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宋初颜将拓跋雷的双脚放进热水盆中,上升的热气自他的脚底心窜入全身,这也是缓解他这几天来因为蛊毒而引起的骨骼关节中残留酸痛的方法。
拓跋雷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一开始很不自在,并不同意她为自己洗脚,但是最终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去做。
听她提起当年的事,他努力回忆着,「当初我们是在太平村认识的,对吧?」
「嗯,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和你牵扯一生。」她一边帮他揉着脚心的穴位,一边轻轻的讲述,「那时候村子里的村民想让你娶了我,以为冲喜可以解决天花疫病的流行。」
「嗯,那是愚蠢的想法。」
静默了许久,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响动,拓跋雷感觉到这份安静有点不寻常,「在想什么?」
「雷……」她嗫嚅着,鼓足勇气终于说出口,「你娶我吧。」
「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笑道:「当然会娶妳,这还用说。」
「我是说,你现在就娶我吧。」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中有着不顾一切的热情,「就在这里。」
他愣住了。
「我知道你会说我的想法很愚蠢,但是……就当我是病急乱投医吧。我宁愿相信世上有喜事可以冲掉的灾祸。」
「初颜,病急乱投医不是这样解释,而且好歹人家是投医。」拓跋雷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我会娶妳,但不是这个非常时候。」
「但是如果我现在不嫁给你,我怕日后没有机会了。」她咬着唇,「这种话说来很不吉利,我知道我不应该用这样软弱的话来动摇你。小王爷已经知道你中了蛊毒,很快东辽都城中会有更多的臣子知道,我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成为人人唾骂、带给你灾祸的妖女,我只希望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傻丫头!妳要为我做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日后妳成为我的妻子,要陪我巡视各地,还要给我生一堆儿子女儿,教他们读书写字,这么多的事情妳是赖不掉也推不掉的。」
她一低头,泪水滚落于地上的水盆里,「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不会赖,也不会推,但是……」
「不要那么多的『但是』了。」拓跋雷急急的打断她,「现在事情还没到妳想的那么严重。」
捧着水盆走出房间,赵蝶衣揉着已经困顿的眼睛跑过来问:「还好吧?」
「还好,妳去睡吧。」宋初颜对她微笑道:「多谢妳这些天照顾小文。对不起,蝶衣公主,让二殿下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不必和我说客气话,雨轩走的时候已经和我讲明白了。」赵蝶衣也安慰她地笑了笑,真的是累了,该去睡了。「那个小王爷要是敢来找妳的麻烦,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她挥挥拳头。
宋初颜笑笑,表示谢了她的好意,将水盆放到屋外,同时也送赵蝶衣回去休息。
此时这里外两个套间都没有闲杂人等,只有她和拓跋雷了。
在外间的桌子上有一盏小烛灯,焰火已经不旺了,一灯如豆在昏黄的月光前奄奄一息。
走到烛灯前,宋初颜从腰带内侧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这是今天她抽空去镇上买的,现在她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小撮香料,刚刚挨近火焰就立刻香气四溢。
不冒险是不能救拓跋雷的。她对自己说。
虽然医书上的文字大都经过反复的实验证明其有效,但因为蛊毒这种东西太过神秘复杂,更由于不知道拓跋雷所中的蛊毒配方,外人无法得知其有效的解毒方法。
眼看他被痛苦纠缠,死亡相逼,眼看外面的人即将冲破他们这封闭的一隅,她再没有出路可寻,为今之计只有采用古书上的记载,以她的性命来换取拓跋雷的平安……
持着这盏灯,走回到里间,灯火散发出的香气让拓跋雷的精神显得亢奋,他惊诧地问:「哪里来的香气?」
「是我在灯里添了一些香料。」她若无其事地将灯枱放到床头,「这样可以帮你安神定气。」
「可是这香的味道有点怪。」他又深深吸了两口,「真的很怪,它好像可以去毒,妳看,我的手脚比以前运转自如多了。」
拓跋雷面露欣喜之色,动了动手脚给她看。
宋初颜静静的站在烛光前,微笑着看他的欣喜若狂。
这香料的确特别,却没有去毒的功效。它只是能迷失人的一部分神智,给人兴奋的感觉,若是在宫内,这种药是被严格限用的,因为这其实是春药的一种。
今夜,她用了这种药,只为了救他。
拓跋雷的眼神已经从坚毅变得有些涣散,他晃了晃头,「奇怪,身子轻飘飘的好像可以飞似的,该不是蛊毒又要发作了吧?但是这一回却不疼。」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应该不是蛊毒发作。」她走到他面前,将他的手掌举起,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雷,你的手很烫。」
「是啊,可是妳的脸却是冰凉的,到底怎么回事?东辽的天气提前变冷了吗?」他用大手捂住她的手,一股热气从丹田向胸口处涌动,挡也挡不住。
下一刻,他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将她抱在怀中,吻住了她冰冷的朱唇,拚命给予她温暖和热度。
她的身材纤弱,腰肢尤其瘦削的不盈一握,而她的肌肤同她的唇一样冰凉,直到他的手指触摸到她背脊上隐隐的纹路时,所有涣散的神智突然惊醒聚集!
