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在男孩自作主张的决定下默认了。
他会借着上课笔记没有记完来教员室找他,然后在他给他讲辞的时候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盯着他,使得他脸颊好烫。在回家的路上,男孩也会走在他的右侧,直到看着他上楼。甚至在上课.的时候,也会一直一直地盯着他看……
这种没有得到完全确定的感觉,让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但看着男孩年轻俊朗的脸庞,他觉得很难说出请停止这一系列行为的话。就算说出来,男孩也未必会听从吧?
自信,强悍,令人不知所措,乃至眩晕……
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友的婚期到了。
在一个有着明媚阳光的周末,原庭信如期来到婚礼所在的小教堂。
一看到自己,显然松了一口气的好友像往常一样爽朗地拍着自己的肩膀,然后介绍给其他朋友,当然,还有新娘……像白茉莉花一样的女人……站在好友身边,俨然天作之合。压抑着还是止不住痛苦的心,他扯开不让好友担心的笑容,热情地说祝福,一起鼓掌,一起碰杯,一起……开怀大笑……
“庭信。”在大家起哄着要新郎抱新娘上车时,好友叫住了正想退到一旁的自己。回头望见那熟悉到心疼的脸,努力笑着挥挥手,在好友说话前抢着先说出来:
“一定要幸福,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看到好友展开的笑颜,就知道自己没有说错了。
好朋友……一生交叠不到一起的好朋友……
× × ×
计程车在公寓前停下,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最近经常在身边响起的叫喊:
“老师!”
是那个男孩子。原庭信站直身,微微眯眼望去.。昏暗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跑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是周末,本来想来找老师,打了几通电话都不通,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跑来看结果发现屋里都是黑的。”
男孩这么说时,他才记起今早一出去就关掉的手机还没打开。
男孩停了口,像只大型犬一样嗅了嗅。‘‘老师,你喝酒了?”
有些惊讶,大概是平常一起吃饭时他都坚决不喝酒的缘故吧。
“我去参加婚礼。”尽量说得平淡,心底却仍碾过一丝痛楚。
虽然在婚宴上大家都不停地劝酒,他也只小酌了几杯,不想喝醉,以免泄露不该说的话。
男孩先是讶异,随后沉默下来、那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不想站在风中的他,举步往楼梯走去。不用回头,也知道男孩跟着自己上了楼。
进屋后,先是打开灯,一室光亮,驱走了黑暗,没有换下衣服,他先是给男孩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然后在茶几前坐下。
“是那个人的婚礼吗?”
料到男孩有此一问,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蒋行磊冷眼辟着,心情迅速恶化。他就觉得怎么男人今天看到他的反应淡了些,原来又是那个人的缘故。想到这,握着水杯的手劲不由得大了起来。
这时男人摘下被水杯的热气晕起白雾的眼镜,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介意我抽根烟吗?”
他会抽烟?才冒起的火被意外的惊奇所覆盖,才点头,就见男人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烟,一看就知道是从婚宴上带回来的。
不过他还是没想到男人会抽烟,那样子怎么看都像一个不沾烟酒的老土学究。不过,他也喝酒啊……忽然反应过来在想些无聊问题的蒋行磊轻甩了下头,正好看到男人在用打火机。
打了几次都没有打起火,那仿佛树枝般纤瘦的手一直在抖,最后放弃地放回几上。
瞥了他一眼,蒋行磊取过,一下就打出了火,给男人的烟燃上后,听到一声低低的“谢谢”。然后男人慢慢把烟放到嘴里,再慢慢地吐出烟丝。
看着,蒋行磊突然不太舒服起来,这样的男人给他一种相当陌生的感觉,这让一直主导全局的他有种掌控不到的不良预感。
男人并没有抽几下,就放下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茶几,尽管上面什么都没有。他似乎毫不在意地将还未抽到一半的香烟往玻璃几上按着,直到火星熄灭,几缕烟灰飘到地上。
越想越不快,决定不再被动。“老师……”
才张口,男人就抬起了头,没有眼镜遮盖的眼睛直直看过来。这让他心里又是怦然一动,危机感直线上升。这个……和平日懦弱的老师实在有些不太一样…。”
“你是认真的吗?”
忽然被问到这句话,蒋行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呃?”
男人的眼睛渐渐泛起晶亮,咬着苍白的唇:“上次,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喉?”
愣了一下,蒋行磊才明白他所说的上次是指他向他提出交往那次。
“对啊。”不动声色地答着,观察男人的表情。他不会是现在才怀疑吧?
