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夕的床榻边,司空明和司空娇一直沉默不语,他们已经在这里这样静默着坐了将近一个晚上。
司空曜揉了揉眉心,忽然对弟弟妹妹说:“再不说话就回去睡觉,别在这里像木头一样杵着。”
司空娇抬起头,张了张嘴,又闭上。
司空明终于先开了口,“三哥,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只是凝望着床上虚弱的女人,也不看他。
“你和落夕的事情,怎么向父皇交代?”
“交代什么?我做事从来不向任何人交代。”
“三哥,你不要说孩子气的话,父皇不可能永远不知道,他知道后……”
“知道又能怎么样?”司空曜笑笑,“知道后,就肯定不让我们在一起了,是吗?那我如果坚持要和落夕在一起呢?”
“这可能会是一场灾难,对你、对落夕都是,即使你不在乎,落夕她是个女孩
“行了,别用你们劝落夕的那些话来劝我,你应该知道,我不吃这套。”司空曜回过头盯着弟弟的眼,“老八,孩子气的人是你,你书读得太多,所以总拿那套学究脾气来约束别人,如果我像你这样活着,早就死过一百次了。”
“可是二哥……”司空明急于劝导,但这时外面却有人禀报。
“三王子,事情查出些眉目了。”
司空曜马上丢下他们走出去,就见张易德将军已经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封信函,满头大汗,但已经不是刚才那份阴云密布,而是好像松了一大口气。
“三皇子,搞清楚了,邻国并非要进兵,而是他们内部发生政变,驻守在边关的部队被叛军逼退了二千里,所以才退到我们的边境上。”
他的表情并没有立刻变得轻松,“政变?什么政变这么厉害,能把官军十万逼退二十里?张将军,这是敌军传来的话?”
“敌军将领已经发了信函过来,我们也已派人潜入敌营去私下打听过,确实如此。”
“即使这样,依然不要掉以轻心,以防敌人使诈。”他看了看那封信,“放暗箭的人还没有找到吗?”
“全城已经封锁,若有可疑人士会立刻上报,但目前还没有线索。”
司空曜凝眉思索片刻,突问:“苗颂茹呢?也没有找到?”
“苗家小姐依然没有消息,但应该没有出城。”
他古怪地笑了笑,“只怕此事与她脱不了关系,找到她就能找到幕后放箭的黑手,这城里没有她的亲戚可以投靠,若是藏身最多也就只有去客栈,所以加派人手搜索客栈,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是。”
苗颂茹的确在一家客栈内栖身,此时的她心绪烦闷,显得极为不安。
“我没有要你去杀落夕,你为什么让人用箭射她?一旦司空曜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一定会误会是我要你去做的。”她怒气冲冲地质问坐在对面的人。
那人的一只胳膊绑在胸前,面容俊秀却阴冷,“苗姑娘,我说要为你出气,你是同意的,至于我怎么做,你就不必管了。
“我要回去!”她向外走。
“不行。”那人使了个眼色,门外有人立刻将房门开住。
“你凭什么囚禁我?”她怒喝,“我不是你的囚犯!叶啸云,想做坏事就自己去做,不要拉着我下水!”
“我只是想看看,司空曜到底能威风到什么时候?”他慢条斯理地说:“在他的地盘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有多痛苦?如果他们的不伦之恋被公布于世,威名显赫的三皇子和美丽的挽花公主,是不是立刻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或是遗臭万年的大笑话呢?”
“你真是可怕!”苗颂茹气他也气自己。“你这样恨他们,不惜折磨他们来让自己快乐。昨天晚上我怎么会一时误信了你的话,和你站到同一边?”
“因为你也恨他们啊,不是吗?”他笑了,眼里的狂乱让他看来有种诡异的危险。“司空曜难道就不可怕吗?那天在猎场,只因为我和挽花公主说了几句话,他就射箭弄伤了我的手臂,他以为我不知道?哼,我早就看到箭尖上他特有的标记,然后他又飞扬跋扈地从牧平小王爷手里抢到御赐的马鞭,更不可一世地扭断了我的赂赙……他的种种劣迹难道就下会令人发指吗?”
