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勾动地火 第七章

  整整两年的时间,方守正没有心思和任何人交往。他有时漫步在忠孝楼的屋顶上,有时走在荷花田里,有时绕到已经荒芜、野草长得比人还高的后山,绝望地追寻林羿翔的影子。  
  直到祖宗保佑,让他考上了台北首都大学国贸系,只身北上,才算正式结束这段恋隋。  
  大学期间,方守正和同系学姐许爱琳交往,许爱琳是李香云的表姐,大方守正两岁,人长得不高,五官十分可爱,身材玲珑有致,个性开朗大方。  
  毕业后成为一家中小企业——大地贸易公司的业务部经理,无论是外型或事业成就,都比男友亮眼得多。  
  方守正也在大学毕业后进入有名的江氏企业当个小业务员,吃不饱饿不死,和女友的感情一直平平淡淡,没有激情,也没有冲突,人生呈现停滞状态。  
  所谓停滞,不光足指心理上的平静无波,在生理上,方守正也几乎没有改变。  
  八年的时间里,他的身高还是停留在一百七十公分,一公分不多,一公分不少,整整一百七,或许他可以很自豪地说自己长高了一公分。  
  方守正的声音很平、很细,以前他的喉结就不怎么明显,想不到现在还是很平,只有在吞咽的时候会突然冒出来;声音是比以前低沉了点,但仍不太有成年男子变声后的低沉和磁性。  
  他经常运动,打篮球、网球、晨跑、游泳……运动能帮助他遗忘不愉快的事,所有的失落和难堪都在汗水中得到情绪上的平衡。  
  即使如此,他的皮肤还是很白,白得像那年在林羿翔掌上初绽的百合,骨架也瘦小,身材虽匀称,却练不出肌肉来。  
  他很确定不是遗传的问题,哥哥和弟弟都长到一百八十公分以上了,三个人依序站在一起形成一个「凹」字。  
  方守正自己也觉得奇怪,他能吃能睡,也没有任何不舒服,就是长不高、长不胖,戳戳颈子,喉结平缓得像不存在,身体好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制住……不,是自发的反应,拒绝长大、成熟……拒绝改变。  
  方守正也以为内在和外在都一成不变的日子会持续到他从江氏退休为止,想不到打击来得如此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江氏集团陷入庞大的债务危机,江松谦家人早在债权人有所警觉之前就把手上所持有的动产、不动产、有价证券等等一一脱产,留下一堆呆帐,又积欠员工六个月的薪水。  
  喷怒的债权人冲入江氏名下的办公大楼,把里面可以搬移的物品统统搬走:员工聚集在大楼前拉白布条抗议,连扫地的欧巴桑也赫然在列,丢鸡蛋、洒冥纸、钉真人比例的稻草人,头部贴上江松谦的照片,诅咒江家绝子绝孙不得好死……  
  「为富不仁」的挽联挂在大楼前触江氏霉头。  
  媒体、民代、警察、政府官员进出频繁,络绎不绝。  
  江氏集团发言人长公子在发表声明时老神在在,十成十是因为江氏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闹得再大,债权人和员工都休想拿到一毛钱——江氏一族可是玩弄法律的能手。  
  方守正参加了几场抗议活动和说明会,一边找新工作一边争取权益,虽然他心里有数,结局一定是白忙一场。  
  农历春节即将来到,方守正口袋见底,新丁仆却没着落,又不敢回家借钱,家里也没钱可借……阿廉已经离婚了,还要养小孩,手头也很拮据:阿勤那家伙搞什么艺术摄影,更是三餐不继,不开口向他借钱已经谢天谢地了!  
