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益人 第四章

  「又麒!」  
  就在杜继朢暗地里偷骂盛又麒之际,他们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唤。  
  「你还有什么意见?」盛又麒以为是杜继望在叫他,回头狠瞪一眼。  
  「不是我叫你。」杜继朢左顾右盼之后猛力摇头否认,但很不幸,除了他们之外身边没其它的人。  
  「又麒!」  
  这次他们同时看向一直在后面叫唤的吕嘉。  
  「吕嘉?」盛又麒明显地皱起眉头。  
  「又麒,你最近为什么跟这个穷酸小子走这么近?」吕嘉指责道。  
  什么穷酸小子!杜继朢心里很生气,怒目瞪向吕嘉,自已又没有得罪他,他为什么要恶劣的批评?  
  但在他对吕嘉怒目相向时,站在他身旁的盛又麒说出令他吃户一惊的话语——  
  「继朢现在穷,不代表他以后就是穷,而你现在有钱也不代表以后就会有钱,我严重警告你,不要随便污蔑别人。」  
  「又麒……」吕嘉哑口无言。痛苦得拧起眉直视盛又麒,不敢相信盛又麒会如此对他。  
  「继朢,我们走。」盛又麒双手傲然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转身离开。  
  「又麒!」  
  吕嘉高喊着,但盛又麒充耳不闻,没有理会他。  
  杜继望扯扯地来回看他们,想要埋出头绪,但一向脑筋转得慢的他,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盛又麒长脚已走有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回头对他怒吼道:  
  「继朢!你在磨菇什么?还不快走!」  
  「又麒……」吕嘉再试图叫唤盛又麒,却被他利剑般的双眸一瞪,只好咬住嘴唇不再出声。  
  奇怪!奇怪!  
  吕嘉这副班长不是小团体的一员吗?  
  他是不是就是盛又麒之前所指的「不适合的人」?  
  真想知道盛又麒喜欢人的标准是什么。  
  盛又麒的感情世界似乎很复杂,自已有这个能力参与吗。  
  而最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等自己就先走?  
  他是在考验自己的反应吗?自己的反应让他失望了吗?  
  杜继朢心底积了一堆的疑惑追上盛又麒。  
  走了一段路,杜继望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倪视沉着一张脸的盛又麒,小心翼翼地问:  
  「吕嘉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盛又麒目光含怒地看他一会儿,才说:「他太肤浅,我不喜欢。」  
  盛又麒回答时很意外语气中没有怒意,但杜继朢却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然后他五味杂陈地想,现在盛又麒喜欢他、跟他在一起,哪天不喜欢他,会不会也将他弃如敝屣?  
  ***  
  放学后,盛又麒在私家轿车内问杜继朢:  
  「要不要去我家?」  
  此时车子已开到离杜继朢家两条巷子处,盛又麒拉住他的手臂,脸庞上如花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来在学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
  盛又麒情绪转变之快,让反应慢的杜继朢有些吃不消。  
  「呃……下次吧!」杜继朢婉转地拒绝,「我爸爸还在等我回去……」带饭给他吃。  
  「那我送你进去,我还没见过你父亲。」盛又麒偏头笑得很开心,此时的他又变成美丽的天使。  
  「不要……」盛又麒要见他父亲这种事,杜继朢当然是拒绝,他们只是同学而已,他为什么要见他父亲?  
  「哼!」盛又麒从鼻孔发出劫单首,彷佛不容许他拒绝。  
  「呃……好啦!」  
  被盛又麒瞬间转变的表情吓到,搞得想坚决反对的杜继朢只好莫可奈何的顺应他。  
  只要盛又麒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他。  
  「老程,你在这里等一下。」盛又麒交代完司机后,喜孜孜地拉着杜继望一起下车。  
  杜继朢领着盛又麒举步维艰地走向他的家,现在他已不怕让盛又麒知道他家的窘境。  
  因为他已经把他家的惨况跟盛又麒说过了,主要是要让盛又麒知难而退,但盛又麒没有吓到,反而说还好。  
  他是担忧高贵的盛又麒走在僻陋的巷弄内,会破坏了他超凡的美感。  
  跟盛又麒当了一个月的情人,杜继望才了解到他是个超级爱美的男生,身上穿的、用的甚至举手投足之间都不同于一般同学的美感。  
  虽然当时为了吓走盛又麒,他对家里的情况描述有夸大其辞一些,但也相去不远,不知道盛又麒实际看到他家的情况,会有什么表情。  
  早知道有今日,他就不要帮人家送什么情书了……  
  ***
  「继望,你总算回来了。」  
  杜继朢正在懊恼、悔不当初时,房东太太追过来叫住他。  
  「发生什么事?」  
  杜继朢见房东太太慌张的神情,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  
  「你父亲喝醉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得头破血流的,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房东太太因为紧张,一边说还一边比手画脚的。  
