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後,天空一片澄净,在属於春的季节里,花儿遍布,春风徐徐。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洛胭脂蹲在满是泥泞的草地上,手中不停地捏著小泥娃娃,一边还摇著头哼著小调。「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娘,原来你躲在这儿啊!宝儿到处都找不著……」前方一名约六、七岁的小女娃,一边闪躲著聚水的泥洼,一边跑向她身畔。
洛胭脂傻气一笑,举起手中捏成半人形的泥娃娃。「宝宝你看。」
「娘,以後你要出来玩,记得也叫宝儿一块儿嘛!」宝儿细致的小脸上淌著汗珠,喘了一口大气後,在胭脂面前蹲下,喃喃地抱怨著。
她抬起绝美的容颜,不闻宝儿的喃语,捧著手心上的泥娃娃,荡漾出柔情的笑意。「宝宝,你瞧,这是你唷!好可爱是不是?」
「才不是呢!我才不要当泥娃娃,一捏就碎,那我就不能保护娘了。」宝儿夺过她手上的泥娃娃丢在草地上。
胭脂失望地看著又化为一滩烂泥的娃娃,最後索性不玩泥了,一骨碌坐倒在泥地上,让她一身洁白的衣服沾满了烂泥。
「娘生宝儿的气啊?」宝儿也跟著坐下,扯著她的衣摆,小脸上尽是担忧。
她嘻嘻笑出,啥话也没回答宝儿,只是双手环住她摇晃了起来,边哼著刚才所哼的小调。
宝儿整个人靠在娘的怀里,听著她悦耳的歌声,格格地笑出声来。
忽地,一阵阵杂的脚步声不受欢迎地闯入了她俩的一方小天地。一群住在这镇上的孩子们成群结队跑进林子里来玩,带头的孩子王一见到这镇上有名的疯婆子,立刻玩心四起,抓起一把泥来,就往胭脂丢去。
「哈哈哈……疯婆子……是疯婆子……」
四周的小孩一见老大这样做,也壮起胆子来跟著一块儿朝胭脂丢泥巴。
她只能哆嗦著身子藏在宝儿身後嘤嘤啜泣。
「又是你们?不要太过分,这样欺负人。」宝儿胀红了脸大叫,这几个臭男生总是喜欢欺负娘。「我娘才不是疯婆子!」
「哼!不然你想怎么样啊?臭宝儿!」一个大块头男孩讥笑出声,看他那副瞧不起的嘴脸,宝儿气得直往前冲,和他扭成一团,在地上打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由於那男孩总是带人来欺负她娘,所以宝儿几乎是天天与他打架。
孩子们在一旁吆喝著加油,谁也没想帮宝儿,老天!那男孩的块头几乎是宝儿的两倍大啊!
「不要!不要打宝宝!不要打了……」胭脂跌跌撞撞地过去阻止,尖声叫著,再加上披散的乱发,衬著惨白娇颜上那道沭目惊心的暗红色伤疤,吓得孩童们皆落荒而逃,口中嚷著,疯婆子要吃人了……
「呜……呜……别再打宝宝了……呜……」眼前的情景,使胭脂想起了当年被周母拖著游街的事,那种被石子砸在身上的疼痛……她害怕得紧抱住宝儿,浑身颤抖。「宝宝不疼……宝宝不疼……」
「娘……」宝儿强忍住身上传来的疼痛,安抚著娘亲。彩姨说她的娘跟别人的娘不一样,要她好好孝顺娘、保护娘。
可她终究只是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啊!见娘亲这般,她也只能陪著一同哭泣……
*****
「老天!你们怎么成了这样?小小姐,你又不听彩姨的话跟人家打架了?」
彩儿拧著秀眉,心疼地瞧著眼前这一大一小的人儿。
若说小姐命苦,那小小姐的命更苦,不但无法像其他小孩那样无忧无虑地过日子,还得为小姐的事受人嘲讽,也还好小小姐懂事,不在乎外头的人说些什么,也知道照顾她可怜的娘亲。
「小小姐,唉!」彩儿垂下正欲抚上她脸颊旁伤痕的手,这小小姐的性子也不晓得是遗传谁来著,一点都不像小姐以前那般柔顺,反倒是个性倔得很,可能是来自寅少爷的吧!彩儿苦笑地望向小姐,稍早穿出去的一袭白衣,已全然转黑,纠结的长发披散在沾泥的脸颊旁,再加上近年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也难怪这里的人都要唤她为疯婆子了。
「小姐,你怎么又玩得一身泥回来,不是说好了要穿白衣裳就不准再玩泥巴吗 ?」她扶著胭脂走进破旧不堪的木屋里,心想,小姐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喜欢穿白衣服玩泥巴,任她好说歹说就是非白衣不穿。
「小姐、小小姐,还好阿三哥恰巧打满了一缸子清水回来,可以供你们沐浴,不然你们这一身脏兮兮的,今晚可怎么入寝才好……」彩儿右脚一拐一拐地跛进厨房,来来回回地提了几桶水将搁置在一旁的大木桶添满清水,让小姐脱下脏衣整个人浸入那水底。
「小小姐,你也一同进去吧!让彩儿为你们擦背。」她替宝儿卸下衣裤,抱起光溜溜的她浸在胭脂身旁。