  方守正开始有种山穷水尽的感觉。  
  最后一场说明会,不是由江氏主办,而是收购江氏大部分产业的外商雷帝欧斯企业基于商业道义主动举办的,代表雷帝欧斯的杨秘书非常年轻,大概也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和方守正差不多的年纪,在台上发表几点声明。  
  「雷帝欧斯收购江氏产业而非江氏集团,江氏的债务由江氏自行负责,和雷帝欧斯无关。」  
  「江氏和雷帝欧斯属于两个不同的法人财团,结构并不互通。」  
  「原则上江氏员工雷帝欧斯将不续聘,人事任用按照雷帝欧斯标准……」  
  「基于道义,江氏员工如获雷帝欧斯续聘,起薪和年资可以累计……」  
  方守正没听完就定了。这种说明会有开和没开一样,他茫然地坐在行人坐椅上,眼神空洞而呆滞地看着台北街头人行人过,车来车往,就这样过了好几个钟头。他晚餐也没吃,身边只放着半打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买酒的时候店员特别要他出示证件,还以怀疑的眼光仔细核对。他不禁苦笑了一下,他看起来有这么年轻吗?  
  方守正一点一点地喝着啤酒,直至有七分醉意了才站起来,想搭公车回去。  
  走过几条街,他开始不胜酒力,扶着路旁停车格里的汽车慢慢步行,晕眩、思心的感觉阵阵袭来,四肢无力,他勉强扶着车子走了两步,防盗器猛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又换扶往下一辆车,手上沾满了灰尘。  
  「嗯!」停在一辆颇为气派的外国车前,方守正终于忍受不住在胃里翻涌的酒气,开始呕吐起来。  
  「你在做什么!」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车主吧!管他的,反正他是没钱赔了,有钱也不赔,江氏不就是这样做的吗?方守正越想越觉得理所当然,浙沥哗啦地吐得更起劲了,压根儿不怕被车工逮个正着。  
  「你!」  
  车主气极,抓着方守正的肩膀翻过来,一瞬间却愣住了。「阿正……」  
  方守正醉得迷迷糊糊、天旋地转,连眼皮都睁不开,也不知道自己对着人,胃里几下翻腾,又吐出稀薄的黄水来。  
  这回全吐在那个人的高价西装上了。  
  ***
  怀里揣着一份「八周刊」,林羿翔走出前江氏企业大楼,他向来不怎么注意影视要闻,却意外成了八卦报导里的男主角,心里并不怎么痛快。  
  八周刊是出了名的八卦杂志,本期以大篇幅报导某位女明星未婚怀孕,封面就是女星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脸幸福的微笑。她很漂亮,学历也高,然而身为被影射的对象,林羿翔实在无心欣赏。他指示杨祺鸿好好处理后,就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了。  
  还没走到车旁,远远地就看见醉鬼靠在车门上吐。  
  林羿翔皱紧眉头,本想把那个人撂过一边的,却在对方转过身来的一瞬间,浑身一震。  
  他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方守正抱上车,他一路开回住处,爱怜地拨拨他额前凌乱的头发,心里百味杂陈。  
  初见那个靠在车门上呕吐的冒失醉鬼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小小的肩膀、白皙的皮肤、不高不矮恰到好处的身材……他没变,一点都没变。  
  八年来,他在陈优宇的压迫下努力用功,完成学业,也借着和雷帝欧斯少主接触的机会,透过雷帝欧斯顺利收购江氏大部分的产业,还让大笔呆帐浮上台面,造成骨牌效应,江氏据点被各个击破,终于只剩下在台湾的少数分公司。  
  雷帝欧斯论功行赏,任命林羿翔为雷帝欧斯驻亚太地区的总裁,并指示他对江氏做出最后一击,彻底结束江氏王朝的气数。  
  林羿翔好不容易回到台湾,他当年的住处已经荒废,邻居们也不知道迁到哪里去了,向老同学打听阿正的消息,只知道阿正上台北念书工作,很少回老家。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阿正,他变得好憔悴,肌肤也失去了光泽,黑眼圈好严重,很久没睡好了吧!  
