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之凤凰社 第七章 魔法部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钟,哈利醒了。他醒的唐突而彻底,仿佛有人刚刚在他耳边大声把他叫醒似的。有好一段时间,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听证会的前景填塞了他脑子里的每一个细胞。然后,当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时,他从床上跳下来,戴上了眼镜。卫斯理太太已经把洗好的牛仔裤和圆领汗衫放在床脚,哈利匆忙地穿上它们。墙上空白的画吃吃地笑着。
       罗恩四肢铺开仰面躺着,张着嘴巴睡得正香,哈利穿过房间的声音也没有把他吵醒。哈利走出卧室,在楼梯口轻轻地带上身后的门,尽量使自己不去想当下次再见到罗恩的时候,他有可能已经不再是他霍格沃茨的同学了。哈利悄声下楼,经过克瑞彻祖先们的头,然后再下楼走到厨房。
       他本以为厨房是空的,但当他走近门口的时候,他听到门里传来低低的谈话声音。他推开房门,看到卫斯理夫妇、瑟瑞斯、卢平和唐克丝都坐在里面,仿佛正在等他似的。除了卫斯理太太之外,每个人都衣着整齐,卫斯理太太穿着一件夹棉的紫色睡袍,一看到哈利进来她立刻跳起来。
       “啊呀早餐,”卫斯理太太抽出魔杖匆匆忙忙地跑向炉子。
       “早-早-早上好,哈利,”唐克丝打着哈欠说。今早她的头发是金色的卷发,“睡得好吗?”
       “好,”哈利说。
       “我一夜都没-没-没睡啊,”她说着,又狠狠打了一个哈欠,“过来坐下啦……”
       她拉出一把椅子,拉的过程中把旁边的一只椅子带倒了。
       “你想吃什么,哈利?”卫斯理太太喊,“麦片粥?松糕?腌鱼?熏肉配蛋?
       还是吐司?“
       “吐-吐司就好了,谢谢,”哈利说。
       卢平看了哈利一眼,然后问唐克丝,“你刚才说斯格姆格尔怎么了?”
       “啊……是呀……嗯,我们以后得更小心点才行,他已经开始向我和肯斯理。
       沙扣保特问一些古怪的问题……“
       哈利隐约地感激自己不需要加入他们的谈话,他的五腹六脏都在翻滚着。卫斯理太太把两片吐司和果酱放到哈利面前,他努力去吃,可是依然味同嚼蜡。卫斯理太太坐到他的另一边,开始检查他的衣服,把脖子后面的商标折进里面,又忙着抹平他肩上的皱褶,哈利希望她能赶快停止。
       “……而且我得告诉邓布多明天我不能再值夜班了,我实在太累啦,”唐克丝说完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可以替你,”卫斯理先生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有一份报告要赶完。”
       卫斯理先生没有穿巫师的长袍,而是穿着细条纹长裤和一件旧的战斗机飞行员皮夹克。他把视线从唐克丝转向哈利。
       “感觉怎么样?”
       哈利耸耸肩。
       “很快就会结束的,”卫斯理先生爽快地说,“几个小时之后你就全没事了。”
       哈利没有回答。
       “听证会是在我那层上,在阿米莉娅。邦斯的办公室里。她是魔法司法局的局长,也是要问你话的人。
       “阿米莉娅。邦斯挺好的,哈利,”唐克丝诚肯地说,“她很公正,她会仔细听你陈诉的。”
       哈利点点头,依然想不出什么话可说。
       “不要发火,”瑟瑞斯突然说,“要有礼貌,不要讲到事实以外的话题上去。”
       哈利再次点头。
       “法律是在你这边的,”卢平安静地说,“即使是未成年的巫师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也是可以使用魔法的。”
       一股寒流从哈利的脖子一路传下,有一瞬间哈利以为有人正在对他施展滴露置幻魔法,但马上他就意识到那只是卫斯理太太用一把沾了水的梳子在与他的头发搏斗。她用力压着哈利的头顶。
       “你的头发有服帖过的时候吗?”卫斯理太太失望地问。