“但他起码不会对女人下手,这一点他比你光明磊落!”
他突然长身而起,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恨声大喝,“别对我说他有多好!说了也没有用,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苗颂茹眼中的伤痕一闪而过,别过脸去,“得失我命,你伤不了我,但是叶啸云,我也提醒你,不管你爱不爱听这句话——别忘了这里可是龙城,任凭你闹翻了天,也不过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凭司空曜的脾气,一旦他发现了你,抓住了你,就绝不会轻饶的。你想过后果吗?你为你那个在后宫享福的姑姑想过吗?”
“这世上谁顾得了谁?”叶啸云用力一推,将她推得几乎撞到门框上,接着他走到门边低声问:“外面有什么动静?”
“司空曜好像在加紧抓捕射箭的人,也许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来了。少爷,我们要不要撤离?”
“送到京城里的信现在差不多该到了吧?”他没有回门外人的话,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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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夕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司空曜微笑的黑眸。
“懒丫头,要睡到什么时候?”他轻松地拍了拍她的面颊,“要不要吃东西?这里没有宫里那么多山珍海味,不过本地的蘑菇汤味道真是不错呢。”
“好。”她报以一笑,“五姊和八皇子没事吧?”
“他们躲在屋子里能有什么事?你就别替别人操心了。”
“敌人没有打过来吧?”她再问。
“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苗姑娘还没有找回来吗?”
他装模作样的叹气,“你再这么不停地问下去,是想让我封住你的嘴吗?”
他所说的封住是什么意思,落夕当然立刻明白,一下子脸就开始变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得这么轻松?”
“无论任何时候,都应该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抱着她坐起,“否则岂不是太累了?”
“说的真好听,可是我看你皱眉的次数多过身边所有人。”
司空曜一挑眉,“看来你是病好了,嘴巴都开始变得犀利起来了。”
他作势要去呵她的痒,吓得落夕又是笑又是躲,牵动了伤势,连声吸气,结果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落夕,我的落夕,你为我笑了。”他万分喜悦地低语,“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从你那么小的时候我就在等,等你长大,等你对我微笑。”
“我有什么好的?长得不美,又不爱说话,你为何会留意到我?”
他叹息,“不可能不留意,你毕竟是那么光彩夺目的一个人,所以最初留意到你就是因为怨恨,父皇的爱本来就很少,他能分给我们兄弟姊妹的实在不多,但是你的出现将这份爱又分去了一大半,无论我们怎么做,在父皇眼中,你这个外人永远是他最得意的女儿。”
“我不想做那个光彩夺目的人。”落夕低垂着头,“被人一直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实在很不喜欢。”
“可你老在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他捏起她的小下巴,“我能感觉得到,你老在偷偷地偷窥我,说,偷窥我什么?”“没什么……只是……喜欢看到你的样子。”“什么样子?”“各种样子。”
司空曜有点惊讶。“我朝你发脾气的样子,你也喜欢?”
“那时候的你……最可爱。”
他好笑地望着她,“我真是服了你了,搞不懂你这个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好,既然你喜欢看我发火,以后我就天天朝你大发雷霆一回,看你受不受得了?”
落夕嗤地一笑,靠在他的怀中,“五姊也知道我们的事了,这下可惨,她肯定要到处宣扬,如果我不是受了伤,她大概要骂死我了。”
“为什么?”
“因为她总是对你又敬又怕,背后叫你魔王,要我一定要离你远一些,她以为我怕你恨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能有今天。”
“那倒也未必。”
她奇怪的自他怀中扬起脸,“什么意思?”