  回到家中,林羿翔毫不费力地将方守正抱进浴室里清洗,八年过去,他似乎又轻了点……  
  在清洗过程中,方守正又吐了好几回,吐完自顾自的抽抽鼻子,眼皮抬也不抬,即使抬了恐怕也是视而不见,酒精可以轻易摧毁一个人的神智。  
  相较于方守正的停滞,林羿翔变了很多。他的肩膀更宽了,骨架显得很修长,像中世纪雕像般的典雅均匀:肌肤还是一样白皙,喉结隆起,声音低沉了许多,却显得更有魅力。他帮自己和方守正换上舒适的睡衣,躺在宽大的床垫上,凝望方守正的睡脸,思索世事的变化,揣测八年来阿正是怎么过的,还有,他的感情生活……  
  阿正结婚了吗?摸摸他细白的手指,上面空无一物,没有戒指之类的信物,林羿翔稍微放下忐忑的心情。他关上灯,为两人盖好棉被,静静地抱着方守正入睡。  
  台北的早晨还是雾蒙蒙的,整座城市却已经精神勃勃地动了起来。  
  林羿翔留恋地看了怀中的方守正一眼,他睡得很熟,小巧的五官透着静谧的气息,屈着两臂,还流连在梦乡中。  
  林羿翔轻手轻脚地起床,为他拉好棉被,整理妥当后就准备出门上班,临行前像个瞻怯、贪婪的夜盗似的,轻轻偷定一吻。  
  方守正的身子蓦地抽动一下,林羿翔吓了一跳,以为他被惊醒了,想不到只是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抽动鼻子,倒头继续呼呼大睡。  
  林羿翔一面嗤笑自己的反应过度,一面抚摸方守正柔软的脸颊。他的车子被方守正吐得乱七八糟,今天得搭计程车上班,没时间等阿正醒过来。  
  林羿翔顺手在床边那张古董柜上留了一张纸,写下短短的几个字,又从方守正的皮包里抽出一张名片,便赶着出门了。  
  ***
  方守正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半才醒过来,他头痛欲裂,胃翻搅得难受,看看墙上典雅过头的挂钟,原来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我在什么地方?」方守正本想倒头继续睡,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宽敞的卧室、舒适的大床,整体设计利落大方,偌大的空间里点缀几组古典的桌椅橱柜,在一片气派中增添不少神秘的东方风情,华丽但不奢侈……  
  他紧张地四下环顾,偌大的美丽住宅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有人在吗?」方守正小心地问道,声若蚊鸣。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  
  「请问……有人在吗?」  
  还是没回应。好吧,方守正叹了口气,也是该起床的时候了,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顿时僵立,他现在穿着一件柔软的丝质睡衣,领口很大,胸膛整片露了出来,可这不是重要,重要的是睡衣底下……  
  什、么、都、没、有。  
  天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守正像无头苍蝇般在房子里乱晃,没有衣服、没有鞋袜,连裤子都不见了……橱柜里的衣服裤子都很大,他穿不下,而且看起来都很贵,他也不敢穿。  
  昨晚暍得太醉,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记得,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身上没钱,户头里也没钱,无财可劫;至于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色可言。  
  瞥见一旁桌上留有一张素雅的纸张,上面写了几个字,字体端正飞扬,整齐逸丽,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他的钱包则压在纸上,显然是刻意要他注意这份讯息。  
  等我回来。S  
  方守正捧着纸张,细细读了几逼。S?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吗?外国人?看他的中文笔迹这么漂亮,又不太像,加上语焉不详的表达和诡异的签名……  
  「S?好奇怪的签名。」方守正嘟囔。那他是不是应该在下面写——我会乖乖等你回来。M。  
  方守正耸耸肩膀,叫他留下就留下,他才没那么听话。四处梭巡了一下,在沙发上发现一套他勉强能穿的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守正便擅自认为是为他准备的。可是万一不是呢?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可不想留在这里等屋主补收住宿费。  
  ***
  千方百计摆脱烦人的客户,林羿翔急急地赶回家中,却扑了个空,心里不免有几分失落,八年确实是太长太长了!  