「初颜,妳放的是什么香?」他扳过她的脸,严峻地问道。
她幽幽一笑,没有回答,将自己的身体更紧地贴靠在他的胸膛上,「雷,把我变做你的女人吧,这是我第二次求你,一个女人在这一生中是不可能有勇气说出三遍同样的话。别让我再难堪了。」
这句话犹如具备了煽动性的魔力,将他残存的坚定意志顷刻间粉碎成乌有。她在他怀中的瑟瑟发抖,引诱了他身为男人的全部感官,迫切地想将她据为己有,融化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当他的灵魂和身体同时穿透她时,子夜时分的黑幕也悄悄将至……
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在床单枕畔,拓跋雷太熟悉这个场景,这是蛊毒又发作的征兆,但让他震惊的是,这份痛苦的挣扎并非来自于他自己,而是──宋初颜。
她几乎是全身抽搐着蜷缩在他的怀抱里,十指紧紧的相扣,像是不敢因为四处乱抓而抓破他的身体。她的肌肤和脸色刚刚还白中透红,热雾迷离在她的眼底,这一瞬间,所有的红晕都刷成了惨白,所有眸中的热雾都变成了源源不绝的泪水,淹没了她小小的面庞。
「初颜?!」他惊呼着将她抱起,不管彼此衣衫不整,只想立刻查明她痛苦的原因,「怎么回事?」
宋初颜努力地睁开眼睛,望着他,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还疼吗?」
「我没事,妳……」他蓦地怔在那里,不需说明,一切都已明了,「妳把我的蛊毒转到了妳自己身上?」
她微微笑着,在如此巨大的疼痛折磨下,她竟还能绽放出一抹脆弱的微笑!「这是唯一救你的方法。」
「愚蠢!愚蠢!愚蠢!」拓跋雷连续骂了三遍,再多的语言和文字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愤怒之情,「二弟不是就快回来了吗?他一定会带来解毒方法的!妳不应该做这种牺牲!」
「我怕,怕等不到他回来。」她抓住他的手腕,努力地说:「帮我,照顾小文。」语音方落,她整个人已经疼得晕厥过去。
「初颜!醒过来!不许妳死!听到没有?」以往他的狂吼几乎可以震动方圆几百里的土地,但是这一次却无法将她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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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当大批的人马浩浩荡荡开赴到这座小跨院的门口时,门内的冷清让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很是不安。
一部宽大豪华的马车中,东辽王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沉声道:「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迎接?」
侍卫官答道:「王来的消息一路封锁,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在院内可能也不清楚,微臣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他若是真的病了,绝不可能还走得动路。」东辽王焦虑得已经不能多等片刻,急急地往里就走。
小院内,阿克力等拓跋雷的贴身侍卫散落地站在院中,全都表情木木的看着远方。
「阿克力!」
东辽王的一声厉喝唤回了这些属下的神智,阿克力惊得率众跪倒,「王,您怎么亲自来了?」
「让你照顾好太子殿下,你是怎么照顾的?」东辽王劈头就是严厉的责备,「如果太子出事,你知道你会怎样吗?」
「知道。」阿克力重重的一叩首,「小臣愿意领死!」
东辽王再没有多看他一眼,继续往里走。房中赵蝶衣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孩子坐在一起,两人的表情同外面的阿克力等人一样呆滞,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东辽王的出现。
东辽王的心沉到谷底,难道雷已经……他几乎是奔跑着闯进里间,而里间的情景再次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拓跋雷斜靠着床榻坐着,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眼睛笔直地望着门口的他。
「父皇,请恕儿臣现在不能给您见礼。」拓跋雷的声音如以前一样低沉有力,只是刻意收敛了洪亮,像是怕惊到他怀中的人儿。
「雷,你还好吗?」东辽王爱子心切,虽然儿子现在的气色看起来非常正常,但是他的神情又实在古怪,好像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
「儿臣不好。」
