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淡桔色的夕阳渐渐地被隐没在一片深蓝色的天空之中。
小镇的街巷上出现了两名男子,当中的青年穿着紫色的长衫,清秀面容上带着柔和安定的神情,一头长发只用绸带随意地扎起,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而另一个少年则是腰间佩了把长剑,眉目间英气逼人,长相也十分俊秀。
在这种地方不但偏僻,附近又在打仗,一路上许多人都是逃亡过来的,所以街景显得相当破败,白天时还好些,可是天一黑,街道上就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是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忙的路人,屋檐下挂着几个灯笼在残风之中摇晃着,感觉有股说不出来的冷清。
两个人找了一会儿,竟然连一家住宿的客栈也没有。
佩着长剑的陈卓林忽地眉头一皱,对身旁的唐泽夕低声说道:「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唐泽夕笑了笑,「别紧张,我知道的。」
然而陈卓林却显然没有他那么乐观,他一个转身。「说不定是什么盗匪之类,王爷……你等着,我去看看!」
话才刚说完,他人就已经在三步之外。
唐泽夕只得摇摇头跟了过去,对他的急性子感到无奈又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盗匪?」
唐泽夕是受皇弟之托与陈卓林一路同行去河城的,表面上是要身为将军的陈卓林保护他这个王爷的安全,可实际上却反而是要他好好看着这个劝不劝就热血沸腾,而且嫉恶如仇到极点的冲动将军,免得他还没走到河城就先挂了。
说来夸张,从京城到这里的一路上,只要他一听说哪里有地方恶霸或盗匪的存在,就立刻按捺不住地出面,一副要声张正义的模样,根本不管自己的安危会如何。
虽然他是有几手武功没错,但如果不是唐泽夕一直暗中护着他,恐怕早就栽在别人的围攻与暗算之下了。
在陈卓林那超强正义感的肆虐下,这沿途中只要称得上恶人的,全让他给掀翻了老窝,可谓是惨之又惨。
正想着,一声惊叫传来,唐泽夕连忙走了过去,便看到陈卓林正拿着剑于足无措地站着。
在他面前仰面跌倒了一个少女……
不,是个十来岁的漂亮少年。
「这……你没事吧?」陈卓林见自己吓着他了,又—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一脸尴尬地看着他。「我、我不是有意的,谁让你跟我们……唉!唐泽夕,你快过来。」
要他直呼名字而不称身份,这是唐泽夕自己要求的。虽然陈卓林向来对皇室的人没半点好感,但唯独眼前的唐泽夕例外,相处时间长了,反而也觉得叫名字更自在些。
唐泽夕见状再次摇头轻叹一声,然后伸手将跌倒在地的少年拉了起来,柔声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唐泽夕觉得他的眼里有着强烈好奇,就好象刚初生的婴儿,那目光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包括自己。
他脸上虽然看来脏兮兮的,却仍然掩不住雪白的肤色与漂亮的容颜,只是丰润的唇瓣被冻得隐隐泛紫。
他身上穿着非常宽大的布衫,衣袖挽了好几圈还是显得太长,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衣角上还沾满了泥泞,模样看来极为狼狈,但清瘦的身体裹在这样宽松的衣服里,竟然显得别有一种细致的韵味。
「他……该不会是不能说话吧?」陈卓林呆了一下,紧张地问。
「别胡说。」唐泽夕轻斥,刚才明明还听到这个少年惊叫了一声。他用手指向街巷的另一边,「那边现在有你发挥的地方了,你抓紧时间去吧。」
陈卓林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不远处此时有几个长相凶恶的壮汉正包围着一个看起来极为柔弱的少女,少女身后还藏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
少女不断的后退,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身躯不住发抖。「你们……不要过来!不然的话……我就叫人了……」
「你叫啊!你以为在这个镇上谁还敢来管大爷们的闲事?别白费力气了。」壮汉们哈哈大笑,然后慢慢地靠近她们。
「不要……」少女惊恐地大叫着。
陈卓林看到这里,不由得握紧拳头冷哼一声。「这些人眼中简直没有王法,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话说完,他人已经飞扑过去,揪住一个壮汉二话不说便开打,而壮汉旁边的同伙本想要过来帮忙,结果也被他揪住了衣领一阵疯狂乱打,一时之间,骨折声与哀号声开始响遍街巷的每个角落。
唐泽夕向那几位运气不太好的流氓们投以一个同情的眼神,目光再次落在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少年身上。
「你别怕。」他微笑着说道:「我们不是坏人。」
少年认真地看了看,似乎感觉得到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恶意,于是迟疑了一下,最后从怀里抽出—把短剑放在他的面前。
「喂,你有钱吗?把你的钱给我吧。」他说道,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出奇的好听。
唐泽夕听后先是一楞,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由得失笑,随即拿出一些碎银子放在他另一只手里。「够了吗?」
他接过银子捧在掌心里看了许久,然后皱着眉想了想。「应该够了吧……」
「你应该不是这个镇上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唐泽夕轻声问着,脸上的柔和笑意很容易令人自然地放下了防备。
