走。
「你杀了他,我不会饶你的!」莫言冷冷地说,「我救他不是来让你杀的!」他的眼神一点都不象在开玩笑。
凌澐背对著莫言。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用杀他了!」
对凌澐来说,莫言的话就是命令,对于命令,他是没有问为什么的权力,也没有不遵守的理由,莫言这句话无异是将凌澐所有的疑问全封了口,就算凌澐想知道,他也不能问的。
凌澐很愤怒,却不知道自己该对谁发怒,莫言吗?
天底下,莫言就是他活著该要遵守的规则,对莫言发怒,他是一辈子也做不到,可是却有种给背叛的感觉,那感觉沉甸甸的压在心口,压得他就要透不过气了。
「是!」凌澐丢下话,就往外奔去。
看著凌澐的身影消失,莫言转头望了一眼内室床上躺著的人,露出一个凄楚的笑容。
*****
怎么回事,为什么阙无悔会出现在水天居,还是师父带他回来的,为什么,师父不要让他杀了阙无悔吗?为什么又要救他?!
一连串的疑问,却一句话也不能问,凌澐快要气炸了,自从懂事之后,他没有这么失控过,现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生气的把脚上的鞋子蹭掉,还把它们踢得老远,一股脑儿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茶壶、茶杯全成了碎片,盛怒的他,好像没感觉似的,就在碎片上走过来走过去的,磁碎片将他的脚底刺破,红色的血婉蜒在地上,凌澐却浑然未觉。
「可恶!」
上官雨朔的事情搞糟了,阙无悔的事情也是,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最近都搞得一团糟,他是倒了什么楣运啊!
难道他今年流年不利吗?想著,忍不住拍了自己的头,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如此婆妈,竟然还以为自己近日的不顺,会是因为流年不利?
可是,事情一件一件的乱了套,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天啊,他直想问苍天,可惜啊.....苍天亦是无语啊!
最后,他索性脱了外褂,从面海的窗口往外一跳,跳进蔚蓝的海中,藏进水里,该让他自己好好的冷静冷静了。
从小,他就喜欢往海里跳,遇到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他也会跳进海里,逡巡几回,上来时,问题就会得到解决,他已经很久不曾这样子了,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跳进海里了,却没想到.....
*****
上官雨朔在亢龙厅里跟负责主办英雄大会的人讨论事情,陆晴阳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看著那些人一个一个跟上官雨朔报告事情,上官雨朔专注的听著,眼睛目不转睛的看著送上的信函,全然没注意到旁边一双眼睛直瞅著他半天了。
英气的眉毛,饱满的天庭,略显细长却锐利的双眼,直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上官雨朔有一张好看极了的脸,比起陆晴阳的面如冠玉,上官雨朔看起来是稳重许多。
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比起自己这瘦巴巴的样子,不知道好看多少倍,一定很多姑娘喜欢他的,因为.....连自己也很喜欢这样子的他啊!
转眼,在陆晴阳发呆的时候,上官雨朔已经送走了最后一个访客,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了。上官雨朔靠近椅背,倒了杯水润喉,总算发现了还在神游太虚的陆晴阳了。
「你梦到哪里了,一脸呆楞?」所有人都抓著他说事情,明明陆晴阳在旁边一副无聊到快睡著,怎么就没人想到去找他呢?
「啊!」突地被叫,陆晴阳猛地回神,大眼睛看著他,嘴巴张开,却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张著嘴做啥,你想喝水?」上官雨朔倒了杯水推向他。
陆晴阳摇摇头。「不是,我在发呆.....」在看你啊,笨蛋,蠢猪,我看了半天,你都没感觉啊!
「师父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些人快把我吵死了!」
该要当家主事的人借口避祸跑去逍遥了,留下这个烂摊子,就落到他肩膀上了,他也有他要办的事情,唉.....他已经有多久没见到雨儿了,他心里想念他想念得紧啊!
「我怎么会晓得,义父他来无影去无踪,他若是不想让人找到他,你一定找不到他的,天才知道他会去哪里啊!」陆晴阳无奈的耸耸肩膀,十五年来,哪一回不是这样子呢!
