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网恢恢 第二章

  孙天宝是在噩梦中被方文意惊醒,他梦见方文意至地检署拿该三千元之借据在法警室大声嚷嚷:“孙检察官欠钱不还!”
  然而地检署所有的人全站在方文意那边,配合方文意的指挥,一起大喊:“孙检察官欠钱不还!”
  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如江河滔滔不绝,震得阿宝不得不大声辩解,我还,我还,我马上还!
  冷汗直冒,就这样一个美丽的早晨,遭方文意的荼毒,意外惊醒,隔外清晰。
  阿宝实在担心噩梦成真,一世英名必将毁于一旦。
  所以他准八点在会计师事务所门口出现,等待方文意的出现。
  方文意一早突见孙天宝杵在事务所门口东张西望,显然是要来还钱的,心中自是轻松万分,想到这个月不用只吃泡面。她就觉得孙天宝好可爱,自然而然地即走近打招呼:“孙先生,早!”
  阿宝仔细打量方文意,由她甜美的笑容中得以看出,她确实很乐意见到他。
  严格说起来,该当说是乐于见到他来还钱。
  阿宝赶紧自口袋中掏出三千五百元交给方文意并说:“方小姐,谢谢你昨日的帮忙,你数数看对不对?”
  方文意接过钱后,确定无误,迅速自皮包中找出该三千元之借据,并交还说:“借据还你,我要上班了,再见!”
  阿宝尚未说出再见,竞看见被谋杀死亡之易清荣的遗孀董玉芬出现在此,然档案中并未有任何纪录提到她与此处有何关联?
  董玉芬的神态与卓子威所形容的平庸,显然大大不同,她拥有一双洞悉世事,精明干练,绝不容出错的坚毅眼神。
  阿宝被勾起想窥探一切的好奇心,而等不及卓子威前来支援调查。
  他自然地即拉着方文意的手往旁边开避。
  那是一种职业的本能,想要看清事实真相,不得不伪装的本能。
  方文意见孙天宝此种反应与动作,不解!
  好奇!
  静观其变。
  顺着孙天宝注视的目标移动,方文意发现他盯着她的大客户董玉芬,一副专心的神态,但不带感情。
  董玉芬进入事务所后,孙天宝亦步亦趋想要跟进。
  方文意猜想阿宝可能想知道董玉芬来此之目的,又怕被董玉芬发现,所以鬼鬼祟祟的。
  阿宝见董玉芬进入方文意的事务所后,判断董玉芬不是客户,就是来找朋友,本有一点眉目,但是,今天早上是要开庭的,一时委决不下,心情混乱。
  方文意看着孙天宝猛盯着手表,又望表兴叹的模样,她知道他要赶上班,想了一会儿,就帮一帮他吧!
  “孙先生,你找董玉芬有什么事?”
  阿宝闻言,得知方文意认识董玉芬,显然还颇为熟悉,不由得惊喜万分。阿宝一高兴起来,脸颊上的酒窝会浅浅地浮现,方圆数十里皆受其感染,方文意自不例外。
  她暗暗吃惊,这个长得像一头狮子的男人,感染力还真强。
  阿宝发觉这个方文意是他的救星,三番二次替他排围解困,心中一乐,忘了交代。
  “方文意,我现在赶回地检署上班,中午我找你吃中饭,你帮助我注意董玉芬,拜托。”
  方文意尚未回答好或不好,阿宝就走了,这个人怎么天生就来找她麻烦。
  她才想完一句话,阿宝又跑回来,向方文意表示:“台北这时交通阻塞,你的机车借我。”
  方文意脑袋还未想清该不该借,自己的手已把车钥匙交给阿宝,右手手指还把机车座标点出,口里更配合说出车牌号码。
  眼见阿宝将她的机车骑走,方文意才回过神,她怎么又借东西给孙天宝?
  阿宝在台北市东钻西跑,竞仅花了二十分钟即到地检署,准时开庭。
  这可要归功于阿宝以前大街小巷查户口,对台北市无名的巷道了若指掌。
  查户口也是很好的。
  方文意一进入公司,即见董玉芬在等她,她很好奇,董玉芬这个大客户从不主动来事务所,今天究有何大事要亲自前来?