「爷爷死了,以后再也不能照顾我了,他叫我下山来的。」少年回答着,秀气的小脸上带着认真的神情。「可是,要有钱才能买东西吃。」他说话腔调非常奇怪,仿佛还不太习惯,口气也相当的生涩,简直就像是在学着说话般。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很少接触世事,也许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而流落在外,看来实在也需要帮助,幸好没遇到什么坏人。
「这样啊……不过好孩子是不应该抢别人东西的。」唐泽夕微笑着继续对他说道。
「我不是抢!」他有些着急地把手中的短剑按在他的手上,认真地强调着。「我把这个给你,你把你的钱给我,以后我还要买回来的!」
原来如此。
唐泽夕这才明白过来,于是接过他手巾的短剑。可是当他拿在手里时,顿时吃一了惊,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剑,剑鞘也很破旧,但是却沉得出奇,比起一般同样大小的短刀重了六、七倍不止。他拔出剑来仔细一看,整把剑竟然没有剑锋,但是剑身通体雪亮,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气,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一把宝剑。
而唐泽夕的脸色却在这时变了,身体很明显地震了震,然后激动地拉着他的手问道:「这把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怎么了?」少年那纤细的手腕被他握紧,疼得皱起了眉。「当然是我爷爷给我的!你……快放手!」
唐泽夕将他的手放开,过了许久仍无法平复自己那翻涌的激烈情绪,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着。
少年张大眼睛望着他,似乎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原来你是想要卖剑……」唐泽夕回过神来,硬是挤出个笑容将短剑放回他手里。「不过这个我可买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
少年皱着眉望着自己手里的剑,仿佛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最后只得将唐泽夕给他的钱也全部塞了回去。
「那你的钱……我也不要了。」他一双明净的眸子直直地望追他的眼里,非常坚持地说。
唐泽夕看着他的脸,沉吟了好一会儿,本来想逼问他爷爷究竟是谁,但又觉得不妥,于是决定暂时先把他带在身边,以后再找机会问清楚他的来历。如果他真的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也不能放着这孩子一个人不管。
「先不管这个,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不如跟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先住下来,总不能一整晚都站在这儿吧。」
「嗯!」少年用力点头,反应单纯地面露喜色。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唐泽夕问他。
「我叫白镜湖,你呢?」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像唐泽夕这么亲切地跟他说过话,所以他的样子显得格外高兴。
这时候唐泽夕才发现他跟自己差不多高,只是太过清瘦了点。
「我叫唐泽夕……」
「唐、泽、夕……」白镜湖低声重复了好几遍,像是害怕自己忘记了。
而这时候陈卓林那边也解决完毕,他轻蔑地看了那几个躺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壮汉们一眼,然后向那两个吓得抱成一团的姐妹走去。
「已经没事了,你们……」
大概是因为他刚才打人的模样太凶了,他才刚走近没几步,那姑娘却反倒吓得后退了一步。他急了,越想要解释清楚,结果情况就越糟糕。
他干脆放弃了,「我又不是恶人,你怕什么……唐泽夕,你快过来!」
一旁的唐泽夕听到后,只得暂时打断与白镜湖的谈话,向他们走了过来,微笑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少女。
「姑娘,我们刚好路过,刚才他只是想帮助你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
她楞楞地看着唐泽夕,心里的警戒与不安似乎也在那暖阳般的笑容里渐渐驱散了,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柔声问道:「你们看来不是这个镇上的人,是在找住的地方吗?」
那态度转变之快,令陈卓林看了哎气不已。
「确实如此。」唐泽夕点头答道。
「现在局势不稳,这一带所有的客栈都被官府下了禁令要先停止经营。若是不嫌弃的话,你们可以到我家暂歇一晚。」
唐泽夕看她言行举止都温和有礼,衣着虽然朴素,但长相却十分清丽乖巧,并不太像一般的镇民。
对方既然好意,他当然也欣然接受,于是笑着说:「那真要谢谢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黄,名玉锦,这是舍妹珍儿。」她答得有些赧然,「你们请随我来。」
说完之后,她带着唐泽夕他们向街坊的另一头走去。
白镜湖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却被唐泽夕拉着一同跟在后头。他有些意外地抬起脸来,正好看到唐泽夕向他投来的安心微笑。
心里没来由的震了震,眼前这个穿着紫衣的男子有一种令人不由自主就相信他的力量。
没走一会儿,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一间屋子前面,正要进屋时,白镜湖忽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你叫唐泽夕是吧?」
「嗯,好孩子,你记住了啊!」唐泽夕笑着说道。
白镜湖听到他夸自己,顿时就像个小孩般立即笑了起来。