       哈利摇摇头。
       卫斯理先生看了一下表,然后抬头看看哈利。
       “我想我们该走了,”他说,“现在稍微早了一点,不过我想在魔法部等,会比这儿好。”
       “好的,”哈利机械地回答,放下手里的吐司站起来。
       “你没问题的,哈利。”唐克丝说着拍拍他的手臂。
       “祝你好运,”卢平说,“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如果不是的话,”瑟瑞斯阴森森地说,“我会代你收拾阿米莉娅。邦斯的…
       …“
       哈利虚弱地笑了。卫斯理太太拥抱他。
       “我们都帮你加油,”她说。
       “好的,”哈利说,“嗯……那么再见了。”
       他跟着卫斯理先生上楼,穿过走廊。他能听到瑟瑞斯的母亲在窗帘后面打呼噜的声音。卫斯理先生打开门锁,然后他们走到外面。早晨的空气寒冷而阴沉。
       “你平常不是走路上班的,是吧?”当他们轻快地沿着广场走的时候,哈利问卫斯理先生。
       “不是,我通常都会瞬息移动,”卫斯理先生说,“不过你当然还不会用,而且,我想如果我们用完全非魔法的方式去的话……会给他们一个好印象的,说明你遵守纪律……”
       走路的时候,卫斯理先生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哈利知道他的手正紧握着魔杖。
       这些小街都相当空,但当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得可怜的地铁站时,却发现那里挤满了赶地铁上班的人。又一次如此接近麻瓜们的日常生活,卫斯理先生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热情了。
       “简直难以置信,”他盯着自动售票机低声说,“惊人的创造力。”
       “它们已经坏了,”哈利指着上面挂着的牌子说。
       “是啊,不过即使如此……”卫斯理说着,喜爱之情难以抑表。
       自动售票机坏了,哈利和卫斯理先生只好从一个昏昏欲睡的售票员那里买了车票(哈利买的,因为卫斯理先生对麻瓜货币很不在行)。五分钟之后,他们登上了开往伦敦市中心的地铁,卫斯理先生紧张得把窗户上贴着的地铁路线图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哈利,还有四站……现在还剩三站……两站就到了,哈利……”
       他们在伦敦市最中心的车站下了车,被一大群穿着笔挺衣服、拎着公文包的男男女女夹着走下地铁,上了自动扶梯,穿过剪票栏(卫斯理先生认为票箱自动吞下车票的动作十分可爱),然后他们就走上了一条两边高楼林立、中心车水马龙的宽阔大街。
       “咱们这是到哪儿啦?”卫斯理先生茫然地问,在一瞬间里哈利的心跳都停止了,他以为卫斯理先生在频繁查阅路线图之后还是下错了站,幸好一秒钟之后卫斯理先生说道:“啊是啦……这儿走,哈利,”然后就带着哈利拐进了一条横街。
       “对不起,”他说,“可是我还从没坐地铁上班过呢,因为,从麻瓜的角度来我的举止会与众不同。事实上,我还从没用过魔法部的来宾入口呢。”
       他们走的越深,路两边的建筑物就越小越矮,最后他们来到的小巷子里,只有几栋破烂不堪的办公楼,一个酒吧,还有一个垃圾满溢的垃圾箱。哈利本以为魔法部会设在更气派一点的地方。
       “我们到了,”卫斯理先生高兴地说,指着一个相当旧的,缺了几块玻璃的红色电话亭,电话亭立在一面涂画得乱七八糟的墙前面,“你先进去,哈利。”
       他打开了电话亭的门。
       哈利走进了电话亭,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卫斯理先生跟在哈利后面挤进电话亭,然后关上了门。里面相当窄,哈利被挤得紧贴在电话机上。
       电话机斜歪着挂在墙上,似乎有人故意破坏,曾经想把它从墙上扯下来过。卫斯理先生越过哈利拿起听筒。
       “卫斯理先生,我看这个电话机也是坏的,”哈利说。
       “不不,我肯定它没问题,”卫斯理先生把听筒举过头顶,看着号码盘,“让我看看……六……”他拨着号码,“二……四……再一个四……然后再一个二……”