“从昨晚到现在,五妹没有说过一句反对我们的话,她或许很吃惊,但未必会很愤怒,这丫头的脾气也怪得很,否则不至于都年过双十还嫁不出去。”
“哪有哥哥这样说妹妹的?”她笑着在他胸前拍了拍。无论如何,五姊的平静让她的心也平静一些,虽然外人的反对目前还不足以动摇她的心,但是她不想和全天下的人为敌。
“三皇子,有消息了!”门外的声音让两人一震。
司空曜抱着她没有动,只回应了一个字,“讲。”
“城北的荣升客栈昨天晚上被人包下一层楼,据客栈老板说,包楼的客人是坐着马车来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少爷,好像一条胳膊有残,司行的还有一位女客。”
“胳膊有残?”落夕沉吟着,“难道是叶啸云?”
“是他们。”他肯定地哼了一声,“立刻叫人去把那间客栈包围起来,附近几条街道都要派人把守,绝不许他们跑掉!”说完,他接着起身,冷不防落夕却拉了他一把,自己差点从床榻上掉下去。
“你干什么?”他赶忙回身扶住她,“好好待着。”
“你要去抓人?”落夕坚决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作白日梦啊?看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和我一起去?不行!”
“我一定要去!我不想你在盛怒之下犯了大错。”她死死拉住他的袖子不放。
司空曜咬咬牙,“我答应你,不会做出什么大错事,行不行?我只是抓他们回来,又不会就地杀人。”
“不行,我一定要去!否则就不让你走!”
他几次想挣脱她的手,但是落夕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将他死死拖住,几番拉扯下,司空曜不由得笑了。
“你要是个男的也不错,可以和我上阵杀敌,这样的力气和执拗都是我喜欢的。”看她仍是一脸坚决的毫不松手,他反身抱起她,无奈地点头。“好吧,就带你一起去。”
荣升客栈内的叶啸云已经得到消息,知道自己被包围了,但是他不急不慌,更不忙于逃走。
“你的未婚夫快要来了。”他还有心思对苗颂茹挖苦。“他看到我们在一起会无动于衷,还是愤怒至极?”
她茹冷冷地看着他。“你大难临头还不知悔过吗?司空曜不会轻饶了你。”
“也有人不会轻饶他。”他悠哉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挖着耳朵,“我已经送信给我姑姑,告诉她这里发生了大事,让她赶快在皇上耳边吹吹风,以皇上的脾气,和他向来对三皇子的态度,只怕要有一番惊天动地的热闹看呢。”
“原来你是想借刀杀人!”她赫然明白,“你想让皇上在盛怒之下,杀了司空曜!”
“即使不杀他,也不会委以重用,或者幽禁挽花公主也好,总之会将他们强行拆散,到时候看他们如何快快乐乐地双宿双栖?”
这充满恨意和恶毒趣味的笑声,让苗颂茹浑身不舒服,“你不要想得太简单,司空曜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即使皇上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还是会坚持把落夕留下。”
那一夜,他在她面前故意与落夕亲热,她心中已如死灰,知道那个男人明明白白地在告诉她,她没有任何机会介入到他们之间,站在他的身侧。
叶啸云斜睨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你也恨他们,为什么不坐下来一起等着看好戏呢?我刚刚收到消息,皇上已经派了特使到龙城来处理这件事了,算算时间,这位特使大人今天正乍时分就会赶到,好戏马上就要上演。”
苗颂茹冷笑,“对不起,叶公子,抱歉让你误会了我的想法,我不是可以联手的朋友,对你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这场好戏我实在无心去看。”
她伸手去拉门就要走,叶啸云只是扬声道:“就算你现在走了,司空曜还是会讨厌你一辈子。如果你肯和我联手,我保证会用尽一切办法给他施加压力,让他最终娶了你,如何?”
她鄙夷地看他一眼,“只有你这样没有骨气的人,才会以卑鄙的手段去谋夺人心,别拉着我一起陪你丢尽祖宗的脸!”
叶啸云脸色突变,一下子蹦起来,刚要说什么,只听楼下已经传来司空曜的声音,那声音朗朗,从楼下穿透而上——
“将整座楼给我封了,要是走了一只耗子,别怪我翻脸无情!”