黄玉锦非常客气地招待了他们,而那个小女娃似乎很怕生,胖胖的身子一直躲在她的身后。
唐泽夕看了看满身泥泞的白镜湖,不由得开口对黄玉锦说道:「如果现在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请玉锦姑娘让他先洗个澡,再换件干净衣服?」
「当然可以。」黄玉锦将沏好的茶端过来放下。
白镜湖本来正在屋内四处张望,这时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觉得非常羞赧。
「只要你不嫌弃,我让珍儿带你去。」黄玉锦一见到白镜湖,就从心底里喜欢这个漂亮得像个瓷娃娃般的少年,于是便向珍儿交代了几句,带着他往内屋里走去。
唐泽夕道过谢之后,就与陈卓林一起坐在厅内与她说着话。
在他的询问下,黄玉锦十分无奈的道出了关于刚才那几个流氓的事情。
原来黄玉锦与妹妹珍儿是一直与爷爷相依为命,早些年爷爷曾在衙门里做过事,后来又在当地设了个私塾教一些孩子们识字,日子虽然清贫,却也过得平淡幸福。
没想到几天前爷爷却忽然病逝,只留下她们姐妹俩孤苦无依,由于她是个弱女子,又是得有几分姿色,于是免不了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给盯上,那几个人只是其中之一。
刚才若不是陈卓林的突然出现,恐怕她们姐妹俩的下场已经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神情里透着几分忧虑。
而陈卓林听到这里,不由得猛然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骂着。
「还有哪些混蛋敢对你意图不轨的?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收拾他们!教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作恶!」
「卓林,你先别冲动。」唐泽夕皱着眉斥道。
他少有的认真表情令陈卓林不由得一怔,虽然极为不服气,却还是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白镜湖已经换好衣服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的脏污洗去之后,露出了他原本雪白无瑕的皮肤,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肩上,活脱脱就是个绝美少年。
他自己一点也没察觉到众人那惊艳的目光,只是径自向唐泽夕走了过来,挨在他身旁坐着,皱着小脸。
「我的脚好痛,本来不觉得的,但是泡了热水之后,就痛起来了……」
「我看看。」唐泽夕让他脱去鞋袜,当看到他双足时顿时倒抽一口气,眉心也皱了起来。「你冻伤很厉害,不尽早治不行。」
白镜湖的脚上长满了水泡与冻疮,不一会儿就将白袜染得血迹斑斑,脚指头冻得僵硬,恐怕之前已经失去知觉好久了。
黄玉锦立即拿来了药膏,「不知道这有没有用,给公子试试吧。」
「谢谢。」
唐泽夕接过,然后小心地为白镜湖上药,让陈卓林在一旁看了惊讶不已。
然而唐泽夕这时只想着为这个少年消除痛苦,根本就没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如此关心。
屋内比外面暖和,白镜湖苍白的脸也逐渐恢复了些血色。
很快地,黄玉锦就将晚饭也准备好了。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要请三位公子委屈一下了。」她客气地说道。
「请别这么说。」唐泽夕也看得出来她们姐妹俩过得并不太好,还这样尽心地招待他们就已经让人觉得感激了。
他看着白镜湖极为笨拙地拿着筷子,突然觉得不对劲,不禁将他的手拉过来仔细一看,不由得彻底楞住。
白镜湖的食指、中指还有无名指三根手指头竟然是连在一起的,虽然骨头和手指的形状跟正常的无异,但是皮肉却是连在一起。
「你的手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疼。
「这个吗?」相对于他的凝重,白镜湖反而完全不在意。「从我生下来就是这模样了,你看,我的左手也是这样。」
说着,他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唐泽夕的面前。
唐泽夕一看,果然跟右手一样,中间的三根手指皮肉也是相连在一起的。
唐泽夕见状也不好在此刻再多说什么,与陈卓林交换了一个眼色,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他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白镜湖却吃得很多,显然是真的饿了。
看来这孩子又饿又冻的,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正想着,唐泽夕忽然发现到黄玉锦正在小心地打量着自己,当他的目光望去时,她立即惊得扭过了脸。
「我脸上有什么吗?」唐泽夕微笑地看着她。
「啊?抱歉。」黄玉锦涨红着脸,仿佛被人窥到了什么秘密般惊慌不已。「那个……你们明天就要起程离开吗?」
「是的。」唐泽夕点点头。
「那么……容我冒昧问一句,公子打算到哪里去呢?」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低声问道。
唐泽夕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去处,于是大方地笑了笑。「我想去河城。」
黄玉锦听后显然有些吃惊,「河城?那儿不是正在打仗吗?」
因为邻邦的胡国忽然向朝廷的边境逼近,虽然目前只是一些小的骚扰,但据说已经有大军驻守在附近,朝廷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也按兵不动,所以两国现在紧张的对峙着,而朝廷军队驻守的地方正是河城。
「嗯,我正是要到河城的军营里去。」