男人的肩膀又开始细细抖起来,那种明明是一紧张就说不出话的样子,却在认真地问着:“那么,现在还算数吗?”
“老师……”
没等他的回答,男人又说起来:“他结婚厂,我觉得好痛苦,那一刻真希望自己死掉……”
愣了几秒,察觉男人是否又要像上一次那样无视他的存在对着空气诉说对好朋友的爱意,蒋行磊顿时火冒三丈,自尊心再度受挫,正欲拍案而起。却听到:“还好有你……”
男人这次的视线不再空洞无焦距,而是注视着他。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听我说了那么多不堪之后都没有鄙视我,知道你还愿意来接近我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可是对于你说的那些话……我还是不能肯定你是不是真的明白,抑或觉得新奇,或是单纯的觉得我可怜……除了那个人,从来没有谁会主动靠近我,甚至说要和我做朋友……”
蒋行磊想起之前说过如果能做朋友一定会很快乐的话。
“我这个人很闷,能聊的也只有书里的一点东西,对于你这个年龄喜欢什么,外边流行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师生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能和你谈什么——但是,不可否认,你的话让我有了希望,正如你所说,我不讨厌你,绝对不讨厌,可是……我不想抱虚渺不定的期待!像你这样年轻人,还是我的学生,我……”
男人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表情却没有变。
瞪着茶几上圆圆的水滴,蒋行磊难以相信那折射着美丽光芒的东西是从男人眼中落下来的。
“昕以,求求你……如果不是认真,请收回去,我不会介意的,因为你已经够温柔了……我很容易被动也很容易陷落.所以……请不要给我任何的期待!”
在男人说到请收回话的时候,蒋行磊的心还跳了一下,以为是不是被发觉了什么,听到后边才晓得是男人的自卑。
没有说话,因为看样子男人还没说完。
颤抖着含泪的长睫毛,男人首次主动伸过来握住自己的手。
“如果……你不觉得同性恋很恶心,也有这个心意的话,请你帮找……”
男人的头低下,很久才说出“帮我忘掉那个人吧”。
握在手上的不再是冰凉的东西,而是温热湿黏,像是紧张得出了汗。应该恶心,应该不舒服……却都没有这两种感觉。蒋行磊先是眉头紧皱,而后舒展开来。
这是否表示,男人的心开始向着自己了呢?
反手握过,男人惊得抬起了头。“我会的!”
暖昧的一句话。要男人忘掉旧情人本来就是他的目的,这不再加把劲,男天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了吧?
接下来的吻则在预料之外。
老实说,蒋行磊没打算吻他的,却被男人闻言后微张的那两办难得泛起血色的嘴唇吸引了视线。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没有预计的行为。单纯的想触碰看看,那唇是不是也温暖了起来。反方向去想,如果接吻也不再排斥的话,男人就更不容易怀疑了。
接吻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如同谎言,因为两者用的都是口唇。
所以,第三次,他又吻了男人。
回想着以前吻女孩子的方式,这回他稍微伸出了舌尖,刚触到男人的唇瓣,就把男人吓得弹了开来。
“对、对不起!”
明明是自己好奇想玩,忙着道歉的却是男人,那通红的脸让他有一种就算吻了也没什么的想法。
和女孩子的反应差不多,以前吻女孩时,大多数都欲拒还迎,娇羞不已地说什么是第一次……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每次他都在心里冷笑两下。比较起来,好像这个男人的表情还要可爱些……
× × ×
既然是交往,就必定有约会。每当问起想去哪里,男人总会说由他决定。那倒是方便,不过如果说要去夜总会之类的三流教坊,怕男人不面色发白才怪。
为了配合男人的能见度,第一次约会选择的是海边。那种地方最好了,什么人都不会显得格格不人。但是男人什么话都不说。只微笑着听他说。一个人说话实在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到最后他索性也闭上了嘴,男人居然就这样静静地坐上了大半天。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男人会说没什么人肯跟他交朋友了,这么死气沉沉的人,多半都觉得无趣吧。
想着自己为什么要浪费一整天的时间陪一个无聊的家伙,男人说话了”
——你觉不觉得海浪很美?他指着远处因潮汐而翻滚起的海浪。
——它们一层一层地追逐着前方的伙伴,在追逐过程中,它们是最美的,明知道追到最后始终要被岩石撞个粉碎,却还是不断地追着……
才想起这男人教的是与形象大不相符的美学,随便看了一下应付地道:不会啊,还不是有渗进沙滩不会粉碎的?