       当号码盘流畅地转回原位之后,一个清爽的女声从电话机里面传来,它并非从卫斯理先生手上的听筒里传出,而是响亮地从电话机里传出来,清楚地仿佛她正隐身站在他们身旁。
       “欢迎光临魔法部。请报出您的姓名和目的。”
       “呃……”卫斯理先生显然不确定他是否要对着听筒说话,他最后选择把话筒那头放在耳朵上,“亚瑟。卫斯理,非法使用麻瓜物品办公室的,我来陪同哈利。
       波特,他来参加一个惩戒听证会……“
       “谢谢,”清爽的女声说道,“来宾,请拿起佩章并把它扣在长袍前面。”
       一阵响声之后,哈利就看见从本来用来找钱的金属通道里滑出了一个东西来。
       他把它拣起来:那是一个正方形的银制佩章,上面写着“哈利。波特,惩戒听证会”。
       他把佩章别到汗衫胸前,这时女声再次响起:“魔法部的来宾,您需要接受安全检查,请将您的魔杖拿到位於中厅尽头的保安处登记注册。”
       电话亭的地板抖动起来,他们慢慢地沉入地下。哈利紧张地看着人行道逐渐升过了电话亭的窗户,之后他们的头顶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电话亭向下穿过泥土时发出低沉的摩擦声音。大约一分钟以后,尽管哈利感觉要比这长得多,一束金光照亮了他的脚下,金光越来越宽,逐渐上升到他的全身,最后直射在他的脸上,刺目的光使他流出了眼泪,他不得不眨着眼。
       “魔法部祝你们愉快,”女声说。
       电话亭的门自动打开,卫斯理先生走了出去,哈利跟在他后面,惊讶得几乎合不上嘴巴。
       他们正站在一个极为壮观的长长大厅的一头,光洁的地面上铺着暗色的木制地板,孔雀蓝的天花板上镶嵌着金光闪闪,不断移动而且变化着的金色符号,好像是天庭里的巨大告示牌。大厅两侧是发亮的暗色木墙,中间嵌了许多镀金的壁炉。每隔几秒钟,就会有一个巫师“噗”地一声从左手边的壁炉里走出来,而每个右手边的壁炉前面有小队人排队等着离开。
       大厅中央有一个喷泉,圆圆的水池中间站着一群比真人略大的金制雕像,其中最高的是一个有贵族气质的男巫,他正用手里的魔杖直指天空。围绕在他身边有一个美丽的女巫,一头半人马,一只丑精灵,和一只家佣精灵,后三者都在用充满敬慕的表情看着男巫和女巫。亮晶晶的水从他们的魔杖里,半人马的弓箭里,丑精灵的尖帽子顶端,和家佣精灵的两只耳朵尖上喷出来。水叮咚地响着落到下面的池子里,水声伴随着巫师们用瞬息移动进来时的噼啪响声,以及上百位巫师在大厅里的脚步声。他们都带着起得过早的阴沉神色,向大厅另一头的一对金色大门走去。
       “走这边,”卫斯理先生说。
       他们加入人流,在魔法部的雇员之间穿行,有些人手上捧着大叠摇摇晃晃的羊皮纸,另一些人提着破旧的公文包,还有一些人一边走一边读着《先知日报》。当他们经过喷泉的时候,哈利看见水池底部有许多人抛到池底的银币和铜子闪闪发光。
       水池旁边有一个肮脏的小牌子,上面写着:所有自魔法同盟泉收集之硬币将捐赠予圣满钩魔法伤病医院。
       “如果今天不被霍格沃茨开除的话,我一定会扔十个金币,”哈利孤注一掷地想着。
       “到这儿来,哈利,”卫斯理先生说着带他离开了正涌进金门的魔法部雇员的人流。在一个挂着“保安处”的牌子下面,一个胡子拉碴、穿着孔雀蓝长袍的巫师正坐在一个办公桌左边看《先知日报》,他抬起头来看他们。
       “我来护送这位访客,”卫斯理先生说着指了指哈利。
       “请站到这儿来,”保安巫师毫无兴趣地说。
       哈利走得离他近一些,他拿出一根长长的、像汽车天线一样柔韧的金色细棍,拿它在哈利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挥舞了一遍。
       “魔杖,”保安巫师哼声说着放下了金色的工具,伸出手。
       哈利把魔杖递给他,保安巫师它放到一个古怪的铜制仪器上面。那仪器看起来很像一架只有一个托盘的天平,魔杖放上去之后天平就振动起来,然后一条窄窄的羊皮纸条从仪器底部的槽口吐了出来,保安巫师扯下羊皮纸条,开始读上面的东西。
       “十一英长,凤凰羽毛轴心,已经使用四年,是否正确?”