「是吗?」
*****
「还在生我的气?」走进忘海楼,莫言翩然来到。
凌澐坐在窗边,看著平静无波的海,脚上有著红肿的伤口,「我不会生师父的气的!」
莫言走近,看见凌澐脚上的伤口,双层拧起,「你又发脾气了?」
「没有!」
「没有?」
单手抓住凌澐的足踝,看著他脚上的伤口,「这伤口哪里来的?」
凌澐噘著嘴别开脸,谎言给拆穿,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莫言从怀中取出药膏,轻轻帮凌澐上药,凌澐的性子他晓得,这孩子不会跟他发脾气,只会把气出在自己身上,这伤口,肯定是这样子来的。
上完药,莫言在凌澐身边坐下,将头放在他的膝上,闭起眼睛假寐,「你很奇怪,为什么我明明就恨阙无悔,却还要把他救回来?」
「.....」
「我没办法看著他死,我恨他,也想杀他,但我就是没办法看著他死啊!」
「师父?」
「澐儿,我就是神仙楼的陆思凡,阙无悔跟我原来是一对,后来.....」
「阙无悔带人灭了神仙楼,杀了陆摘仙.....」凌澐接下莫言的话。
「对,神仙楼被歼灭,阙无悔成了武林盟主.....」用他师父还有他的师兄弟的命换来的位置。
「为什么还要救他?该让我一剑杀了他的!」
「你想过,为什么你会替上官雨朔挡了一记飞镖吗?你是经过计算才挺身去挡的、还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莫言不答反问,「想想你自己,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看著他死了.....」
「师父,你的话我不明白!」昭然若揭的心情,凌澐并非笨蛋,他怎么会不懂!不过他不能承认!
「澐儿,你懂得,你心里明明白白,想想怎么面对自己的心情,不要欺骗自己,或是伤害自己就可以了.....」莫言温柔的说。
「.....」他不回话,自己的心还真不知该如何反应,思绪想到上官雨朔,那个令他混乱的男人,不见他已经十多天了,他会不会想念自己呢?
「假如有一天我死了.....」
「您不会死的!」
莫言突然的话,让凌澐乱了章谱的否认。
「呵呵.....人谁无死,早与晚之差罢了,我若先走,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疼惜的摸著凌澐的红发。
凌澐摇摇头:「我不要,我的命是你捡的,没有你,我没有活著的意义!」
一听,莫言笑了,笑得灿烂如花,「傻瓜,命是你自己的,日子也是你自己在过的,即使没有我,你还是要活下去的啊!」
轻抚皱著的眉头,「你说我是你的生存意义,阙无悔说我是他的死门,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那样重要啊!」
「师父,我不要你死!」谁敢伤害莫言,他都会一一除掉的!
「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生死,天注定,我们只能顺著受。」想当年,他师父武功绝顶,又何尝想过自己会是这样子离世的呢?
「就是天意,我也要扭转,逆天而行,我也不惜一试!」
莫言坐起身,直直盯著凌澐看,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不要你为我死,我要你们好好活著,给你们这条命,不是要你们来为我死,我要你们为我生,好好的过日子!」抱住凌澐的头,「你要懂我的苦心,不要让我放不下心,知道吗?」
凌澐咬著嘴唇,一滴眼泪滑落,他紧紧回抱住莫言。
*****
上官雨朔接住飞鸽,从鸽子的腿上解下一封短笺。
「上头说什么?」陆晴阳一面玩逗鸽子,一边问。
「义父.....」
啥?一听,陆晴阳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他在哪里?我们去找他吧!在哪里啊?」
上官雨朔看完短笺,吐口气,抬头看向陆晴阳,「义父在水天居!」
果不其然,陆晴阳一震,手上的鸽子也飞掉了,一双大眼睛看著上官雨朔。
「他在那边干嘛?」水天居,武林中最神秘的地方。
「我会知道吗?」他前一阵子曾经去过一回,才到树林就给挡下了,没想到他师父也去了那地方。
「那短笺只说了他在哪里吗?还有说什么?」
「义父要我们过去那里找他!」上官雨朔坐下来,拿起杯子喝口茶水。
「去水天居,你不觉得这样子很奇怪吗?」陆晴阳也坐在上官雨朔身边。
是很奇怪,但是,短笺的确是他义父的笔迹,那义父要他们过去,自有他的道理。「义父有他的考量,我们还是去吧!」
「可这样这边就空了啊?」
「这地方,除了睡觉之外,什么也不是,有人要来偷,就偷去了吧!」对这里的感觉,比雨儿的小屋子还要薄弱呢!
「也是.....」
几天没去小屋子了,也许,雨儿已经回来了也不一定!上官雨朔突然想到,反正要去水天居,就在出发前再去看一次吧!
「晴阳,我要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不是要去水天居了吗?」陆晴阳感到疑惑不已。
「就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了!」也不等陆晴阳回应,就往外跑了。
陆晴阳更纳闷了,上官雨朔这几天都很奇怪啊,要嘛就无声无息的发呆,要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他也不说,今天叉这样子,他一定要弄清楚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偷偷的跟上,保持好一段距离,跟著上官雨朔走,走过大半条街,几乎要到底了,上官雨朔顿停,从边墙跳进一栋屋子里去。不多言,陆晴阳也跟了进去,以为上官雨朔是来跟女人幽会的,但是一看,他竟呆楞的坐在桌边,不会特地跑到这里来发呆吧?
陆晴阳走进去,敲了两响,上官雨朔猛地回神。
「晴阳?」回神,突然看见陆晴阳站在门边,上官雨朔吓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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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雨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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