男人的神情却专注起来。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在岩石身上撞得粉碎……
搞不清楚这男人脑子里想什么,他只有陪着他直到太阳落山。
被友人逮着和男人亲吻的情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其实也只不过象征性地在嘴唇上亲一下罢了,就在送男人上楼之前,当时昏暗的楼下没有一个人。走出来后,却看到两个人像傻了一样瞪着自己。
蒋行磊丝毫不觉得可耻,在被惊吓得口齿不清的友人面前理直气壮、仿佛刚才做的不过一件微不是奇的事情,只是对他们的出现皱了皱眉头。
友人当然不觉得这是多么自然的事,虽然之前也开过玩笑,但真正看到就未必维持得住冷静。
’待走出了一大段路,才听到身后匆匆的脚步声:“行磊!这、这是怎么回事?”
目不斜视地反问着。“什么怎么回事?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嘛,原来土玻璃住这里啊。”
撞开容易被人分散注意力的席德凯,路原锋没有放弃追问。
“行磊,为什么你会真的和他接吻啊?”
蒋行磊停了下来,看向他们。“如果连亲一亲都不敢,还玩什么?你们是怎么泡女人的?”他们不是以为只是小儿科似的耍耍嘴皮子骗骗就好了吧?
说得理所当然,似乎忘了不久前自己也曾认为光是暧昧的触碰就相当恶心了。
两人对望了一下,没找出话来反驳。“可那也太……”
“我的游戏没你们想像的那么纯情!”
丢下话又继续走。只是轻轻触碰,连亲吻都谈不上,没什么大不了。男人那因害羞而通红的脸,倒是给了自己一定程度上的满足。
路原锋赶了几步与他并行。
“但是,那个男人是真的同性恋,如果……”说了一半又住了口。
他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友人尴尬地搔搔头:“行磊,你不怕……”
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也可推断得出。
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两个友人。“要证明吗?”
在常去的PuB,仅他一个人就吸引了不少女孩,其中还有好几个上班族女子,最后他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又不会太缠人的白领女性,艳慕得刚刚还在怀疑他的性取向是否受影响的友人直瞪眼。带着嘲笑,他朝还在努力抢夺战利品的两人得意地挥了挥手,便搂着女人开房去了。
做爱还是和女人好,又软又性感,声音细丽甜腻……这种事情和男人是做不来的吧?理所当然地想着,仿佛证明般不断在女子体内冲刺,在完事之后满意地坠入了梦乡。
但是,当晚梦到埋在自己怀中的,却是另一个脸。
土气,呆板,苍白。黑框眼镜。
还好在清晨到来前就忘掉了。
× × ×
“所谓艺术品,是意象的物化,和器具是有区别的,一件物品如果没有包含某种意象,就不能称之为艺术品……”原庭信尽可能浅显地给男孩讲解着。
在课外,除了恋人关系,还算是专属的老师,一对一的情况下,自然就容易得多。
边说边在书上给重要的语句划线,讲完抬头,发现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习惯性地脸红,但还是问道:“明白了吗?”
男孩向椅背靠去,四肢因他的动作更显修长。
“老师,为什么你总戴着眼镜?摘下不是好一点吗?”
文不及题的一句话,让他无措地扶了扶因刚才低头而略微下滑的眼镜。“怎么了吗……?”
年轻的脸庞冲他一笑。“不戴眼镜比较好看。”
“可是不戴看不清楚……”虽这么说着,却有些心动了。
“老师可以戴隐型眼镜或细架眼镜啊,黑框会显得很没活力啦。”
“是吗……?”心思因男孩的提议稍稍移了移,瞟见桌上的书本才想起还在讲解之中。
“刚才那个问题你听懂了吗?”
看男孩的脸一下垮下来,他该不是想借机转移注意力吧?有些好笑地安慰着:
“没关系,我再给你讲一遍。”
“可是这种东西真的很难啊,光是理论就一大堆。”男孩嘀咕着,望向他,“老师怎么会想要教美学呢?”
原庭信淡淡一笑。“因为世界上有很多很美好的东西值得去发现啊。”
“学了就能发现吗?”男孩的语气不甚怀疑。
“有些美并不是表面的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当只有你一个人发现时,那种感觉就真的很快乐。”
不觉弯起唇角,原庭信摘下眼镜,望向窗外,眼睛半眯着,可以感觉到睫毛轻轻交叠。当初选择租下这间旧公寓,很大原因就是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大片的绿色。当收回视线戴回眼镜时,却发现男孩直勾勾地看着他。
“行磊?”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的呼唤着恋人的名字,看到他如大梦初醒般立刻移开了目光。
一个大好的下午,哪都没去,就听男人给他补课。虽说当初他拿补课作为借口,但也不至于那么认真吧7 .