       “是的,”哈利紧张地回答。
       “这个留在我这儿,”巫师说,把羊皮纸条穿在一只小铜钉上。“这个你拿回去,”说着他把魔杖推到哈利手里。
       “谢谢你。”
       “等等……”巫师慢慢地说。
       他的视线已经从哈利胸前的银色佩章转上他的前额。
       “谢谢你,艾瑞克,再见。”卫斯理先生坚定地说,然后他抓着哈利的肩膀领着他离开保安处,重新加入了向金门行走的巫师大军。
       人群里有些挤,哈利跟着卫斯理先生穿过金色的大门,来到一个比中厅略小些的大厅,这里至少有二十部电梯,立在金色的金属栅栏门后面。哈利和卫斯理先生走到一个电梯前面,加入在这里等着的一群人。他们旁边站着一个大胡子巫师,他手上的大纸板箱里发出一阵嗤嗤咯咯的声音。
       “你好么,亚瑟?”这个巫师冲着卫斯理先生点点头。
       “你拿的是什么,鲍勃?”卫斯理先生看着纸箱问。
       “我们还不能肯定,”这个巫师严肃地说,“我们原以为它是一只普通的沼泽土鸡,可它现在已经开始吐出火焰了。看样子我已经严重破坏了禁止饲养实验性动物的条例。”
       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巨响,电梯落在了他们面前,金色的栅栏门向两边滑开,哈利和卫斯理先生跟着其他人走进电梯。哈利给挤到了电梯最里面贴着墙的地方,好几个巫师好奇地打量着他,他低头看自己的脚,避免接触他们的视线,同时也使头发垂下来挡住自己的额头。这时栅栏门滑着撞在一起,关上了,电梯开始缓慢爬升,链条又开始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同时,刚才哈利在电话亭里听过的女声也再次传来:“第七层,魔法体育与竞赛局,包括不列颠及爱尔兰快迪奇联盟总部、正规魔力弹子俱乐部、以及魔法玩具专利局。”
       电梯门开了,哈利瞥见一条略为凌乱的走廊,墙上歪歪斜斜地贴了许多快迪奇球队的海报。电梯里一个抱着一胳膊扫帚的巫师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出去,消失在走廊里。门关上了,电梯再度颤抖着上升,那个女声说:“第六层,魔法交通局,包括壁炉通道网络管理局、扫帚规章控制处、移动牌办公室、以及瞬息移动测试中心。”
       电梯门再次打开,有四五个巫师走了出去。与此同时,几架纸飞机飞进了电梯。
       哈利紧盯着,它们悠闲地拍打翅膀,在他头顶飞旋。它们是淡紫色的,哈利可以看到它们的翅膀边缘上印着魔法部的字样。
       “只是些内部邮件,”卫斯理先生轻声告诉哈利,“我们以前也用过猫头鹰,但那实在太脏了……猫头鹰粪落得到处都是……”
       他们再次摇晃着上升的时候,纸飞机一直拍打着翅膀,围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盘旋。
       “第五层,国际魔法合作局,包括国际魔法交易标准处、国际魔法法律办公室、以及国际魔法联盟英国分会。”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两架纸飞机和几个巫师出去了,但是又有几架纸飞机飞了进来,飞机绕着灯滑翔,使电梯里的灯光也忽明忽暗。
       “第四层,魔法动物管理与控制局,包括兽性。生命。灵魂研究所、丑精灵联络处、以及宠物咨询中心。”
       “对不起借借光,”抱着喷火鸡的巫师走出电梯,几架纸飞机也跟着他离开了。
       电梯门又一次关闭。
       “第三层,魔法事故与灾难局,包括意外魔法逆转小组、救援指挥部、以及保护麻瓜委员会。”
       除了哈利,卫斯理先生,和正读着一卷长及拖地的羊皮纸的巫师以外,其他人都在这一层下了电梯。剩下的纸飞机继续围着吸顶灯盘旋,电梯抖了一下再次上升。
       当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那个女声继续说:“第二层,魔法司法局,包括非法使用魔法办公室、傲罗总部、以及维真魔塔行政服务处。”
       “咱们在这儿下,哈利,”卫斯理先生说,他们和看羊皮纸的巫师都走出电梯,外面的走廊两侧有许多门。“我的办公室在这一层的另外一头。”
       “卫斯理先生,”当他们经过一个充满阳光的窗户时哈利说,“我们现在不是在地下吗?”