「宝宝……呵呵呵……你瞧……好好玩唷!」胭脂拍打著水面,嘻闹著,完全不复稍早那种激动的模样。
「娘……」宝儿也笑著一起玩水,泼了彩儿满身湿。
「唉!真受不了你们两个。」彩儿摇头地笑出声,细心替她们擦拭身子,洗去浑身烂泥。
半晌,彩儿将小小姐抱出,用条乾净的大毛巾裹住她瘦小的身子,再扶出小姐,拿另一条毛巾拭去她身上的水珠,替她套上适才就准备好在一旁的乾净素衣。胭脂高举著双手,柔顺地任彩儿穿戴衣物,眼神虚虚缈缈,谁也窥探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情绪。彩儿替小宝儿穿衣裤时,她已习惯性地坐到木屋里靠窗的柴椅上,推开窗户,愣愣地望向窗外。
「小姐,先过来这儿让彩儿为你梳头好吗?」
不一会儿,屋内已没有了小宝儿的踪影,胭脂被动地让彩儿扶入只有几坪大,她居住了将近七年的小房间内。
坐上小木椅,胭脂眨著美目,带著近似迷惑的神情,望著眼前房内唯一的摆设——那张由阿三拼凑出来的简陋梳妆枱。
彩儿拿起木梳,细心地梳著她柔亮的黑发,一下、两下,直到看著长发完全没有纠结,一路平滑地披散到……眼光落在小姐腰部那参差不齐的长发尾端,她的心不禁抽痛起来。小姐自从那次被周母强行剪去头发後,再也不让人替她修发了。
一回想起那不堪的过往,彩儿就替胭脂感到心疼。当初她们被赶出洛家堡後,根本无处可去,而洛父也当真命人驱逐她们离开他的领地、她们生长的故乡。在四处流浪的日子下,洛母偷偷塞给她们的银两没多久就已花得涓滴不剩,只好沿路行乞。可是这种三餐不继的日子,从小就娇柔惯了的小姐哪捱得下去,况且小姐又有孕在身,不出几天就病倒了,当时她脚又跛了,要不是恰巧遇见了阿三哥热心相助,又好心收留无家可归的她们,否则她们哪能活到现在……
一思及阿三哥,彩儿的俏脸不禁微微泛红,这些年来阿三哥已经向她提过好几次亲了,但是都被她拒绝了……其实,今年她也二十好几了,早该找个好归宿了,可是她还要照顾小姐与小小姐啊!她不能就这么嫁给阿三哥。
「宝宝呢?宝宝不见了。」胭脂突然开口,打断了彩儿纷乱的思绪。
「小小姐与阿三哥打猎去了,说是要猎只野鸡晚上回来加菜呢!」彩儿一想起阿三哥,心就甜蜜蜜的,这七年来也难为他了。
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在听她说话,这些年来总是如此,她紧紧封闭的心似乎无视於任何人,在大家面前时常表现出一副疯癫的模样,以前所不敢做的事,像玩泥巴、捉蟋蟀、大哭、大笑、大叫的,她现在一样也没遗漏,全都做足了,就像是个大孩子般。不过彩儿怎么也不相信小姐真的发疯了,她只不过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罢了,等她想醒时,她自然就会醒来……
「小姐,小小姐又长新牙了,最近也高了不少,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小小姐已经七岁了……」彩儿如往常般和胭脂话家常,说著一些日常琐事。「今天隔壁的王大妈又来提亲了,说要把女儿嫁给阿三哥,不过条件是阿三哥得先将咱们都赶出去,结果啊!阿三哥很生气地将她赶走呢,说他不会赶我们离开的……小姐你看,阿三哥人是不是很好啊?与我们非亲非故的,但却无怨无悔地照料我们好些年……」
三句不离阿三哥,彩儿可当真喜欢他喜欢得紧了。
胭脂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痴痴望著铜镜中反映出来的倒影……
*****
自从七年前火焰山庄由少庄主寅少仇接管後,日渐壮大,在江湖上也占有一方势力。
寅老庄主於是乐得清闲,便带著爱妻到处游山玩水,放心地将山庄全然交予少仇治理,至今有两年未曾回家一趟,不晓得逍遥到哪儿去了。可是近年骆翔却相当著急地想联络上老庄主,因为少庄主终於决定将在几天後迎娶等了他有七年之久的曲小姐。
此刻整个山庄内正为庄主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当事人反而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新郎倌不是他。
寅少仇伫立在後花园的亭子里,出神地凝视著远方,他无俦的俊颜上有著冷峻、淡漠,与当年那个二十来岁的俊逸小子已然不同,也才不过几年的光景,一个人的改变竟是如此之多……
曲沅沅身著粉藕衫裙,娉婷可人,娇美的花颜带著轻愁。望著寅少仇无动於衷的身影,她幽幽叹了口气,一点也没有待嫁新娘的喜悦。怎么会这样呢?她多年来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啊!可是,她却有那么一丁点儿踌躇,不知该不该嫁给他?