对美学一窍不通的蒋行磊听到男人说那句话,确切点,是说那句话时的表情,让他心湖荡起了小小波纹。摘下黑框眼镜显得比较年轻的脸,因眯眼而更垂长的睫毛,还有那微笑的侧脸……有一点点……甜蜜。
男人见他没有说话就继续讲解起来,殊不知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男人的话并不多,但是有时候又会用一种像做梦一样的表情说一些古古怪怪的话,就算没人搭理,也一个人自言自语。刚开始还觉得无聊得可以,听着听着,反而被低柔的嗓音吸引了去。好像儿时的眠歌,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侵入脑际。
像白开水,食之无味,但在口特别渴时却最想要。
忽然想起一件事。“老师!”
男人停止讲解,正视他。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当人?”
待看到男人疑惑的表情,才忙说得白话一点。
“就是考试啊,听说有不少人栽在你手上过不了关呢。”
第一次他的论文也是这样被打了回来,人虽不起眼,但杀手之称却全系有名。
不晓得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学生中的评价。看他那外表,一般人也想像不到在考试的时候竟会如此心狠手辣。
微愣了一下,男人似乎明白过来。“学生们都是这么说我的吗?”
“晤……”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给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男人不是很介意。“并不是我故意刁难,如果随便放过,只怕害的是学生自己。”
“可是别的老师都让过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法吧?每一次考试前我都会重复讲解,很多也是笔记上的东西,如果肯听肯记的话不应该只考那种分数。”
这话让蒋行磊差一点笑不出来。悄悄地伸出手,搂过男人的腰。那腰身比一般男人还细。
不是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方才还是一副学者模样的男人一下害羞起来,却没有吭声也没有推开。
“老师,”尽可能展现最有魅力的笑脸,“如果是我的话,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有意将脸挨近,气息在彼此的脸上游移。最近好像越来越习惯这样的事情了,并且乐此不疲,只因男人有趣的表情。那张脸因涨红而生动起来,靠近看,似乎连耳朵上的毛细血管都看得清。
“那个……”男人似乎在努力维持气息,却力不从心。
蒋行磊轻松自如地摘下他的眼镜,声音也放到恰到好处的低度。
“你一定不会舍得让我重修吧?老师……”
睇着那巴掌大的脸,在游戏的很多时候他都会忘记彼此是男人这一个事买。
双手逐渐搂紧,可以感觉男人心跳急速。
“那个……所以我才在给你补习啊。”
以为男人轻咬着泛红的嘴唇会说出什么,岂料竟是这一句。不由得皱起眉,挑逗的欲望也冷了下来。
男人依然低着头:“我看过你以前的成绩,其实你领悟力很强,只要好好听,一定没有问题……”
意思是说,连恋人都不能放水,还要他自己努力才行了?
就在蒋行磊相当不是滋味地欲收回手时,男人却抚上他的肩膀。
“……不会不过的,我……相信你……”
冷淡下来的情绪因男人酡红的脸颊起了微妙的浮动……等回过神来,已经倾身在男人的唇上吻了一记。那低垂的眼睫,润红的耳尖,告示着男人并不讨厌这小小的偷袭。
不觉困惑起来……自己又没有喜欢同性这等变态嗜好,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想要吻这个男人呢?而且,在每一次简单的触碰之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慢慢地焦躁起来。
很快他就将这些归咎于和女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离开了男人之后,他照常和友人到形形色色的PUB去泡女孩子,到最后连友人都埋怨说女人都被他一个人抢走了。白天和男人做戏,满足一下自尊,夜晚拥抱着女人,那感觉才是最舒服的吧?
只不过,钓到的女人似乎都欠缺了点什么。
× × ×
几天后男人出现在课堂上,意外的让人眼前一亮。
黑框眼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细架眼镜。阴郁的气氛顿时减了不少,感觉也清爽多了。惊讶的不止蒋行磊一个,连同学们都低声议论了起来。
与他的目光相触,男人笑了笑,带着一贯的腼腆。而这笑容也让下面的学生看到了,一时间嘤嘤嗡嗡。因为男人极少在课堂上有笑容。
敲了两下桌子,男人示意开始上课,又恢复成面无表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眼镜的缘故,给人的感觉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
像是一滴墨汁在心底缓缓扩散开来,一整堂课,蒋行磊什么都没记,只微锁着眉,思量这究竟是什么心理。
“老师。”下了课直接去教员室,男人一看到他就慌慌地朝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对他点了点头。
这让他稍稍有些不快起来,就算和学生交往不宜让外人知晓,但也没必要这么谨慎吧?