拓跋雷的回答让东辽王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儿上,「你是不是中了蛊毒?」急切地说:「不用怕,父皇带来了都城内最好的大夫,一定能给你……」
「现在中毒的不是儿臣,而是她。」拓跋雷这般温柔深沉的目光是做为父亲的东辽王从未见到过的,「她为了救儿臣的性命,将蛊毒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儿臣现在很不好。」
拓跋雷的目光从宋初颜的身上抬起,停在父亲的脸上,「父皇,当初我母后去世时,你也有我现在这样欲死般的心痛吗?」
东辽王的心头一紧,立刻明白为什么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的表情都面如死灰,为什么心爱的儿子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
「是的,我也痛过。」他放下帝王的架子,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安慰儿子,「这位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吗?如果她还清醒着,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痛苦。雷,把她交给太医,他们会治好她的。」
他摇摇头,「她不仅仅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父皇,儿臣请求您立即下旨,昭告全国儿臣成亲的消息。」
「什么?你疯了?」虽然东辽王很想安慰儿子,依然为他的这个决定而震惊。「在这个时候你……」
「就是因为是在这个时候,儿臣才要请父皇宣布这个消息。」拓跋雷抚摸着宋初颜温热的面颊,「他们天雀人有个奇怪的习俗,说是在人病重之时如果能够成亲,会借助喜事冲散厄运。虽然我觉得这是愚不可及的一个想法,但是初颜以牺牲自己的方法救了我,这本身就是一次冲喜。
「如今我只能为她做这一件事,就是达成她的心愿,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而且,以一场真真正正的盛大婚宴,一次冲破东辽九霄云外的喜气挽留住她的生命。父皇如果爱儿臣,就请答应儿臣的这个要求。」
他专注地凝望着自己的父亲,这样诚恳真挚的目光,这样被爱与痛苦纠缠的目光,是任何一个父亲都无法拒绝的。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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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辽太子殿下突然大婚的消息震动全国上下,因为拓跋雷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但是他迟迟不娶,使得东辽诸多贵族中有越来越多的人暗中觊觎这个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皇后的位置。
大家明争暗斗了许多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花落在一个神秘的天雀女子身上。
外人不知道拓跋雷娶的是怎样的一个天雀女子,但是贵族中已在酝酿一场愤怒的情绪。从现在的东辽王到二太子拓跋弘接连娶了天雀女子为妻,这严重违背了东辽贵族中讲究的尊贵血统传承的观念。
拓跋雷为了让宋初颜安心养病,直接将她接回了太子府。无论外面有多少纷纷扰扰,也无论有多少朝中重臣或名门望族要求见他,他一概闭门谢客,拒不见人。
此时此刻,他只想日日夜夜地守在宋初颜身边,等待着欧阳雨轩回来,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殿下,阿萨大人长跪于门外,说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阿克力走近卧室,悄声禀报。
「不见。」拓跋雷只简单地回应这两个字。
「但阿萨大人说,如果殿下一直不肯见他,他就一直跪在外面不走。」
「那就让他一直跪着好了!」他低喝一声,「只要他别进来烦我!」
「可是……」阿克力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看到太子殿下这几日明显消瘦憔悴的面庞,再不忍心说任何事情来烦扰他了。
阿克力走到大门外,阿萨大人果然还跪在那里,一见到他出来,阿萨立刻急急地问道:「怎样?殿下他……」
「大人还是请回吧,殿下现在不想见人。」
阿萨怒道:「我是两代老臣了,难道殿下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吗?」
正说到这里,又有一些人骑着马来到门前,对阿克力道:「我们要见太子。」
阿克力举目一看。真是糟糕,这群人里有齐格格郡的郡主,有图图察的小王爷,还有许多朝中大臣、王公贵族,一个个都板着面孔,明显是来挑衅。