这七年来,寅大哥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冷硬、绝情已成了他的保护色,而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胭脂姑娘!奇怪的是,她心中居然没有预期的嫉护,反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替寅大哥感到悲伤……还记得当初在客栈房里时,寅大哥说什么「到此为止」的话,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忘记胭脂姑娘,他只是一直在压抑著……压抑著思念她的心情。
「你有话就直说吧!沅沅。」一直沉默不语的少仇,背对著曲沅沅,缓缓开口道,打破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气氛。
「寅大哥,我……再过几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曲沅沅锁眉思考,究竟该如何向寅大哥表达她目前的复杂心情呢?
「嗯。」他不带兴趣地哼了声。
「所以,我想确定……我想确定你是不是真心想娶我的?寅大哥,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沅沅,再过几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不是这样的,寅大哥……你……爱我吗?你答应我爹爹的提亲是因为爱我吗 ?就算是一点点的爱也好?」
「爱?沅沅,我的心已经贫乏到连一点点的爱也无法付出了……」他锐利的目光有著一闪而逝的痛楚。
「那就是你不可能爱我了?寅大哥,我——」沅沅痛心地呢喃,明明知道寅大哥心中有另一个人存在,她怎能毫不在乎地嫁给他?
「好了!沅沅,别再胡思乱想了,现在说这些不是太迟了吗?你乖乖的先回家休息,就等著嫁入山庄吧!」他截断了她接下来所要说的话,表示得很清楚,这番谈话结束了。
「只要还没成亲一切都不算太迟……寅大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沅沅在伤心地离去前,幽然叹道。
寅少仇原本无波的心湖,开始翻腾起来,他表面上无动於衷,其实心底充满了对曲沅沅的愧疚。「爱」!这种奢侈的情感,他给不起呀!
沅沅这些年来默默地在他身边陪伴著他,为了他拒绝了多少大好亲事,他都看在眼底,因此除了娶她,少仇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回报她的深情了。但……他真的无法付出他的爱,无法给她他的真心,只因——他的心早已遗落在枫叶林中了。
七年了,脑海里反覆出现的都是胭脂那心碎的眼神,悲凄的面容……
唉!都已经七年了,再大的怨恨也会被时间冲淡、被思念覆盖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年真的做错了吗?尤其在後来辗转得知她并没有嫁进周家时,他更迷茫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派人寻访她的消息,但她就像从世上消失般,没有任何踪影。但,这并不代表他原谅了她,那种被爱人背叛的心痛他到现在都不曾忘怀,他只是要找到她,再次好好的问清楚,仔细证实当年的事他到底是不是误会了她,可是……
寅少仇猛然握紧拳头狠狠地击向亭柱,一拳、两拳……直到双手满是鲜血。
该死的!他为什么还会为她感到心疼?