黄玉锦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再问下去恐怕就不是自己这样的女子应该过问的事,目光中闪过一抹失望与复杂,怯怯地说:「从这里到河城还有些路途,现在四处都不太平静,公子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谢谢玉锦姑娘的关心。」唐泽夕淡然一笑。
夜里,唐泽夕来到白镜湖的房内,虽然是打地铺,但细心的黄玉锦在下面先垫了木板,又将被子铺得很厚,所以睡下去还算柔软暖和。
这间屋子虽然说是做书房用的,但是却比客房还要宽敞,整齐的木架上堆满了各类书籍,空气里充满了那种纸张特有的霉味。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流泻而入,藉由这淡淡的光线,唐泽夕刚好可以看清楚白镜湖沉睡中的脸。
合起的双眼,那卷翘的睫毛像扇子般随着呼吸轻轻震动,他发出轻微的鼾声。
唐泽夕真是有些佩服他,竟然能够一头倒下去就立即睡着。
白镜湖的睡相极不安分,翻来滚去的,一张床被他占去了大半的位置。
他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然后轻叹一声,陷入一阵沉思里。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对于眼前这个少年,他有绝不能放着他不管的理由。
他伸手在白镜湖的衣服旁边找到了那把短剑。他不会认错的,这把剑曾经是他的,只是后来送给了人,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辗转落到白镜湖的手里。
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声将短剑放回白镜湖的身边,没想到动作虽然轻微,但他还是张开了眼睛。
「啊?你醒了吗?」
白镜湖撑着身全坐了起来,像个小孩似的用手揉了揉眼睛。「天亮了吗?」
「还早呢。」唐泽夕笑了笑,「脚还痛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有些小心地问:「天亮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河城找我弟弟。」唐泽夕回答。
「那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白镜湖从小到大跟爷爷两个人生活在山林里,直到后来他一个人下山,也没跟任何人接触过,唐泽夕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人。就像初生的动物会对第一眼看见的动物作当娘亲般,他也很快地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当然好啊。」唐泽夕想也没想就说,他也正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你还有其它的亲人吗?等我们从河城回来之后,我就送你回到亲人的身边。」
「亲人?」白镜湖张大了眼睛望着他,像是在理解这个词语一般,然后说:「我爷爷已经死了。」
「他有没有对你提过你的身世呢?」
「爷爷很少说话的,也从来不会像你这样问我问题。我从小时候就跟他一起生活在山林里,他每过一段日子就会去山下买东西回来,但是从来不带我去。不过我想要什么,只要对他说了,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找给我。我没事的时候就常去林子里喂鸟,但是鸟儿又不会说话。」
「你知道自己究竟几岁了吗?」唐泽夕忽然问道。也许他爷爷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下山的,一定是因为在逃避着什么。
「知道。十九岁了。」他说。
唐泽夕听后惊讶了一下,看他的样子顶多才十四、五岁的样子。
「十九岁啊……」唐泽夕想了想,「那你爷爷临终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白镜湖跟他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语句也渐渐地通顺了不少,他一边回忆着一边告诉唐泽夕。
「他对我说……我就要死了,以后就不能再照顾少主人了。」
「少主人?」
「嗯,爷爷从小就一直这么叫我。」他点头。
「那你那把短剑……也是爷爷给你的吗?」
白镜湖口中的爷爷称他为「少主人」,更让唐泽夕对他的身世感到好奇。
「爷爷的屋子里有很多东西,他临终的时候说我都可以拿去卖,不过这把剑却一定要留着,不准我卖。他还说……」说着,他忽然停顿住,有些不好意思的怯怯说:「后来的话他告诉我不能跟任何人讲。」
白镜湖皱着小脸欲言又止,有些苦恼的样子。他答应过爷爷要保守秘密,但是又不想隐瞒唐泽夕任何事情。
看他那么矛盾似乎真的不能说,唐泽夕只得忍住心里的好奇,轻笑着说:「既然是秘密的事,你不用讲也可以。」
「真的吗?那你不会生气?」白镜湖用手抓住他的衣襟,像在寻求保证般地望着他。
「傻孩子,我怎么会生气呢?」唐泽夕轻轻在他额前拍了一记,「好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走很远的路呢。」
「嗯。」他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身体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
「快睡吧。」唐泽夕帮他将被子盖好,慢慢拍着,然后看着他很快地又睡了过去。
真是个单纯的小孩!这么想着,唐泽夕的脸上也跟着浮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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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仇人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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