「各位,殿下这几日身体欠佳,不能见客。」阿克力阻挡并劝道。
「你不配和我们说话。」莫吉冷笑着迈步走上台阶,准备硬闯。
阿克力挡在他面前不让通过,「小王爷,虽然我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小护卫,但我是奉太子之命守护在这里,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擅闯太子府!」
呛啷一声,阿克力已经抽出腰刀,而太子府的其他侍卫也随之将腰刀抽出。
莫吉一瞪眼,「怎么?太子府的奴才敢对贵族动刀动枪吗?」他带来的人马岂能示弱?自然也举刀相迎。
齐格格郡主和拓跋雷私交还算不错,见到此情形立刻劝阻。「在太子府门前你们怎么能如此放肆地舞刀弄枪?还不快收起来!」
莫吉有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女儿想做太子妃想了这么久,却被家中一个偶然出现的天雀女人抢了这个位置,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想替女儿出这口恶气吗?那女人借助你家才接近了太子,迷惑太子,平步青云当上太子妃,你身为一郡之主,也难辞其咎。」
「你这是什么话?」齐格格郡主的脸立刻垮下来,「小王爷,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们各位面子,也是请太子看在我东辽的面子上不要做让大家失望的事情,可不是给你来助威的。」
顷刻间,门口的形势又骤起变化,从双方对峙变成一场混战。
突然,自人群之外,一道琅琅如风的声音飘然而起──
「在太子府门前撒野,你们太过放肆了吧!」
紧接着,好似闪电横裂长空,一条蓝色的人影倏然间落至众人眼前。
阿克力惊喜地跳着脚叫道:「二殿下!您可回来了!」
莫吉脸色一变,嘀咕道:「又来了半个天雀人。」
欧阳雨轩目光横扫,直射向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欧阳雨轩向来以温文尔雅示人,又很少在东辽行走,虽然挂名二太子却向来不主事。东辽的贵族们只在重大场合中见过他,与他交往不多,人人都以为他是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儿脾气,又是半个懦弱的天雀人,定然很好欺负,没想到他一翻脸,立刻如阴云压城,逼得莫吉喘不过气来。
「既然太子殿下说这里不许外人擅闯,你们就谁也不能进来,否则别怪我第一个翻脸!」
欧阳雨轩无视众人,走进太子府,由阿克力引领着直奔后院。
阿克力一路跑,一路叫道:「殿下!二殿下回来了!」
几乎是在瞬间,拓跋雷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看到弟弟时他的表情有惊喜有渴盼,还有一丝欧阳雨轩以前从未在他眼中见到过的恐惧。
他恐惧?是,他害怕欧阳雨轩带回来的是他无法承受的坏消息。
欧阳雨轩看到兄长的变化也大吃一惊。当初他走的时候拓跋雷只是生病,但精神很好,现在的拓跋雷身体似乎恢复如常,然而神情却变得消沉绝望。
「大哥,又出什么事了吗?」他奔过来扶住拓跋雷的肩膀。
「你还没见到你妻子?」
「没有,我匆匆赶回,还没有去见蝶衣。」欧阳雨轩上下打量着他的同时,手指也捏到他的腕间,稍稍号脉了一会儿,惊喜道:「大哥,你体内的毒素尽除了?」但这笑容刚刚浮现又立刻凝固,「是谁帮你引毒?」
拓跋雷盯着他,「你知道引毒?快说!这有没有解?」
「是……宋姑娘?」欧阳雨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神色阴晴不定,「她将你的毒引到她自己身上了?」
「你一定知道解救之法了,对不对?」拓跋雷急得直晃他的肩膀。
「是的。」欧阳雨轩说出的这两个字让拓跋雷和阿克力都长松一口气,「但是……」他的转折又让人提心吊胆,「解毒之法必须是在她擅自给你引毒之前才能有效。」
拓跋雷面如白纸,「你的意思是……」
「她要想为你引毒,就只有一个办法,与你交合。这种引毒方法与初时用毒酒让你中毒并不一样。交合之后,蛊毒直接进入她的血脉,游走于她全身经络,换句话说,只怕毒入心肺,她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不──」拓跋雷虎目眦裂,反身冲回房内。
床榻上,宋初颜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已经离去。
「初颜!妳若死了!我做鬼也不会原谅妳!」从不信命的他在悲愤绝望之余说出他从不可能说的话,「妳既然命中注定与我相识,几次三番和我共度生死之关,又不惜拚掉性命来救我,为什么最后却要丢下我一个人独行?初颜!我不原谅妳!绝不!」
阿克力在屋外,眼泪已经滚滚而落,喃喃道:「难道真的要让殿下痛苦一生吗?」
然就在此时,刚才还垂头丧气的欧阳雨轩在唇边悄悄隐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阿克力,麻烦你去我的府中告诉蝶衣,就说我回来了,现在在大哥这里,很快就会回家。」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丢下殿下……」他不忍心离开。