       “是的,我们还在地下,”卫斯理先生说,“这些是魔法窗,魔法维修处会决定每天的天气。上次他们要求加薪的时,这里足足刮了两个月的飓风……这边拐,哈利。”
       他们拐了一个弯,通过一道沉重的橡木大门,来到了一个人声嘈杂的大屋子。
       屋子里用矮板隔出很多小格子办公间,里面的人正在说笑聊天,许多纸飞机像小火箭一样在格子间里往来穿梭。离走廊最近的格子间上挂着一个有点斜的牌子:傲罗总部。
       他们经过那些格子间的时候,哈利偷偷朝里面看,傲罗们的墙上大多满满地贴着照片,从被通缉的巫师到他们自己家人的都有,有的人还贴着他们喜欢的快迪奇球队的海报,或是从《先知日报》上剪下来的文章。一个身披猩红长袍、脑后扎着比比尔的马尾辫子还长的巫师把脚架在办公桌上,而他的羽毛笔正在匆忙地把他口述的报告写在纸上。再远一点的地方,一个一只眼上扣着眼罩的女巫正趴在格子间的隔板上和肯斯理。沙扣保特聊天。
       “早晨好,卫斯理,”当他们走近时肯斯理小心地说,“你有时间吗,我有话要和你说,一秒钟就行。”
       “行啊,如果只是一秒钟的话,”卫斯理先生说,“我现在的确有点忙。”
       他们交谈的样子仿佛互相并不太熟似的,而且,当哈利想开口和肯斯理打招呼的时候,卫斯理先生踩了他脚一下。他们跟着肯斯理往里边走,进入最里面的一个格子间。
       哈利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一下,每一个地方都是瑟瑞斯对他眨着眼睛的脸:剪报上的照片和旧相片——甚至还有一张瑟瑞斯在哈利爸妈的婚礼上做伴郎的照片——贴满了四壁,唯一没有瑟瑞斯的东西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插了一些红色的大头针,像宝石一样闪着光。
       “看看这个,”肯斯理突然对卫斯理先生说,把一卷羊皮纸推到卫斯理先生手里,“我需要在近十二个月以来,所有被目击的麻瓜交通工具飞行的记载。我们得到的情报显示瑟瑞斯。布莱克可能会继续使用他的旧摩托车。”
       肯斯理冲哈利挤了挤眼睛,悄声补充说,“把那本杂志给他看看,他会觉得那篇文章相当有趣哩。”然后他用正常的声音说:“不要拖太长时间,卫斯理,上次因为你那份关于枪蛙报告迟到,结果我们的调查被延误了一个月。”
       “如果你读过我的报告的话,就应该知道那个词是‘枪械’,”卫斯理先生沉着地回答,“而且我恐怕你必须得再接着等摩托车的资料了,我们现在相当忙。”
       然后他又压低声音说,“如果你能在七点钟以前下班的话,茉莉今晚会做肉丸子。”
       他招呼哈利,带他走出肯斯理的格子间。他们穿过第二道橡木大门,走进另一个走廊,左转,再沿着走廊走一会,向右转进一个灯光昏暗、明显破旧许多的走廊,最后,他们来到走廊的尽头。左边的门稍微开着一点,看起来是个放扫帚的小屋。
       右边的门上钉着一个已经失去光泽的黄铜牌子,上面写着:非法使用麻瓜物品办公室。
       卫斯理先生的办公室看起来似乎比对面放扫帚的屋子还要小。办公室里邋邋遢遢的,两张办公桌充溢了屋里的大部分空间,沿墙摆着的文件柜都满塞得漾出来了,柜顶上还堆着一叠叠摇摇欲坠的文件,桌子和文件柜中间的距离窄得刚够人通过。
       墙上仅剩的一小块地方显示着卫斯理先生的兴趣所在:几张汽车的海报,包括一张发动机的分解图;两张似乎是从麻瓜儿童画册上剪下来的邮箱的图解;以及一张讲解如何安装电源插销的示意图。
       在卫斯理先生堆得满满的桌子上,收件箱里一只旧吐司器在郁郁寡欢地打嗝,还有一双空空的皮手套正在打着指头玩。收件箱旁边放着一张卫家的全家福照片。
       哈利注意到帕西似乎已经从里面走开了。
       “我们这儿没窗户,”卫斯理先生抱歉地说,把皮夹克脱下来放到椅子背上,“我们申请过,但是他们似乎不认为我们需要窗户。坐下吧,哈利,看来珀肯斯还没到。”
       哈利坐进珀肯斯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的时候,卫斯理先生匆匆地读了肯斯理刚刚交给他的羊皮纸。
       “哈,”他微笑着从里面取出一本名叫《捕风捉影》的杂志,“是了……”他轻快地翻阅着,“是的,他说的对,我相信瑟瑞斯会觉得这十分有趣——啊呀,这是什么?”
       一架纸飞机刚从开着的门里飞进来,落到那个打嗝的吐司器顶上。卫斯理先生把它拆开,念着:“第三次公共厕所回流事件在比斯格林发生,请立即展开调查。真是越来越荒谬……”
       “厕所回流?”