苗颂茹霍然拉开房门,推开挡在身前的叶家家丁,站在栏杆旁,迎视着楼下男人犀利的眼神。
“苗姑娘,请下楼一叙如何?”司空曜开口还算客气。
她一眼看到在他旁边的落夕,躺在一张软榻上,显然是被人抬进来的,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滋味到底是疼还是酸,嘴巴便控制不住地说出针锋相对的话。
“三皇子带着大队人马来封客栈,该不是要杀我吧?”
“苗姊姊,请先下楼吧,有话好说。”落夕强撑着虚弱的气息,诚恳地唤她。
苗颂茹转过头不去看她,“落夕公主,你不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若是你,应该开怀大笑才对。”
“何必这么说来伤你自己?我不是猫,你也不是耗子,我知道你无害我之心,是有人背后做坏事要拉你下水。苗姊姊,下来吧,万事好商量。”
她真诚的呼唤让苗颂茹微微垂下头,泪水开始充盈眼眶。“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苗姊姊,你心存高远,志向远大,又饱读诗书,何必给自己画地为牢,让自己陷入这段感情不能自拔?”声音虽然微弱,却字字清晰地传入苗颂茹的耳朵里。
叶啸云走出来,沉声道:“他们在引诱你站到他们那边,但你要想清楚了。”
“想不清楚局势的人是你!”她脱口而出,然后大步走下楼。
“少爷!人来了!来了!”在屋内的其他家丁兴奋地跑出来,手指着窗外。
他也浑身一震,蓦然大笑,“好啊,来得真是及时。三皇子,皇上委派的特使现在已经到了客栈外面,不如我们一起去迎候?”
“特使?”司空曜眯起眼,觉得好笑。“查什么?查我吗?你以为我会怕什么特使?”
“口气还是如此嚣张啊,三弟。”从门口悠然走进一个穿银色龙袍的人,客栈内的人看到他后都是一怔。
叶啸云立刻跪倒,“参见太子。”
司空政微蹙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小小的客栈外,就聚集近千名龙城的精锐士兵,连我进城见你都难如登天。”
“不知道你要来。”司空曜没有随着众人一起行礼,只是昂着下巴瞅着兄长,“你来啰唆什么?是父皇派你来的?”
他低下头看着软榻上的落夕,露出心疼的眼神,蹲下身,“落夕,怎么搞的,几天不见这么憔悴?你好像一直都不会照顾自己。”
“对不起,劳你这么远特意跑这一趟。”她坦诚地看着他,虽然他的到来让她第一次产生了不安,但是依然无惧。
司空政一笑,伸出手摸向她的秀发,“和大哥一起回京城去吧,回到皇宫里,那里不会有人再伤害你,大哥会照顾你的。”
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手将他的手打开,司空曜不驯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她哪里都不会去,会一直留在龙城。”
“留在龙城?”司空政眯着眼,“你有想过她的将来吗?她身为公主,早晚是要嫁人的,你的龙城能有什么可以匹配她?”
“我!”司空曜斩钉截铁地说。
他倒吸一口气,沉声道:“老三,收回你的话,我就当你刚才是失言,否则我当你是疯了。”
“这就是父皇要你带给我的判决吧?”司空曜冷笑,“你大老远跑过来,顶个什么特使的头衔,无非是想来对我兴师问罪。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落夕已经是我的人了,她一辈子都会是,其他人休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司空政睁大眼睛,像是非常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对落夕做了什么?!”
抱着落夕的双肩,司空曜傲然宣布,“她是我的人!”
苗颂茹不由得转过身去,不愿意再看眼前的一切,而叶啸云虽然还跪着,但是抬起的脸上却满是诡计得逞的得意笑容,至于司空曜身边的人,也都或多或少流露出惊讶和担忧的表情。
只有司空政,一脸阴沉,看不出心中所想。
落夕也自知众目睽睽之下,和司空曜这样亲匿地搂抱在一起实在不雅,但是他的臂力如铁,任凭她怎么暗中使劲提醒,他就是不肯松手。
许久,太子才仰起脸,看着楼上的叶啸云。“叶公子,那封密函就是你送的,是吧?”