「有我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欧阳雨轩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这笑容来得太不合时宜,却让熟悉他各种神情的阿克力眼前一亮,「二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太子殿下?」
「嘘──」欧阳雨轩将食指竖在唇前,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阿克力虽然心头有无数疑窦,却因为他这表情而信心大增,立刻走出去。
「其实,舍得放下也不是什么坏事。」欧阳雨轩靠着门框幽幽地说:「我们这一生要放弃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多了,请大哥节哀顺变。」
「你说得倒轻松!」拓跋雷暴怒地大喊,「滚!滚出去!我谁也不要看到!」
他却依旧站在那里,「宋姑娘为了你,舍得丢下父亲赋予她的重任,舍得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宝,也舍得为你牺牲自己的性命。你为了她,又舍得丢下什么?」
说完这番话,欧阳雨轩才施然后退,轻轻关上了房门。
拓跋雷所有的愤怒与绝望无处发泄,他重重地将旁边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随着那瓷片碎落的声音响起,突然间欧阳雨轩临走前的话在他心头跳跃而出。
二弟从来不是和他在正事上会乱开玩笑的人,他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必然事出有因。一瞬间他又跃起身冲到门口,只见欧阳雨轩还坐在外间没有离开。
「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拓跋雷狠狠地捏紧他的肩膀。
欧阳雨轩呼痛道:「大哥,我的肩膀都快被你捏断了。」
他这副轻松调侃的口吻让拓跋雷心中已经濒临熄灭的希望之光,重新旺盛地燃烧起来。
「你这个小子!绝不会白跑一趟幽州!快说!不然我拆掉你全身的骨头!」
欧阳雨轩笑道:「大哥冲冠一怒为红颜让人感动,小弟当然也不敢拿大哥调笑。此次去幽州我的确没有白跑,终于见到了那个漠尘郡主。正如宋姑娘所料,这个漠尘郡主和福雅王爷的行事风格有所不同,她好像料准了我们会来找她,先问了你的中毒情形,然后说世上只有一人能够救你,就是宋姑娘。」
「为什么?」拓跋雷紧张地盯着他。
「其实她的话也不尽然对,不仅仅是只有宋姑娘能救你,反之,你也能救宋姑娘。」
「到底是怎么回事?」拓跋雷越听越糊涂。
「你当然不会忘记宋姑娘背后的那幅纹身吧?漠尘郡主说,在那纹身之中,宋姑娘的父亲暗中放入一种药剂,让颜色持久恒新,而它也是除蛊毒的解毒剂。」
「为什么?」拓跋雷不解道:「他怎么知道初颜将来会中蛊毒?」
「蛊毒在天雀并不流行,擅用的只有福雅王爷一支。他若要进行暗杀大都会用到蛊毒,据说是宋姑娘的父亲有事情被福雅王爷的先祖要胁,被迫只好将地图秘密偷出,叛逃朝廷,但是他们又怕去见了福雅王爷先祖之后被杀,所以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
「原来如此。」拓跋雷心头许多难解的谜题一一解开,「所以?」
「所以漠尘郡主说,如果宋姑娘和你成亲,透过交合可以为你解毒,但毒性自然也会转移到她的身上,这对她来说是九死一生。不过也并非没有得解,此时解毒的关键却又在你的手里。」
「是什么?」拓跋雷急迫地又加重了手腕的力道。
欧阳雨轩忍着疼,指了指他的身体,「你的血液中已经有了去除蛊毒的解药,如果以你的血来救她……」
他的话没有说完,拓跋雷已经反身冲回里间。
难怪初颜这些日子以来只像是熟睡了一般,并没有出现如他之前那样痛苦的挣扎。原来是因为她身体内本身含有的解毒药剂发挥了效用,只是这力量很小,所以只能暂时控制毒性,而不能尽解。
「该说妳是傻还是聪明呢?」拓跋雷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这苦笑中有酸涩,也有释然,「若非妳冒险用什么冲喜之法救我,我也不会好起来,妳也不会中毒昏倒。这是妳的傻。但是也因为妳,二弟才来得及赶到幽州知道了更多的详情,让我可以救妳。
「也许,妳从未傻过,傻的人是我,一直在否定妳的想法。但是,好歹我也做了件聪明事,就是喜欢上妳这个为了我肯不要性命的丫头。」
他摘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刀,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一滴一滴鲜红色的血液滴落到她苍白无色的唇上,彷佛将她的脸色也一并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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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子府的大门口,乱烘烘的人群依旧聚集不散。
