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笑眉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形之下的呢?
我已经不记得了。
有时候很希望能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我们最初的相遇发生在一个美丽的夜晚,如墨的天幕上挂着皎洁的月亮。我们清楚地记得当时周围的环境,记得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花香,记得彼此眼神交汇时内心的震撼程度。
然而,现实之所以为现实,是因为它总会有许多遗憾。
我根本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发生在什么时候。而笑眉?她甚至连我们是什么时候成为男女朋友都不记得。以前有人告诉我,女孩子对于一些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一定会牢牢记住,而且会时不时地拿出来考验一下男朋友。但显然,笑眉是个异类。她迷糊得常常是手里拿着钱包,然后却四处寻找钱包的下落;又或者是明明自己戴着眼镜,偏偏扯着嗓子大嚷:我的眼镜在哪里?!
所以我根本不指望她会记住。
——罗辑
这一年的寒假,我和龙基、文芬、明叶还有笑眉几个好朋友到海边去玩。
可能是因为冬天的关系,那时候的海边游人特别的少,整个海滩几乎都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几个就在沙滩与海水的交接处快乐地踏浪。海洋对于年少痴狂的我们来说,总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所以我们才会在让人打哆嗦的冷飕飕的寒风中投入大海的怀抱。
所有人在水里非常的活跃,除了笑眉。
我看着海水一遍又一遍地漫过她发白的双足。笑眉在浪的冲击力下显得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一个不注意,海浪就会把她娇小的身躯吞噬。然而她的思绪根本不受影响,目光幽远地凝视着前方,仿佛要望穿海平面的另一边。
她刚和龙飞扬分手,情绪非常的低落。我们也是为了让她散心才策划了这次旅行。要知道,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在这种寒冷的冬季没有到海边去——当然,到了海边的我们玩得疯狂那又是另外一会事儿了。龙基玩到最后干脆整个人一头扎进海里畅游去了;文芬和明叶也相互泼得满身是水,然后又兴致勃勃地捡贝壳去了。我们都玩得忘记了原来的目的。
我悄悄走到笑眉身边,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总之她没有回过头来看我。而我也没有去惊扰她的思绪,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看着远方。
海水一遍遍漫过我们的脚丫,我心痛地陪着她一起想他。
海风咸咸地拍打在我们的脸上,我第一次知道“咸”原来是一种介于甜与苦之间的味道,于是浅浅地又添了许多忧伤。
晚上的时候,我和龙基生了一堆篝火。
龙基大名李龙基,只是他这个人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明皇没有半点关系。他既没有江山也没有美人,有的只是一腔义气,是我们的好哥们。我很喜欢向他借东西,即使明明自己也有,偏要用他的。这是心理变态吧?反正我总是想尽办法测试他的慷慨极限。
“基哥,我的旱冰鞋坏掉了,你的借我穿一下好吗?”有一次我又大发捉弄他的童心。
当时他正在家里午睡,被我这个不速之客吵醒了居然没有半点火气,反而是爽快地奉上旱冰鞋。
“哥们,拿去用吧!”他豪气万千地说。其实他根本没有去想我穿的鞋子尺码和他的根本不一样!他是超级大脚,我穿他的鞋子溜冰肯定会摔得头破血流!
半个小时后,我又出现在他家里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基哥,摩托车借我开一下,我的送到维修站了。”我佯装无奈却偷偷用眼睛瞄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心里正在得意——这次会生气了吧?
“行!”他马上掏出钥匙。
我悻悻地怨恨自己的诡计失败,拿了车钥匙走到他家门口又折了回来,心里又产生了另一个诡计。
我笑得非常天真无邪,童叟无欺,“基哥,把你女朋友借我吧,我没有呢。”
他当然也是非常干脆。
非常干脆地给了我两巴掌。
我终于以一双熊猫眼的代价测出了他的慷慨极限!
文芬是他的女朋友——假想中的女朋友。因为龙基根本不敢向人家表白——虽然他在家里把扫帚当成文芬,已经虚拟过无数次示爱的情形!