  「什么!」杜继朢日瞪口呆,他就知道一定有不好的事发生。  
  「继望,我们先去医院看看。」盛又麒推推失神的他。  
  杜继朢脑袋呈现一片空白,隐约听到盛又麒问房东太太医院在哪儿……  
  到达医院,看到口中插着呼吸管、手臂上有点滴且双眼紧闭的父亲,他更是惊愕、呆滞得恢复不过来。  
  自从他们家一无所有之后,父亲就变得爱喝酒,他早有预感父亲会因为酒而出事,但事情来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好在盛又麒陪他到医院并找到他的父亲,但他的父亲因颅内出血,伤得满严重的,已在加护病房观察。  
  「不要太难过,我有拜托医师好好医治你的父亲。」盛又麒轻抓住他的手安慰着。  
  杜继望瘫在医院的椅子上茫然地点头。  
  盛又麒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温柔地说:「已经很晚了,咱们先回去休息。」  
  杜继朢凝视跟他同龄但看起来比他成熟许多的盛又麒,虽然他平时对自己有些小凶悍,但都是自己可以忍受的范围。  
  其实只要不违反盛又麒的游戏规则,大部分的时间他是满好的,而现在自己父亲正在危急中,他也义不容辞地陪在他身边,自己心里对他有感激的话却说不出口。  
  到了医院这么久,杜继朢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我想留在这里。」
  病人在加护病房里,家属无法进入,只能等到探访时间才能入内探视,所以他了解盛又麒要他先回去休息的意思。  
  但他知道回去只会令他更难熬,他宁愿待在离他父亲近一点的地方,他会比较安心。  
  「那你暂时留在这里,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  
  盛又麒拍拍他的肩膀,似乎也了解他的心意,不再勉强他。「嗯!」杜继朢黯然地点头,好在盛又麒并没有多说安慰的话,否则他会当场崩溃。  
  盛又麒默默地替他处理完他父亲住院的手续,又默默地离去。  
  ***  
  「我的父亲刚刚走了。」  
  杜继朢很平静,眼中无泪地对下课到医院找他的盛又麒说。  
  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盛又麒美丽的脸庞。  
  父亲走了,他哭不出来,并不是不伤心,而是父亲突然地离开人世,让他感到心中一片迷茫。  
  他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了?  
  老天爷为什么安排他在短短的三个月内连续失去父母?  
  以后的他该怎么办?  
  有太多事要想,让他忘记失去父亲是需要流泪的,而且他的泪水流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此时流泪也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坚强地活下去。  
  ***  
  杜继朢的父亲摔倒时发现得太晚,失血过多、脑部缺氧,医生也莫可奈何,他只是很遗憾父亲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看他一眼或跟他说一句话。
  严格说,这一年多以来是他照料父亲的机会比较多。  
  当父亲喝醉酒时要安抚他上床睡觉,当父亲没工作失意的时候要鼓励他,当父亲肚子饿时还要想办法买便当回去给他吃。  
  前几大他才在想,再两个月他就要毕业了,到时候就可以半工半读,至少能让父亲吃好一点。  
  一切都太慢了。  
  他心里很懊悔,以前经常暗自埋怨父亲没出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失去至亲,他望见唯一的「亲人」盛又麒,心里依然傍徨无助。  
  「我该怎么办?」他希望个性比他成熟的盛又麒可以指引他该如何走下去。  
  「没关系!」盛又麒抚摸他的脸颊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你需要先睡一觉,才有力气处理以后的事。」  
  「嗯!」杜继朢同意地点头。  
  果然没错!盛又麒还是比较厉害,所思虑的事也比较深远。  
  虽然盛又麒淡如轻风地说出他的意见,却给杜继望极大的安抚作用,好象只要有他在,一切毋需担心。  
  杜继朢此时才真正感受到,有盛又麒这个情人陪伴他,真好!  
  ***  
  「你父亲已经去世了,我也不能白白让你住,如果你缴不出房租,请你马上搬走。」  
  浑浑噩噩的杜继望在盛又麒的陪同下回到住处,两天末回来,人才到楼梯口的他就马上被房东太太炮轰。  
  「妳既然知道他父亲刚去世,为什么叫他搬家?妳有没有良心?」盛又麒不客气地顶撞房东太太。  
  「你这个臭小孩是打哪儿来的,这么凶!又不关你的事!」房东太太气势凌人地反唇相稽。
  「他是我的朋友,就关我的事,不要以为妳有几间破房子就可以耀武扬威。」盛又麒凶狠的口气不输人。  
  「你这个死小鬼,你父母没有教你呀?敢这么没大没小的,欠打呀!」遇见伶牙俐齿的盛又麒,房东太太气不过,举起手就要教训他。  
  「房东太太,请妳不要这样。」杜继朢出手阻止想伤害盛又麒的房东太太。让盛又麒知道他的住处如此简陋已经很惭愧,又加上房东太太恶狠狠的态度,真教他颜面尽失。  
  而且盛又麒现在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怎么可以让人侮辱他!  