  分别的这段时间里,他日以继夜疯狂地用功;他的行为受到严密监控,完全禁止和台湾的亲友联络,连打个电话给阿正都不可能。说来可笑,即使现实如此残酷,他还是牢牢记着阿正家的电话号码,彷佛复诵个几次就能减轻痛苦,那深刻的乡愁化成无法拨出的一连串数字,跟随着记忆中的阿正,直到如今。  
  八年了,他不能期待阿正和他一样感情完全空白,人生的进展还停留在原地。  
  杨祺鸿曾经说过一句风凉话,让他差点和杨祺鸿打了起来。  
  要是那个男孩在你们分开的那1年就结婚,有了小孩,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  
  就算勉强知道方守正目前仍维持单身,但这并不能让感到林羿翔稍微安心。
  也许他已经和一个不能结婚的对象安定下来……就算不是,阿正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自己吗?时间和距离可以把一对曾经互相喜欢的人变成两个毫不相千的陌生人,抑或他从来没真正喜欢过自己,那只是他少年时期的一段往事?  
  林羿翔看着方守正的名片,有几分茫然,几分不知所措。他思索了很久,终于拿起电话拨了他的手机。  
  嘟……嘟……紧张的三十秒过后,转到语音信箱留言。林羿翔有点失落地挂上电话,等了一会儿才重新拨号。  
  试了好几次后,林羿翔终于对着冰冷的机械女声开口:「阿正,我是翔,很久没见面了,想找个机会和你一起吃个饭,叙叙旧……我这个礼拜晚上都有空,再见!」  
  过于生疏、礼貌的用语反映林羿翔内心的不安。他没有变,可是他无从确定方守正有没有变,要是方守正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幸福,他又该何去何从?  
  林羿翔痛苦、热烈地紧抓自己的前襟,胸腔里好像有一团火焰在跳动,永不止息……  
  ***
  「什么跟什么啊?」坐在车上,方守正皱着眉头听取手机里的留言。「哪个翔啊?我认识几十个叫翔的人。」  
  「名字里有类似发音的人太多了,从小到大我就起码认识了几百个。」许爱琳一面开车一面答道。  
  当许爱琳接到方守正的电话时真是吓了一跳,匆匆开车赶到,只见方守正冒着冷风站在高耸入云的大厦前面缩着脖子颤抖,不合身的衣服被吹得膨起,像个被拦腰束扎起来的塑胶袋。  
  她连忙把狼狈不堪的方守正送回家——当然是方守正自己的家,两人交往六年来最亲密的举动只不过就是亲亲脸颊拉拉手,连接吻都没有。  
  「手机里有显示市内电话,我等会儿回拨就是了。」  
  「不熟悉的电话号码不要随便回拨,现在很多犯罪集团运用手机诈财,留下一秒几百元的收费电话让人回拨。」许爱琳提醒他。  
  方守正点点头,把手机放下,打消回拨的念头。他身无分文,又穿着大上好几号的衣服,要不是许爱琳开车来接他,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由衷地感谢她。  
  他们的关系通常如此。对许爱琳来说,方守正像她的弟弟比像她的男人多,被她照顾的时候多于照顾她的时候,可是不论如何,方守正都是笨拙、诚恳而窝心的,女人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  
  到家后,方守正向女友道谢,换上自己的睡衣,盖好被子躺在床上,想着过几天找个时间去对方家里道谢好了,顺便把清洗过的衣物还人家。  
  就这样,方守正不知不觉地忘了所有的烦恼,进入梦乡。  
  ***
  到了周末夜晚,林羿翔的期待落空了,方守正始终没回电。  
  而他也被接连放话的女明星和八卦媒体纠缠得不可开交,客厅桌上排列了三十种以上的杂志周刊和报纸,刊头均以大篇幅报导雷帝欧斯的新任亚太地区总裁就是女星的情夫。  
  「杨,你听好,我不想和那些兴风作浪、制造新闻的媒体计较,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乱写一气……」林羿翔拿着无线电话在客厅里踱步。  
  此时,门钤响起。林羿翔放下电话,一开门就愣住了。  
  「你好,上次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方守正站在门外,手上提着一个大纸袋,在对上林羿翔的眼眸时,不禁浑身颤抖。「翔……」  
  没错!真的是他!  