每当文芬站在他的面前,浅浅地笑着的时候,他就什么勇气都没有了。
没用的家伙。就像我一样。
笑眉不会晓得,看到郁郁寡欢的她,我的心是多么的痛。
她永远不会知道。
我,终究也只是个没用的家伙啊。
明叶和文芬往我们这边走来,大家围着篝火而坐。
我转头看向海边,发现笑眉坐在那里,没有半点移动的打算。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往前涌上来,似乎随时一个浪过来就可以把她卷走。
此时的她看上去弱不禁风,惹人怜惜。
“笑眉看上去还是很不开心呢。”文芬小声而担忧地说,“也许事情发生得太意外了,根本让人难以接受。”
“该死的龙飞扬,无端端的干吗要和笑眉分手呢!”明叶一脸义愤填膺,“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啊。”
我们现在才高三,今年的七月将是我们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而笑眉这个时候受到感情的打击,我真担心会对她的高考造成影响。
“也许他是担心他们的恋情会影响笑眉的高考呢。”龙基轻轻地说。
我盯着他被火光照得通红的脸,揣摩着他的话里到底有几分事实。
“你们男人为什么总是自以为是呢!”明叶显然对这种分手的理由不屑一顾,“你们只是以为会发生某种情况,就自己按自己的意愿去作决定,根本没有顾及女孩那边的感受!”
“对啊,笑眉又没有告诉他说他们之间的恋情影响她的学习。”文芬也表示赞同。
“什么破烂理由嘛!八成是爱上另一个妹妹了,然后就扯出这样的鬼理由。”明叶把一根枯枝放进火堆里。
“可怜的是笑眉现在这种魂不守舍的样子!”文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都叹到大家心坎里面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明叶又拿了一根枯枝往火堆里拼命地戳,仿佛那是龙飞扬似的。
“都说男人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明叶一脸不屑、咬牙切齿地道。
“哎哎哎——别把所有的男人都骂了啊!”龙基抗议道。
“那本来就是嘛!”明叶坚持己见,“男人都一个样,天下乌鸦一样黑啊!”
“什么叫做天下乌鸦一样黑啊,我告诉你——”
“够了!”
我正想阻止他们两个无休止的争执时,却听到文芬喝住了他们。
“我们现在要关心的是怎样让笑眉重新快乐起来,而不是在这里开辩论大会!”文芬涨红着脸,却异常严肃地止住大家的争辩。
气氛又凝结了起来。
不远处的笑眉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只是那样呆坐着。
我的心脏又开始微微作痛。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一切都和夜的寂静融在一起。
过了好久,都没有人打破沉默。
“我们来唱歌吧!”明叶忽然兴致高昂地建议,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没有人敢吭声,因为谁也不会愚蠢到去招惹她。
明叶很喜欢唱歌,可是偏偏拥有一副沙哑的嗓子,唱起歌来像是有人踩了鹅的脖子一样。而且她的品味独特,尤其偏爱革命歌曲。每当她在家引吭高歌时,她房里养的金鱼就会集体自杀。所以她养的金鱼都活不长,她气得天天诅咒我养了两年的“小黑一家”早日反肚而亡。
更加恐怖的是,明叶的声音破破烂烂就算了,她还一唱就没完没了,活像循环播放机。人家整个漫长的革命时期才诞生出来的歌曲她一个晚上就把它们唱到烂了。
有一次她老妈终于受不了地拿着扫帚冲进她的房间把她狠狠地斥责一番:“你这死丫头是不是让金鱼反肚还不过瘾,打算逼我们全家自杀?”
明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立即反驳:“这能怪我吗?您生我就生这么一个烂嗓子,我容易吗我?”
理直气壮地把一切罪过推到生她的妈妈身上来了,她妈立即愧疚得不得了!以后每当她的歌声引来家人的愤慨时,她妈总会说:“忍着点吧,大家都不容易啊。”
“我去找笑眉。”我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土,为自己找了一个逃离这个灾难地的理由,也为自己寻找一个接近笑眉的借口。
“我去整理一下帐篷。”文芬也匆匆起身。
“我去帮忙!”龙基尾随文芬而去。
瞬间,大家都找到借口完美退场。只留下明叶一个人一脸的无趣。
“你知道吗,太靠近海边会被海浪卷走的哦。”我走到笑眉身边,坐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也坐这么近?”笑眉微笑地侧过头来看我。月光下她的脸庞出奇地纯净动人。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被海浪卷走啊。”我扬眉,半真半假地说,和美女一起被海浪吞噬,是一种幸福呢!世间得有多少男子羡慕我的桃花运啊!”