  而且孙天宝为什么要注意董玉芬?
  虽然方文意知道董玉芬有部分金钱来源不明,但她向来明哲保身,从不多嘴过问,以免惹祸上身。
  尤其,会计师的行业本身即带有少许之违法色彩。
  知道的愈多,死得愈快!
  “董小姐,今天怎么亲自前来?”方文意小心谨慎地问。
  “方会计师,我今天想把去年度的账册资料,全部拿走。”
  “董小姐是不是不满意我服务的方式,所以你要换会计师帮你处理账务?”方文意心慌地问,若再跑掉一个大客户,她肯定会被老板刮胡子,凄惨!
  “不是,你一直处理得很好,但是我们股东内部要先看一些资料,所以先行取回,而且我跟你的老板说好了,以后你要每星期抽三天来我们公司作账。”
  方文意得知并非气走一个大客户,心中放下一颗大石,但仍疑问丛生。
  又忽地想起前天有拿一部分资料回去查察,尚未看完放回公司,只好实话实说:“董小姐,对不起,因我前天带贵公司资料回去,还没看完,所以放在家中,不如我明天再送去公司给你?”
  “我等不到明天,因我晚上要飞中美洲,你下午三点之前拿到公司给我。”
  方文意为怕得罪客户,只好应允。
  “方会计师,以后我不在时,你直接找高小姐就可以。”
  “董小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文意今天话好像特别多,没办法,谁教她答应帮阿宝注意董玉芬。
  受人之托,思人之事。
  不过孙天宝到底做什么的?地检署里那么多职务,他是做法警?工友?检察官?书记官?或者观护人?
  依孙天宝的长相及个性观之,他应该不是工友。
  因为世界上要找那么混的工友,很难。
  法警也不太像?刑警倒还有可能,不过没听说过地检署有刑警职务的设置。
  检察官应该也不是,因据闻念法律的人,天天盯法律条文,每人多少都有点近视眼,而且纵使不戴眼镜,至少也该一副斯文相,哪像孙天宝来去一阵风。
  永远都让人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董玉芬误以为方文意和她工作惯了,一时无法适应别人,而急的得知她何时归国,“我也不太清楚何时会回来!但别担心,高小姐人很好,不会刁难你的,你大可放心。”
  方文意和董玉芬接触亦不过三个多月,且据文意所知董玉芬的公司规定,每半年就要换一个会计师,真是奇怪!
  因依常情而言,大部分的公司都希望会计师不要常换人,免得造成账务上的麻烦,然该公司竟然反其道而行,显见有那么一点点违背常情之处。
  “喔!还有,方小姐,下午不要忘记把账册全部拿来,这部分我先带走,待会儿见!”
  语毕,董玉芬即将账册搬走,来得突然,走得仓促。
  方文意坐在电脑前,慢慢将董玉芬公司的账目明细整理清楚,她一直不解,董玉芬的公司的资金来源全在外地?为什么又不见盈余回流?
  一个会计师敏感的职业反应,可能是——洗钱漂白。
  但不知不解不问,才是上策。
  *  *  *
  匆匆一上午,转眼已过,孙天宝一开完庭,马上通知卓子威早上碰见董玉芬之事,要他好好跟,彻底地查。
  并且迫不及待地骑着方文意那辆小小摩托车,还债。
  已过了一点,可恶的孙天宝竞还没来,又把她惟一的交通工具骑走,让她非得在这里等他。
  一点零三分,孙天宝准时出现在方文意的面前,第一句话,不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也不是,因为塞车才晚来。
  更不是,我们赶快去吃饭。
  竟然是:
  “方文意,有一个同事临时请假,我代他外勤的班,要去验尸,没空请你吃饭,还有早上麻烦你的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方文意听完以上如斯之自白,为之气短。不争气的胃又大张旗鼓、不断抗议,而她又须赶回住处,拿资料给董玉芬,她才没时间告诉孙天宝,董玉芬的事情。
  “孙天宝,我还要回家拿资料给董玉芬,兼之尚要赶在三点以前办到,车钥匙还我,改天我再告诉你董玉芬今天来做什么。”
  孙天宝一听,方文意有资料要给董玉芬,十分好奇是什么重要文件,马上反问:“你要拿什么给董玉芬?”
