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陪着她,天长地久,他承诺过的,他曾经忘记,这次绝不会再忘了。
他捡拾着城里可用的东西,到上坊里搬来工具和材料,在后院另外造了一个火炉。
几天后,他在毁坏无人的街上,看到蝶舞。
她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赤着脚,在街上游荡着。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他必须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他,茫茫的,喃喃的,自言自语似的,将所有的经过,全说了出来。
龚齐的愚蠢、她的盲目、澪的愤怒、云梦的无辜……
这是一场可怕的悲剧。
或许他应该要恨她,她是造成一切的祸首之一,但他却没有办法,她已经得到了她的报应。
不忍心看她如此无助,巴狼将她带回家照顾。
蝶舞没有反抗,只是乖乖跟着他。
她一直没有开过口,每天只是呆呆的坐着,看着他工作,直到有一天,他搬来陶泥,日以继夜的雕刻着那一切。
当她认出他所刻画的东西,她才有了反应。
「你在做什么?」她问。
「阿丝蓝在哭。」他说。
她瞪着他。
「阿丝蓝死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他嗄声开口,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泪水滑落脸颊,然后开始帮他。
他们是两个疯子,他想。
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继续雕着陶泥,把一切都刻了下来。
一天又一天过去,他日日夜夜都在阿丝蓝的坟前,雕刻着那巨大的陶画。
他把事情的经过,全都亲手刻了上去,记录着所有发生过的一切。
关于这个王朝、大王、王后、公主、女巫,还有那场战争,和那个可怕的诅咒……
他废寝忘食的刻着,将陶画翻成陶范,再到工坊里搬来铜锡,把它们融成液体,浇灌进陶范里。
那是很困难的工作,因为那幅画十分庞大,他只有一个人,所以必须要分开铸造,再将它们合铸起来。
但他的技术很好,该死的好。
日升。月落。
月落。日升。
风吹着,雨下着。
他的血和泪和在陶泥之中,滴在铜液里。
巴狼不知道他花了多久的时间,他没有特别去注意,他把所有的心力,都花在铸造这幅画上。
「你得吃点东西。」蝶舞说。
他吃了,因为那样才有体力把事情做完。
「你必须睡觉。」蝶舞说。
他睡了,却总是流着泪醒来。
没有阿丝蓝的现实,太过孤寂。
有时候,他从梦中醒来,会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起床后,便会疯狂的在荒废的鬼城里,四处寻找她。
在白塔的晒场,在倒塌的城墙,在漫流的河岸,在工坊的大树下——
巴狼、巴狼……
他可以看见她笑着朝他挥手的身影,听见她开心叫唤他的声音,但阿丝蓝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
然后,蝶舞会找到他。
他会清醒过来,痛苦的回到清冷的家中,继续铸造那幅铜画。
或许,到了最后,他是真的疯了。
但没有了阿丝蓝的世界,是怎样都没差了。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铜画铸完,修饰,磨光,擦亮。
铸好铜画的那天,又下雨了。
铜画很大很大,上面有着一切,但他只在一旁小小、小小的角落,刻着她和自己的身影。
他在炉前铸着铜,她在他身后煮着饭,看着他。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好像她又哭了。
他急切的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别哭了……」
他轻抚着她秀丽的脸庞,仿佛又听见她温柔的声音。
巴狼,衣服要多穿一件,别冷着了……
巴狼,这汤我熬了十个时辰呢,你尝尝……
巴痕,明儿个走师傅生辰,你别忘了……
巴狼,这手套送你,工作时戴着,就不会再烫着手……
巴狼,等等,这鱼还烫着呢……讨厌,你这贪吃鬼……
巴狼……巴狼……
我爱你……
热泪,一滴、一滴的滚落,他再次恸哭了起来。
我很抱歉……只有我……不够……
她的无奈、她的哀伤淡淡回荡着。
如果……如果我的爱……就已足够……令你心满意足……再不介意其他……就好了……
「对不起……」
他悔不当初的道着歉,满是伤的大手,颤抖的抚过她的脸,一次又一次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怎样也擦不尽。
「阿丝蓝……」
对不起……不能……陪你到老了……
心,痛欲裂。
他跪趴在画的最角落,哽咽沙哑的唤着她的名。
「阿丝蓝……」
他泣不成声的哭着,抚着他此生最珍爱的女子。
「阿丝蓝……」
风轻轻、轻轻的吹着,带走了他的呼唤。
他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再分不清。
当蝶舞发现那在短短时日内,一夜白发的男人时,巴狼已经跪在那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死前,他的手,依然搁在阿丝蓝的脸上,替她挡雨。
粉色的杜鹃,被雨打残,落了下来,随着汇聚成小溪流的水,流到了他身边,残破的花瓣,依恋的偎在他的裤脚,却无法对抗越下越大的雨水。
终于,那一抹粉,还是被水流带走了。
大雨,淅沥淅沥的下着。
一直下着……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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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饕餮恋 上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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