笑眉难得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她已经没事了,龙飞扬带给她的伤害已经远去了。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被海浪卷走——”笑眉的眉梢溢着笑意,“那就不用听明叶唱歌啦?”
原来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我装出慌张的样子,东张西望了好一会,才一脸紧张地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跟她说:“嘘——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笑眉忍不住放声大笑,我连忙拉起她,“还笑,被敌人发现啦!我们赶快转移阵地!”
我伸出手去一把牵住笑眉的手,拔腿就跑。
我就这样拉着笑眉沿着海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我们都累了,躺在沙滩上。
冬季的天空并没有满天繁星,反而有点灰暗,连月亮的光芒都是淡淡的。但是对我来说,是我见过最美的夜空,因为笑眉就躺在我身旁。
“罗辑——”我的名字由笑眉口中说出总让我觉得莫名地激动,仿佛我的名字等了生生世世,就为了等笑眉来轻轻地唤出。
“嗯?”我的心底盈满柔情,所以我的声音也充满了感情。不知道笑眉有没有发现?
“谢谢你。”笑眉说,“谢谢你逗我开心。”
“为什么要谢呢?”我盯着灰蓝的天幕,真诚地说,“我是真的希望你快乐。我希望见到一个自信快乐的笑眉,所以即使拼尽全力要换回你的笑容。”
身边的人儿沉默了很久,我的心不禁慌了起来。
都怪自己啦,干吗那么冲动,什么话都说啊?
完了,笑眉会不会不想理我啊?
我觉得自己在冒汗。
“好肉麻哦。”
嗯?什么跟什么?
“你好肉麻哦,罗辑同学。”笑眉笑着说,“有你这种好朋友我真是几生修道啊!”
但是我却见鬼的不想做你的朋友——不想只是朋友啊!
见她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忽然又觉得很沮丧。罗辑啊罗辑,你不是怕她明白你的意思后疏远你吗?为什么现在她听不懂你的真情,你又觉得难过呢?
你真是一个贪心的男人啊!
“来,我们来张照片留念!”我伸出手,做出一个照相机的样子。
“哎呀,哪有那么难看的照相机!”笑眉打掉我举在空中的手,做出一个比较好看的相机的样子。
我愣愣地握紧自己的双手,上面还留着笑眉指尖的温度。
“准备啦,要微笑,一、二、三!”
我们同时对着那个照相机露出笑脸。
“喀嚓!”
两人都忽然为这傻气的举动笑了起来,我偏过头去看笑眉,而笑眉正巧偏过头来看我。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月光太朦胧。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夜色太温柔。
也许,我不需要别的借口。
于是,我吻了笑眉。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到笑眉,自从那晚在海边我吻了她之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并没有特别地去找她,因为我害怕她当面的拒绝。只知道龙基他们到她家里去,杨妈妈说笑眉到远方亲戚家度假去了。
转眼间又开学了,这是我们高考前最艰难的一个学期了。
我依然和笑眉没有太多的接触,我学的是生物,她学的是化学。我们两个虽然每天在一栋楼里上课,可是却是不同的班,不同的教室。
偶尔我也会在楼梯遇到她,她只是淡淡地对我点点头,仿佛,仿佛那夜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高三的忙碌使我和她的生活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我们都没有喘息的时间,所以那件事情似乎渐渐被遗忘了。直至到高考完后那个暑假后期的某一天,我接了一个电话,命运开始改变。
当时我正在房里对着T大的录取通知书发愣。不知道笑眉考到了哪个学校?她的成绩那么好,我想她一定考得不错。我们上了大学,会不会再也见不到面呢?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门外传来妈妈的喊声:“罗辑!你的电话!”
我懒洋洋地起身,心想着准是龙基那个臭小子约我去PUB。
“喂?”我拿起话筒,我没好气地喂一声。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小心地说:“罗辑吗?”
是笑眉!
我当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改先前的语气,变得斯文有理:“是的,请问你是哪位呢?”