阿萨固执地跪在那里,莫吉一副等好戏的样子靠着墙角磨牙,齐格格郡主已在盘算着是离开还是留下。
忽然间,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重重地推开,拓跋雷出现在门口,凝重的表情、冷硬的唇角让人看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殿下!」阿萨见到他现身万分激动。
莫吉急忙向旁边跳开,他原本以为拓跋雷中了蛊毒活不了多久,所以才如此的耀武扬威,但此时见拓跋雷精神矍铄,身板挺直,明显没有被病痛折磨,不由得立刻生出怯懦之心。
拓跋雷的鹰眸向四周梭巡一扫,「你们聚集在这里要做什么?要杀我吗?」
「我等不敢。」众人纷纷低下高傲的头。
其实东辽之内,在拓跋雷面前极少有人敢掠其锋芒。这一次众人因为拓跋雷娶了来历不明的天雀女子而群情激奋,再加上莫吉的挑拨,纷纷成帮结伙地来太子府门口要质问明白。
然而真见到拓跋雷,连莫吉都往后退,更别提有人敢开口再说什么,除了阿萨──
「殿下,请你收回成命,取消和天雀那个女人的婚约!为了我们东辽高贵的血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拓跋雷凝视着他的眼睛,「阿萨,你就像我的伯父一样,我一直很尊敬你。但是对于我的婚事你屡次三番地阻挠,未免太倚老卖老了。东辽也好,天雀也好,谈不上什么高贵或卑贱,大家都是平等的。」
顿了顿,又道:「我们东辽人向来尊崇一夫一妻,爱护伴侣就如同爱护自己的手足,遵从自己心的向往,而不是听从别人的安排。我选了初颜,今生今世绝不会更改,不管是你,或是父皇,都不能改变我的意愿。你若是想跪在这里以死相逼,抱歉,我只能说『随你自便』!」
阿萨老泪纵横,「殿下!您的执迷不悟会害了您的!」
拓跋雷哼了一声,「执迷不悟的人是谁?是我,还是你?阿萨,你看清楚吧,我的父皇因为娶了天雀的女人为妻,更懂得仁爱治国。我的弟弟弘因为娶了天雀的公主,两国的商业贸易以及政治经济来往得更加频繁。我们娶天雀人,是为了强大东辽。
「反之,如果我们一味地像你这样将目光局限在狭窄的东辽贵族群中,东辽永远都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游牧部落,而不可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
「殿下……」齐格格郡主不由得更垂下头,「是我错了,我不该来,请殿下恕罪。」
拓跋雷将目光投向他,也投向周围所有人,「你们来到这里,想让我给你们一个解释,我已经给了。但是想让我放弃初颜,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你们也不要妄想我会说放弃自己的太子之位以保全我们的情意,初颜我是要的,东辽我也会守住!这是我们拓跋家世世代代对东辽的承诺。我要让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也要让你们在今后心服口服地承认我与初颜联手创造的更强盛的东辽!」
他慢慢地轻舒一口气,「我言尽于此。有想和我拓跋雷为敌的,就留下。如果不想,就请回吧,今日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我不想让我的新房前见血。」
他屹立在门前,如推不开、碰不动的一尊山岳,那坚定如盘石的目光,以及凛然不可犯的气势,震慑住所有的人。
齐格格郡主走过来,轻轻扶起阿萨,低声说:「阿萨大人,用我的马车送您回去吧。」
莫吉也趁机悄然溜走。
其余的人,四目相投,面面相觑,再没有人敢多言一个字,他们气势汹汹的前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太子府终于重回宁静。
拓跋雷回过身,只见远处内院的大门口,宋初颜正孱弱地倚靠着门框,虽然脚步虚浮,但她的唇边却挂着一抹夺人神智的笑意。
他奔跑过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这几乎失而复得的幸福,让他再也不肯轻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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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冲喜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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