       “反麻瓜分子做的,”卫斯理先生皱着眉头说,“上周已经发生了两次,一个在温布尔登,一个在伦敦的象堡附近。麻瓜要冲马桶的时候,所有的东西没有冲下去,而是——嗯,你能相像出来接下来发生的事。那些可怜的家伙一个劲儿地去找——管路哥?我记得是这个名字——你知道,就是那些负责修下水管的人。”
       “管道工?”
       “就是这个词,是的,但是他们当然没法修好。我实在希望能抓住那个肇事者。”
       “是傲罗去抓他们吗?”
       “哦,不是的,这些事情对傲罗来说太小菜一碟了,只能算在一般司法巡逻队的管辖范围里——啊,哈利,这位就是珀肯斯。”
       一个驼背的、看起来小心翼翼的老巫师走进房间。他蓬松的头发全都白了,正大口地喘着气。
       “噢,亚瑟!”他着急地叫着,没顾上看哈利,“谢天谢地,我不知道怎样最好地处理这件事,我一直犹豫是不是应该在这儿等你来。我刚给你家派了一只猫头鹰,不过很显然你已经出门了,——十分钟前来了一封紧急信件——”
       “我已经知道那个回流厕所的事情。”卫斯理先生说。
       “不不不,是关于波特家小孩听证会的事儿——他们更改了时间和地点——改成在楼下的第十法庭,八点钟开始——”
       “在楼下的第十——但是他们告诉我——看在魔灵的份上!”
       卫斯理先生看看表,大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哈利,赶快!我们在五分钟前就应该到那里的!”
       珀肯斯紧贴在文件柜上,给卫斯理先生腾出奔跑的空间,哈利紧跟在卫斯理先生后面。
       “为什么他们要修改时间?”哈利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们跑着穿过傲罗的办公区,人们纷纷从格子间里探头出来看着他们匆忙地经过。哈利觉得他的五腹六脏都还被留在珀肯斯那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谢天谢地我们一早来了,如果你错过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卫斯理先生在地板上打着滑停下,旁边就是电梯,他焦急地猛戳着向下的按钮。
       “快快!”
       电梯吱吱嘎嘎地到了,他们迅速冲进去。每次电梯停下的时候卫斯理先生都愤怒地骂着,一个劲儿地按着九层的按纽。
       “那些法庭已经好多年不用了,”卫斯理先生生气地说,“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在那里——除非——但是不——”
       正在此时,一个胖胖的女巫拿着一个冒烟的高脚杯走进电梯,卫斯理先生於是没有再说什么。
       “中厅到了,”清爽的女声说道,接着金色的栅栏门打开,让哈利再次有机会看了一眼远处的喷泉里的金色雕像。胖胖的女巫走了出去,同时一个面色如菜的巫师一脸悲伤地走进来了。
       “早上好啊,亚瑟,”电梯开始下降时,他用如同从坟墓里发出的低沉声音说,“不经常看到你下来呢。”
       “紧急事务,波德,”卫斯理先生说,正焦急地垫着脚,忧心如焚地看着哈利。
       “啊,是的,”波德不眨眼地打量哈利,“当然。”
       哈利现在没有心情理会波德,何况他全神贯注的目光实在没有让他更舒服。
       “神秘局,”清爽的女声简单地说。
       “快点,哈利,”当电梯门摇晃着打开时,卫斯理先生说道。他们飞快走过的走廊和上面的那些不太一样。墙上空空的,没有窗户,除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黑门之外也没有门。哈利原以为他们会去那个门,但是卫斯理先生拉着他的胳膊拐向左边,那里有一个过道,露出向下的楼梯。
       “在下面,下面,”卫斯理先生气喘吁吁地说着,一步两级地往下冲,“电梯下不到这么深……到底他们为什么选这个地方我实在……”
       他们下完楼梯,沿着另一条走廊跑,这里和霍格沃茨里石内普教授宛若地牢的地下室惊人地相似,它们都有粗糙的石墙和架在墙上的火炬。他们经过的门都是有铁栓和锁孔的厚重木门。
       “十号……法庭……我想……我们就快……是了。”
       卫斯理先打滑着停下了,他们面前的深色大门又脏又旧,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他靠在旁边的墙上,手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
       “进去吧,”他气喘吁吁地说着,指着门,“进这里去。”
       “你不-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不不,他们不允许的。祝你好运!”
       哈利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艰难地咽了一下,拧动沉重的铁门把手,走进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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