“你的眼镜怎么换了?”
男人露出一种仿佛十六七岁纯情少年才可能有的羞涩。
“你不是说这样比较好吗?”他红着脸低声说。
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好像有这么说过。“这样啊……”
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让男人记了去。
这时班上女孩的议论又在脑际响起:
——原老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呢。
——换了眼镜的缘故吧,以前好老土,不过现在看起来倒蛮可爱的喔。
——最近好像流行这一型的男人耶……
可爱?
再次看了男人一眼,那局促的表情好像在等待褒赏的小狗,是有点可爱。不知为何,有点气闷。
“行磊?”见他不语,男人怯怯地唤道。
迅速回神,将那莫名的恼意丢至脑后。男人肯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就证明他的份量不轻。
忽扬起一抹笑容,他在男人的座位旁蹲下,样子像往柜子里找东西,却突兀地握住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
男人立刻大惊失色地左右看了一番,随即满面通红地想要移开。“别、别在这里……”
看着男人的反应,蒋行磊浮起一阵愉悦,方才的不快也消散了。
“老师,你是专门为了我去换眼镜的吗?”明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他还是促狭地问着。
“唔……”男人还是那么的害羞,嘴唇又咬了起来。
“老师,你不说的话我就一直不放开你的手喔。”好整以暇地说。
“怎么可以……这里还有其他老师……”男人真的为难了,责怪地瞪了他一眼,却一点没有说服力。
“那你就说实话啊。”
忸怩了半天,又提心吊胆别人会不会走过来,终于男人点了头,但蒋行磊并未满足,硬是“说啊说啊”地逼问,最后男人用细到不能再细的声音说了一句“就是为你啊”,听得心花怒放。
这种愉悦,不是从女人身上得到的。在男人再次对他羞怯一笑时,这个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
× × ×
约会定在这个星期天,说好了在麦当劳前的站牌下等,一起去最近才开的冰雕展览馆看一看。对于冬不见雪的南方城市的人来说,北国的冰雕总是很稀奇的。
在蒋行磊即将出门时,两个好友风风火火跑来了。
“行磊!要不要去野餐?和一大群美女哦!”席德凯一见到他就叫。
“野餐?”
“对,就在荔枝花公园。怎么样?去吧,天气那么好,而且那些女人个个都很正点哦。”路原锋也兴冲冲地道。
“还是美视电影学院表演系大三的,有不少还已经拍过电影做过模特儿了呢,总之是上等货啦。”
“这是临时决定还是有所预谋?”
如果真有这种事会叫上他才怪,自从前几次被他抢走女孩子后,这两人就一直颇有怨言。
路原锋不好意思地干笑。“不要这么说嘛,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见蒋行磊明摆了就是不信任他们,只好合盘托出。
“就是上次啦,你还记得那个在迪吧当DJ的兼职女生吗?她是美影的学生,说这个星期天要和班上同学到公园烧烤,问我们愿不愿去,这种好事当然不能错过,不过呢,她指名了说一定要把你也叫去……”
斜睨着他们,蒋行磊没有半点兴奋和期待的表情。感情是把他当诱饵了。
“所以,行磊你一定要去!有你在那群美女一定跑不掉,最漂亮的给你总行了吧?”
蒋行磊却越过他们走向玄关穿鞋子。“不去!”
“行磊!”
“我有事!”
两个友人窜到他身旁。“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啊?总是背着我们一个人行动!”
“罗嗦!说了有事!”
“你该不会是去和土玻璃约会吧?”路原锋忽然间道。
蒋行磊停止穿鞋的动作。不知何时,那个带有侮辱性的称呼在他听起来相当刺耳。
看蒋行磊瞪着他们,路原锋就知道没有猜错了。
“玩玩嘛,反正那家伙始终都会往你这边倒了,干嘛费那么大劲?计划是要进行,不过也不必把正事的时间搭上去吧?”
“对啊对啊,”席德凯趁热打铁,“你和女孩子约会的时候不就放过人家好几次鸽子吗?这一次是土玻璃,怕什么?”
“就是,让他等,等急了真性情自然就出来了,不费吹灰之力!”
等……?友人的话开始让他的心起了动摇。到目前为止,男人虽然对他很有好感,却始终没有说出喜欢他爱上他之类的话。说不定也是因为自己缠得比较紧,男人才没有危机意识。如果他不去赴约的话,男人会一直等在那里吗?