  「继朢呀!你这是什么烂朋友,敢在我的地方撒野!」房东太太双手杖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谁希罕妳的破烂房子。」盛又麒恶言恶语地跟房东太太吵起来。  
  「不希罕就赶快走!」房东太太不示弱的赶人。  
  「哼!我们才不屑留在这里!」盛又麒拉起杜继朢的手,「继朢,我们走。」  
  「不行!我没有地方去。」杜继望挣脱盛又麒的手。  
  虽然盛又麒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但也不能随便替他作决定,教他离开这里,难道要他去睡公园吗?  
  「继朢,不用怕!我家免费让你住,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到高兴为止。」  
  盛又麒故意在房东太太面前提高音量道。  
  「是吗?既然是免费的,继望,你就赶快去住吧!」房东太太讥讽着。  
  「没有错,不只是免费住宿,还供应三餐……」  
  「又麒,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杜继朢赶紧拉走一副恶狼要扑母老虎模样的盛又麒。  
  他没想到一向优雅的盛又麒也会跟嫁给年纪大她一倍的老公、看起来精明的房东太太「杠」起来。  
  以他对盛又麒的了解,知道盛又麒是能赢绝对不服输的人,所以此时他们还是先离开,日后他再来跟房东太太道歉,求她让他住一段时间好了。
  房东太太依然在他们背后怒斥着——  
  「走得好,我老早就想叫你们父子搬家了,自从你们搬来,房客都住不长,都是你们带衰,好在你老爸不是死在屋子里,不然害我房子租不出去,我还要叫你赔偿损失咧!」  
  见房东太太如此恶劣,杜继朢的心可说是凉了半截,要再回来住似乎不太可能。  
  他轻摇着头,人在倒霉的时候连狗都要咬,目前他只好先到盛又麒家免费住一阵子再说。  
  ***  
  「这是我家。」  
  杜继朢离开原先住的破烂房子,半小时后,盛又麒拉着他的手站在宛如宫廷般精雕细琢的房子前巧笑倩兮地说。  
  好在自己已跟盛又麒交往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算长,但对盛又麒也有粗浅的了解,不然看到他跟房东太太争执的嘴脸和现在和颜悦色、判若两人的态度,他一定会毛骨拣然、惊慌失措。  
  杜继朢习惯了瞬间转变情绪的盛又麒,没有惊讶和错愕,只是专注看着眼前极为华美的房子。  
  从外面看这座犹如城堡的建筑,有灰白花岗岩砌的高墙和雕饰漂亮的黑色铜门,走进围墙里,映入眼帘的是美不胜收、争奇斗艳的花园。  
  好美!杜继望为眼前的美景赞叹不已。  
  「进去吧!」盛又麒打开精美的大门走进屋里。  
  杜继朢跟在盛又麒的后面,见到华丽宽敞的大厅,他有些愣住了。  
  外观已华丽至极,想当然耳内部也差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被这个比起以前他在澳洲住的别墅大一倍的客厅吓傻了。  
  整个空间布置显示出屋主有若高尚的品味,最难得的是华丽的客厅中看不出奢靡的气息。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盛又麒显得很高兴。  
  住这里是不错,但杜继朢笑不出来,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家,浮沉未定的心情让他很难开朗起来。  
  他迟疑地问:「我住这里,房租多少钱?」这么大的地方,恐怕自己付不起房租。  
  「笨蛋!我不是说免费吗?你放心好了,把这里当作自已家就行了。」  
  「你小叔和哥哥都不在?」盛又麒的家很大,但没见着什么人,有也是些佣人,既然要住还是先跟他的家人打声招呼,才不会失礼。  
  「不在才好,这样我最大。」盛又麒翘起漂亮的嘴唇道。  
  「他们去哪里?」杜继朢小心翼翼地坐上高贵柔软的沙发。  
  盛又麒坐到他的旁边,甜甜地说……  
  「小叔带柏威去瑞士见他父母顺便度假,我两个双胞胎哥哥在外地读书,假日才有回来,但回来也会跟日本情人去约会,很少在家;至于大哥正在热恋中,也没空回来。」  
  「哦!」杜继望点点头。  
  「嘻!」盛又麒突然嘻皮笑脸起来,「等他们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吓一跳,我带一个男朋友回来同居。」  
  同居?杜继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得意的盛又麒。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他仍有些许惊骇,心里疑惑盛又麒在打什么主意。  
  「走,我带你去房间。」  
  盛又麒兴高采烈地拉着还处在傻愣中的杜继朢,强拖他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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