  “孙天宝,我是会计师,当然拿账目的东西给她,你别吵了,我快来不及了。”
  阿宝更为吃惊,档案资料中仅记载董玉芬是一名家庭主妇,怎么有一家规模如此大,记账须用会计师之公司?
  他非得向她问清楚不可,又知文意急着回去拿资料,遂说:“我载你回去拿东西,边走边说。”
  方文意尚未同意孙天宝之建议,人已经被请上机车后座。
  她反问:“你不是要去验尸吗?喂!你该不会是法医吧!”
  孙天宝发动机车向前驶去,并大笑地说:“方文意,我是检察官,不是法医师,现在才一点多,办完你的事,再去验尸刚刚好,嘿!你家在哪里?”
  “喂!快点左转,我家在内湖国小附近,哇!骑慢点……”
  方文意一句话都未说完,一阵阵强风瞬间即灌入口中,赶紧调整坐姿,将阿宝抱紧,全贴在阿宝的背上,以防强风侵袭。
  坐稳后,文意才发觉阿宝走的路线是她从没走过的,但又全是捷径,三两下竟见家门在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种不塞车的路?”
  “我以前是专查户口的警察,最擅长找路,董玉芬究竟为什么去找你?”
  阿宝一有机会马上问到董玉芬的事,方文意被他不断地问,实在很烦。
  “董玉芬是我的客户,我负责做他们公司的账,今天晚上她要去中美洲,要把账册拿回公司与股东对账。就这样。”
  阿宝一听董玉芬要去中美洲,心中暗叫不妙,她有可能一去就不回来,那易清荣命案,不就断了线,破不了案。
  “账册可不可以借我看?”
  “孙天宝,你爱开玩笑,那是违法的。不可以。”
  方文意斩钉截铁地拒绝。
  “方文意,这可关系一件命案,不是我无聊爱看人家的账册,你想一想。”  
  文意略微想想,到底要不要给他看,其实重点是孙天宝肯定看不太懂,那她岂非又要当义工!
  “孙天宝,你会看账册吗?”
  “不会,但你会不是吗?”
  简单明确,轻而易举就把责任全推给方文意。
  “算了!你去验你的尸。我忙我的事,我干吗要帮你看账,那是很伤神的。”
  方文意又把皮球踢回给阿宝,接招吧!
  小问题,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那我给你加班费。”
  “不可以,不要,也没时间。现在二点了,我没时间帮你了。”
  “文意,你一定有办法,帮帮忙。”
  孙天宝过度委曲求全的口气,方文意听起来深觉毛骨悚然,不如快帮他,否则更恶心的话一定会出口,危险!
  真的很危险!
  “好啦,我复制的磁片借你看,但不可以拿走,反正董玉芬晚上就走了,你也拿她没辙。”
  一语提醒梦中人,董玉芬要出国,必须拦阻,但又无罪证如何限制出境?
  想而再思,又思,仍无对策,呼叫器正响,余光一瞄,是卓子威,马上向方文意借用电话,一接通便说:“阿威,董玉芬要出国,想办法阻止。”
  卓子威闻言,亦苦笑地表示:“宝哥,我也是要告诉你这件事,问你可有好方法?你都没方法,我就算想死了,方法一个也想不出来。”
  这下事态紧急,非得找出一个限制董玉芬出境的方法不可!
  根据阿宝的概念,限制出境方法有:
  1.有确实证据显示其有逃亡之虞。
  2.积欠国税局超过五十万元以上之税金。
  3.人护照遗失。
  4.没有目的国的签证。
  但是,可是,然而,上述的情况无一发生,重点是不可能发生。
  “阿威,那你就跟着去机场,看有谁跟去送行,或有任何蛛丝马迹再回报。”
  挂上电话,心中顿感无力,犯罪的手法现在日渐高明,一再创设法律制止,但总有人在法律边缘游走,不亦乐乎。
  就这样周而复始,封住一条路,妨害通行,捷径就应然而生。
  谁叫“路是人走出来的!”