中学时曾和一个傲慢的校花交往,最后一次约会他没有去,原因是他厌倦了,结果女孩等了四个钟头,却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在打情骂俏地从电影院出来。女孩当场就哭了,在大街上大声说着喜欢他,只不过他还是很潇洒地搂着新女友走了。
如果是男人,可以做到吗?
“行磊!去吧去吧,拜托你了!”
友人仍在催促着。
沈思几秒,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缓慢吐出:
“我去。”
游戏,也需要一点小小的调料。
果如友人所说,一起参加烧烤的女孩个个都很漂亮,无论哪一个拿到其他学校都是上上品。时髦靓丽,穿着打扮皆有一定品味,有成熟美艳的,也有活泼清纯的,一大群人走过,回头率极高,难怪两个友人说什么都要参加,这没最丑的,只有漂亮的和更漂亮的。
三个男生和七八个美女的组合,够惹眼了。选择面也广。
女孩们显然对蒋行磊的兴趣要高得多,大半时候都围着他,争着跟他要手机号码。
扯开屡试不爽的电人笑容,蒋行磊对每一个挨近的女孩皆不吝施舍他的魅力。
还是年轻人的玩乐好,有情调,够热闹,还有美女在旁……如果不是他爽约的话,现在的他应该是和男人在参观冰雕吧?刚开始一定是他一个人先说上一大串,男人微笑地聆听,然后在不经意的时候就会说出一些奇怪又让人不得不去想的话一……一定没有现在热闹有趣……
“嗨,你在发什么呆?一起照相吧!”
一只青葱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几张美丽的容颜映人脸庞。
应付地笑了笑,蒋行磊忽然提不起劲来,尽管女孩们一直热情地和他说话,递给他肉串,席德凯和路原锋也为了鼓动气氛不时地说笑话,引起一连串清脆的笑声。虽是冬日,天气却很好,穿着春秋T恤也不会冷,眼前是葱郁的常青树木。明明这么热闹,这么充满活力,为什么……一点也开怀不起来呢?
忍不住瞥了一眼手表,离和男人约好的时间已经超过好几个小时了。
耳边听着欢声笑语,脑海却浮现出一张忐忑害羞又充满期待的脸……
细细的眼镜框更衬出了男人的纤瘦……那身影,瘦弱得好像一阵风就会刮倒似的,呆呆地站在马路边,一直一直向街对面张望
“行磊!”
一声叫喊将他唤醒,才发现其他人都在看他。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都叫了你好几次了。我们在商量待会要不要骑车去河滨路兜风,你觉得怎么样?”
突然一股失落升上来,他烦躁地放下一直捏在手中的纸杯,站起身。
“你们自己去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行磊!”
不顾身后的呼喊,他头也不回地迅速跑离了这个充满阳光的地方。
等到脑子发出反应时,身体已经提前大脑一步来到了和男人约定的地方。
站牌下并没有那个瘦弱的身影……当然了,早上约好的,现在都已经下午了。
想到男人可能是等不到他便自己先回去了,一种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遗憾的倜怅便淡淡掠起。
什么都没说就爽约,男人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或者还会生气,或是伤心……?
怎么想,都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其实他也大可不必理会,毕竟是他决定要放鸽子的,但是……就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一边朝男人的住处走去,一边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出的是关机的资讯。不禁皱眉,收起手机,步子也加快起来,到后边几乎是一路跑过去。
让他惊讶的是,男人居然也没有在家,按了好一阵子电铃,都没有人来开门,早知如此应该跟男人要把钥匙才对。应该不会是赌气不见他,因为男人不是那种会为一点事情要脾气的个性。
男人的手机一直持续关机状态,好几次都想没有必要等在这里回家算了之类的,但想归想,他的身子还是没法移开一步,就这样坐在楼梯等了不知多久,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蒋行磊从来不知道等人是这么磨人的一件事,尤其是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来。
楼道的灯亮了起来,一看表已经都快八点了。
男人是那么无趣的一个人,应该不会自己跑出去乱逛,莫非有事?可也不至于把手机也关起来呀。
实在是忍受不了不习惯的焦躁,蒋行磊又掏出了手机。
这一次总算接通了,听到那头传来提示音,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当男人低柔的声音响起时,没有注意到自己竟激动地握住手机一下站了起来。
“老师!”
“行磊?”
“你在哪里?怎么还没回来?为什么一直关机?”
忘了该先解释爽约理由,他一张口就是连珠炮似的问话。
“对不起,我……”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才出医院。”
“医院?”心漏了一拍,“你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嗯……不小、心受了点伤……”男人含糊着。
“哪所医院?我现在过去!”