叶啸云心中有点不安。他与太子是近亲,平时见面也有说有笑,但是现在太子居然叫他“叶公子”,称呼明显生份许多,于是他不敢抬头,急忙说:“是,不敢有瞒太子殿下,在京城中时,我就曾怀疑三皇子与公主关系非比寻常,所以一路查访……”
“是一直心怀鬼胎吧?”司空曜冷笑插话,“你当初做过什么好事,难道都忘了?”
他脸色一变,但他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曾经企图迷奸落夕的事情,此刻只好暂时闭嘴。
司空政再度低下头,看着落夕。“落夕,你真的想好了要跟他吗?三弟的脾气你比我还清楚,这些年……你被他害得可不浅啊。”
她淡然一笑。“过去的事情何必总要提及?更何况当年的是是非非,旁人也未必都能明白。”
“这么说,你是非君不嫁了?”
她点点头。“是。”
“哪怕为此掀起轩然大波,让父皇震怒,让朝野上下对你们议论纷纷,让全国百姓都将你们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或是将你们看作怪胎?”
“是。”
他再逼近一步。“你可知若走出这一步,之前的十几年就是白活了,你不再是挽花公主,不再是那个锦衣玉食,备受万千宠爱的挽花公主,也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父皇视为掌上明珠的挽花公主,而可能是被多少人唾弃的对象。”
落夕再一笑。“大哥,你说错了,我从来不是无忧无虑的,至于公主之位,原本就不属于我,我偶然侥幸坐到那个位子上,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若是能卸下这个包袱,做一个平凡的女人,才是我最开心的事。”
“当真?”司空政的目光转到弟弟脸上,“她为了你真是不顾一切的。老三,我一向知道你很有吸引力,兄弟姊妹中喜欢你的人着实不少,你因此变得越来越骄傲,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藐视一切规矩道德,但这毕竟是属于人的世界,你能一辈子忽视那些鄙夷你们的目光吗?”
司空曜倔傲地拾着头回答,“我坦坦荡荡地活着,遵从自己的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谁能鄙夷我?至于骄傲,我骄傲不是因为我被人宠,而是因为我从不做唯唯诺诺的应声虫,我靠自己的双手打天下,抢夺我喜欢的人,这有错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司空政长长一声叹息,“既然你们都如此坚定,我也只好宣读父皇的圣旨给你们听了。”
没想到他居然带着圣旨而来,所有人都再度跪下,将头伏得更低,叶啸云的耳朵几乎都要伸到栏杆外面,唯有司空曜依然只是坚定地抱着怀中恋人,英眉紧锁,不做任何臣服的姿态。
太子从袖子一中取出一小卷黄绫,慢慢展开,一字一顿地念道:“十八年前,天降异兆,福佑我朝,赐挽花公主于朕之左右,十八年中,舐犊情深,父慈女孝,公主仁德普天皆知,国泰民安。然天意无情,怅深恨长,挽花公主不幸身染重病,香魂返于九霄云上,借哉悲哉,朕万般心伤,无以言说,遂颁此旨,告知全国百姓,自此之后,举哀三月,大赦天下,以慰公主在天芳灵,钦此。”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父皇……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司空曜怔怔地问。
司空政悠然回话,“什么意思就要你们自己琢磨去了,我只是奉命宣读圣旨,圣旨读完,我也该功成身退了。”他悄悄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珏放在落夕手中,低声道:“父皇说,这是当年你出现时随身携带的东西,如今你走了,这东西也该随你而去。”
这是什么?落夕第一次看到那块玉珏,上面刻着一只凤凰,还刻着几个字——血月至宝,公主为凭。这八个字一下子让她看呆了,这八个字到底说明了什么?