  方文意见孙天宝陷入苦思,即知问题颇不单纯,又无力帮忙,既见时间紧迫,只好当一个讨厌鬼。
  “孙天宝,时间差不多了,我想先走,你验完尸后,再到办公室找我。”
  “嗯!我大概六点去找你,你记得把磁片带出来。”
  语毕,各自散场,抬头望,天云很玄,很虚!
  仿佛是一种不祥的征兆,孙天宝甩甩头,不想。
  不敢想,他的直觉一向都太灵。
  这次希望是例外。
  *  *  *
  与孙天宝分手后,方文意竞一路念着晚上的再相逢,念头不可遏止地纷沓而来,方文意甩甩头希望把这个念头甩开,他们不过才认识一天,仅仅一天,怎么可以如此心猿意马,太奇怪了。
  不奇怪,缘分到时,人经常都会变得很莫名其妙,只是陷于其中而不知。
  尤其,爱情这种东西,是不可以时间论长短、论深浅二天是二十四小时二千四百四十分。
  很长!很多!很够!
  够浪漫!
  但工作还是不能忘,所以……
  方文意把账册准时在三点送达。
  但不见董玉芬,亦找不到董玉芬所说的高小姐。
  三点三十分,仍未见董玉芬,正想离去,接待小姐走向前表示总经理有请。
  文意心想,将账册交给标大的总经理亦可,反正总经理亦是股东之一,应该不会有问题,即起身跟在接待小姐身后。
  进入标大总经理办公室,接待小姐示意方文意坐在沙发上等候,她随即通报。
  仅三十秒,这位林总经理即出现,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态度和蔼可亲,声音温和的长字辈人物。
  “方会计师,今天来公司找董小姐有什么事?”
  “林总经理,是这样的,早上董小姐来找我,要拿走所有的账册,说贵公司股东要对账,恰好有部分资料未在公司,我就跟她约三点送过来给她,但现在我还看不到她,我是不是可以把资料交给你代转?”
  方文意一口气说明来意后,即将手中资料全交给林总经理。
  林总在接过资料后,神情一变,充满煞气,虽仅区区数秒的变脸,已足够让文意心惊胆跳,寒意顿生。
  “方会计师,谢谢你特别将资料拿来,董小姐还跟你说了什么?”
  这种老掉牙的套话方式,文意自然警觉不可胡言,否则铁定惹祸上身,检警人员在查董玉芬,林总又在套话,资金流向又不明不白,阿宝又说关系一件命案。
  天啊!
  她什么时候陷入这种可怕的漩涡?
  方文意虽然直,但可不蠢,生死关头,一句话都不可错说。
  最好是少知少错,不知即没错。
  “董小姐只交代拿资料来而已,现在资料交给你,我可以安心回办公室了。”
  方文意一说完,动作神速地站起,准备尽快离开此是非之地,但分解动作尚未完成,林总的速度更快,起身拦阻方文意的去路,令文意不得不坐下,并且说:“方会计师,你难得来一趟,我最近想彻底了解一下敝公司之营运状况,若有什么疑问,或要改进的地方,请方小姐不吝指教。”
  说的好像毫无杀伤力,还不是要套方文意对标大的违法情事知多少?再看看要如何处置。
  此时是一句话定生死,方文意心惊。
  但不可不答。
  如何是好?
  方文意自幼生活单纯,从未有此风风雨雨之事发生,怎么一认识孙天宝,世界全变了样?
  愈想寒意愈上心头,算了。
  就赌一赌,会计师是不能什么都不知的,否则铁定被扣上“欲盖弥彰”!
  “林总,我承办贵公司的账务处理不到三个月,还不太上手,但觉得盈余没回流原公司,恐会引起母公司的反弹,造成内部失和,所以我建议是否应拨一些盈余回母公司较妥,至于其他的都还好,我若发现其他问题,会随时向林总报备。”
  林立原一听方文意如斯地表达,心中颇为安心,这是一个很嫩的会计师,现在她什么都还不清楚,就不要太为难她,不过,再试一次,以策安全:“真的只有一个问题吗?没有比较严重的事?”