忽然好想马上就见到他,那种沉重的不安和旁徨,从来……从来没有过。
男人还想推辞什么,在他异常激动的逼问下还是乖乖告知医院的所在。
× × ×
又响又震的脚步声与医院的宁静截然不符。不顾路过的医护人员皱起眉头,蒋行磊很快在等候室找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老师!”冲过去才发现男人右脚上裹了好大一块纱布,旁边还搁了一根拐杖。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慌忙制止他的大叫和冲上来的搀扶,这时蒋行磊才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你……”像是被刺痛般,他瞪向对方。
中年男子则站起来对男人不住地点头弯腰。
“原先生,真的很感谢您救了小女,既然您的学生来了,我也就放心了,要不我还是开车把你们一块送回去吧。”
“不用了。”男人微笑道,“一点小事,应该的。您也该带您女儿回去了,恐怕她就要饿坏了。”
蒋行磊一看,才发现中年男子的衣角还揪了个矮矮小小的女孩子。
“啊,那真的太感谢您了!来,快和叔叔说谢谢和再见。”中年男子拉过小女孩。
“叔叔谢谢,叔叔再见!”
目送着那一对父女离去,直到耳边响起强烈的质问,原庭信才忙转过头。
“行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那个小女孩差点被车撞到,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因男孩陡然而起的骂声打断。
“所以你冲出去当替死鬼?!太危险了!你不知道这样被撞的很可能就是你吗?”
男孩火冒三丈地吼,“你不要告诉我,这伤就是因为这样得来的!”
男孩从没有在自己面前发过火,更罔论这么严厉地训斥自己,这让原庭信有些意外。发觉其他人都看向这边,忙扯了扯男孩:“我们出去再说好吗?”
这里是医院耶,大吼大叫的还是不太好,尤其吼的人年龄比他还小,不过却没有丝毫反感。
男孩瞪了好一阵子,才不甘不愿地携他走出去,但搀扶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出了医院大门,外边一片灯火迷离。
“脚怎么样?伤很重吗?”才想要开口,男孩就忽然问道。
“没事,只是摔倒的时候扭到了,没有骨折,也没有伤到阿基里斯腱,没关系啦。”
明白男孩是出于关心,原庭信心里一下甜了起来,这种被重视被关爱的感觉,还是头一次。
虽然知道在外边两个男人还是不该靠得太亲密,但此刻他却不想离开男孩的身边,只因那温暖的气息让他安心。现在他拄了条拐杖,男孩扶着他看起来应该不会太奇怪吧?这么想着,他放心地半倚在男孩身上。
男孩突然沉默下来,紧皱的眉头让人担心。然后叫了车,直到坐到公寓下车,都没有再和他说话。
进了屋,把灯都打开,放了杯水在他面前,男孩就在对面坐了下来。
正因为对方长久的沉默而不安时,男孩开口了:“你等了多久?”
“啊?”
男孩似乎烦躁地抓了抓柔顺的头发。“约会啊,我们不是说好早上的约会吗?”
说到这吞吐起来。“那个……我突然有事,所以……”
原庭信的头也低了下来。
“那个啊……没关系,有时候也会有突发状况嘛,我只等了……会,没等很久。”
他撒了谎,实际上等了将近七个小时,为男孩一直迟迟未来而忧心不已,担心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若不是因为街角突然发生的事故,他可能还会一直等下去。
“真的吗?”男孩的目光有着怀疑。
赶忙点了两下头。“我……有打电话给你,不过好像一直都关机……”
蒋行磊哦了一声,尴尬地记起最先是自己故意关机的。
“呃,手机没电了……”说完不禁骂了自己一声,真是笨死了,没电刚才用的什么打电话?
明明是扯得不能再扯的谎话,男人却没有半分怀疑,还点了点头。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之前还很担心你是不是路上出事……”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向一边。
以前就算让对方等到海枯石烂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的心,现在却意外的闷痛起来。男人脸上的疲倦一眼即可看出,表明他不可能只等了一会儿,这种老实严谨的个性,如果不是出事,八成还会继续等到他出现为止吧?
如果他准时赴约,男人也就不会受伤了。
如果当时有个万一,男人没那么幸运,车主没有及时刹车,车轮再打滑一下,那么……
发觉自己根本不敢想下去,一种深深的,像害怕,像抗拒,像痛楚又像愧疚的东西,盘据在胸口,久久不散。
明明是自己不守信,男人为什么都没有一点生气呢?反而还担心自己,为自己着想……他应该生气的,至少赌气不理他,或是发一顿牢骚……
这种处之淡然的态度,温和的语气……突然有股想说对不起的冲动,真诚的,没有一丝虚假。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艰难得手心里都捏出了一把汗。
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这种真心想要道歉的冲动……
更没有这样深刻的不安。深刻到连自己都好害怕。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和预计不一样……咕噜的一声,他抬起头,发现男人立刻红了双颊。
声音是从对方肚子里传出的。
“你没吃饭?”