  那高大英挺的身材、深邃明亮的眼睛,神采飞扬,冷酷中带着温柔……  
  翔、翔……这个星期,他和所有想得到的「翔」联络过,独独漏了曾经和他最亲密、他最想念的那个人……他惨澹的初恋。  
  「阿正,进来吧!」林羿翔极力要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语气里却有着难以察觉的振奋。  
  方守正像被引线拉扯的傀儡,随着林羿翔的指示走动,视线在宽敞明亮的空间里移动却显得茫然,翔的事业一定很成功,要不然住不起这样的地方……回想起自己的潦倒落魄,他巴不得当初干脆霸占着那套衣裤不要归还算了!  
  「谢、谢谢你那晚收留我……」几经思索,方守正客气而生疏向林羿翔道谢。这么多年过去了,翔对他早就没有感觉了吧,不然也不会完全没有联络,他们还是朋友吗?他连这一点都不能确定。  
  林羿翔修长的手指蓦地落在他的眉间,很慢很慢地向下移动,滑过鼻梁、滑过嘴唇,停在他的下巴上,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脸,眼眸幽深,「看着我,阿正!看着我……八年了,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我不甘心……」  
  林羿翔倾下嘴唇想吻上去,方守正本来也迷迷糊糊地让他靠近,却瞥到占据整张桌面的八卦杂志,那么多翔和怀了孕的女明星的合成画面……  
  他的鼻间一阵酸楚,「不要!」方守正小小的身子忽然涌起一股力量把林羿翔推开,「嗯、嗯……你说得对,八年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你一点都没变。」林羿翔以悠缓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狼狈。  
  「你变了好多,长高了,肩膀好宽。」方守正语无伦次地说,急切地想离开这个地方,找个没有人看得到的角落大哭一场。「我、我有急事,先走了!」  
  他匆匆地夺门而出,连门都忘了拉上。  
  「阿正!」林羿翔在后面急急叫唤。  
  方守正跑得很快,头也不回,简直像逃难似的,一溜烟地窜进电梯里。  
  按下关闭钮,方守正缩在电梯的角落里,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翔要在他最狼狈、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看尽他的丑态……  
  他明明已经有女友和小孩了,还对他说那种话、做那种动作,给他渴盼已久的温柔……拜托!翔,别再玩弄我了,让我死心,好吗?  
  方守正忍不住懊丧地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放声大哭。  
  电梯从十二楼降到一楼,方守正却没有起身的念头,一点都没有。  
  「当!」电梯门开了,一道修长的人影挡住了光线。  
  方守正头也不抬,兀自哭泣着,直到那个人把他拉进怀里。  
  「阿正!」林羿翔轻柔地呼唤着他,「别走,我回来了!」  
  「呜……哇啊……」方守正靠在他的肩膀上,不顾一切地抱紧林羿翔,他变得好高大,相形之下自己是那么瘦小、无助、贪婪,窃取该属于翔的女友和未出世孩子的温柔……  
  林羿翔摸着他的头,领着方守正回家。  
  原先他还疑惑着方守正为什么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及至看到满桌的八卦杂志,才恍然大悟。  
  林羿翔忿忿地打电话通知杨祺鸿:「这是最后通牒,告诉那个女人和那群不知死活的记者,再继续造谣生事,后果将不足他们可以承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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