  这种问法,把文意难倒了,他怀疑她?
  或者只是测试她?
  左右为难。 
  再赌一次,老天保佑。
  “林总,说老实话,贵公司的账面处理很麻烦,我觉得你们逃税逃得很多,被国税局发现的机会很高。”
  方文意算你命大,通过考验,果然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菜鸟,虽然美丽,但无杀伤力。
  但戏还是得演下去,林立原用最绅士的态度叹口气,哀伤地表示:“其实这些问题我多少都有感觉,但是股东那么多,意见纷纷,我也没办法,不过,还是谢谢你衷心的提醒。”
  林立原起身与方文意握手道谢,即走回他的办公室。
  方文意目送林立原的离去,整个人突觉瘫软无力,瘫在沙发上,无力站起,短短几分钟的对话,竞可耗尽她所有的能量!
  可怕的人。
  他确实可怕,在黑道上谁不对林立原闻风丧胆。
  方文意若说出她发现有洗钱之嫌,她确实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幸好太阳尚对方文意眷顾,让她活着走出标大。
  但方文意一知半解。
  她现在只想好好去吃一顿,要死也得当一个饱鬼。
  *  *  *
  同日晚上六时正,方文意拿着磁片走出办公室,在走廊等候孙天宝,一出去,天空竟哗啦哗啦下起倾盆大雨。
  本就想不要把磁片交给孙天宝,免得惹祸上身,但中午既已应允,岂可半路失约?
  那就帮一半吧,叫他自己看,懂不懂靠他自己。
  方文意正想得出神,突然一把黑伞,天罗地网地罩过来。
  是让她单纯世界变天的徐天宝。
  “方文意,磁片带了没?”
  第一句话,又是磁片,方文意大怒。
  “孙天宝……”
  本欲破口大骂,但突觉没有理由,非亲非故,当然只谈公事,焉有嘘寒问暖之可能?
  算了!
  方文意静静地掏出磁片交在孙天宝手中,忍住历经一个可怕下午的惊惧,缓缓对阿宝说:“你拿回去看,看完再还我,我先走了。”
  头也不回,冲向雨中机车停放处,漫天的雨,洒落!
  方文意在见阿宝后,不知怎地那种害怕的感觉竟全部涌上心头,无法坚强,满眼凝泪,只好借雨避心。
  孙天宝亦发现文意的不对劲,随后跟进,再将方文意纳入黑伞的范围时,他看见她的泪。
  他有些惊慌,失措。
  疑心四起,她怎么了?
  阿宝实在不知该对一个流泪的女人说什么。
  但方文意那副无助的神情,让阿宝想要疼借与保护,轻轻地搂着方文意的肩,用他这一辈子以来最温柔的声调说道:“发生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你,不要哭!”
  并把他自己的一方手帕交给方文意拭泪。
  方文意倏觉羞赧,转身掩饰,频频吸气,“我们先去吃饭,待会儿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一路走着,谁都无心要找一家餐厅坐下,惟恐坏了此时,似有若无的情愫。
  伞外的风雨,助长情事,这是她第一次和他靠得这么近。
  阿宝低头打量方文意,不得不承认,她清丽如莲,人淡如菊。
  即忆起去年秋天,财叔催他快交女友,结婚生子,他对财叔每年的重复催促,向来都采你问我不答的逃避政策,他当时还真羡慕死去二千年的霍去病,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是借口!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但他思及此不禁一笑,笑声唤醒离了魂的文意。
  “你笑什么?是不是偷笑我爱哭?”
  方文意沿路不知怎么地,眼泪总是不听使唤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流。
  竟有要把一辈子流的泪,今夜一次出清之势。
  但她可也无法度,孙天宝那一方帕,已可挤出水来,犹如泻洪。
  “我怎么会笑你!我是想到我老爸一直催我结婚生子而笑,因我是我老爸捡回来的,我老爸自己也没结婚却一直催我,有时把我逼急了,我就告诉他,长幼有序,小子不敢逾越老爸先结婚,这招可有效得很。”
  孙天宝对于他是被捡回来的事,向来绝口不提,但对她似乎可以无所不言。
  能讲的讲,不能讲的,也讲!