这更证明了男人等了几个小时不止。
“唔……”男人想要含混过去,却被他紧紧追问。
“你到底等了多久?”
“没有很久……”
“说实话!”
忽来的强硬均由男人刻意的隐瞒而起。
当从男人嘴里得知“大概六七个小时吧”,蒋行磊愣了。
他们约好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也就是说男人一直在那里站到下午四点钟,片刻没有离开,只因自己没来……
他为什么不怪自己没事先给他电话呢?为什么不问?
莫名的烦躁,不知道烦的是男人过分的老实还是自己的爽约。
直到男人肚里传出第二声催食的信号,蒋行磊站了起来。
“我去买晚餐。”
男人忙拉住他,脸还是红红的。“不用了,冰箱里有一点吃的,放到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了。”
打开冰箱拿出食物,瞥见男人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要站起,立刻阻止:“坐着就好了,我去弄。”
算起来自己今天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除了在公园里在女孩子们的劝诱下食不知味地吃了两串烧烤,所以这顿迟来的晚餐相当美味,显然男人也这么认为,一边不好意思地小口喝汤,一边小声说着“好好喝”。
那无邪的样子总能勾起自己心底某种怪异的东西。
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这样很不方便做事吧?”
男人赶忙摇头,看得出心情愉悦。“没事,拄了拐杖就可以走路了,而且医生说按时服药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拆纱布了。”
“那学校怎么办?”这样子是没办法上课的。
“这个……”男子蹙了蹙眉,“只好暂时请假了。”
蒋行磊默默地喝了一口汤,饭还没吃完,却放下了筷子。
“很痛吗?”他注视着男人。
男人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着:“不会……一点点而已……”
他发现了,男人说谎时耳朵会轻轻地抖动,可爱得好像某种小动物。
他在中学时也曾因为踢球扭伤过脚踝,那种痛不是用一点点就可以形容的。
当慢半拍回应过来时,他已经强搂过男人。男人也只是“啊”的一声,嘴唇就被封住了。
这次可不只是表面的触碰了。虽然脑子有过反应警告“不行”,但是身体却顾不了那么多。那种轻轻触碰之后的烦躁焦渴在撬开男人的口唇硬是缠上舌头的那一刻似乎找到了归宿。
男人的口腔比外表要高温得多,那滚烫而甜蜜的唾液,那娇羞躲避的小舌,让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背叛自己的理智。纠缠着舌,拼命吮吸似乎都不够,那种仿佛要触探到灵魂最深处的悸动,让每一处感官都像开了花。
男人开始还有些挣扎,慢慢地双手也搂上了他的后颈。
光是口唇的相触,就足以令自己兴奋得近乎战栗。紧跟着,一种强烈的不满足感升腾起来,即使是深吻也无法排解,在听到男人溢出口的呻吟后,一种像闪电般的快感直击下腹。
猛然一颤,脑中大叫着不妙,可身体却无法停下来。恰在这时客厅一角的电话响了。尖锐的铃声仿佛一道冰冷的刀刀插入,总算使冷静回到了身上,赶紧推开男人。对方的脸早也红成了一片,取过一旁的拐杖就急急忙忙接电话去了,那样子更像是在躲闪。
迟来的理智无法对方才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一时间蒋行磊只能愣在座位上。
欲望……腰下火热滚烫的,是男人都晓得那是什么。可对象居然是……
还没想好,男人就一拐一拐地回来了,也许对方才的热吻还有些羞意,眼睛一直没敢看蒋行磊。
还是蒋行磊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有什么事吗?”
“嗯……主任刚好有事打电话来,我已经向他请假了。”
男人的目光东摆西扫,不知该放哪里好。光是那副羞涩不已又坐立不安的模样就再次挑起了蒋行磊想要抓过他再吻一次的冲动。
背后寒寒地打了个冷战,意识到再待下去会发生自己所不可预见的事情,蒋行磊一下站了起来。“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男人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却没有挽留,只是轻点着头。
还是找个女人吧。
离去后的蒋行磊并未马上回家,而是给一个曾一起玩也有过关系的女人打了电话。可是,中途总是失神,男人低垂的脸,颤抖的肩……时不时在脑海中晃动……
这种事情似乎什么时候也曾经有过……
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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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局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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