明知故问,据说是一个爱情战术上的好招数。
线路那边传来笑声,“好啊,考完高考你连死党都不认识啦。”
“不不不,哪敢呢,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啊。”我笑嘻嘻地应着。笑眉主动打电话给我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是吗?”明显就是不相信的语气,“刚刚你的语气还很凶呢。”
“一定是你产生了误听。”我还在狡辩。
“你侮辱我耳朵的功能?”笑眉佯怒。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我在耍嘴皮子方面可也是有点功力,“不是听说某人曾有外号叫‘聋猪’吗?我想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吧?”
笑眉的听力不太好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常常因为听错别人说的话而闹笑话。
“罗辑!”笑眉恨得咬牙切齿的,“我要挂电话啦!”
这么一句话吓得我连忙赔不是。
好不容易能够听到笑眉的声音,我怎么能够放弃呢。天知道我是多么的渴望见到她!
她不知道,在这段见不着她的日子里,我是多么后悔曾经吻了她!
“好啦,不要生气,我是说笑的。”我心底非常紧张,怕她一个生气,再也不理我了。
虽然笑眉并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在乎这一切,去担心这一切。
我变得患得患失了。我看见身体内另一个自认潇洒不羁的罗辑在奸笑着盯着我,仿佛已经看出我的秘密。
“好吧,原谅你。”笑眉挺大度地说。
“嘿嘿。”我笑了两声。“就知道杨笑眉同学是世界上最宽宏大量的美女啦!”
“你真是让我见识了‘阿谀奉承’的真谛啊!”笑眉惊叹。
“见笑,见笑。”我谦恭地说。
“呵呵呵——”笑眉一阵笑,“罗辑,跟你说正经的,我过几天要离开这里了。”
“啊?”我的脑袋“哄”的一声乱成一片,导致我无法对刚刚听到的消息做出任何反应。
“我考上了H大。”笑眉的声音忽然让我感觉很遥远,很不真实。我无法握住一切我想留住的。H大和T大,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我们之间,就这样了吗?
“恭喜啊。”我听到自己说,不,我听到我的躯壳在机械地说。
“谢谢。”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吧,笑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伤感,“你没有别的跟我说吗?”
别的?
我还能怎么说?叫她不要走?这根本就是荒谬可笑!
难道我让她为了我而不上大学?还是我为了她不上大学?
爱情不是童话,我们的生活不是只有它。
除了爱,还有好多好多的责任、前途等着我们去挑战。
而且,我根本不确定笑眉是不是和我有相同的爱的感觉。她对我的定位,也许仍如一直以来的那样,只是一个好朋友。
“除了恭喜,我找不到别的可以说。”我又开始恨自己了,因为我说的话很绝情。笑眉也许希望我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说几句不舍的话,可是我竟然说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我实在不会应付这种场面。
因为我怕我会不小心泄露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
“哦。”笑眉的声音轻不可闻。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伤心的味道,但是我很快就认为那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
沉默了半晌,她忽然用轻快的语调说:“明天晚上我家里会帮我搞个小型的聚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哦!”
“好,我一定会去的。”我承诺道。
是的,我一定会去的,为了见到我心爱的女孩。
当我到达笑眉家里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我一眼看过去,却发现了一个自己不想见到的人——龙飞扬。自从他和笑眉分手以后,就被笑眉的死党列入拒绝来往人员的黑名单之中。但是今天,他居然被邀请了。
是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妒意,更加无法忍受笑眉竟然邀请他。一个和她分了手的男人,一个伤害她的人。即使那个男人曾经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还是无法控制那种别扭的酸溜溜的感觉。
可是那时候,我却仍然还能维持基本的风度和礼貌,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中枢神经出了某种差错。这种错误竟然让我脑子里面一个样子,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杨妈妈亲切地招呼我进屋,众人发现了我,跟着起哄。大家正在唱卡拉OK唱得兴起,因为明叶还没有出现!我想等她来了之后,这帮人肯定会打死也不愿意唱歌的。
笑眉应该在厨房里面帮忙,我想。但是听说她并不善于厨艺,所以一想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就觉得一阵温暖的好笑。
我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小玻璃茶桌上堆满了水果和零食,地板上竟是饼干屑,果皮——这些人!难道没有看到垃圾桶吗?真是过分,来打扰人家还把人家家里搞得那么脏兮兮的。
这是我喜欢的女生家里啊!你们给点面子好不好!