  啊呵!无论大小事,他都无隐瞒的念头,那是一种轻松的感觉。
  文意望着孙天宝讲话时浅露的酒窝,竞有错觉她的泪全被他的酒窝接走了,以后她只有微笑的心情,再无今日受惊受怕的机会。
  啊!被捡回来的这种大事,他竟拿她当自己人的}兑。
  有那么一下子,两人心中竟是有口而不能言。
  说什么都好像会坏了这千载难逢的至情。
  街灯柔和照着的,是阿宝这等诚挚的男子,她移了视线,与他对个正着,短短一瞬间,心竞成倒悬。
  也不知怎地这人总是如此自信,又处处这等谦冲,偏偏又相当自负,照理说这是无法并存的特质,他竟都能把它们管得服服帖帖,安排得恰到好处。
  除了那一根根竖起的头发,文意突然有一种要送他一把梳子的念头。
  “你这个头发好像很不听话,跟你的人是不是不相上下?”
  “以前是很乖的,后来隔壁理发的阿姨搬走后,就没人可以把我的头发弄好。不过,现在已成特色,有一次有一个当事人要来找我。忘了我姓什么,一时情急竟向法警说,我要找那个头发竖起来,有两个酒窝的检察官。”
  阿宝为他的头发也费过好一番心血,但总是铩羽而归,顶多三十分钟后,即开始造反作乱。
  文意心想,原来不止她一人注意他的头发,他倒也不在乎,反当笑话看,她还真想知道当时法警的反应,遂问:“那个法警听完后的反应是什么?”
  “根本没反应,而且马上回答,那是孙检察官。当事人一听才想起我确是姓孙,还对法警大谢特谢。”
  文意被阿宝引得大笑,“原来,整个地检署都认得你的头发。那我以后若忘了你姓什么时,也如法炮制一番。”
  文意原来只是开玩笑,她今生是不可能忘记他叫孙天宝的,但阿宝竟把笑话当真。
  那搂着肩的手突然僵硬,像是抗议。
  无言的抗议。
  文意不知所措,只有转身相对,默默无语,怔怔地望着阿宝。
  伞外两势加大,淋得方文意背部皆湿。
  但她不肯移动,是要他明白,她的世界已为他留一席之地,是无人可以取代,不论将来是如何,孙天宝三个字,她肯定是记一辈子。
  阿宝不忍文意淋雨,拉她一把,她纹风不动。
  再拉一次,她更倔强地立于原地。
  她不要他不明不白,更不要他对她有不清不楚的怀疑。
  未来很长,不能将就。
  孙天宝为难,他封闭已久的心,不知如何释放!
  他跟自己生气。  
  只能无言,四目相视。
  丢下伞,陪她吧!
  须臾,两人已成落汤鸡,但谁也不顾先开口,他有点生气,她何苦逼他至此?
  也罢!
  原来我们都是人世中的痴者,好吧!就让两人为此付出代价。  
  他轻轻地将她拉进怀里。她温驯地靠着他的胸膛。她知道她的心有去处了,也知道这个奇情豪特的男子已将她视成自己。
  纵使心照不宣,阿宝瞬间偷袭文意的红唇,她亦轻颤,而不慎地错踩,在他的白球鞋上有她的鞋印。他打算留作纪念。
  文意低头看着那双印有黑演的白球鞋,有点讶异,她知道很少人会穿球鞋上班,遂道:“很少人会上班穿球鞋。”
  “那是以前当刑警时养成的习惯,抓贼跑得快,现在虽不用天天在外面追着贼跑,但以防万一。”
  说着说着,阿宝竞兴致一来,拉着方文意小跑步起来,跑没几步,方文意直喊不行了。
  “立足点不平等,阿宝兄,我可是穿了二寸半的高跟鞋,万一我扭伤脚,你可麻烦了。”
  “你若把脚扭伤了,我负责背你回家。”
  阿宝兄这张真是乌鸦嘴。
  方文意尚要讨价还价,不要用背的,可否改用别的方式时,突然一辆白色汽车擦身而来,阿宝见状惟恐撞了文意.特将她往旁一拉,她不明究竟顿了一下,眼见迎面而来的车,迅速明白阿宝拉她的用意,但终是慢了一下,右脚还是被擦撞。
  方文意双脚无力整个人瘫在阿宝身上。
  痛啊!真的好痛!