*****
木屋前,一名打赤膊的男子正奋力劈著柴,古铜色的胸膛精壮结实,双臂一起一落地挥洒著汗珠。
陈三算不上俊俏,甚至可说是平凡过了头,但不知是犯了桃花还是怎么著,附近的女孩家全将他列为头号的相公人选。或许是因为他心地善良、诚恳踏实,虽无傲人的家产,但一定是做相公的好对象。
「三叔叔,彩姨还是不答应同你成亲啊?」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蹲在树荫下的宝儿,双手托著脸颊,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吓得陈三劈柴的手一歪,差点砍到腿上。
「宝、宝儿……你小孩子一个,哪懂得什么叫做成亲。」他胀红了古铜色的方脸,讷讷道。
「我当然知道了,将一男一女关在同一个房间里过一晚,就是成亲了。」宝儿贼贼一笑,跑到陈三身旁。「然後十个月後就会有小娃娃出生了。」
陈三猛然愣了下,脸庞更加烧红,虽说他已年近三十,但仍是单纯内向得很。「谁、谁告诉你这种事的?」
「隔壁那个讨人厌的王姊姊讲的,她还说要当三叔叔的新娘子,然後把我、娘和彩姨通通赶走。」宝儿做了个极反感的鬼脸。「三叔叔,你不要和她关在同一间房里好吗?」
「宝儿放心,三叔叔才不会娶她呢!」一听到这儿,陈三就算脾气再好也不禁要生气,隔壁的王小玉也太过分了,居然在小孩子面前讲这种话。
「嗯!三叔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宝儿就帮三叔叔求彩姨同你成亲好了,若彩姨不肯嫁的话……」宝儿顽皮地掩著嘴笑。「那宝儿就叫娘嫁好了,三叔叔你当宝儿的爹爹好不好?宝儿都没有爹爹,宝儿好可怜吔!」
「胡扯!宝儿当然有爹爹了,他只是有事不能留在宝儿身边。」他怜惜地捏了下宝儿挺俏的鼻子。
「是三叔叔胡扯才对!宝儿的坏爹爹明明是不要娘和宝儿了,才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她常常听外头的人这么说,他们说因为娘不正常,所以坏爹爹才抛弃了她。「我不想和三叔叔说话了,我要进去找彩姨。」
「宝儿……」陈三担心地拉住她。想不到她心中居然有这种想法,认为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小孩。
「怎么了?在里面就听见你们的吵闹声了。」彩儿从屋内走出,笑道。
「彩姨,三叔叔欺负我……呜唔……」宝儿童稚清脆的语音消失在陈三粗黑的大手中。
「没事没事,彩儿你不是在做饭吗?呃……出来干么?」他胀红了脸,结结巴巴道。
「阿三哥,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是来叫你吃饭的。」她羞涩地笑道,牵过在陈三手下挣扎的小小姐,抽出手绢擦拭著她脸蛋上的灰尘。「真是的!小小姐,才刚洗过澡又弄成这样……」
「彩姨,人家肚子饿扁了,我们快进去吃饭嘛!」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摇著彩儿的手臂。
「好好好!我们这就进去。」彩儿转头唤著陈三。「阿三哥,走吧!进去用饭了。」
「嗯!」陈三抹了下汗,随手套上件衣衫,心儿怦怦跳地走在彩儿身旁。
一进屋,就见胭脂依旧倚著窗口失神地看著天空,彩儿走过去将她扶到饭桌前坐下。
「哇!好香唷!彩姨,宝儿要吃烧鸡腿!」小宝儿兴奋地冲到胭脂身旁坐下。
「好!」等替大家盛完饭後,彩儿挟了只最大的鸡腿到宝儿碗里。「慢点吃,别噎著了。」
「彩儿你也吃吧!」陈三同样挟了只鸡腿放进她碗里。
「嗯!」彩儿甜蜜蜜地接下,咬了一口後,发现小姐一直频频回头望向窗外。
「小姐你怎么了?」
「我听到了……」胭脂喃喃自语。「少仇的箫声……」
「娘,宝儿也听见了。」宝儿放下碗筷,专注地偏著头聆听。
「箫声?」彩儿猛然一惊,也隐约听见远方传来的细微箫音,脑中霎时闪过当年那改变了小姐一生的夜晚,也有著同样的箫声。
「怎么了?彩儿……」陈三不知所措地看向惨白了脸的彩儿。
「少仇……是少仇来接我了!」胭脂倏地冲出屋外,口中呢喃著少仇的名字。
「娘!」宝儿大叫一声,也跟著跑出去。
彩儿浑身颤抖地攀著陈三,难道真是寅少爷来了?
「小姐,你等等彩儿。」她猛然回过神来,拉起陈三就往外追去。
不可能的!她曾千方百计地探听寅少爷的消息,却得知了一件她怎么也不敢说的事——寅少爷与地龙帮大小姐经常出双入对的在一起!看小姐这样痴痴地等著寅少爷,她怎能再次残酷地将小姐的梦打碎,至少活在美梦中的小姐不再那么痛不欲生。
冲出家门的胭脂循著断断续续的箫声,来到常和宝儿一块儿玩耍的树林里,就著微弱的月光,她水盈盈的大眼落在前方背对著她的颀长背影上……
「少仇!」胭脂哽咽一声,扑上前去,紧紧环抱著眼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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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纵情记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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