我正想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龙飞扬已经动手了。
我心里又开始有种奇怪的感觉,奇怪到自己也无法说清楚,只是觉得难受。我不知道吃醋是不是就是这种样子,如果是,那我肯定是一个大醋缸。我的胃开始翻腾着,酸气不断地上来,让我受尽折磨。
更加讽刺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吃醋!人家是笑眉的前任男友,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和笑眉和好如初——不然笑眉怎么会邀请他,对不对?而且他的眼里有着明显的对笑眉的爱意!我算是什么东西呢?我只是一个朋友,一个不经她同意就吻了她的朋友,甚至还不是她的男友候选人!
我控制不住自己死死地盯着龙飞扬忙碌的身影,他似乎也发现了,抬起头来,怎么啦?”
我忽然觉得一阵尴尬,连忙摇头。
曾经,我们是很要好的兄弟。他和笑眉在一起我和龙基也做过不少努力,那时候我还没有爱上笑眉。然后某一天我知道他和笑眉分手的事,忽然觉得既愤怒又有点开心。我才开始明白,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笑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和龙飞扬渐渐疏远。我不再去找他打球,也不再找他去溜冰,不再找他去PUB。
面对他,我的心中除了酸酸的,竟然还有一种,一种不见得人的感觉。好像我爱上笑眉是一种错误,是在觊觎兄弟的情人!
这时候笑眉从厨房里走出来,打开放置在客厅的冰箱,给我拿了一瓶橙汁。
我看到龙飞扬的眼光从看到笑眉的身影后开始闪闪发亮。
“怎么不去唱歌?”周围很嘈杂,笑眉不得不大声地朝我嚷。
我接过橙汁,竟然试图在冰凉的瓶身上寻找笑眉指尖残留的温度。
“我会毁坏大家的听觉神经!”我也以同样的高音向她嚷。
“什么?”她似乎听不大清楚,我又重复说了一遍。
“呵呵,放心!”她在我身边坐下,豪气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比起明叶,你还差得远咧。”
“呵呵,”我也笑了,“对她我甘拜下风!”
“对了,今天明叶不来吗?”我觉得很纳闷,“不然这帮小子怎么还不赶快安静下来啊?”我指指那些高声唱歌的“猪朋狗友”们。
笑眉神秘地一笑,“因为她外婆今天生日,所以她大概要十点左右才会到哦。”
我看看表,才七点半,看来这些家伙还要疯很久。
不过也好,那我就可以和笑眉单独聊得久一点。可是我忘记了,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深情地看着笑眉。
“笑眉,你来唱一首吧。”龙基把麦克风递到笑眉前面。
“好啊,好啊!”大家附和着鼓掌。
我看到龙飞扬在自豪地笑。
“笑眉唱歌最好听了。”他说。
我有点黯然,笑眉是不是,是不是常常在他耳畔唱着动人的情歌?
笑眉一点都没有害羞,反而大大方方地拿起麦克风,唱了一首梁咏琪《花火》。
来吧 伴我飞
多久都不会累
我已不在乎
所谓的是与非
如果爱是朵 很脆弱的玫瑰
我也愿意承受
不完美中的完美
原来风雪可以让我坚强让我感动
坠落在我的梦 只要一点火种
依然照亮我笑容
原来命运还有一些在我掌握之中
眼泪的朦胧
透着一道彩虹
烟雾在消散
花火生命短暂
灯塔永不孤单
因为你是海岸
我完全陶醉在笑眉温柔的嗓音里,不能自拔。一曲尽了,我正想大叫Encore,却忽然听到龙基的声音:“笑眉,你跑调啦。”
笑眉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唇笑了,“我没有一首歌是不跑调的。”
文芬也笑了起来,“但是你从来都不害怕在大家面前唱歌啊。虽然你是跑调了,但是比起明叶,还算是好的啦。”
“对啊,笑眉是很有‘台风’的那种人哦。上台从来不会害羞,做任何事情都是充满自信的样子。”立即有人在对笑眉大加赞赏。
“即使是唱跑调的歌?”笑眉含笑地接上一句,众人哈哈大笑。
咦咦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跑调?