  哎呀声尚未发出,砰!砰!砰!连三声。
  是鞭炮声?
  不对,是三声枪声。阿宝肯定是。
  循枪声方向望去。是撞到文意的白色汽车所射击的,对象是尾随在后的红色轿车,三枪全中。
  红色轿车前面挡风玻璃全毁,驾驶人似乎已失控,酒醉驾车般,在蛇行后即撞向安全岛,然后静止。
  立即引起一阵哗然。
  围观群众一拥而来,场面混乱。
  阿宝将文意扶坐在地,自己火速冲过去。
  仅见车门拍拍流着鲜血,滴滴答答的滴血声,里面全无动静,依判断应该已死亡,但仍应尽最复之力。
  “快打电话,快!”
  阿宝随便指着一个围观的人大喊。
  阿威此时亦出现,将车靠边,跑过来与孙天宝会合,同时指着那辆红色轿车说:“那是董玉芬开的车。”
  阿宝指挥阿威等人处理现场并采样,将董玉芬拉出时其确已命丧黄泉。
  前额中枪,死相凄惨。
  心肺处亦中一枪。
  右车轮一枪。
  三枪,三声无奈! 
  方文意等阿宝走近身旁时问:“里面的人怎么样?”
  “文意,董玉芬的事待会儿你一定要跟我说明白,她被枪击身亡。”
  方文意大惊,董玉芬不是要去中美洲吗?她怎会在此地出现?
  “孙天宝,要去中正机场走这条路会比较近吗?”
  对啊!董玉芬不是要去机场吗?怎么出现在这里?阿宝迅速地又跑回现场问阿威:“阿威,车上有没有行李?董玉芬的护照在不在?”
  “孙检,车上没有行李,什么证件也没有,除了车外,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宗命案,易清荣的死因尚未查出,竟又出现其妻董玉芬遭枪杀。
  手法老练而专业,枪法准确率惊人,是职业的。
  这个案子显然不再单纯。
  易清荣及董玉芬的死,不过是一个开头,更棘手的还在后头!
  阿宝对这个案子有非破不可的决心。
  其余现场采证的事就让阿威他们去处理,验尸的工作,自有外勤检察官及法医负责,这两个案子并一案处理,他可要好好地与方文意研究董玉芬的事。
  “孙天宝,我可以提供我刚刚看到的事吗?”
  方文意一见阿宝这种认真的神情,就知他又为案子在苦恼,她想为他略尽棉薄之力。
  “好啊!你看到什么。”
  “我刚才看见那辆白色轿车,没有车牌号码,里面有两个人,持枪那个人是用左手。”
  方文意觉得她的发现应该是可以帮上忙的,但她听到的是:
  “这我也看到了,还有没有别的。”
  一听竟无感激之意,方文意就赌气地说:“那个开车的人,侧面长得和那个警察很像。”
  阿宝随着方文意手指的警察望去,是卓子威。
  卓子威是杀手集团,不可能!
  “文意别扯,这些话一乱说,问题可大可小,搞不好贼还没抓到,就有人会受内部处分。”
  方文意实在想强调真的长得很像,但她可也发现那个叫卓子威的警察,是孙天宝的死交兼活帖。
  话是不可再说!
  但是她被撞之时,和那个开车的人曾照了一下面,而且撞倒前,又盯着他的侧面最少三秒钟,真的很像卓子威。
  方文意无来由地突感一阵寒意上心头。还未冷彻底,那种阳光温润的声音响起:“文意,救护车来了,你要上车去医院。”
  “阿宝,你刚刚跟我说你要负责背我,怎么现在卸责地要我上救护车?”
  方文意怨恨阿宝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她就要他履行承诺。
  背她回家,不然也要他亲口道歉赔罪。
  不过,这下方文意的算盘打错了,阿宝是选择背她去医院。
  而医院就在前方二公尺处!
  她觉得很丢脸,但自找的,怨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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