但司空政没再解释,真的转身要出去了,见状,叶啸云在楼上急得大喊。
“太子殿下!殿下!您可不能走啊!他们……”
“把那人拿下。”回手一指,几名士兵立刻将叶啸云按倒,司空政头也不回的说:“我正好回京,就顺便做个好人,替老三你解决这个麻烦,把他一起带回去,只是母妃肯定要和我翻脸了。”
太子如风般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司空曜还坐在落夕的软榻上,甚至没有送行。
落夕的眼中满是泪水,几乎说不出话来。
司空曜忽然觉得手背上一片潮湿才惊醒,有些慌张的问:“你怎么哭了?”
虽然在哭,但她嘴角都是笑容,“你还没有明白吗?父皇放了我们一马,他公开说我死了,其实是为了让我能和你长相守啊。”
他全身一震。并非他没有听懂旨意,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父皇的本意。“我一直以为父皇很痛恨我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更会为这件事大发雷霆,甚至不惜带着千军万马来剿灭我这个逆子。”
她噗哧一笑,“你说的没错,但也说的大错。按常理,父皇肯定会这样对你,但是我们都忽视了父皇身为父亲的那颗柔软之心。”
“可尽管他的圣旨里说得冠冕堂皇,在场这么多人可是都知道的。”司空曜又是笑又是摇头,“真相早晚都会传出去。”
“假作真时真亦假,天下悠悠众口谁能挡得住呢?”一转眼,她发现不仅叶肃云一干人都被带走,就连苗颂茹也不见了踪影。
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那枚玉珏,将它小心收在袖子里。现在这并不是她所要关心的事情,她是谁,从哪儿来,并不重要,如今她能够和喜欢的人长相守,这便是人生中最至纯至美的事情。
荣升客栈外,苗颂茹缓步走出,对刚刚走上马车的太子一欠身。“殿下的马车里是否有多一个位子可以留给我?”
司空政微微一笑,走出车门,“苗姑娘要回家吗?这马车让给你坐,我骑马就好。”
“并不是只有男子才可以骑马,女子一定要坐马车的。”她傲然地回答,“不过太子既然这么说,我就打扰了。”
“那就请苗姑娘上车吧。”他再度一笑,摆手请她上车。
苗颂茹迅速坐上了马车,将身后那一对让她百感交集的男女远远抛下。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和他们见面了。
“陛下早就知道他们彼此有情了,是吧?”她忧伤地开口,“所以这份圣旨说不定是他早已准备好的。”
“三弟的心事向来都是写在脸上,不会瞒人的,连我都早早看出来了,更何况父皇?只是父皇的确曾想拆散他们,所以才将苗姑娘这样人品俱佳的好姑娘许给三弟,只是……最终还是委屈你了。”
“为了他最宠爱的儿子女儿,却要牺牲了别人,皇上这么做实在不够光明磊落吧?”她的话大瞻而直接,虽然认了命,但是语气中依然有强烈的不满。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苗姑娘,是得是失,可不是今日就能下定论的哦。”
司空政的悠然一语,让她在静默许久之后转而露出笑容。是啊,她的缘份说不定就在前方不远处,又何必戚叹在乎今日的得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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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曜按住正要站起身的落夕,“你别又乱动!”
她拉住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你听到圣旨了,从刚才起,我就已经死了,不再是挽花公主,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叫落夕。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去,看一看今日的暖阳。”
他心头震荡,柔声说:“我抱你走出去。”
“陪我,不要抱我,我是想伴着你,不是赖在你的怀里,躲在你的身后。”落夕的笑容比起午时的暖阳还要明艳。
相识十八年,司空曜从未见过她如此明艳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感动。
于是,她依靠着他,他扶着她,就这样相依相随,一起迎接最灿烂的新生。
从今日起,挽花公主与三皇子的故事将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隽永的人间佳话,在天地间飘扬。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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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别争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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