我一脸茫然。
原来笑眉跑调了啊?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再也没有别人的歌声比她的动听呢?我疑惑地抓抓头发,却发现在一旁的龙飞扬也是一脸的陶醉。
开饭的时候,杨妈妈和杨爸爸坐在一起,笑眉坐在他们旁边。本来我想坐到笑眉身边去,可是龙基他们却把龙飞扬推到那个位子上,可能是想给他和笑眉制造和好如初的机会吧。
我忽然有点厌恶这一切,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怂恿龙飞扬追求笑眉。
我坐到笑眉和龙飞扬的对面。我看到他殷勤地为笑眉夹菜。哼!不讲卫生的人,我心里有点不屑,可是却又希望那个不讲卫生的人是我。
这种场面对我来说真是折磨,既希望看到笑眉的一举一动,却又不希望看到自己心痛的场面。
我不知道笑眉是怎么想的,虽然她只是一味地接受龙飞扬的夹菜,并没有主动给予回应,但是也许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而并不是不喜欢他。
对啊,她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呢?毕竟他们拍拖了两年。
“来,我们为笑眉考上H大而干杯!”杨爸爸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我们全都站了起来,举着我们的酒杯——当然,里面是汽水。
“干杯!”
我们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正准备喝的时候,我特意把手伸到对面,和笑眉再碰一次杯。
“恭喜你。”我说。
笑眉温柔地笑了,她那两道弯弯的眉毛一如她的名字般盈满笑意。
龙飞扬也拿起酒杯和笑眉碰杯。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他向我投射过来的敌意。
男人天性的好斗让我不甘示弱地散发出更强大的挑衅信号,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已悄悄拉开帷幕。
“可惜明叶错过了这顿晚饭。”笑眉有点惋惜地说。
“是啊,杨妈妈做的菜非常好吃哦。”我露出一脸幸福的模样。
“呵呵——那是我爸爸做的菜。”笑眉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是吗?那更是难得啊!”我努力开展我的口甜舌滑的功力,“杨妈妈好本事啊,找到杨爸爸这么好的丈夫。笑眉更是幸福啊,杨爸爸做菜这么美味可口,简直和酒店里的大厨有得拼啊!”
哈哈,哈哈,我自己都为自己说的话流汗了。
不过,这些话显然对杨爸爸非常受用,他立马对我印象大好,不断跟我聊天,叫我吃菜。
于是我一个晚上都在听他讲当年,而且他激动起来还大唱革命歌曲,搞到我暗中接收了大家无数的白眼,他们都在怪我吃饱了撑着,干吗去招惹另一个明叶呢——
晚饭过后,那帮禽兽们一边打牌却又一边开始攻击笑眉家里的冰箱。
不一会儿工夫,冰箱已经空了。
“呜呜,我要吃雪糕——”正在发出惨叫的是一个圆乎乎的女生,她叫蔡芫花,也是笑眉的死党之一。这个女生对道家思想非常推崇,主张庄子的“无为”。
她认为“有为”能做成事情,但是“无为”能做成的事情更多。无论你通过意志来做成什么事情,总会成为一种负担,一种冲突,一种内在的紧张。你随时可能失去它,它必须被保持着,而保持这种东西呢,则需要能量。
比如说她如果现在很努力地去买雪糕来吃,那么雪糕成了她的负担,因为她花了钱。她担心在路上雪糕会因为她的摔跤而失去,又或者回到这里我们会抢她的雪糕吃。所以她必须消耗很大的能量时时注意雪糕的“安全”。
她又认为只有通过“无为”得到的东西才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负担,才能永远和她在一起。
比如说,别人买回来的雪糕才会真正成为她的囊中之物,她没有负担,因为不是她花的钱。
所以她决定通过别人的“有为”来完成她的“无为”。
于是她只是消耗了一点点能量就大呼“我想吃雪糕”,马上就有人愿意来进行这项“有为”活动了。
“我去买吧。”笑眉跟她说。
我保证,我看到了蔡芫花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唉,一代思想家啊!多么会攻陷别人的心理防线!
“陪我去好不好?”笑眉轻轻地扯着我的衣袖,小声地跟我说。
我感到心中一阵悸动。
当然好!我立即点头答应,然后我们两个悄悄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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